第116節
蘇青荷疑惑地放下畫紙,只見面前的男子一襲暗紋玄衣,錦帶束腰,長身玉立,那雙清俊的眉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她曾經無數次在夢里描摹過。 手中的圖紙飄落在地上,蘇青荷覺得這一瞬間,連空氣都凝結了,她像被置入了深海里,幾乎窒息。 她望著站在她面前的他,控制不住顫抖,緊緊捂住唇,啞然失聲。 “對不起,我來晚了。” 第95章 大結局 “對不起,我來晚了。” 段離箏的這句話讓蘇青荷放空的腦袋,逐漸清醒。 一雙烏沉雙眸飽含著萬種情緒,靜靜地注視著她,蘇青荷直望著那雙黑眸,卻沒有開口回應他。 二人就這么對望著,相顧無言。 察覺到二人間微妙的氣氛,春杏極有眼力地放下墨錠,轉身合門出去。 在門合上之后,蘇青荷動了動唇,眼神平靜得發寒:“你現在還來干什么。” 她設想過許多二人再次見面時的開場白,然而真正到了這時候,所有的設想都成空,她的大腦完全不受控制,開口的是脫口而出的一句。 段離箏也設想過許多二人見面后她的反應,而此刻她的反應,正是他最擔心害怕的一種。 他想也未想上前兩步,逼到她面前,雙手握住她單薄的肩膀,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聲音卻是柔軟得不能再柔軟:“這三年來,發生了許多事,并非是我所愿,你聽我慢慢和你解釋……” 蘇青荷眼圈不自覺得濕潤了,垂下頭咬牙低罵:“你混蛋。” 是的,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對不起了她…… 從他現在健步如飛的雙腿,她當然也能猜到這三年發生了許多事,然而這并不能成他消失三年,音訊全無的理由! 看到她眼睛紅了,段離箏倏地心里一緊,狠狠地擁她入懷,垂頭在她耳邊不斷低語重復:“對不起……” 此時再多的解釋也是無用,他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段離箏的眼里她是個堅強獨立的女人,所以他放心她這三年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在看到她泛紅的眼圈時,他也覺著自己這事做得挺混蛋。 蘇青荷也原以為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無情人,然而在見到他的這一刻,被鎖在心底的匣子終于被打開,思念之水洶涌而來。 原來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想在意,在他橫空出現的時候,所有偽裝的寧靜都被打破,她也騙不了自己了。 蘇青荷還想在罵他幾句出出氣,然而被他摟在懷里,向來冷傲的人一直在她耳邊卑微的道歉,感覺著他身上陌生而熟悉的氣息,感受到他同樣也在微微發顫的身體,日思夜想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并不是像她想象過得那樣,坐著輪椅而來,而是‘站’。 她心中百味交雜,是怎么也罵不出來了。 段離箏感受到懷中的人似是平復了心情,微微松開了手臂,看著她的眼睛,道:“你店里人多口雜,還是去你府中細說罷。” * 二人走出荷寶齋,門前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正是容書。 段離箏看了眼馬車,偏頭對她道:“我們走著回罷。” 容書有些擔憂,欲言又止:“少爺,你忘記大夫說的……” 段離箏瞥了他一眼,轉身拉過蘇青荷,淡淡道:“無礙,這點路還是能走的。” 聽他和容書的對話,蘇青荷大抵能猜出來是大夫曾叮囑他,不要走太多路。 蘇青荷打量著他的穩健的步伐,找不出半點與尋常人不同的痕跡,絲毫看不出他三年前是個需要靠輪椅才能行動的殘疾人。 他坐輪椅時看不出來身高,如今與他并肩走著,蘇青荷才發現他足足比自己高大半個頭,自己的身高也不算矮,結果只堪堪到他的胸口。 以前總是俯視他,而現在則變成了仰視,這讓蘇青荷有些不習慣。 此時日頭正盛,大街上人來人往。他二人走在人群中,不時引得擦肩而過的路人頻頻側目。 以前他在人群中,也都是路人的焦點,不過收獲得都是惋惜和異樣的目光,盡管他相貌不凡,氣質出挑,人們第一眼注意到他的,還是他身下的輪椅。 而現在,他行走在大街上,招來得全是年輕女子投來的含羞帶怯的傾慕目光。 蘇青荷有點自豪,還有點吃味。 段離箏并沒有察覺到,緩緩和她道來這三年間所發生的事。 在約定之日的前夕,他轉賣掉玄汐閣的事泄露,侯爺得知后震怒不已,直接將他禁錮了起來。那段時日,段離箏連容書都接觸不到,身邊的下人完全換了一撥陌生面孔,他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系,他焦急萬分,卻別無他法。 天氣入秋,京都連續下了十數天的秋雨,他的腿疾又犯了,疼得在床上打滾。侯爺請來太醫院的太醫來替他診脈,卻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原本毫無知覺的腿,在陰雨天會痛是個好現象,如果靜心調理,說不定會有康健的一天。 段離箏原本對治腿并不抱有期望,陰寒天腿會痛,是他前兩年便開始有的跡象,只是他從未告訴侯爺。他覺得這是個可以推掉婚事、擺脫侯爺掌控的機緣,于是像打了雞血一樣,前所未有地配合太醫治腿,這一治就是三年。 他借著治腿的說法,將婚事一拖再拖,終于在拖了兩年后,都督府家的小姐等不及了,男人的年華不值錢,女子及笄后的光陰卻是最寶貴的。 同樣在侯爺的眼中,婚事和兒子的治腿相比,還是后者稍微重要一些,于是兩家婚事也就因此黃了。經過三年的精心調理,他因禍得福,治好了這雙久病的腿。只不過因病得久了,寒氣早已深浸入骨,雖能像尋常人一樣走路,每逢潮濕陰雨,雙腿處依舊會劇痛難當,甚至下不了床,每日都需針灸按摩,才能維持住現狀。 盡管如此,段離箏已經很感恩了,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站起來、行動自如的一天。 擺脫了輪椅,剩下的一切都好辦了,侯爺總不可能時刻盯著他,下人也總有疏漏的時候,他便趁著乞巧節那天,趁著下人們忙著拜月賽巧,他和容書里應外合,架著馬車便逃了出來。 蘇青荷靜靜地聽完他的敘述,有些詫異地問:“你就這么一走了之了?你不怕侯爺會派人來兗州捉你?” 段離箏篤定地搖搖頭:“他不會,我給他留了封信。” 蘇青荷繼續追問那封信的內容,他卻是不肯多說了。 二人朝她府邸處走著,段離箏忽然偏頭,挑眉問她:“轉賣掉玄汐閣的銀票都被扣押在侯爺那兒,我現在一窮二白,你會嫌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