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蘇青荷也不指望以小包子的性格會給她寫多溫馨暖人的家書,只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記得按時寫信給我保平安就行。” 小包子乖覺地點頭:“嗯,阿姐早些回來。” 蘇青荷低頭算了算,國宴過后,瑰玉坊若沒有什么大事,頂多四個月,她應該就能回來了,于是允諾小包子:“會的。” 與上次的匆忙不同,這次的京都之行,蘇青荷可以提前好幾天準備,干脆新購置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讓趙菁趕車,與她同去。春杏給她準備了許多她愛吃且易儲存的糕點,坐榻下的抽屜全被塞滿了,衣物也帶全了,路上供消遣的話本紙筆一樣不少。 三日后,蘇青荷帶著一馬車的零零碎碎,還有一位車夫兼保鏢趙菁,歡快地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行程。 *** 顛簸了半個月,蘇青荷再次回到了夏國的心臟之城,京都。 只不過沒算好時間,進城之時,已是入夜。 京城要比兗州天氣涼些,蘇青荷穿得衣衫單薄,瑟瑟縮縮地站在自家府邸門口敲了半天大門,焦管家才披著外袍,提著盞燈籠,款款而來。 隔著門連問了好幾聲,焦遠才不太敢相信地打開一條小縫,探出頭見門口站著的真是蘇青荷,才連忙敞開門,引她進來,驚惶道:“大人,您怎么回來了,也不提前通知小的一聲,可等久了吧?” 蘇青荷被凍得不行,環抱著胳膊,側身指了指門口正在往馬車下搬行李的趙菁,“這是我從兗州帶回來的護院趙菁,給他在外院找間房吧。” “哎。”焦遠應聲,轉身去幫趙菁找房間。 蘇青荷則輕車熟路地回到自己的住處,鶯歌聽到動靜,合衣起身,見是蘇青荷回來,同是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連忙七手八腳地上前幫她整理床鋪。 離京半年多,她的房間還如新得一般,一塵不染,被褥也沒有絲毫潮氣,看來鶯歌都在用心打理。 泡了半個時辰的熱水澡,蘇青荷覺得身體里那股冷意還是沒消失,鼻子嗡嗡的,像被堵住了,腦袋也嗡嗡的,一陣陣地泛暈。 蘇青荷也是累極,也沒在意這點不適,早早地鉆進被窩。 奔波了半個月,終于能踏實地睡回覺,加之腦袋有些發熱昏沉,蘇青荷幾乎一覺睡到了中午。 透過窗紗,蘇青荷看著那明晃晃的日頭,尋思著現在這時候去瑰玉坊,等同于找罵,不如明天起個大早,佯裝才到京城的模樣,還能逃得喬掌事的一番訓責。 蘇青荷抻了個懶腰,反正編謊話她最拿手,只要她不去瑰玉坊附近亂晃,就沒人知道她提前回來了,糊弄過喬掌事不是難事。 那么,這一下午,該怎么打發時間呢。 用完午膳,蘇青荷戴著遮陽的白紗斗笠,只身一人走出門,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然而沒逛多久,蘇青荷又覺著腦袋有些昏沉,方才剛起床還沒覺著,現在被日頭一曬,倒是愈發嚴重了。 正欲打道回府時,一抬頭掃見對面店鋪的牌匾時,不由得頓下腳步。 她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玄汐閣。 在門外招攬生意的跑腿伙計,一眼就認出了她,跑上前笑臉道:“喲,蘇姑娘,您回京城啦?我家掌柜正在樓上坐著,您不進去坐坐?” 蘇青荷順著伙計的目光,朝二樓瞧去,好似從那半敞的窗格中,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剪影,忍住腦袋中有些渾渾噩噩的不適,蘇青荷笑著點頭:“好。” 穿過熱鬧的大堂,踏上木梯,故意放輕手腳地繞過四扇屏風,只見段離箏身坐輪椅,背對著她,正微低著頭,腰背挺直,袖子半挽,像是在寫些什么。 而容書站在他正前方,正百無聊賴地磨著墨。 容書正面對著屏風方向,一眼就瞧見了蘇青荷,半張著嘴,差點脫口道:“蘇……” 蘇青荷連忙沖他眨眨眼,容書當下會意,戛然住了嘴。 段離箏抬筆沾了沾墨汁,瞟了容書一眼:“怎么了?” 容書放下墨錠,眼珠一轉,麻利地拎過桌上的茶壺,嘿嘿笑道:“少爺,茶有些涼了,我去換水。” “嗯。”段離箏絲毫未覺,手中的筆未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容書風一陣地繞過屏風,經過蘇青荷身邊時,露出個“我看好你”的眼神,隨即蹭蹭地下了樓梯。 蘇青荷莫名所以地摸了摸鼻子,她只是想讓容書裝作沒看見她,結果他跑得這么快做甚么?還有那意味深長的一眼,是怎么個意思…… 轉身看到那安靜的背影,蘇青荷猶豫片刻,還是輕手輕腳地走上前,拾起搭在硯臺邊上的那枚墨錠,緩緩地磨了起來。 感到有人靠近,段離箏這才發覺不對勁了,換水哪有這么快,目光上移落在硯臺上,只見捏著墨錠的手指細長白嫩,指甲光潤透粉,哪是容書那小子擁有的?分明是個姑娘家的手! 段離箏皺起眉,店里的伙計越來越沒規矩了,怎么能讓不相干的人上二樓。 看著那雙細白的手在眼前打轉,段離箏很少會被人這么冒犯,眼里滑過一絲不豫,而當他抬起頭,驟然看到蘇青荷的笑臉時,深邃的瞳孔瞬間不可置信地放大,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手中握著的筆還保持著懸在半空的姿勢,墨汁沿著筆尖往下流,毫不意外地在紙上暈染成了一個大墨團子。 見成功把人驚嚇住,蘇青荷眼里透出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嘴上一本正經地客套:“段公子,好久不見。” 段離箏似是被她這話驚醒,垂眸擱下筆,掩住眼中閃動的光芒,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何時回來的?” “昨晚。”蘇青荷四下看了看,拉過身旁的一張藤椅,順勢坐下。 段離箏聽她說話甕聲甕氣的,抬眼看去,只見她臉上有著不尋常的潮紅,心下一緊,直接抬手覆上她光潔的額頭。 蘇青荷只感覺到額頭觸碰到了一抹清涼,很舒服,她正有些詫異他手指的溫度,就聽他嗓音發沉道:“有些發熱。” 額頭上的清涼消失,面前的男人眸子黑得嚇人,“生病了還不在家里好好養著,出來走動什么。” 還不是為了……蘇青荷連瞪他一眼的力氣都沒了,有些脫力地用胳膊撐著下巴,懨懨地半趴在桌面上。 段離箏不忍心再看她這副萎靡樣,徑直轉動輪椅到樓梯口,朝下方喊道:“容書!” 須臾,一道黑影竄上來:“少爺,怎么了?” “帶蘇姑娘去院子后屋躺一會兒,差伙計去醫館請個大夫來……” 容書探探腦袋,見蘇青荷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這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片刻沒耽擱,轉身喊了位跑腿伙計去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