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好玉無需雕琢，這話，朕怎么聽著耳熟？”皇帝偏頭去問劉啟盛。

    劉啟盛垂思片刻，豁然笑道：“皇上你許是不記得了，六年前，在國宴上，靖江侯家的大公子也說過這句話，當(dāng)時把從東凪國來進(jìn)獻(xiàn)璞玉的來使，堵得啞口無言。”

    “好像是這樣。”老皇帝點點頭。

    蘇青荷倒是微微一愣，那人也說過同樣的話？

    皇帝似乎對蘇青荷的回答很滿意，略帶深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隨后再次轉(zhuǎn)而對眾人道：“朕這兒有一塊奇石，是去年國宴上西曼使者進(jìn)獻(xiàn)來的，瑰玉坊給朕提供了不少方案圖樣，朕都不滿意，一一否決了，今日便讓你們也瞧瞧，給朕出出主意。”

    皇帝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往年殿試不是問幾個問題就結(jié)束了嗎，今日怎么還要現(xiàn)場相石？

    云映嵐的臉色更是很難看，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慌亂，如果被皇帝發(fā)現(xiàn)她不會相玉的事，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不過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心中安慰自己，還好只是在口頭上說，不是真的要畫花樣，應(yīng)該可以蒙混過關(guān)的。

    過了片刻，有兩個太監(jiān)抬著一個檀木托盤上來，那托盤上擺著一塊如同樹樁年輪般，顏色如同彩虹般炫目的玉石。

    蘇青荷心中微訝，竟然是纏絲瑪瑙。

    纏絲瑪瑙是各種顏色以絲帶形式相間纏繞的一種瑪瑙，因相間色帶細(xì)如游絲，所以稱為纏絲瑪瑙。有的紅白相間，有的藍(lán)白相間，有的黑白相間，或?qū)捜鐜В蚣?xì)如絲，甚為美妙。

    而這塊纏枝瑪瑙有黑、白、橙、紅、黃、青、褐七種顏色，呈年輪狀一圈套一圈，尋常的瑪瑙原石大小一般在一至十厘米左右，但這塊纏絲瑪瑙竟有五十厘米寬，重量大概有三十公斤左右，色澤細(xì)膩明艷，是瑪瑙中的極品。

    眾人上前近距離的觀察后，紛紛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定。

    皇帝指了指站在最左邊的一位年輕男子，沉聲道：“就從你開始說罷。”

    年輕男子面露忐忑之色，能明顯看到他咽了口唾沫，維諾道：“草民認(rèn)為，這塊瑪瑙石應(yīng)打磨成珠串……”

    這回答中規(guī)中矩，毫無新意，瑪瑙最多的應(yīng)用就是做成珠串，若是小件瑪瑙做成珠串也未嘗不可，但這瑪瑙難得有如此大的塊頭，磨成珠子未免太過暴殄天物。

    皇帝搖搖頭，道：“下一個。”

    那年輕男子自知回答令皇帝不滿意，面如死灰地退了下去。

    第二位亦是位年輕的公子哥，沉默半響，斟酌著開口：“草民以為應(yīng)做成棋子，美觀又實用。”

    還是沒有跳出“瑪瑙應(yīng)被打磨小物件”的思維定圈，跟前一個回答大同小異。

    老皇帝還是搖了搖頭。

    那年輕公子哥自知也沒戲了，長嘆口氣，垂手立在一旁。

    第三位是個年紀(jì)稍長些的中年漢子，魁梧高壯的身材和那一身青色儒衫頗為不搭調(diào)。

    他上前一步，朗聲道：“草民認(rèn)為這瑪瑙石，做成佛陀擺件最合適不過。”

    在瑪瑙中央雕琢出佛身，那瑪瑙四周一圈圈的年輪就會像佛陀周身散發(fā)的佛光一樣，可以說是因材造物。

    之前瑰玉坊便提出過這個方案，也是目前最可行的一個，老皇帝臉上閃過猶豫之色，微皺起眉：“容朕想想。下一個。”

    第四位是一位頭戴梁冠、手持折扇的儒雅男子，看樣子有些真材實料。

    他倒是不慌不忙，上前拱手清聲道：“草民以為做成葡萄擺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倒是綜合了前幾位的想法，葡萄擺件相當(dāng)于由一顆顆的小珠子組成一個大擺件，不會浪費很多石料，因為只有邊緣一圈是珠子狀，中間都是實心的。但這方案是考慮到材料了，但沒考慮做出來后的效果，本來是完整的色帶年輪，結(jié)果被分割成斷斷續(xù)續(xù)的一塊塊，如果是單純做珠子，還能從瑪瑙中挑適合做珠子的部分，若要做成個葡萄擺件，那就沒得挑了。做出成品后的美觀效果，有待考究。

    于是，老皇帝沉吟了片刻，直言道：“不好。”

    皇帝話音一落，不單是那儒雅男子臉色變得煞白，云映嵐亦是唇色泛白，額上冒出細(xì)密的汗。

    因為下一個就是她了。

    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想好該怎么對答！

    第46章 宣冊禮

    “下一個。”

    老皇帝有些失望的擺擺手，難道今年的御用相玉師預(yù)選人的水準(zhǔn)已經(jīng)滑落成這地步了嗎？

    云映嵐咬咬唇，艱難發(fā)聲：“回皇上，民女以為這瑪瑙石理應(yīng)…理應(yīng)…”云映嵐一邊吞吞吐吐，一邊眼神無助地四下搜尋著，看到寶座階梯兩旁燃著香的三足獸紋青銅鼎時，像看到救星一樣，眼神驀然發(fā)亮，脫口道，“理應(yīng)做成三足鼎，放在這金鑾殿前，以彰顯我大夏國威。”

    氣氛仿若凝固了，老皇帝的臉上不辨喜怒。

    蘇青荷忍不住在心下感嘆，知識不夠尚可彌補，這智商欠費實在是沒救了啊……

    用這纏絲瑪瑙做出來的三足鼎，尺寸會不會偏小先不提，古代的鼎一開始是用來烹煮rou及儲存rou類的炊具，然而發(fā)展到現(xiàn)今，鼎已經(jīng)被視為傳國重器、國家和權(quán)力的象征，國滅則鼎遷，同時還是旌功記績的禮器。國君或王公大臣在重大慶典或接受賞賜時都要鑄鼎，以記載盛況。由此，鼎對于皇家的象征意義可窺一斑。

    將別國進(jìn)獻(xiàn)的東西制成國之重器，還要放在這金鑾殿前，說是彰顯自家的國威，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說做成香爐都比鼎要靠譜啊。

    過了半響，老皇帝微瞇起眼，語氣淡淡：“云少卿家的女兒真是聰慧穎達(dá)，從未有人想到過用瑪瑙石做鼎，來朕這兒當(dāng)個小小的御用相玉師，真是屈才了。”

    云映嵐聽到前一句話時，當(dāng)下喜上眉梢，暗道還好自己機智，擅于隨機應(yīng)變，而當(dāng)她聽到后一句話時，心重重一沉，笑容頓時凝結(jié)在臉上，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民女失言，請皇上恕罪。”云映嵐語帶顫抖，眼眶微紅，微咬著下唇，梨花帶淚的樣子好不惹人憐愛。

    老皇帝并未同她一般計較，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云映嵐忐忑不安地站起，垂首后退幾步，和方才回答過的幾人站在一塊兒。

    此時殿內(nèi)中央就剩下蘇青荷一人，老皇帝望向她，懷著最后一絲希望，傾身問：“你當(dāng)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