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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琢玉點酥(賭石)在線閱讀 - 第36節(jié)

第36節(jié)

    來到前廳,盧騫正坐在柜臺前梳理整個月的總賬,見蘇青荷過來,便起身和她商議關于擴充店面的事。

    這一個半月來,荷寶齋的純利潤有五千六百兩紋銀,加之手里的一萬兩閑錢,于是,蘇青荷終于有了擴充店面的底氣。

    荷寶齋的右邊是玉石街的門頭,無法擴建,只有盤下左邊的店面,左邊隔壁的玉香坊純是一間毛料店鋪,老板見荷寶齋天天人來人往地賺了大錢,于是坐地起價,盧騫同他交涉了許多次,終于將價格壓至了六千兩,雖說跟盤下琳瑯軒的價格一樣,但當初琳瑯軒可是留下了大半個倉庫的毛料,這家老板可是片葉不留下,連家具擺設都商量著要搬走。

    兩個店面之間的墻要打通,做成圓形拱門,后院的墻則要徹底拆掉,方便來回搬運毛料。店內的布局需要重新再制定,玉雕師和刻工也要再去招人,各種雜七雜八的瑣碎事,加之臨近月底,所有的賬簿需要再核對匯總,盧騫這兩天算是忙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此時,盧騫把關于擴張后店面的布局及各項支出的明細,和蘇青荷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蘇青荷仔細地聽完,拿過盧騫手中的毛筆,直接在賬簿明細上劃了個大大的勾。

    第二日,店鋪擴張工程便如火如荼地開工了。

    荷寶齋依舊正常營業(yè),先從隔壁的玉香坊開始刨墻。于是,荷寶齋那邊照舊迎來送往著客人,而隔壁亦是熙來攘往,不過來往的皆是肩挑扁擔,渾身灰土的泥瓦工匠。

    而就在這么個關鍵的當口,蘇青荷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加急信。

    信的內容言簡意賅,一是有幾張紋樣圖紙在雕刻時出了問題,二是有一塊領許多京城相玉師束手無策的翡翠明料希望請她前去相上一相,最后以一句毫無誠意的“京都十月菊花勝,望汝同往觀之”結尾。

    整封信不過百余字,蘇青荷不用看落款名,光瞧見那一手利落的行楷筆跡,便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了。

    圖紙在雕刻時出了問題?蘇青荷微皺起眉,能有什么問題,她店里的玉雕師全都是根據(jù)她的圖紙做出的成品,難道京城玉雕師的水平還不如她店里的師傅?

    至于相翡翠明料,蘇青荷輕笑一聲,按那人的脾性絕不會為了旁人的事大費周章,什么令京城相玉師束手無策,恐怕是為了激起她的好奇心,多半是他自己解決不了的明料,想拉她過去做苦工。

    總之,那人的本意絕不會是請她去賞勞什子的菊花!

    店鋪擴張正是忙碌的時候,蘇青荷不可能拋下店鋪去京城,于是便無視掉了那封信,繼續(xù)投身泥瓦匠監(jiān)工的事業(yè)中。

    直到月初,蘇青荷見押送原料的吳師傅遲遲未倒,派人前往礦場去問,這一問才知,段離箏那家伙斷了她家的口糧,沒有礦場主的吩咐,吳師傅哪里敢擅自去送貨。

    蘇青荷恨得牙癢癢,這是變相地威脅逼迫?

    然而,明知道是威脅,蘇青荷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受了。沒辦法,誰叫店鋪的命脈被人握在了手里……

    蘇青荷快速地給無良礦場主回了一封寫明已動身進京的信,要求他盡快讓吳師傅給荷寶齋補貨。

    好在店鋪擴張已進入到了收尾階段,新的家具博古架也都置辦得差不多了,解石師傅、刻工、玉雕師等伙計們各司其職,一切都似走上了正軌。

    蘇青荷留給了盧騫四千兩銀票當做這月的進原料貨款,伙計們的月錢及其它雜項直接從店鋪盈利里面扣除。手頭剩下的四千兩銀票全都存進了錢莊,若到了京城出了什么變故,隨時可以去取出來用。

    蘇青荷原想帶小包子一起去京城,但書院的課不能停,小包子似乎也不太愿意放下課本,隨她上京。從兗州到京城,來回光是花在路上的時間便要月余,上次從阜水到兗州,僅僅是坐了八日的馬車,就把她二人折騰得夠嗆,蘇青荷想了想,還是別讓小包子同她受這份罪了。

    春杏要留著宅院里照顧小包子,接送小包子上學堂的重任同時也交給了她。交待完一切事項后,蘇青荷揣些上碎銀子,挎著輕便的包袱,一人孤單寂寞冷地坐上了通往京城的馬車。

    第6章 .18

    時隔四個月,再次坐長途馬車時,境遇已全然不同。

    猶記得上次坐的是木板搭成的簡易板車,車上像下餃子般地硬擠了十二人,而這次,蘇青荷專門雇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一對中年夫婦,cao著標準的兗州口音。

    馬車上的用具一應俱全,鋪著厚厚毛毯的軟榻、雕花小案幾、暖手爐,甚至在榻邊還擺著幾本用來消磨時間的小話本。

    雖然一趟的雇車費用便要二十兩,但比之上次連腰都直不起的境遇實在是好了太多。

    蘇青荷不著急趕時間,讓車夫撿著平坦的官道走,一路上游山玩水,從不趕夜路,碰見干凈的溪流小河,蘇青荷還會從馬車上下來,卷起褲腳,蹚水玩上一會兒。渴了便停在官道歇腳處的茶館酒肆,喝大碗茶,餓了便直接去附近的村鎮(zhèn)上下館子。

    趕車的夫婦很好奇蘇青荷是去京城干嘛的,看她一身輕便的裝束倒不像是去投奔探親,也不像是去做生意,那些個掉進錢眼里的行腳商,哪個不是形色匆匆日夜兼程,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京城,哪有像她這般悠哉滋潤的?

    就這樣,游山玩水了大半個月,在沿途的樹木都徹底落葉凋零,天氣漸漸轉涼時,也就是十一月中旬,蘇青荷才悠悠地晃到了傳說中的京都。

    原本蘇青荷覺著兗州城作為兗州的經(jīng)濟中心兼都城,已是足夠繁華氣派了,然而跟京都相比,顯然是小巫見大巫,光是那上百米寬,如江面般遼闊壯麗的護城河,就將兗州城甩開了八條街。

    蘇青荷像鄉(xiāng)下人進城似的,一路掀著窗簾,一雙清亮的烏瞳滴溜溜地打量著過往的景色與行人。

    與京都相比,兗州城就像個嬌柔的少女,溫婉有余,氣魄不足,作為被五大洲郡包圍的心臟,京都文化包羅萬象,不僅沾染著江南味道的杏花煙雨,同時也峭立著北疆的烈烈北風。

    街上行走的人流中,不乏有身穿革靴胡服、編著小辮留著大胡須的北疆國人,纏著白色頭巾、卷發(fā)碧眼的西越客商,腰掛佩劍、身材矮小、剃著月代頭的東凪武士,以及身材曼妙、身披紗麗,皮膚黝黑卻別有風情的南曼國少女。這些異國人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園似的,自在而隨意,而周圍的京城人已習以為常,唯有像蘇青荷這樣的外來人,才會像他們投去異樣兼好奇的眼光。

    走在京都城門通往內城的朱雀大街上,沿街兩旁的小攤販賣著許多她從未見過的小吃雜貨,糖蒸酥酪、杏仁茶、鵝鴨包兒、開爐餅,以及各種從鄰國進來的造型奇特的刺繡布料,就連個小小的脂粉盒都精美無比,各色的香料、器皿更是琳瑯滿目,不勝枚舉。

    蘇青荷買了串最愛的冰糖葫蘆,正吃著沒走幾步路,便瞧見了段離箏在信上所說的鴻來客棧。

    這應該是京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客棧,飛檐翹角,旌旗飄飏,店內熙來攘往,韓二少的攬月樓還沒這兒的人流一半多。

    蘇青荷徑直跨門而入,走到酒柜前,問正在埋頭算賬的掌柜:“可有位姓段的公子住在這兒?”

    掌柜抬頭打量了蘇青荷片刻,隨即咧嘴笑道:“是蘇姑娘吧?房間已經(jīng)幫你打掃好了,左手處拐到最里間便是。”

    蘇青荷笑著道了謝,便先繞過人聲鼎沸的大廳,拐進左手邊的走廊,走到最里頭緊閉著五門的一間房,正抬手準備推開門,門卻突然從里面自己打開了。

    陡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男人,依舊墨發(fā)玄衣,面容像是玉雕一般精致俊美,卻毫無溫度。寒潭似的眸子看不出喜怒,雖坐在輪椅上,仍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蘇青荷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中,嘴里咬著半顆冰糖葫蘆,唇角不可避免地沾著些許糖渣,睜大了眼,水盈盈的雙瞳像見了鬼一樣瞪著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輕吐出一句沒頭腦的話:“好吃嗎?”

    蘇青荷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說的是她手中的冰糖葫蘆,下意識地品鑒:“還行吧,就是糖漿澆得有點厚,咬起來硌牙,山楂太嫩了,有點酸……”

    蘇青荷越說發(fā)現(xiàn)段離箏的臉色越暗沉,適時悻悻地住了嘴。

    “從兗州到京都,整整二十日,”段離箏似笑非笑,語氣陰冷得掉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被土匪綁到寨子里,去做了壓寨夫人。”

    說罷,不等蘇青荷反應,段離箏轉動輪椅,背過身去,口氣不無嘲諷:“我還道哪家的山賊這般沒品位,頂多也就是綁了去做擇菜浣衣的苦力…”

    蘇青荷差點沒被山楂核噎到,咳到臉頰泛紅,怨念地盯著背對著她的罪魁禍首,同時心里腹誹道,左右都是做苦力,給山賊做苦力都好過來應付這個毒舌少爺!

    蘇青荷到底沒跟他一般計較,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圖紙哪里出了問題?”

    段離箏拿過桌上的一沓紙張,丟在蘇青荷面前:“你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