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三萬兩。” 殷守抬起扇子緩緩扇了兩下,等了半天發現沒人吱聲,中年男子拂袖而去,于是轉身對蘇青荷和傅同禎道:“銀貨兩訖?” 蘇青荷點點頭,殷守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數了三十張面額一千的遞給了她,然后對傅同禎說:“料子先放在這兒,過后我會差人來取。” 傅同禎當然應允,將原本應給蘇青荷的木牌給了殷守,作為到時候取貨的憑證。 殷守不用擔心傅同禎會卷走翡翠不認賬,這木牌便是為了斗石大會專門制作的編號標識的木牌,在兗州城官府衙門都有詳細記錄,除非傅同禎帶著老婆孩子,遠走到渺無人煙的窮鄉僻壤,躲在山上一輩子做山頂洞人。 蘇青荷握著那一小疊輕薄輕薄的銀票,瞬間有一種從農民工躋身千萬富豪的即視感,心里的那塊搖搖晃晃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轉過身,對從切出綠開始就一直在裝啞的云映嵐笑瞇瞇地說道:“云姑娘,彩頭呢?” 云映嵐咬咬唇,頂著眾人四處聚集而來的目光,繼續裝聾作啞。 到底還是韓修白地站了出來,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蘇青荷:“這彩頭我替映嵐添了,清荷,恭喜你。” 最后一句話,蘇青荷聽得出來,是真誠實意地道喜。于是,她沒有伸手去接,報之淡淡一笑:“既然韓少都那么說了,這彩頭便作罷,云姑娘,你便還按你原來的說法,你做東請大家伙幾個吃酒喝茶吧。” 這無疑是賣韓修白一個人情,一千兩和面子相比,顯然是后者對于他來說更重要,以己度人,蘇青荷給了云映嵐臺階下,這比收了一千兩銀子更讓韓修白感激。 一千兩銀子和韓二少的人情,在兗州城,顯然也是后者更值錢,蘇青荷樂得當個和事佬。 就在蘇青荷準備離開時,云映嵐不知又觸到了哪兒根弦,突然叫住她:“蘇姑娘,不知后日的斗石環節你可參加?” 蘇青荷搖搖頭。 “那還真是可惜了,以你的眼力,說不定可拔得頭籌,贏得那十萬兩的賞錢呢。” 蘇青荷明顯能聽出她話里的激將,但聽到“十萬兩”賞錢時,心思還是微微一動。 云映嵐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柔柔地輕笑:“不過像方才那塊冰種料子也就頂多入圍而已,”眼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神色,語氣像是對有許多年交情的舊友說話,柔婉得不可思議,“我在斗石擂臺上等你。” *** 一出戲塵埃落定,圍觀的眾人漸漸散去,也有幾個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在漱玉坊挑了幾塊毛料當場開解,然而結局是悲是喜,蘇青荷就不得而知了。 薛璉說是有事去處理,匆匆和他幾人分道揚鑣,云映嵐跟韓修白一路,古意古韻兄妹準備沿街去掃蕩合適的玉石明料,用來擴充自家的儲備資源。蘇青荷便莫名地和殷守走在了一塊兒。 蘇青荷偏頭望向殷守,狀似無意地問:“你不去和古家兄妹一起挑明料?” “不急,”殷守負著手,嘴角掛著悠哉的笑,“我發現跟著你,似乎更有趣。” “……” 蘇青荷默然,一門心思只想著怎樣甩掉這條粘人的尾巴,如今身上有了錢,又有這么難得的機會,她正想借此多買幾塊毛料,而這么個大活人在身邊跟著,她總是不方便施展異能。 畢竟她那比挑西瓜還快的挑石速度,實在會很令人懷疑。 “這家店人怎么這么多?走,進去看看。” 蘇青荷回過神來,只見殷守已翩然跨進了一家玉石店的大門,無可奈何地嘆口氣,認命地跟了進去。 第18章 暮色現 走進店門,只見一堆人呼呼啦啦地圍成一圈,在堂屋后的院子中央看解石。 解石架上擺著一塊不輸于云映嵐那塊大小的毛料,同樣在毛料邊緣開了一個窗口,露出瑩瑩的翠rou,與云映嵐不同的是,這塊翠rou的部分很完整,沒有任何的綹裂,只是水頭稍差了些,應該是冰糯種。 人群的最中央,緊挨著解石機旁,并肩站立著一對錦衣男女。蘇青荷只覺得他二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直到女子嬌滴滴地喊“陵郞”時,蘇青荷才恍然大悟,這倆人不就是和她乘坐同一輛到兗州城的馬車,坐在她旁邊的那對苦命鴛鴦么。 此時解石已接近尾聲,隨著解石師傅倒完最后一舀解玉砂,那塊毛料被徹底分作兩半。 切面處白花花的一片,乃是最常見的明料垮法:靠皮綠。 前一秒還有說有笑的男女,這一秒便大驚失色,女子當即哭喊著撲到毛料上,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被喚作陵郞的男子震在原地,嘴里只重復地喃喃道“不可能”。 蘇青荷皺起眉頭,扯了扯殷守的袖子:“別看了,走罷。” 殷守原巴望著能切漲,趁機再買下一塊明料,眼見著上好的明料賭垮,瞬間也沒了興致,搖頭道:“如今想碰見一塊稱心的好翡翠,怎么就那么難呢。” 二人走出玉石店,女人的哭喊聲漸漸聽不清晰,蘇青荷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沉重。韓修白賭垮,云映嵐賭垮,她都沒有過這樣的情緒。 那塊靠皮綠的價錢恐怕和云映嵐買的石料價錢不相上下,這應該是那對私奔情人全部的家當了吧,就這么付之一炬,不知接下來該怎么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兗州城生活。 自己若沒有異能,會不會也和他們一樣呢?蘇青荷在心底搖搖頭,若沒有異能,她恐怕就不會去賭石了,至少不會將全部的家底賭在一塊石頭上。 記得前世時,她聽一位前輩說過,在賭石界想要一路走下去,且記住兩個字:“莫貪。” 干賭石這行,還是心態決定命運。 想通其中關節后,蘇青荷調整好心態,和殷守繼續挨家掃蕩著玉石店。 蘇青荷怕殷守發現異常,只得把每塊毛料在手里仔細把玩一番才放下,裝模作樣地品鑒莽帶松花。 由此一來,效率十分低下,整整一下午,才逛了五六家玉石店。當然也不是全無收獲,蘇青荷的懷中多了三塊帶編號的木牌,分別是一小塊芙蓉種和兩大塊豆青種的翡翠毛料。 蘇青荷沒做當場解開那么打眼的事,只是付完錢,將毛料暫時寄放在了玉石店,只要在后日之前去取回便可。 現在手中有了閑錢,蘇青荷琢磨著得空就去置辦個宅子,客棧人來人往的,老住那兒也不是個事,況且她買下的毛料放在客棧也太不安全,雖然從外表看只是普普通通的原石,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外殼下是貨真價實的翡翠,隨便丟了一塊,她會心疼死。 蘇青荷打定主意,哪怕是別人閑置下來的二手宅院,有個地方落腳便好。 殷守見她垂著頭走路,半天也不出聲,隨口問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