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古韻對云映嵐泫然欲泣的模樣有些不屑一顧:“呵,你看著吧,會有缺心眼的上趕著替那位大小姐擦屁股還賬的。” 果然,韓修白上前一步,伸出右臂想要把云映嵐攬進懷中,但礙于眾目睽睽,他抬到半空中的手又僵硬地縮了回來,改為撫拍她的肩頭:“映嵐,沒事的,所有的難處,我會替你解決。” 這次云映嵐倒沒再怕招人非議了,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聲音像從空中旋下的羽毛般無助輕柔:“修白…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賭垮是很正常的事,哪能次次都擦漲呢,你沒看到我方才還賭垮一塊呢。”韓修白指了指墻角那幾塊黑蘚垮石,語氣委屈無奈,成功地讓靠在肩上的人破涕為笑。 薛璉站在一旁對他二人的互動無動于衷,蘇青荷倒有些猜不透這三人的關系了。一開始,蘇青荷以為云映嵐和薛璉是一對璧人,韓修白是單方面的相思,還懊惱自己說錯話,但現在看來,她和薛璉倒像是剛剛建立起來的生意伙伴的關系? 跟韓修白既不明確拒絕又不肯承認,在蘇青荷無意間道出翠香囊的緣由捅破了窗戶紙后,她表現得十分抗拒,卻在賭垮了一大筆銀兩后,又向韓修白拋出了橄欖枝… 這樣一拒一迎,將男人玩轉于鼓掌之間的本事真是不得不讓人佩服。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蘇青荷猶豫是不是該用朋友的身份去提點下韓修白,免得其失腳栽倒在美人溝里。 但見古韻古意這對與韓修白有十幾年交情的兄妹,皆是一副恨鐵不成鋼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蘇青荷決定還是不趟這渾水了。 這玉石一條街里幾乎每一秒都有一塊石料切垮,畢竟不是自己的錢打水漂,圍觀的眾人們不痛不癢地唏噓幾句,過后又把目光集中在了蘇青荷那塊其貌不揚的黃沙皮上。 解石師傅抹著腦門的汗,有些不耐地問:“還切不切?” “切。”蘇青荷應了一聲。 古意和殷守幫忙把毛料搬到了解石機上,解石師傅細看了兩眼,便咋舌搖頭。蘇青荷走上前,在毛料右邊三分之一處比劃了一下道:“從這切吧。” “得嘞,您說切哪兒就切哪兒。”解石師傅漫不經心地應了,將鋼刃對準蘇青荷比劃的那條線,開始踩動踏板。 從三千五百兩的降級成了五十兩的毛料,圍觀的眾人有些興致缺缺,有些人甚至已經等得不耐煩而離開。 這塊半點莽松都沒有的愣頭青真能切出翡翠來? 而讓眾人們搖擺不定的是,蘇青荷從始至終氣定神閑的神色,以及方才她一口應下的一千兩賭注。 解玉砂從玉石表面緩緩流下,被割開的細線逐漸加深,像是有淡淡的光華從那切口中溢出。 一盞茶的時間過后,石料徹底被切成了兩半。 眾人的視線全聚焦在石料露出的切面上,一時間鴉雀無聲。 第17章 冰青花 “切漲了!” “居然還是上好的冰種!” “這毛料竟能切出此等翡翠來,這姑娘真是走了天大的好氣運…” 短暫的寧靜后,眾人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嘆艷羨之聲。 一半切面是白花花的垮石,另一半切面則是滿滿當當的冰種飄花翡翠,宛如一泓被盛在白玉瓢里的春水,清清透透。在這大暑天,光看上那么一眼,便覺得通體舒泰,清新怡人。 隨著眾人的沸騰,不少路過的行人穿過堂屋,爭相伸長脖子去看那解出的翡翠。作為掌柜的傅同禎心里很復雜,店里切漲了翡翠是好事,但怎么偏偏是這個蘇青荷呢。 眼見不斷有人循聲走近店面,實是個招攬生意的大好時機,也顧不得啥面子了,傅同禎舍去老臉,大聲吆喝著:“出綠了!都來看一看啊!五十兩的毛料切出了冰種青花!” 比傅掌柜心里還要復雜的就數云映嵐了,瞪圓了杏眼,滿是不可置信地盯著那扇切面,水種竟不亞于她那塊老象皮的質地,更讓她胸口發悶得是,那片翡翠一片光滑秀色,別說綹裂了,連一絲夾棉也無。 接近響午,陽光懶懶地揮灑下來,在翡翠光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暈,云映嵐只覺雙眼都被灼得滾熱,眼底那片水霧瞬間被蒸發的干干凈凈。 看著蘇青荷被一群人圍著恭賀道喜,云映嵐只覺一股火氣堵在胸口處,嫉恨、不甘、懊悔各種情緒紛沓而至。 “姑娘,你這料子賣不賣?”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擠到蘇青荷身邊站著,一語道出了在場不少人的心聲。 這么通透折光的翡翠面下不可能只有淺淺一層,中年男子許是看蘇青荷不識貨,抱著想要撿漏的心理就此一問。 蘇青荷只是笑了笑,對解石師傅說:“接著切吧。” 解石師傅的手有些激動地發抖,人人皆有愛美之心,每天從他手中解出的垮石不計其數,像體積如此大而完整的冰種飄綠翡翠,一年能碰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隨著蘇青荷話音落下,解石師傅舀起一勺解玉砂澆下,調整鋼刃角度,沿著毛料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像對待珍寶一樣貼著皮殼邊,一點點地往里切,動作明顯比方才謹慎了許多。 不消一刻,在解石師傅熟練的刀工下,一塊上百斤的冰種飄綠翡翠被完完整整地解了出來。 整塊翡翠呈上輕下重的三角型,單是擺在解石機前的桌架上,蘇青荷腦海中便浮現出它做出成品后的畫面。 這要做成觀音坐蓮的擺件,那是何等的圣潔莊嚴而又渾然天成,中央偏左的那抹翠綠,正好可雕成觀音手中的楊柳枝,整個翡翠澄凈空透的質感,都與觀音大士衣袂飄飏,臨空欲仙的形象分外契合。 然而,周遭鼎沸的人聲忽然讓蘇青荷清醒了,好笑地搖了搖腦袋,她這個渾身就剩下幾兩碎銀的無業游民,還想著相玉呢,眼下把這塊翡翠賣了,在兗州城換得一處容身之所才是硬道理。 還未等蘇青荷開口,原先那位中年男子又出聲了:“姑娘可真是有眼光。這料子有百來斤,我出八千兩銀子。” 中年男子話音剛落,只聽殷守輕笑一聲:“這位兄臺,你這價給得可真不厚道,”轉頭看向蘇青荷,“我出一萬兩。” 古意詫異地偏頭望他,有些不滿道:“你搶我生意做什么?” 蘇青荷也分外納悶,殷守家里不是做布料和瓷器的皇商么,買她這翡翠做什么,難不成自己回去雕著玩?這愛好也忒奢侈點了吧…… 殷守顯得很無辜,攤手道:“我近日準備在京都開一家玉石店,正是缺貨源的時候,如今翡翠行業形勢大好,只許你家挖礦,不許我家開店了?” 古意被噎了一下,怎么到他嘴里自己就成了挖礦的了?還說得這么一本正經,想反駁都無處下口。他家確實有兩處礦點,但好的翡翠料永遠是供不應求,且人力也有限,每月礦點產出的翡翠遠遠供不上他家在梁州各地數十家玉石店的消耗。 “我出一萬五千兩!”一位身穿華服錦袍的年輕公子哥接著喊價。 “兩萬兩。”殷守抖開手中折扇。 “我出兩萬三千兩!”中年男子咬牙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