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謝衣媛想到連城,微微一慟,“連城他……。不象知情。” “你斷定?”依舊低柔的嗓音,無波無緒的聲調。 “是憑直覺?!?/br> 蘭天賜突然起身下地,披了外袍,走到窗邊,一推窗子,冷風倏地灌了進來,帝王臉色比之前更加陰沉,“看來,阿惜與連城關系非淺,朕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方確定周以晴背后的主謀,阿惜一句直覺便定了乾坤。” 又逆鱗了!謝良媛瞬時萎靡下來,可這回,她知道解釋是火上澆油,沉默是金! 遂,低了首,作檢討狀! 可心底,感到冤得緊,都說女人針海底心,這帝王心,更是深淵里的一粒沙碩。 少頃,窗子復被關上,蘭天賜步至寢邊,手掌覆于她發頂上,帝王聲線帶著冷凝,“是連秋白!阿惜的直覺確實沒錯,在周以晴的供詞里,一句也不曾涉及到連城,這下,阿惜放心了!” 謝良媛依然拉聳著腦袋,心道:沒放心,變糾心了! 蘭天賜眼角瞇起,“這會乖了,不問問朕,這連秋白是何人?” 這一下,謝良媛不敢隨便開口,萬一又觸了逆鱗,今晚,別想安生了。 但腦子里不由自主地琢磨:連秋白?誰,男的還是女的?聽都沒聽過。連妃倒有聽過,是連城的jiejie,南宮醉墨的妃子,聽說當年入宮,只是小小的美人,后來隨著連家的掘起,在東越后宮,已經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一下刻,謝良媛感到肌膚一涼,下頜被修長的手指曼然抬起,她忙輕咳一聲,“求皇上賜教!” “連秋白是連城的嫡親meimei,她的前世,是鳳南天身邊的大祭司,朕幼年時,曾與他有直接的交手?!蹦菚r候,鳳南天進入西凌,他身邊的白衣老者,正是連秋白的前世。 謝良媛訝然,“連城的meimei,這小小的姑娘想干什么?” “大祭司大記憶轉世,多數有一番作為,但不巧,他轉世成了女兒身,就算登上最高的位置,也只能是后宮嬪妃,恐怕連秋白未必能瞧得上,所以,她再次修習了大祭司。如果朕猜得不錯,她與其父達成契約,她助連家得天下,在她滿十八歲,再次轉世時,如果是男兒身,無論她在哪里轉世,只要她找上連家,連家也要把到手的東越江山還予她,她想做皇帝!” “真……。不可思議!” “這十年,連秋白助連家斂財,在西凌,利用謝家,在東越,利用麗人妝,如今的連家想必是富可敵國,但南宮醉墨麾下的死士讓連家不敢輕舉妄動,所以,連秋白打上了朕暗衛的主意,欲借刀殺人!” 蘭天賜一番話讓謝良媛如醍醐灌頂,她輕聲問,“這把刀,是不是謝雨離?” “是!謝雨離若死在東越,南宮醉墨必與朕不死不休,所以,連秋白才瞧準了這契機,從幕后跳了出來,用冥思與周以晴聯系,兩人定下利用蠱蟲殺人之策?!?/br> 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謝良媛神色顯得有些不安,“皇上,您有何對策?” “先斷她帝王之念,再斷她修行之路!” ------題外話------ 關于兩人的感情,這一章,月是刪了寫,寫了刪,一直在琢磨。最后卡出新境界,三千更。 ps:首先,男主對女主的愛,到這時,七成以上是因為被篡改中的兩年相伴帶來的靈魂印記,三成,是被謝良媛吸引。所以,這愛,并不純粹,男主只有找回那失去兩個共患難的時光,他的感情才是完整的。于女主也是,女主十一歲家遇劫難,獨自避入泯山,這樣的經歷,遇事先懷疑,這是她生存的技能,加上夏凌惜以那樣的慘烈方式死去,對任何事,先懷疑,再分析對錯,是她的本能,所以,此時,她對男主的愛,也不純粹,這是一個過程。(月反復考量后,才這樣寫,更少了,妞們見諒) ☆、118 謝卿書歸來 一更鼓從遠處傳來,蘭天賜見謝良媛睜著大眼睛看著他,烏溜溜的眸子像是浸了水的墨玉,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神態,失笑地過去,抬手闔上她的眼皮,“好了,好奇心滿足了,該睡覺!” “就這樣沒了?”她還想聽他的詳細計劃。 他放倒她的身子,替她掖好被褥,低聲道:“小心著涼?!?/br> 謝良媛伸出手,拍了拍旁邊的空位,頰染胭脂,細聲細氣道:“你也上來一起躺?!?/br> 她這種乖巧的模樣很讓蘭天賜心情變佳,低了首,附于她的唇瓣,輾轉片刻后,感到女兒家絲絲如蘭吐氣時,到身子一下就燥動起來,連忙抽直身子,放下帳簾,低聲道:“房間里有些冷,朕讓換盆銀炭。” 此時,炭盆余光盡滅,只余厚重的白灰散著淡淡的碳香,廂房中因為蘭天賜方才開了窗,冷風襲進,廂房確實有些冷。 蘭天賜打開門,吩咐一聲后,走到桌邊,倒了杯溫水,心不在焉地泯著。 青荷一直隨侍在門外,不敢走遠,聞聲,忙下了樓親自打點。 因為謝良媛這幾日居住在此,單經亙擔心人多復雜,加上年關將至,索性將店中的伙計悉數譴回,只留幾個老伙計在店在幫忙。 所以,這幾日,照顧謝良媛都由青荷親自打點。 青荷手腳麻昨,很快更換了盆炭火,燃了一段助眠香,并換了壺熱茶,躬身退下。 蘭天賜轉身至寢房邊時,就這么一小會,謝良媛已擁著錦被沉沉睡去。 微弱的燭光透進薄紗帳,如水一般傾瀉在少女削瘦的臉上,那眉眼舒展,描摹出一幅無聲寧靜,蘭天賜緊繃的唇角漸漸開滌。 他站在床榻邊,靜靜看了她一會,伸了手,撫了撫她的前額,剛想脫了里袍就寢,外面響起燕青的聲音,“皇上,淮南八百里加急,東越獨孤將軍求見?!?/br> 蘭天賜放下外層厚重的帳簾,再將屏風置于床榻前,方開了廂房的門。 廂房不大,原是謝良媛獨寢的廂房,擱了一個床榻,屏風、衣柜及圓桌,突然再擠進兩個的男子,空間顯得狹窄。 燕青武功高強,一進廂房就聽到帳內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心道:還好給擺平了,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周以晴雖被捕,蘭天賜也不敢太過放松,原本想接了謝良媛入宮,便可安枕無憂。誰想這謝家六小姐,使了什么小性子,居然搬到這龍蛇混雜的雙緣拍賣行躲人。 帝王心情不好,害得他們這幾個天子近衛日子也不好過,連開個玩笑都得謹慎。 蘭天賜坐在桌邊,沉著臉看著獨孤宇文親筆寫的八百里加急,微弱的宮燈下,雪白的衿袍無一絲皺褶地承載著帝王眉目間的清冷,讓燕青敏感地察覺到,今日皇帝策劃之事沒有成功。 燕青悄然深嗅,果然,寢房里的香不對,好象是普通的助眠香,燕青當下興災樂禍起來:難怪連眉間的胭脂痣都黑了,一定是欲求不滿,這八百里來得真不是時候。 良久,蘭天賜緩緩起身,走到獨孤宇文跟前,周身隱隱攏著一絲冰雪之氣,淡淡道:“獨孤將軍怎么看此事?” 獨孤宇文是南宮鄴的表弟。 南宮鄴失了江山后,被囚于東越皇宮,在東越和西凌邊境的鎮守將軍在幾個副將的勸說下,當即帶著十萬的兵馬北上避禍。 瑞王蘭錦奉蘭亭的旨意,命人開了揚州城門,夾道歡迎。 蘭亭并沒有將這十萬大軍分散編入西凌各營,而是將他們整支編入瑞王蘭錦的江淮軍,讓南宮鄴的親信感到了復國的希望。 四年后,西凌果然不負重望,又救出了南宮鄴。 多年來,獨孤宇文及東越眾將無不希望西凌能助他們復國,一雪國恥家恨,但南宮醉墨并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這十年,南宮醉墨重權在握,東越朝局穩定。 而南宮鄴現居西凌皇城城南竹海居,迷上了制作機關,還跟蘭天賜要了原暗衛營的擅做機關的能人機關勇,天天閉門造些機關暗器,自稱竹海居士,深居簡出,對復國欲望不大,這讓他們一干武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這一次,終于等來了好消息。 南宮醉墨將鄭皇后軟禁,鄭氏一族蠢蠢欲動,只要蘭天賜肯派出暗衛與鄭氏一族聯系,里應外合,不難攻下東越。 所以,這封八百里加急,是他收到東越皇宮暗線的消息后,親筆寫下,為了慎重,不辭千里,親自騎著汗血寶馬,夜奔三日送到御駕之前。 獨孤宇文等了許久,終于等到帝王開腔,愈發躬身垂首,謹聲道:“鄭氏一族雖然漸漸沒落,但爛船也有三斤釘,且鄭家嫡子,暨,鄭皇后之兄長鄭少室掌管應城的虎衛營,有他里應內合,逼宮并不難。”當年南宮醉墨之所以得勝,也是采取直接囚禁南宮鄴的逼宮方式,所以,獨孤宇文準備也走這一條捷徑。 燕青聽了,后背虛汗浮起,一顆心提到了嗓子間,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蘭天賜,果然,那眉間的胭脂更深了,暗道:獨孤呀,你害死小爺了,如果早知道是這消息,怎么可能這時候讓你半夜攪了皇上的好事,再說,南宮鄴是皇上的義父,那南宮醉墨可是皇上的準岳丈,皇上還沒把人家的女兒給擺平,哪敢去打老丈人的主意。 且,單從政局上論,如果能挾持南宮醉墨就改了東越的朝堂,當年根本就不需要從東越救出南宮鄴,而只需要將目標直接對準南宮醉墨。 南宮鄴之所以兵敗,是因為東越先帝忌憚獨孤一族,用近十年的時間削弱其勢力,以至南宮鄴登基時,已無人可用,這才被臥薪嘗膽的南宮醉墨取而代之。 如今的東越朝局,一亂,漁翁得利的就是連氏一族,他們會扶太子登基,連妃和其父連段干將攝政,怎么輪,也輪不到離國多年且心事不在朝局的南宮鄴。 獨孤宇文單騎來皇城,十萬火急地樣子找燕青,燕青不知詳情,對方又神神秘秘不肯透露。 燕青看在獨孤是南宮鄴表弟的份上,這才為他通報。 誰知道,獨孤宇文竟提出此等要求。 蘭天賜返身,靠在座椅扶臂上,以手支頤,另一只手,指尖輕扣奏本,“獨孤將軍的消息從何而來?” 獨孤宇文神色更加凝重,雙手一揖道:“皇上,實不相瞞,在東越皇宮里有幾個老太監是姑姑當年的親信,他們這些年一直為獨孤家傳遞消息。據他們說,鄭思菁之所以被軟禁,是因為連妃手上握了重要的證據,可以證明在南宮狗賊南巡期間,與其兄私下篡謀,準備弒君,讓其子登基?!?/br> 獨孤宇文的姑姑正是南宮鄴的生母,獨孤皇后。 蘭天賜淡淡道:“獨孤將軍去問問朕的義父,先聽聽他的意見!”言畢,揮下衣袖,隱于屏風后,揭了簾,看著睡意盎然的少女,指尖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腦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慧能大師圓寂前所遺下的“雙龍贖鳳”四字。 這雙龍,在此之前,沈千染曾認為,都是蘭天賜。 一是蘭天賜與夏凌惜篡改前的命運軌跡,兩人曾在泯山成親,龍,是指蘭天賜。 二依舊是指他,就是現今的蘭天賜和夏凌惜,兩人的生辰八字已經放在帝王祠堂中,大婚是遲早之事。 隨著事情的進展,謝良媛真正身世的揭開,蘭天賜認為,這個雙龍之一,有可能指的是南宮醉墨。因為,在未篡改的歲月中,蘭天賜與夏凌惜相守于泯山時,蘭天賜很可能并未登基,算不上天子,便當不起“龍”字! 還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蘭天賜。 連秋白如此大動干戈,花了近十年時間,去謀劃東越的江山,難道僅僅是想做上東越的皇位? 不,這僅僅是周以晴所知道的,恐怕,以連秋白的謹慎,如何會如此輕易地讓周以晴知道她的籌劃。 所以,蘭天賜斷定,周以睛看到的絕對僅僅是表面。 利用蠱蟲殺人這一策剛落敗,連秋白馬上在東越皇宮策劃,欲一舉殲滅鄭氏一族,看來,是想直接對南宮醉墨下手。 連秋白如此大費周章地想廢掉南宮醉墨,目的是什么? 蘭天賜墨眉一挑,琉璃眸瞬時如妖花在暗夜里綻放著邪氣,下一刻,已然斷定,連秋白針對的就是慧能所言的“雙龍贖鳳”。 一旦南宮醉墨丟了金鑾寶座,那他就不是“龍”,慧能所遺下的“雙龍贖鳳”不再,謝良媛死亡的命格就無法破解。 恐怕,這才是連秋白真正的目的。 只是這些實情,他如何敢讓謝良媛知情,只好將表像告之于她。 但,連秋白計劃連連夭折,她必定不會善罷干休,下一步,她會有什么行動,蘭天賜一時也猜測不到。 因為,他的記憶未復舒,無從知道,這“雙龍贖鳳”的背后,究竟還隱藏了什么,讓連秋白不惜同時得罪兩個天子。 指腹上是女孩淺淺的呼吸,蘭天賜俯下身,吻住了那粉紅的唇瓣,她的唇柔軟香澤依舊,他卻感到了由內泛起的冷意:但盼你永遠不要再猶疑,哪怕你僅僅站著不動! 獨孤宇文沒明白蘭天賜此話何意,但也瞧出皇帝對此興致不高,加上,憑他的內力,也聽主這廂房內還有一個女子的氣息,自忖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便躬身告退。 出了雙緣拍賣行,夜已上中天,寒風吹得獨孤宇文打了個寒噤,忍不住問燕青,“燕大人,請問皇上這是,應了還是駁了?” 燕青翻了個大白眼,“皇上怎么可能應了?實話告訴你,南宮醉墨一死,鄭皇后因涉謀逆,鄭家必會被誅九族。太子年幼年登基,在東越最有可能涉政的就是連妃和其父連段干,怎么輪也輪不到你們,你想想,等連段干攝政幾年,朝局穩固后,是不是直接篡位?到時候,南宮這姓氏恐怕在東越都保不住,皇上讓將軍回去問竹海居士,是因為居士比將軍看得更明白?!?/br> “連段干,他怎么會扶太子登基?”獨狐宇文嚇得一身冷汗。 燕青心道:這貨,當年東越先帝肅清獨孤一黨時,能保下命,也是因為實在不值得東越先帝去動手。 不過,燕青并不討厭獨孤宇文,這娃,年紀不小,但確實忠心,獨孤家被老皇帝整成這般,他還一心一意為南宮鄴復國而奔走,大冬天騎三天三夜的馬,還真不容易。 “不扶太子扶誰,太子是南宮醉墨唯一的兒子,這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連家就是勢再大,這時侯也不敢直接坐金鑾殿上的那個位,同樣是篡位,人家南宮醉墨畢竟姓的是南宮,叔侄干架,也是人家的家務事,你連家算什么?連段干明白著呢。”燕青拍拍獨孤宇文的肩,“南宮醉墨心里也有數,所以,就算那連妃手上握有證據,南宮醉墨也只是軟禁了鄭皇后,何為軟禁?這可是謀逆,打入冷宮都算輕了,只是軟禁,連后位都沒削了,南宮醉墨會不明白?他精著呢,知道這罪證里有著貓膩,看著吧,不出幾天,南宮醉墨就會給鄭家翻案。鄭氏這艘爛船,南宮得留著牽制連家?!?/br> “走吧,今晚也沒什么事,你大老遠的來,小爺請你喝酒。”燕青點到為止,多余的不再說,連家這一手,必是連秋白知道周以晴計劃失敗,所以,讓連家拋出鄭家謀逆的罪證,欲圖將鄭家一網打盡,誰知道,南宮醉墨不上當,這獨孤家的倒坐不住了。 第二日清晨,謝良媛醒時,枕邊的人已無蹤,若非是枕邊一縷殘余未散的龍涎香,謝良媛還無法從連日的失落心情中恢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