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謝卿書緩緩側首,用力眨了眨眼,定在了那一臂粗的棍子上,突然,踉踉蹌蹌地撲向伙計,伙計嚇得大叫一聲,抱著棍子就往柜臺后面躲,一手指著謝卿書,“喂,你不要過來,我真的會不客氣的,萬一傷了人,概不負責的。”他是在綢緞莊里干活的,一眼就看出謝卿書身上的錦衣價值不匪,非富即貴,他還真沒敢下手打人。 謝卿書趴在柜臺上,用手戳著自己的腦袋,口齒不清道:“你打,求求你狠狠地打,我……該打的,打昏我,最好打死我……。那我就可以找到惜兒了……。” “我的娘,這不是有鬼,而是一只醉鬼。”被噴了一臉的酒氣,伙計膽子瞬時漲了幾會,扔了棍子,攥起袖子,繞到柜臺前,一把抱住謝卿書的手臂,用力往外扯,口里哄著道:“走,我帶你去見惜兒,她在外面等著你呢。” “真的?”謝卿書喜極而泣,反抱住伙計,“走,帶我去見……。惜兒。” 伙計連連點頭,兩人相擁至門口時,伙計猛地一個使力,將他推了出去,迅速栓上了門,摸了一下鼻子,得意洋洋道:“跟小爺玩心計,小樣!” 門外,謝卿書頭暈目眩,許久后翻了個身,仰躺著,天上,明月再次被層層烏云的包圍,黑暗籠罩天空,謝卿書眸中的癲狂如滄海浮冰一點一點沉沒,酒后的明艷亦隨之湮沒在最黑暗的深淵里…… 半時辰后,一輛馬車緩緩行在空曠無人的街頭,突然,車夫“吁”地一聲,收住了韁繩。 一只素白的手輕輕挑開車簾,聲音細柔溫婉,“這么在這停下?” 車夫低聲解釋,“酈姨娘,前面有醉鬼擋在路中央。奴才下去看看。” 酈海瑤輕“嗯”了一聲,對車內的人柔聲解釋道:“有人擋了道了。” 車夫上前,蹲下身,看到地上的人穿著一席上好的錦緞袍子,心里奇怪,按說這富貴人家的子弟,就算是喝多了,身邊也有人照應著,怎么弄成露宿街頭這么慘。 “兄弟,醒醒,這是大街上。”車夫推了一下,又提醒道:“要是再過來一輛車,速度快一些,兄弟,你這小命都難保。” “惜兒……。”恍恍惚惚中,謝卿書翻了一個身,馬車車頭懸掛的兩盞燈恰好打在他蒼白的臉上,車夫吃了一驚,再仔細辯認一下,馬上嚷開,“二老爺,不得了,不得了,是大公子。” 馬車內,謝晉成馬上激醒過來,起身趿上鞋,披了袍子便跳下車,跑過去一看,“果然是卿書,怎么醉成這樣,身邊的思茗呢,怎么沒見侍候?” 謝晉成邊說著,邊與車夫兩人合力,將謝卿書搬到馬車上,讓他躺在榻上。 謝卿書全身冰冷,神智似乎有些不清,一觸及軟榻上的馨香,狂亂地揪住謝晉成的衣袍,嘴里不停喃喃自語,“惜兒,別走,別走……。” 謝晉河為侄子蓋上薄衿,從他心里扯出衣袍,看著侄子不停地揮著手亂抓,失笑道,“什么惜兒,看清楚了,我是你二叔。” 酈海瑤看著枕上那張瓊鼻玉面的年輕臉孔,嘴角不經意地一挑,眸色明亮,微微綻出光芒。 馬車是空間算是寬敞,可是多了一個成年的男子,還是顯得有些狹窄。 酈海瑤便起身想騰出位讓夫君有地方坐,謝晉成馬上制止道:“你懷著身孕,這一路已經夠累,還是別動,讓他就這樣躺著,我出去坐在馬車前。” 酈海瑤為難地半支起身,道:“老爺,妾身年輕,男女到底有別,不是讓妾身蒙了紗坐外頭吧。” 謝晉成看她嬌小柔弱的樣子更生憐惜,哪里肯讓她在外頭吹風,忙按著她坐下,柔聲道:“你是卿書的嬸嬸,自家人,不用守這么多規距。”說完,就掀了簾子,坐在了車夫的身旁,吩咐道:“駛慢些。” 謝晉成一個月前就收么謝老夫人的來信,說的是托了西凌郡主楊夫人的福,良媛進宮了,并得到皇上和皇太后的恩寵,身體有望治愈。老夫人在信中提及,她有意讓楊夫人收謝良媛為義女,讓良媛有個依靠,這事,老大和老三都贊成,唯有擔心劉氏心里不好受,讓他暫放下手中的事,回來安撫一下妻子。 謝晉成想著,他三年未回家,加上,去年納了個妾氏酈海瑤,也不曾回稟謝老夫人,這回麗海瑤懷了身孕,趁著這光景,剛好帶她回謝府,得老母親的首肯,堂堂正正地讓酈海瑤過門。 這是他中年得子,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孩子,他心里自然緊張,所以,一路走走停停,昨晚還來不及進城,夫妻兩在城門外將就著在馬車里過了一夜,直到今晨城門開了,方進了城。 西凌皇宮。 沈千染對蘭天賜在這節骨眼上將謝良媛帶回宮中,感到吃驚。 依禮,謝家發生如此重大變故,謝良媛肯定是要回謝府陪伴家人。 但看到謝良媛在蘭天賜懷中睡得香甜,也不讓水月接手,自行將她抱到承義殿,心中了然幾分,必定是自家兒子,不由分說,點了人家女孩的睡xue,直接帶回宮中。 水月幫著打點一切后,從帝王的承義殿中退出,來到鸞鳳宮,見沈千染尚未安寢,猶豫了半晌,悄悄拉著沈千染往內寢里走。 “什么事?這么神秘?”沈千染好奇,什么事水月還怕暗衛聽到。 在皇宮里,暗衛分布密集,但帝王寢宮,皇后內寢,浴池,這都是暗衛禁區。 水月紅著臉,吶吶道:“小姐,奴婢有句話想對小姐說……嗯……。”水月雖然年過三十,比沈千染還大上四歲,但到底未經人事,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沈千染迷惑了,拉了水月在一旁坐下,倒了杯花茶遞到她的手上,明皓晶亮,“月姐,是不是瞧上了宮里哪位將軍,說出來,我替你作主。” 水月嗔了沈千染一眼,“小姐,奴婢是有正經事想跟您匯報,你別拿奴婢作樂。” “月姐,我還是想著,你和水玉,水覓,水荷,有一個好歸宿,緣份不在乎來得早,或來得遲,適合,才是最重要的。”沈千染伸手輕輕撫上水月的鬢角,那里已滲了兩三根的銀發,這是她最心疼的事,她的四個姐妹,皆因她不肯嫁人,一轉眼,韶華已逝。 水月眼圈微微泛紅,捧了茶盞,連飲了兩口后,輕輕吐了一口氣,沉聲道:“小姐,有一件事,奴婢一定得說,皇上他,長大了……。” “賜兒早就長大了呀?”沈千染感到莫名其妙。 水月臉上粉意更盛,既然開了口,也不愿吱吱吾吾地,便直截了當道:“奴婢這幾日聽侍候皇上的幾個宮人說,皇上這幾天早起,沐浴時,都不讓人侍候,換了的褻褲到了宮人手上時,全是洗過的。奴婢心里覺得奇怪,昨兒待皇上早朝后,便去收拾皇上的寢榻,結果發現……。”水月咬了咬唇瓣,一臉尷尬的神情,“有那些東西……。” 沈千染馬上明白,水月指的是什么,盡管是自家的兒子,心里既喜,但臉還是刷地一下紅了,想了半天,方問,“這,是不是讓他順其自然?” 平常的少年,多數是十四五歲時,會有這現象,但蘭天賜從十二歲開始,夜夜陷于夢魘之中,醒來時,再無法入眠,每日睡不到兩個時辰,哪里會有精力去想著風花雪月之時。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應告訴小姐一聲,許是,皇上對這謝家六小姐,真有那一片心思。” 沈千染頷首,“我是瞧出來,賜兒晚上抱她回來,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我看,那事,就順其自然,等謝家六小姐病愈后,賜兒自然能慢慢體會男女這間的情欲。”沈千染訕笑一聲,腦海里突然想起,當年她和蘭亭第一次清醒狀態下的纏綿時,蘭亭何償不是什么也不懂,生生讓她感到詫異,他一個堂堂的皇子,居然連起碼的寵幸女子都不得其道。 蘭亭卻回答得理直氣壯,說當年和她第一次,是被人下了藥,跟本不知道發生什么事。 至于少年時期,拒絕宮中教習嬤嬤授于男女之道,是因為三歲的沈千染第一次進宮時,咬了他那個地方,害他后面整整十幾年,看到女人都害怕,自然不會允許宮女近身。 這一思忖,沈千染猶豫了,她自是不會找個教習嬤嬤來教自家兒子,但蘭亭是父親,總能教兒子如何處理情欲初開時的尷吧,否則,這每天早上既要上朝,還要偷偷摸摸自已洗褲子,這皇帝當得多憋屈。 ------題外話------ 再一次萬更,咳,月一小時不足千字的速度,能堅持萬更這么久,覺得有些逆襲了。接著打滾求月票。 ☆、71 上了龍榻 夜涼如水,宮殿內外一片沉寂。 沈千染半臻著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眉眼之間盡梁春色,似沉浸在幸福的過往之中。 水月靜靜一笑,悄然起身,看了一眼窗外柳梢上的弦月,走到一旁的陳列柜邊,點燃艾草,走到寢床邊,挑起簾帳,緩緩熏著。 片刻后,放下透明的帳簾,熄滅艾草,關上窗戶。又給沈千染備了舒服的褻衣褻褲,正想退出,沈千染卻突破然開口,“又是快子時了,一定是平兒不肯回宮,也不知道纏著蘭亭到哪玩。”說著,輕嘆一聲,拿起竹蔞里昨晚繡了一半的汗巾,繼續打發時間。 水月聞言,淡眉不知覺輕輕擰起,思量片刻,重坐回沈千染身邊,低聲道:“小姐,您多留意二公主,奴婢覺得二公主在故意疏遠您。” 沈千染一驚,細針差點刺進指尖,疑道:“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因為二公主覺得您不關心她。”水月輕嘆一聲,指了指沈千染手中的汗巾,“先不說別的,就單說這汗巾吧,小姐肯定是給皇上繡的,還有皇上用的荷包,枕邊的香囊,冬天里加厚的靴墊,哪一件不是小姐您親手縫的。可反觀二公主和三皇子,小姐您數數,有幾件是您親自縫的?三皇子倒還罷了,他喜歡看兵書,或是在軍營里,或是在暗衛營里和暗衛們一起受訓,在宮中的時間少,回來時,您自然對她噓寒問暖,可二公主呢?” 沈千染微微側頭,淺淡笑容好似清晨露珠,“平兒,平兒不是很好么,她平日里喜歡什么,要什么,蘭亭還是全滿足她,我還一直擔心蘭亭把她給慣得太嬌縱了。” 水月心中暗嘆,二小姐如此聰慧的人,卻也有身在廬山的時候。 “小姐,您以往每年生辰,二公主都會費盡心思,討您喜歡,可今年,二公主把親自編寫多年的劇目給了蘭君小世子,您不覺得奇怪么?” 沈千染失笑,“許是平兒大了,瞧不上這小孩子的玩意,或許,她會送別的,總之都是心意,我都會喜歡。” 水月依舊一臉正色,“奴婢問了,今年公主把您今年的生辰禮交給金裝玉庫去采辦了,說是只要今年金裝玉庫新款的頭面,就可以。” 沈千染心潮慢慢翻涌,面上卻是極其平淡,似不愿去深探究,“這……也沒什么不妥,總歸是孩子的一片心意。” “小姐,二公主今年十五了,再過一兩年,可能就出閣,將來……。她恐怕比皇上陪您的時間還少。您多留意留意二公主吧,她最近,王爺在時,她會找王爺陪她騎馬,王爺忙時,她就一個人去了暗衛營找三皇子,都不朝您撒嬌了。”蘭亭禪讓出皇位后,水玉和水月等人叫了一陣子的太上皇,可怎么叫怎么拗口,主要是蘭亭太年輕,實讓人難以將太上皇三個字扣上。 叫皇上么?又與賜兒的稱呼相重。 后來,水玉和水月索性叫回了以前的稱呼,稱蘭亭為王爺。 這時,水玉提著宮燈,掀了珠簾,緩緩步進。沈千染有些恍惚地看著水玉手中的宮燈,突然想起,往年元宵,蘭縝平都會親手為她做幾盞絹制宮燈,但今年元宵,她便讓蘭亭帶她去了麗水鎮,看花燈。 蘭亭希望她也去,可她擔心蘭天賜半夜睡得不安穩,不肯前行。 這一想,猛地驚覺,好象這七年來,她與蘭亭出宮的時光極少,更別提陪著女兒去游玩。 “哎,終于把這小祖宗給哄睡了,一晚上跟幾只狐貍捉迷藏,出了一身汗,洗了兩次澡全白洗了。不過,這也好,最近倒瘦了下來。”水玉走到桌邊,自行倒了玫瑰露,潤了潤咽喉,“小姐,女兒家不同男孩,女兒家是要嬌養大的,皇家的孩子當然不缺東西,但她也只有一個父皇,一個母后,和尋常的孩子一樣,潛意識里,會想在父母面前邀寵,多得點寵愛,所以,二公主發現無法引起您的關注時,就一直會粘著王爺,她想告訴您,她也只要父皇了。” 水玉的話更淺顯,如醍醐灌頂,將沈千染的心涼了個透,所謂旁觀者清,這一想,果然,這些年,她對女兒極少關注,一則是蘭天賜嚴重失眠牽扯了她大半的精力,二則是,她一直以為有蘭亭多替她關心女兒,寵著疼著,讓她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宮庭中,已經足矣。 卻不曾想,女兒家的心思才是最復雜的。 水玉見沈千染臉色一下變得蒼白黯淡,連嘴唇少了鮮活顏色,連忙安撫道:“小姐,您也別太擔心,二公主到底年少,哄一哄,多陪陪她,或給她做些她愛吃的小點心,準是什么都解決了。” “就是,奴婢只是想早一些提醒,省得將來公主出嫁了,您呀,再后悔就遲了。” 沈千染只覺心中混亂一片,張了張嘴,極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平兒和祉兒剛出生時,也只喝了我半個月的奶……”沈千染眼圈再次泛紅,低低自語道:“那么小的孩子,我竟舍得。” 水玉沉默不語,蘭縝平和蘭縝祉出生時,沈千染親自喂奶,小賜兒當然羨慕,跟著弟弟meimei也要沈千染喂。 沈千染念著賜兒一出生便不曾喝過她的奶,竟把月子里大半的奶喂給了四歲的賜兒,餓得兩小家伙哇哇大哭,后才,索性請了兩個奶娘來喂二公主和三皇子。 賜兒便獨享了沈千染的母愛。 那時候,水玉便想勸著,手心手背都是rou,沈千染不能偏得太厲害。 可一想到賜兒和沈千染前世的經歷,水玉便忍住了。 “二小姐,既然說到這,奴婢就再斗膽,說一說謝家六小姐的事了。”水玉向來憋不住心事,重重一嘆,“奴婢太擔心這六小姐的身子,就算將來能治愈,可在子嗣方面也是個大問題,她的親娘茉夫人,在東越可算是專房專寵,可這輩子估計也就這么一個女兒。二小姐,萬一將來這六小姐,也是不宜生育,那不是……太委屈了賜兒么?” 水月亦嘆,“小姐,奴婢這幾天也是煩著這事,可又想著,皇上難得有一個讓他上心的人,奴婢不想潑他冷水。” 其實,兩人更擔心的是沈千染,蘭天賜子嗣少,沈千染肯定是第一個揪心,哪一個做母親的,不希望兒子給自已多添幾個孫子。 沈千染思忖片刻,搖搖首道:“不,這一點,我寧愿成全賜兒,兒女與父母的緣份是最強求不來的,如果僅是為了這點,讓賜兒將就,我于心不忍。” 沈千染相信,如果她執意干涉,蘭天賜很可能會在感情萌芽之時,為了她而掐斷。 可她這樣做,賜兒真的開心了么? “你們去休息吧,我腦子亂,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水玉水月離去后,沈千染呆坐了一盞茶時,走到窗邊,月已上中天,思忖著,蘭亭和蘭縝平也該回宮,披了件披風,準備去宮門口等候。 今夜,云深月不明,鸞鳳宮的長階,孤寂冷清,沈千染心思重重緩緩低頭前行,近廊道彎處時,耳較響起一聲宮人請安之辭,“給娘娘請安,皇上半個時辰前已經安枕。” 沈千染驀然一驚,環視四周,她原本想去女兒的訪琴宮給她拿件披風,才發現自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又走到了承義殿,好象這么多年來,又成習慣,夜里睡前,總是會偷偷去看蘭天賜一眼,看他睡得好不好,有沒有發惡夢。 宮人察覺沈千染臉色不對,急忙問,“娘娘,要不要給您傳太醫?” “不必!”沈千染搖搖首,轉身,快步向訪琴宮走去。 蘭縝平訪琴宮與鶯鳳宮只隔了兩個三丈長的廊道,守在寢宮外侍夜的宮人提著燈籠在廊道邊打著盹,絲毫不知道沈千染推開寢殿的門,走進了公主的寢房。 寢殿中,熏香渺渺,沈千染踩在厚厚的毛毯,視線緩緩從四面的眼花繚亂的掛飾掠過,多數是行軍用精巧物品,有些是暗衛營的小機關,還有一面墻,全是戰利品,如獵鹿的腦袋,豹皮、虎皮,都是蘭亭帶她去狩獵時,蘭縝平自己所獵。 走到寢床邊,拿起掛在一旁支架上的披風,正欲離開,卻見玫瑰紅的枕頭下,露出半本線裝的書籍,沈千染疑惑,這女兒向來喜武不喜文,怎么會在枕下藏著書? 俯了身,抽出來一看,雙眸瞬間沁濕,微一眨眼,淚珠便沿著臉頰滑落。 水月和水玉果然說得沒有錯,她真的是太勿視這個女兒了。 而蘭縝平顯然也藏得好,讓蘭亭以為他的一對雙胞胎兒女繼承他的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