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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賜良媛在線閱讀 - 第65節

第65節

    周玉蘇氣結,恨恨地轉開了首。

    謝晉河原以為事情終可以告一段落,誰知駱玨笙突然話鋒一轉,“大人,今日發生女媧玉舞人玉皮脫落之事后,草民深覺西凌玉器市場很可能被一股黑暗勢力所掌控,有人在西凌暗自斂財。”

    高世忠心道:終于轉到正題了,神色卻凝出驚色,“詳細說說。”

    “草民手上尚有未拍出的兩件夏凌惜的遺作,今日,在玉雕人脫皮后,草民心中不安,便兩件玉雕作品作了冷熱溫度測試,結果發現,全是贗玉材料所雕。”駱玨笙從懷中拿出一個油包,雙手呈給衙獄。

    衙獄遞上后,駱玨笙眸光看向聽審的客商,開口道:“冷和反復交替幾次,玉皮會呈片剝落,與一般玉石或普通的石頭受熱受寒后,碎裂不同,諸位也可以瞧瞧。”

    高世忠看過后,交給衙獄,讓他們給聽審的客商輪留看。

    眾人仔細一看玉飾的側面,呈出千層糕狀,馬上確定這不是天然石頭。

    證據轉咽到高堂上后,高世忠問,“鄭掌柜,你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

    這一次,商客們安安靜靜地坐著,既然雙緣拍賣行大掌柜自已爆出真相,必定會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駱玨笙掀袍一跪:“高大人,草民要狀告謝家謝卿書,狀告他用贗玉材料斂財。”言畢,呈上訴狀,并呈交上一本帳薄。

    高世忠接過仔細一看,臉色劇變,驀地站起,厲聲喝道:“謝卿書,跪下!”

    謝卿書佇立如月下寒輝一般淡漠無聲,掀袍跪下。

    高世忠將手中的帳本一擲,扔到了公堂之下,“這是夏凌惜生前留下的一本帳薄,上面記錄的全是你提供給她的玉石材料,從這些玉石材料上看,都是市面玉石的價格,說明,夏凌惜也不知道你所供的玉石材料有問題,你有什么解釋。”

    謝卿書頻頻冷笑,眉宇一片冷冽,突然探向暖閣方向,眸光暗鷙難辨:“阿惜都看不出玉石材料的真偽,卿書自然也是受了jian商的欺騙,進到一批贗玉材料。”

    至此,他已完全相信,今日之公審,不是針對周玉蘇,更不是鐘氏或夏凌月,是全面針對他。

    先是以夏凌惜的死,讓他背負一個罵名,接著,高額的賠償,讓他汗對謝家,最后,揭開他最后的防線,讓他與謝家徹底脫離關系。

    能做到這一點的,唯有高高在上的帝王。

    謝晉河慌忙站出,謹聲道:“高大人,逆子這幾年所進貨的玉商,草民也略有接觸,玉價都是公開叫價拍賣,不會有貓膩,這些,謝家都有帳本可查。”謝晉河之前曾花過大量的時間,給謝家的帳薄作清理,自信,這里頭不會有任何令謝家垢病的東西,便道:“高大人若不信,草民愿馬上交出謝家這三年的帳薄,任朝庭調查。”

    謝老夫人道:“晉河,你先稍安勿燥,聽聽高大人的意見。”

    高世忠冷然一笑,看向駱玨笙,“那就先傳證人。”

    很快,證人被衙獄帶了上來。

    眾人一看,馬上掩鼻,眉鋒深鎖,有些臨近的,紛紛避讓,退得遠遠的,連同堂上的高世忠,亦忍不住出聲責問衙獄,“怎么不給她收拾干凈?”

    女衙獄道:“是體內流出的惡臭,也不知道粘了什么病,郎中都不愿給她瞧。”

    此話一出,哄地一聲,眾人避得更遠。

    謝良媛隔得遠,又是在熏香裊裊的暖閣之中,自然聞不到,遂,定睛一瞧,懵了,怎么是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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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 案審風云(求月票)

    公堂上,珞明穿著一件深綜色的囚服,披頭散發,赤著腳,腳腕上鎖著鐵鏈,每走一步,都在青石地上留下一灘淺淺的的濕印。

    謝良媛深感不解,南宮茉劫走珞明身上的財物后,一直監視著珞明的一舉一動,就在半個月前,南宮茉還向她匯報,珞明傍上了謝卿書身邊的一個管事宋子昂。

    后來,南宮茉和周舟被她派出去調查青竹身后的勢力,遠離西凌,謝良媛身邊又沒有可用之人,無法再對珞明進行跟蹤。

    其二,女媧女舞人的拍賣在即,她得全力關注拍賣行密室的進展情況,與駱玨笙保持暗中的聯系,當時,她是分身無術。

    其三,謝良媛考慮到珞明是個拿死契的奴才,沒有身份沒有戶籍,又是個逃奴,能找到一個收留的人,必定不會輕易離開,所以,就沒有在珞明身上放太多的關注。

    誰知這一眨眼,珞明就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抓,什么原因被抓,還上了腳鐐。

    “她是被宋子昂的正室污陷她盜竊,她也不敢申辯,她的身份經不起考量,所以,就乖乖認了。”

    “難怪,如果是因為逃奴被抓,至少官府會給謝府一個交待。”

    “她被抓了幾天,怎么會折騰得這么狠?”

    “送到牢里前,已經被宋子昂的正室扔給煙花巷,后來,被珞明逃了出來,宋子昂的正室就給她安了個盜竊的罪名,直接送到官府法辦。”

    “這個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公堂上,所有人紛紛避讓,周玉蘇總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仔細一瞧,眼睛倏地睜大,驚恐地看著她,掩著鼻子后退幾步,失聲叫道:“珞明。”

    縱然周玉蘇對珞明的背叛恨之入骨,此時見到她那張毀得比自已更徹底的臉,內腹升起一股陰寒。

    珞明的臉不象是她坑坑洼洼認不出原貌,她五官依舊分明,只是皮膚象是染了某種惡疾,透出一股腐敗氣息,緩緩走來,就如同一具行尸。

    鐘氏連抽了幾口冷氣,腦子里忍不住又回想起女媧玉舞人玉皮剝落的情形,冷汗涔涔,雙膝發軟,一頭栽了下去,珈鎖抵在青石地上的同時,撞在她的咽喉上,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一旁聽審的百姓見了,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珞明聽到聲音,慢慢地看向周玉蘇,眼睛在她肚子上一掃,見她雖然穿了男子寬大的衣袍,但還是瞧得出小腹平坦,咧了咧嘴,艱難地靠近周玉蘇,啞著聲線笑道:“周二小姐,你孩子沒了呀,真慘……”語聲未盡,珞明有些難受地躬了身,撫著胸口連連咳了幾聲,喘了幾口氣后,方艱難地移動腳步。

    珞明走了兩步,又側了側首,看著周玉蘇身后的鐘氏,見她頭上扣著沉重的珈鎖,手上固定著木架,神情恍恍惚惚,臉上竟有幾分落寞之色,“大夫人,您也來了,果然,我們都斗不過夏凌惜,她就是死了,也能讓我們都跟著陪葬。”她好象記得,以前大夫人曾對她說過,讓她好好侍候大公子,將來或許能被收了房,生個一兒半女,做謝家的半個主子。

    珞明再看冷冷跪在地上的謝卿書,發覺他的眼里冷霧彌漫,憶及多年前,紅綃帳里,一個公子年輕,一個是丫鬟有情,微微緊抿雙唇,熱淚“啪嗒啪嗒”滴落下來,許久,方哽咽道:“大公子,奴婢……。要對不起您了。”

    謝卿書冷然瞥了一下珞明,移開視線,一句不發。

    一旁的女牢頭扯了一下鐵鏈,冷喝,“不許交頭接耳,還不快給大人磕頭。”

    眾人只聽見幾聲鐵鏈撞擊之聲,珞名悶哼一聲,足腕亂顫,雨滴似的汗珠頓時傾現額上,延著流瘡的臉,滴在地上。

    公堂之上,連高世忠都看不過,批頭敲了幾下案桌,“不用再上前,就在那跪著回話。”

    珞明雙膝抖了許久,才慢慢伏了身,全身仿似痛得難忍,連聲音都帶了扭曲的語調,“青天大老爺,罪人……。珞明愿代罪立功,舉報舊主……。謝卿書勾結jian商,用贗玉冒充上等玉石行騙。”

    “勾結jian商?”謝老夫人猛地站起,一時激血竄上頭,眼前一黑,霎時,渾身上下每一個感官,仿佛都被冰雪凍住,變得緩慢。

    劉氏臉色一變,急忙扶住謝老夫人,疾聲道:“母親,您先別生氣,許是珞明這丫鬟,心頭不甘,想報復,您聽聽卿書解釋。”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謝老夫人無力地點點頭,全身脫力地滑坐回太師椅中。她沒有劉氏那么天真,高世忠是什么人,當了西凌近二十多年的刑檢司,三司之首,他主審的案子,若非證據確鑿,怎么可能會當著西凌的百姓進行公審?

    何況,二樓的暖閣之上,帝王也在聽審,如果不是謝卿書實犯了天家大忌,怎么說,也會看在謝良媛的面子上,妥當處理,給謝家留點顏面。

    最令謝老夫人擔心的事,就算是謝家牽扯到制假售假的案子中,也斷不可能會引起西凌皇權的關注,如同十一年前的那場賭玉,牽扯了多少玉商在一夜之間破產,也僅僅是由揚州刺史出面審問,朝庭連個欽差的影子也不曾見。

    現在,卻是一品大員坐鎮堂中。

    恐怕,今天案審,最終揭出來的不僅僅是商貿之事,很可能牽扯到國祉。

    謝晉河慌了,顧不得失了分寸,連忙跑到一旁坐著聽審的商賈那,討了個干凈的杯子,準備倒一杯熱茶給謝老夫人順順氣,一旁的伙計見狀,連忙開口道:“謝老爺子,您稍后,小的馬上給謝老夫人端碗安神湯。”

    謝晉河連連稱謝。

    “母親,讓兒子陪你回府歇著,這里有大哥在。”一邊謝晉元手上也沒閑著,不停地給老母抹汗,關切之情言于溢表。

    高世忠也查覺到謝老夫人的異狀,溫言道:“老夫人,您若覺得累,可下堂稍歇片刻。”

    謝老夫人臉色泛青,強自鎮定自若道:“讓高大人見笑了,老身只是一心急,影響了高大人斷案,罪過、罪過!”

    “我祖母會受不住的,她……。她是個正直的人,無法容忍自已一手培養出來的孫子,上欺下瞞。”暖閣之上,謝良媛心里跳得歷害,甚至臉色變得愈來愈蒼白,額際沁出了一層薄汗。

    她隱隱猜出蘭天賜布這一局的深義,他是要幫她查出十一年前那場賭玉背后的真相,可是,以謝家的覆滅為代價,她無法接受。

    謝家,已然是她重生后的棲身之所,她無法忍愛謝老夫人因此事,情緒受到重創。

    “今日審案的流程,謝老夫人一生經歷諸多坎坷,這一關,她消化得了,你放心,事情過后,朕自然會安排好謝家。”他小小心翼翼的勸著她,“你相信朕,想引出贗玉的真主,不下狠藥行不通,謝卿書只有被謝家棄了,他身后的人方會顯露出來。”

    暗衛已經查出,謝卿書這些年所斂的財,差不多就是謝家這三年所賺的利潤,這么一大筆銀子,究竟去了哪里。

    暗衛深究下去后,結果令他大吃一驚。

    “不是的,祖母,她年紀大了,她年輕時,因為承擔了太多的責任,她靠著意志力,撐得住,可現在……。她只是個老人,她心里想的,只是兒女平安,健健康康,便足夠了,你不懂的……”謝良媛緩緩抬首,對著他嘴角露出微微的一笑,那笑帶著茫然,帶著無可名狀的失落,“有一天,祖母知道我就是夏凌惜,她會…。舍棄我的……我舍不得,她是真的疼我。”語至尾聲,又是一笑,“你不明白的,你有最好的父母、親人、你是天下最幸福的皇帝,你沒辦法體會,那種你死了,都擔心無人將你安葬的凄惶……。”

    她的笑仿若要震碎他的心臟,蘭天賜不由分說,一指輕點在謝良媛的昏睡xue,將她橫身抱起,置于軟榻之上,見暗香漸斷,便重續了一斷燃香。

    復坐于她的身側時,看著她額際細密的汗,心中不解而眉鋒漸蹙。

    夏凌惜重生于謝良媛后,兩個月就對謝家產生如此深濃的依戀,尤其是對謝老夫人的依賴,完全超過了他之前對謝良媛本身調查出來的結果。

    據暗衛調查,真正的謝良媛性情極淡,多年來,對謝老夫人并不依賴,甚至不見晨昏定省,多數是謝老夫人去碧慧閣探望。

    謝良媛與劉氏也并不親密,倒是對那個丫環三喜很依賴,喜歡聽三喜說些府里府外的趣事。

    復拭去她額邊新冒出的冷汗,蘭天賜不禁長嘆一聲,輕斥,“傻瓜,不是有朕么?”

    公堂下,伙計已端了早已備好的寧神湯上來,謝晉河謝過后,端著親自喂老母喝下,劉氏則在一旁,用帕子不停地幫謝老夫人拭嘴邊的殘漬。

    高世忠也不催,坐了這么久的堂,腰酸背疼,便往深處一靠,閉目養神,只待謝老夫人飲好后,方緩緩坐定。

    堂外聽審的百姓見了,暗暗羨慕,這謝家雖出了一個不孝的孫子,但這老人還是有福之人,這兒子如此孝順。

    “堂下珞明,你狀告你舊主勾結jian商行騙,可有證據?”高世忠冷聲道:“據本官所知,你不過是個通房丫鬟,還是謝家的逃奴,如何會知道主子經商上的事?”

    珞明瑟瑟地環抱住自已的身體,咽了一下口水,顫聲道:“回大人,珞明私逃謝府后,身上錢財被劫,走投無路之下,去投靠了大公子的親信宋子昂,宋子昂就把奴婢安排在外……。”言及此,珞明突然情緒失控,崩潰地伏地大哭,寬大的襟滑落一邊,露出削瘦見骨的肩頭。

    宋子昂雖然人過中年,一臉市獪陰狠,她根本瞧不上他,但比起在外面擔驚受怕地流竄,至少還有一個棲身所在。

    誰料到,那才是她惡夢真正的開始——

    “奴婢以為,暫有了棲身之所,奴婢不敢奢求太多,只想有一口飯吃,有一張榻子能安枕,誰知道,那宋子昂的惡妻簡直是母夜叉再世……。她,趁著宋子昂不在府里,把奴婢扔到了最低賤的煙花巷里,任那些粗漢子糟蹋……。奴婢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想找宋子昂告上一狀,誰知道那婦人竟聯合幾個婆子,硬栽贓奴婢偷盜,讓府里的小廝對奴婢動了私刑后……。將奴婢告了……。”

    周玉蘇聞言,抽倒了一口冷氣,這下場,比死還慘上百倍,難怪珞明會變成這模樣。

    同時,低低碎語在公堂內外議論開:“我猜是三期梅毒,你看那身上都流了膿了……”

    “不象呀,三期梅毒從潛伏到病發,也要一段時間,在下聽說這奴才沒跑多久。”

    “不會是染了更臟的病吧……。會不會是牢里頭整出來的,我聽說,那里比煙花巷還可怕,那些被關久的女犯,都有些變態,我一個遠親……。一個個手段狠著呢。”

    堂上堂下,無人對珞明感到同情,僅僅是對她身上所患的病感到好奇。

    鐘氏和周玉蘇聽到女犯在牢中所受的虐待,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里看到深濃的恐懼,監牢……。是她們今晚的歸處。

    高世忠待珞明的情緒發泄過后,沉吟道:“你是謝家的逃奴,宋子昂是謝卿書的親信,他為何不捉你去謝家領賞,反倒包僻于你?”

    珞明依舊半蜷在地上,聞言,緩緩抬頭,輕輕咳了幾聲后呆滯了看了謝卿書一眼,又落了淚:“宋子昂主要負責幫大公子采購,他是大公子的心腹,以前奴婢還跟著大公子時,大公子常帶著奴婢在外面的別苑過夜,公子常招來宋子昂談事,宋子昂是個色鬼,有時趁著大公子走開一會,他就對奴婢動手動腳,還威脅奴婢不準告狀,說他是大公子跟前的紅人,知道大公子的很多秘密,如果奴婢敢告狀,他就讓大公子把奴婢給賣了。”

    公堂邊聽審的一個客商輕哼一聲,“這謝卿書也真夠風流,左手一個美嬌妻,右手養著一個風流丫鬟,屁股后面還跟著一個情meimei,外頭還包養了一個紅顏知已,真是享盡人間風流。”

    “肅靜!”高世忠瞥了那客商一眼,又問道:“那你如何知道謝卿書勾結jian商,用贗玉行騙?”

    “奴婢投靠宋子昂后,宋子昂將奴婢安置在他的小別苑里,那幾日,宋子昂都在奴婢那過夜,宋子昂事多,有時做不完,所以,常常把帳本帶回家,奴婢侍候他時,無意中看到宋子昂在作假帳,他以為奴婢不識字,也沒防著。其實奴婢以前跟公子時,公子教過奴婢認字。”珞明側過臉,情緒不明地再看了謝卿書一眼,低聲道:“奴婢看到,帳上是兩種數字,一個是實際入帳,一個是報給謝家的公帳,報給謝家的公帳是實際的三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