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最美好的年華，情竇初開之時(shí)，謝卿書入了她的眼，入了她的心！

    在她眼時(shí)，他儒雅俊秀，風(fēng)姿卓越，一顰一笑讓人如沐春風(fēng)，他又不單單是個(gè)商人，他擅舞墨，是西凌眾所周知的才子。

    于她而言，他不僅僅是她的姐夫，他還是她少女懷春時(shí)的夢想。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的jiejie夏凌惜是什么人，決不可能與自已的meimei共享一夫。

    少女美好的愿望被壓抑在最黑暗最深的角落，日積月累，何時(shí)變成了忌和恨，她也不知，只記得，周玉蘇向她提出計(jì)劃時(shí)，許諾會圓了她的心愿時(shí)，她連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現(xiàn)在，她后悔了！

    夏凌月來時(shí)，寶瓶正用藥水幫鐘氏涂嘴里的潰瘍，這幾天幾夜的焚心，嘴里冒出了三四個(gè)，連喝口水都疼。

    可一聽說周玉蘇愿意見她了，也顧不上漱口，披了件外袍，便出去。

    寶瓶忙打了傘追了出去。

    鐘氏進(jìn)了內(nèi)寢時(shí)，周玉蘇正靠在床上發(fā)著呆，鐘氏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她繡鞋也沒脫，腦袋靠在枕上，瞳孔中渙散毫無焦聚地透過紫羅帳。

    鐘氏在床沿邊坐下，看著周玉蘇如同被抽干魂魄的樣子，重重一嘆：“女兒，娘知道你心里苦，你想要這孩子，可你心里也清楚，這孩子，你是生不下來了。你就當(dāng)做，你與這個(gè)孩子無緣，暫時(shí)舍了。眼下，先過了這個(gè)難關(guān)，再配合李夫人的藥，把臉治好。等將來……?！?/br>
    “將來也生不了……”周玉蘇心臟象被鋒利的刀刃切成兩瓣，如同機(jī)械般地?fù)u了搖首，滿嘴澀意，“只要我頂著夏凌惜這個(gè)身份，我就一輩子別想擁有孩子。”

    鐘氏勉強(qiáng)笑了笑，“也難說，現(xiàn)在，謝家與皇家結(jié)緣，指不定，將來還能象六丫頭那樣，被太后娘娘親自診治，到時(shí)候，說治好了，也沒人會懷疑什么。你想想，前天在內(nèi)堂，卿書差點(diǎn)點(diǎn)破，你都挺了過來?！?/br>
    “謝良媛？”周玉蘇嗤笑出聲，“娘呀，您太天真了，女兒可以告訴你，這一切僅僅是開始……。”周玉蘇木然地看向窗外，此時(shí)，外面黑壓壓的一片，風(fēng)雨交加，狂風(fēng)吹打著窗葉，發(fā)出“吱吱咯咯”的枯響，如同惡鬼伸著爪子想破窗而入，周玉蘇打了個(gè)寒噤，“您難道不用用腦子想一想，這一切，不正是從謝良媛開始么？謝良媛就是鬼！”

    鐘氏變了臉，連忙走到一旁展燈，“你胡說什么，這事怎么扯上謝良媛，你在娘面前說說還好，要是被老夫人聽了，恐怕你和我都吃不得好?！?/br>
    周玉蘇森森一笑，她口腔里疼得厲害，別說是開口說話，就是吸一口氣，她都覺得疼痛難忍。

    或許，就是因?yàn)樘?，她的思緒反而變得清明。

    鬼魂是不會制造呈堂證供的證據(jù)，那便說明，所謂梁婆與周玉蘇之間的通信是人偽造的。

    證據(jù)……。是可以造假的！

    而死人……。是拿來裁贓的！

    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讓她陷入泥潭。

    所以，她篤信，并非是夏凌惜的鬼魂在作祟。

    她一切的一切災(zāi)難，是從謝良媛那一句：嫂嫂，我看到有一個(gè)玉人從你鐲子里出來，就站在你的身后。

    開始！

    ☆、46 撤案

    周玉蘇反復(fù)回憶著那日清晨，在謝老夫人寢房里時(shí)，謝良媛聲稱從鐲子上看到玉人的情景……

    此時(shí)，撇開當(dāng)時(shí)恐懼的心理，以旁觀者的視覺去看，她甚至想贊一聲：謝良媛，你不做戲子可惜了！

    可她不明白，謝良媛如何知道夏凌惜被她制成了玉雕人？

    就因?yàn)樗^相信這只小白兔的話，所以，小白兔紅著雙眼，瑟瑟發(fā)抖地說看到玉人時(shí)，輕而易舉打開了她心頭的恐懼，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沒理由，謝良媛一個(gè)閨中病女，平常連閨房都不出，如何會知道玉窖里的事？

    必定，在她的身后有人在指使。

    燭光搖曳下，周玉蘇唇邊的兩塊咬肌不時(shí)地抖動(dòng)著，一臉的猙獰，鐘氏一時(shí)之間也找不出合適的勸慰之語，兩人就此安靜了下來。

    這時(shí)，一個(gè)猛風(fēng)挾著一根枯枝打在了窗上，劃破窗紗，瞬時(shí)，狂風(fēng)侵進(jìn)，卷起窗簾，力道之大，霎時(shí)讓窗簾脫離鉤環(huán)，狂舞中，掃落妝臺前的胭脂水粉等一應(yīng)用品，一陣“呯呯啪啪”脆響后，落了一地的狼籍。

    仿若挑斷了某根神經(jīng)般，周玉蘇猛地傾身坐起，迅速下了地，沖到妝臺邊，撿起翻打在地的妝匣，豆大的雨滴從破損的窗紗中打在她的臉上，水珠四濺，很快沿著臉頰蜿蜒流下，浸透了胸口，冰涼沁體，卻讓她感到莫名的痛快。

    鐘氏看到魔怔般的周玉蘇，一時(shí)也不敢上前靠近，盡管她嘴里勸慰著，讓她振作起來，可在她心里，其實(shí)已斷定，周玉蘇離瘋不遠(yuǎn)。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猛地站起身，抱著妝匣連親了幾口，呼吸好象一下暢快起來，盡管她已然猜測到所有的一切是有人在暗箱cao作，并且她亦篤信了謝良媛參與其中，但對整個(gè)過程，她還是有諸多的疑問，如今，福至心靈般，全部被她連貫解開。

    “果然，一切與謝良媛脫不開關(guān)系……?！敝苡裉K舌尖舔了一下唇邊溢出的血絲，燭光晃動(dòng)中，那張如同冤靈的臉抽搐著，又象是被某中東西附了體般自言自語，“謝良媛騙我玉鐲上附親人的鬼魂后，我心生畏，夜里……看到鐲子雕刻的名字，心里就埋下了恐懼的種子。中秋夜，野山參造假，不可能是梁婆做的，梁婆沒這個(gè)膽在這么重要的日子弄虛作假，那蘿卜……?！?/br>
    鐘氏根本不敢看周玉蘇的臉，她極力想聽清周玉蘇究竟在說什么，可惜雷聲陣陣，掩過了一切聲音。

    “梁婆貪便宜，但中秋夜的宴席非同尋常，梁婆沒有這個(gè)膽，就算謝府的人吃不出什么變化，但楊夫人是什么人？吃盡天下奇珍，指不定就吃過野山參。梁婆何必為了一時(shí)的利益，冒這么大的險(xiǎn)……不錯(cuò)，不錯(cuò)，就連用蘿卜制假山參這一局，也是針對我……。這個(gè)人，知道我對蘿卜過敏?！?/br>
    “梁婆死亡那夜，她早就窺探出我們的計(jì)劃，在同一時(shí)間，在我的寢房里放了一個(gè)幾乎與夏凌惜一模一樣的鐲子，那個(gè)鐲子我明明已經(jīng)打碎，突然再次出現(xiàn)，我必定心神不明，再看到上面刻著‘梁婆’二字，我……?！?/br>
    想到那夜的裸奔，周玉蘇身體劇烈顫抖著，那不堪的一夜，突然就腦海中清晰。

    看著劃破天際的光影，淚肆意而流，這是一個(gè)魔咒么？是上天的懲罰么？

    她躲在了夏凌惜的背后，卻不知身后還藏著一只雀兒，看著她這只螳螂捕獲了蟬兒后，一舉咬斷她的四肢。

    周玉蘇的身份廢了，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

    周玉蘇走到窗臺邊，猛地推開破損的窗頁，任狂風(fēng)暴雨侵透她的身體，股下浸濕，鮮血隨著雨水滲出，她一下一下的撫著凸顯的小腹，忍受著那里一波接一波摧枯拉朽的疼痛，不讓自已倒下，眸光蜇向不遠(yuǎn)處的碧慧閣，陰陰而笑，“謝良媛，你很好，想不到你這只小白兔有這么鋒利的爪子！”

    鐘氏見她沉靜了下來，暗中咽了一口氣，走到窗邊，勸道：“蘇兒呀，別淋壞了身子?！?/br>
    周玉蘇轉(zhuǎn)身，挑了唇，神情平靜，語聲淡淡：“娘，您去回稟一下祖母，讓她派府里的管事去一趟雙緣拍賣行，就說，我要見他們?！?/br>
    鐘氏喜出望外，忙問：“是為了撤消案子的事？”鐘氏如今不受謝老夫人的待見，隨時(shí)都有可能被謝老夫人撤去她的內(nèi)府掌管大權(quán)，如果她這次能勸說周玉蘇撤案成功，在謝老夫人面前立了一功，自然能緩解謝老夫人對她的不滿。

    “是的，您可以跟老夫人說，您勸導(dǎo)有方，讓我以謝家為重，忍下這口氣?！敝苡裉K抿了一下嘴角，語氣中的戲謔已然連掩蓋都不屑。

    “娘會在老夫人面前說，你深明大義?！辩娛涎赡苈牪怀鲋苡裉K的口氣，心里亦窩火，其實(shí)就算她不說，周玉蘇也懂得，梁婆的案子這要是弄到臺面上，官府將周玉蘇列文通輯犯，這一查，或許把她祖宗八代的事都扒出來。

    指不定，將來她想易容藏身都難。

    周玉蘇明明懂得這個(gè)道理，何苦又來探苦她？

    周玉蘇冷哼一聲，她想和鄭中希談的，并不單單是撤消案子這事，更重要的是，她懷疑這一切的陰謀，雙緣拍賣行參與了其中，否則，焉會那么巧，向府衙投出狀子，代夏凌惜申冤？

    仇恨到了此時(shí)，并不是退一步能換來海闊天空，如今，等在她面前的，就算是懸崖，她也要拽著大家一起跳下去。

    但，鐘氏在她眼里，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已不愿將她心中的計(jì)劃全盤對她托出。

    “還有一事也要?jiǎng)跓┠赣H親自去辦，我腹中的胎兒已有四個(gè)月，光是吃藥，是掉不下來的。煩母親在老夫人面前，找個(gè)恰當(dāng)?shù)睦碛?，您親自幫我的找個(gè)有能耐的穩(wěn)婆，盡快幫我催生。”

    “好好，娘先讓府里的工匠把窗子修好。女兒，趕緊去沐浴，可別著冷壞了身子。”鐘氏草草交待一聲后，急急離去。

    一時(shí)辰后，周玉蘇梳洗完畢，換了一件深紅色的裙子等候。

    可沒想到，鄭中希未到，謝卿書卻帶著玉雕人回府。

    內(nèi)堂中，老夫人喜滋滋地揭開紅幕，換得謝家上下所有人的驚嘆。

    而看，看著玉雕人那雙雙蝕了惡靈般的怨眸時(shí)，她全身如沐冰浴……。這，難道僅是上天的戲謔，還是謝卿書已然察覺到什么，對她的一種考驗(yàn)？

    －－－－－－題外話－－－－－－

    明天最后一章公眾，后天入v。

    ☆、47 暗戰(zhàn)

    雷聲滾動(dòng)，天地蒼茫，謝老夫人令內(nèi)堂侍候地丫鬟圍繞著玉雕人連點(diǎn)數(shù)十盞燈，那燈光如化成點(diǎn)點(diǎn)星光融進(jìn)了玉雕，幻化出夢幻般的光影。

    謝晉河拿著一根小玉棒，時(shí)不時(shí)地輕敲玉雕人的身體，謝晉元?jiǎng)t豎起耳朵，一邊附合贊著，“玉壁回音清且透，果然是上等的遏邏國翡翠玉所雕?！?/br>
    蔡氏娘家是開金鋪，她自小與玉打交道，自然對玉也有七分了解，對這么一大塊上好的玉石被雕成一樽只供欣賞的玉雕人，實(shí)感到婉惜。

    遂，不時(shí)的摸著玉雕人的臉，對站在身后的鐘氏嘆道：“這地方最清透，如果用來打造一套頭面，那該有多美呀?！?/br>
    鐘氏一想到這玉皮底下包裹著夏凌惜的尸體，又聯(lián)想到謝府近來接二連三的詭異之事，太陽xue處控不住地一抽一抽地疼，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支撐在兩條發(fā)軟的腿上，哪有力氣回應(yīng)。

    蔡氏只道她不識貨，心頭那股優(yōu)越感升起，越發(fā)想炫耀一番，適巧看到坐在一旁啃著香蕉的謝良媛，忙招手喚道：“六丫頭，過來瞧瞧，這玉雕人耳朵這一部份，象不象你頸上戴的那塊冰種?！?/br>
    謝良媛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乖乖地走了過去，神情沉靜木訥，仿似對一切不感興趣。

    但，只有她自已知道，她跨出的每一步，都帶著萬千枯骨中爬出的寒栗，耳畔侵進(jìn)的每一句贊嘆之聲，都如喪鐘在鳴……。那，是她的尸體??！

    可是，這是一場心理暗戰(zhàn)，她知道有一雙眼睛正透著面紗盯著她的一舉一動(dòng)。

    她從不懼與周玉蘇正面沖突，如今，對手已是冬日螻蟻，除了死亡外，別無它路。

    可是，現(xiàn)在還不是她撥出兵刃的時(shí)機(jī)！

    所以，她在計(jì)量著每一步的步伐節(jié)奏，不能太急，不能太緩，周玉蘇能蜇伏在她身后多年，最后致她于死地，這樣的人，從來不是愚笨之人。

    她知道，在梁婆和周玉蘇的偽造信件上，已引起周玉蘇的懷疑，如果她此舉加深了周玉蘇心頭疑慮，那她勢必會毀尸滅跡。

    就算她揭開周玉蘇的真實(shí)面目又如何？

    最多賠上周玉蘇一條命。

    因?yàn)椋x家費(fèi)盡一切力量，讓夏凌惜的死成為內(nèi)宅之事，而鐘氏不過是失了內(nèi)宅大權(quán)，依舊可以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謝卿書充其量不過是悔個(gè)三五年，最后，娶妻生子，風(fēng)光依舊。

    蔡氏滿臉是笑，拉了謝良媛的手，“這孩子，真是淡漠心，看到如此天下奇珍，居然連個(gè)眉頭也不抬。來來來，仔細(xì)看看，將來指不定就沒機(jī)會了。”

    謝良媛若有若無地勾唇一笑，視線抬起，雙眸觸上那一雙展開了蝶翼般的雙瞳，看到里面深藏的哀慟時(shí)，恐懼被奇跡搬抹平。

    謝良媛依言挨近玉雕人，靜靜地觀賞。

    彼時(shí)，在玉窖之中，周玉蘇將她剝光衣裙后，用rou色的絲線將她固定住。

    那時(shí)，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珠能自由轉(zhuǎn)動(dòng)，所以，她無從知道，周玉蘇是如何用自已的身體架出女媧的原型。

    現(xiàn)在，她為周玉蘇的別出心裁感到折服。

    她先是用乳白色的玉脂將她全身肌膚刷上一層，蓋住人體的毛孔和可見的血管。而后，為她穿上一件白色的綢衣，用絲線將衣襟、袖口、裙擺挑起，擺出風(fēng)吹裙動(dòng)的造型后，再刷上一層的玉脂漿，然后，開始用綠色的玉脂漿繪出天然的玉紋。

    作為一個(gè)玉匠，她覺得這個(gè)作品唯獨(dú)一個(gè)缺陷就是眼睛，她不明白為什么周玉蘇幾乎不做處理，讓眼睛里彌漫的血絲清晰可見。

    觀賞中，謝良媛指尖輕觸那如芙蓉般的玉面，摸了幾下，而后，兩指頑皮地輕捏玉人的耳垂，神情呈出幾分好奇，“三嬸嬸，摸上去溫溫的，比媛兒房里頭的觀音像好多了?！?/br>
    蔡氏笑道：“傻丫頭，這可是價(jià)值千金的暖玉，可遇不可求?！?/br>
    謝晉元臉上雖有贊嘆之意，但一想到價(jià)格，忍不住長嘆一聲：“雖說玉色和雕功都是上陳，但八百萬兩的收購價(jià)，也抵足了謝家近五年的利潤?！?/br>
    謝晉元頷首，“但愿拍賣能順利?！?/br>
    謝良媛微微訝異，在此之前，她和謝卿書早已商議好玉雕人的成本為三百萬兩，想不到謝卿書這一次居然向老夫人多開口了五百萬兩。

    這是因?yàn)榻癯吭趦?nèi)堂之上，謝卿書公然施行暴力后，對周玉蘇的補(bǔ)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