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餓了么?” 沈千染搖搖首,“我現在什么勁也提不起。” 想來,今日是無法再為那謝家六小姐針炙了,一大早把人接進宮,卻憑白無故讓人等了一上午。 沈千染微微一嘆,蘭亭便知她心中所想,輕擰了一下妻子的臉,語氣略顯不滿,“我怎么覺得你最近對那謝家六小姐上起心了?” 雖說是鐘亞芙帶進宮的,但,凡與沈千染有接觸的任何人或物,他皆萬事小心,當日便派暗衛將謝家的底探了個一清二楚,確定了謝良媛確實是個大門不邁的閨中小姐,方放心讓沈千染再次接她入宮。 沈千染聞言,神思微微一晃,便憶起那日為謝良媛針炙的情形,沒來由地,就有一種感傷縈上心頭,不自禁,嘆然出聲,“蘭亭,那女孩,讓我心疼。” “你是醫者!”蘭亭唇角一挑,語氣極輕又無奈,“若每個接觸過的患者你都要心疼一番,那還讓我活不活。”指尖按著她身上各處xue位,舒緩她肌rou的酸疼。 “不是,我不是因為她體弱而心疼,那日,我為她針炙,因為她天生心肺不足,忌情緒變化,所以,我在施針時,為她做了催眠,以防止在診治過程中,因露怯致心律不齊,誰知道……” “嗯?” “那女孩既使完全人事不知,那雙眼,卻始終是睜的,并無焦聚,可那眼神,有一種訴不清的迷惘,如烏云蔽月,眸光帶著怨、帶著恨,帶著那種不入輪回、不入地獄,永不往生的……。” 那是一種徹骨的絕望,她曾經經歷過,至死不忘,所以,當她看到那樣熟悉的眼神時,感同深受,那一日,她便決定治好那孩子,不僅僅是因為鐘亞芙的推薦。 “染兒,停——”蘭亭鳳眸焦灼,指尖摁住她的唇瓣,立刻制止,“以后你不必親自為那謝家六小姐診治,以賜兒的醫術,足以讓她多活幾年。” 沈千染知道蘭亭不愿她觸及那些連皇權都無法控制之事,她的丈夫,一生視她如骨如命,她,沈千染,何德何能,擁有這樣的男人。 眼圈一紅,一手攬住丈夫,另一手的指尖輕抹過男人斜挑眼角,“蘭亭,除了我們的孩子,我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讓自已涉險,我會好好活著,陪著你,與你一起守候歲月靜好。” “總歸,以事凡涉及謝家之事,你避一避。”沈千染方才的一番話,讓他感到不安。 “你多慮了,我只是心疼她,并無其它意思,我不知道這女孩身上發生了什么異于常人的事,我也無心探究,我只是想緩解一下她的心疾,略盡人事,其它的,是她的命罷了。” 蘭亭長臂依然箍在妻子的腰上,一手懶洋洋地托著腮,眸光幽然綿長,“你放心,賜兒已為她診治。” “賜兒?”沈千染疑聲道:“賜兒今日不是有要事與眾臣在御書房商議,如何有空閑為她診脈?” 下一刻,沈千染皓眸流轉在蘭亭的臉上,嘴角漸漸上挑,眸中精畢歷現,“你又算計賜兒了?說說,這回你又使了什么壞,讓賜兒如此生氣,讓暗衛揭了窗外的簾子?” 蘭亭嘴角挑起一點冰綃晨露之笑,神情毫不因為算計了兒子顯出一絲的愧疚,輕描淡寫:“不就是讓寶寶帶著謝家小姐去闖御書房么?” 寶寶每天都要早起去巡視他的御草園,慰問他的小草們,看到小草長得不錯,就忍不住想炫耀,把總是嫌棄他家小草的公主蘭縝平喚醒。 昨夜,他知道沈千染準備接謝良媛進宮后,便特意將今日計劃告知,讓女兒今日一早避開小家伙,讓小家伙落單,好好地花園等著謝良媛的到來。 女兒是父親貼身的小棉襖,從記事以來,對于父皇和皇兄之間的爭寵大戰,她向來是站在父親的陣營。 所以,一大早,就領了幾個宮女去騎馬。 蘭亭知道蘭君大俠有足夠的同情心,當寶寶知道今日謝良媛進宮是為了治病,卻久候沈千染不至,寶寶必定會拍著小胸脯帶她去找“神醫哥哥”救命。 蘭天賜雖貴為一國帝王,但同時也是醫者,醫者仁心,加上寶寶的舉薦,他肯定會出手診治,一旦上了心,那將來就沒他妻子什么事。 他打的主意自然是妙,想不到被蘭天賜輕易揭穿。 不過,揭穿了又當如何,反正,他不放人,誰有辦法讓沈千染走出他們的寢房? 鸞鳳宮,藥典閣。 隔著兩道屏風,蘭天賜長身玉立于神農畫像之前,謝良媛則裸著背趴在暖玉榻上,水月正按著蘭天賜口述的xue位給她撥火罐。 事畢,蘭天賜離去。 兩刻鐘后,水玉將她身上的火罐撥去,吩咐道:“記得,回去后,十二時辰內不要接觸水。” “是!”謝良媛舒服地吐了一口氣,披衣下地,一眼觸及屏風里的倒影,抿著嘴偷偷地樂了。 琉璃光中,自已如同披著一件可笑的金錢豹外衣。 ------題外話------ 對沈千染的故事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鳳凰斗:攜子重生》,月的文不長,情節很緊湊,v字約114萬。所以,請支持正版。么么噠。 下一章,清算周渣女了。 ☆、32 謝卿書回府 謝良媛出了藥典閣,在宮人的引路下,來到了鸞鳳宮的偏殿。 一眼就看到坐在小木馬椅子的寶寶,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胖胖的手臂交疊放在桌上,一副乖寶寶的姿態。 水玉挾著一塊炒得碧綠碧綠的四季豆放在寶寶的嘴邊,嘴里誘哄著。 寶寶在嘟著粉嫩嫩、油膩膩的唇瓣,搖頭拒絕水玉遞到他嘴邊的四季豆,一雙琉璃眸閃著光,盯著離他兩臂之距的豬蹄,時不時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邊殘余的rou汁。 謝良媛走近時,聽到寶寶奶聲奶氣地撒嬌:“玉嬤嬤,寶寶餓,想吃rourou。” 水玉一臉慈愛,“寶寶再吃rou,以后就胖得走不動了,來,吃點青菜,只吃一口哦。” 寶寶稚氣眨著琉璃雙眸,堅定不移,“父王外公夸,娘親胖胖漂亮,寶寶胖胖漂亮。” 水玉含笑糾正,“是曾外祖父,寶寶的娘親叫文相爺為祖父。”寶寶剛開始說話時,叫曾外祖父太拗口,發音老是不準,寶寶娘親為了省事,直接教寶寶喚文相為外公,眾人當時也沒去糾正。 可沒想到,等寶寶發音準確后,誰也無法糾正寶寶一看文相就叫外公的習慣。 謝良媛剛靠近,突然感到腳下有什么東西磕了一下她的腳腕,低頭一瞧,原來是小狐貍,正朝著咧著牙,氣咻咻地朝她揮舞著小爪子。 水玉淡淡一笑道,“小狐貍在抗議你占了它的地盤了,寶寶左右兩邊是小狐貍的專座。” 謝良媛這才注意到,寶寶等rou,小狐貍也在蹲在寶寶腳邊盼著賞賜。 看它拼命蹬著兩后腿,伸長脖子想更挨近桌面的模樣,既萌又惹人發笑。 “這小家伙一上桌就會搶食,弄得到處一片狼籍,所以,只能讓它呆地上。”水玉笑著解釋,又指了指寶寶的對面位置,“謝小姐,你今天剛用了藥,御廚為你做了藥膳,你坐下來吃吧。” 謝良媛道聲謝,坐下后瞄了一眼另一邊依舊緊閉的朱門,心里略微遺憾,今日可能看不到美人太后了。 一向很有愛的寶寶這會也沒用嫩嫩地嗓音向她問好,琉璃眸浮著一層薄薄的水汽,直勾勾瞪著水玉碗里的rou,仿佛一眨眼,rou就憑空消失似的。 謝良媛看著寶寶慘兮兮的表情,忍不住幫寶寶求情,“玉嬤嬤,給他吃一小塊吧,小孩子胖些沒什么。” “他已經吃了三塊了,這一塊怎么說也得留著饞著他,讓他把青菜吃完,否則,寶寶見沒rou,回過神,一溜煙就跑了。”水玉固執地把青菜往寶寶嘴里塞,哄著,“寶寶再吃rou,以后就胖得走不動了,來,吃點青菜,只吃一口哦。” 寶寶白嫩的小臉兒越發潮紅起來,扁著嘴很執著地表達看法:“父王外公夸,娘親胖胖漂亮,寶寶胖胖漂亮。” “那是寶寶的曾外祖父……”水玉笑著,同樣的話兜了三五回后,寶寶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一口青菜,水玉心滿意足地贊了一句后,夾了一塊綠色的菜心,湊近寶寶的嘴邊,接著,兩人的對話又進入循環……。 謝良媛差點笑噴,天哪,第一次見到如此沒技術含量的誘哄喂飯,偏偏那傻寶寶太過專注盯著碗里的rou,壓根沒注意到水玉的話和動作一直在重復,被折騰得不耐煩時,便一口吃了嘴邊的青菜。 謝良媛出宮時,已是未進末,劉氏領著青荷和青竹來接她回府。 謝家老夫人的馬車很寬敞,還設了軟榻。劉氏來前來接人前還特意交待丫鬟在馬車里燃了寧神的熏香。 青荷青竹扶她上馬車后,劉氏擔心謝良媛累了,拿著一個軟枕墊在她的后背后,摟住女兒,讓她靠在自已身上,防止馬車搖顯時,謝良媛坐不穩。 “青竹回來了?”謝良媛眼皮略微抬了一下,沒有過多的表情。 “是,家里的事辦得差不多,接到二夫人的信就馬上來回了。”青竹細心地蹲下身,脫了謝良媛的繡履,輕輕揉捏著。 謝良媛心生戒備,這丫鬟比青荷還細心三分,又是貼身侍候謝良媛多年,她得多留點心,別給青竹瞧出如今的她已非本尊。 “今兒如何?”劉氏撫著女兒長發,時不時還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憐惜之情溢滿。 “挺好的,身子感覺一下就輕松了,比以前的大夫凈讓我吃藥強多了。”馬車前行速度不快,輕輕晃動中,謝良媛被劉氏拍得昏昏欲睡。 “乖,這會別睡著,要不然,晚上又難入寢了。”劉氏摸了女兒的臉,居然發現額邊并沒有象往常那樣沁出汗,喜出望外,“太后娘娘的醫術果然非同凡響。” “娘,您今天一早去哪了?”謝良媛打了個哈欠,神情蔫蔫的,“早上祖母找媛兒問話了。” 謝良媛似是隨口一問,便將臉枕在齊氏的肩頭,閉了眼休憩,仿佛對此事并不關心。 半跪在一邊,拿著扇子給劉氏輕輕煽風的青荷輕咬唇瓣,心底那是一個佩服。 自家的小姐隱藏的段數太高了吧,明明這一切是她一手策劃好的,今晨戲看得正鬧熱,突然被招進宮,遇到誰,都會忍不住會問事態的進展。 至少,也會好奇亂棍之下,周玉蘇腹中的骨rou是否能保得住。 “娘今兒一大早去了你舅舅府里說些事,回府時,才知道你被太后娘娘接進宮。” 劉氏的兄長與西凌府衙有些交情,謝老夫人如今已決定把梁婆的死壓下,只讓官府配合一下,到謝家宣告梁婆是因為分贓不均,被賣野山參的人殘殺。 所以,讓劉氏跑一趟娘家,讓她的兄長幫著在府衙面前說幾句話。 劉氏撫了一下女兒的臉,蹙眉輕嘆:“好在今日太后招你進宮,府里最近煩心事太多,你祖母……。” 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坐在馬車車廂后的小廝突然大喊,“是大公子,二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謝良媛心仿似一沉,卻落了個空,蕩悠悠地在胸腔中無處安身……。 車夫忙停穩車,下一刻,一聲馬兒長嘯,似是有人強行將疾馳的馬控下。 接著有人下馬,小廝請安,謝良媛透過窗紗看到謝卿書,只聽他聲線發顫,“求二嬸告知,惜兒的病如何了?” 劉氏掀了窗子的轎簾,立即蹙眉,“怎么成這落魄樣?” 謝良媛微抬眸,只見,素來有公子如玉之稱的謝家公子謝卿書,此時頭發蒙著一層厚厚的飛塵,眼窩深陷,眼底烏青,一幅病癆的模樣。 謝卿書臉色蒼白,神色焦灼,顧不得禮數,顫著聲問:“二嬸,惜兒呢?” 劉氏輕嘆一聲,想到今日回府,看到夏凌惜被打得遍體鱗傷,打人者還是聽從了鐘氏的命令,這要是讓謝卿書知道,怎生得了,不自禁,搖了搖首,窗外,那人只道是妻子不行了,眼睛一直,便仰天倒了下去。 劉氏一下就慌了,急急地下了馬車,“怎么回事?” 身邊的小廝急得哭出了聲,“二夫人,公子接到大夫人的信時,已經幾天幾夜沒睡,從揚州騎馬回來,公子他……。” ------題外話------ 妞們,首先祝我們六一象兒童般快樂。其次,良媛17號要入v了,親們有月票,可否幫月攢著,入v后投給月呢。不過,也不強求哈,親們也可以把月票投給自已喜歡的作者,當然希望月能讓妞們多喜歡一分,么么噠! ☆、33 烈焰焚心 劉氏定睛一瞧,方認出這是謝卿書的貼身侍候的小侍童思茗,飛塵滿面的臉混了淚如同被泥巴滾過,接著,劉氏看到謝卿書胸口上的一灘明顯的污血,看那血色已暗,顯然不是方才剛剛吐的,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連衣袍也未顧得上換,心一沉,劈口問道,“怎么回事,其它人呢?” 謝卿書是謝家的嫡孫,每次出行,身邊不但有四五個小廝跟隨侍候,還有三十幾個隨身護衛相護。 再則,就算遇到什么事,落了單,謝家在各處都有商號,怎么可能會如此狼狽。 思茗跪在謝卿書的腳邊,聲淚俱下,“公子收到大夫人的信,公子看了后,一時急怒攻心,當時就嘔出了血,急著回來,奴才們勸公子坐馬車,公子嫌慢,一路就這樣沒休沒停地跑死了兩匹馬……公子為了路上能快點,不肯走官道,cao近路時,遇劫,護衛們讓奴才帶著公子先跑……。” 大街上很快就有人圍了上來,人群中有人認出躺在地上,全身粘滿粉塵,狼狽如同流民謝家大公子,眾人好奇地指指點點,這謝家大公子究竟遇了什么事,如此一副落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