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有些緊張，“——還要拍照啊？”

    謝雋奇淡淡的說，“作為原始記錄，放心，只拍局部，不會拍到你的眼睛。”

    小凡只得由他卡擦卡擦的拍了好幾張。

    放下相機，謝雋奇正要開口，卻聽高銘晟說，“謝醫(yī)生，這份原始記錄，我們也可以保留一份嗎？”

    小凡有些不好意思。高律師這樣，簡直分分鐘透露著對謝雋奇的不信任，勢必要把所有證據(jù)都牢牢的抓在手里。

    謝雋奇倒是不猶豫，“沒問題，高律師可以留個郵箱，稍遲我讓前臺發(fā)給你。”

    “不用麻煩前臺了，”高銘晟卻不肯松口，“我的筆記本有讀卡功能，我想現(xiàn)在就復(fù)制。”

    小凡可憐巴巴的看了高銘晟一眼。她當(dāng)然知道，高律師是為了維護她的利益。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高銘晟對她的眼神采取無視態(tài)度，強硬的望著謝雋奇。

    謝雋奇垂下眼睛，將記憶卡摳出來給他。

    高銘晟取出筆電，開機、讀卡。

    屏幕上出現(xiàn)了幾百張照片。

    不同人的牙齒。張口、閉口、正面、側(cè)面。石膏模型，各種各樣的修復(fù)體。血淋淋的手術(shù)場景。

    小凡看的一陣眩暈。

    高銘晟拉到底部，將謝雋奇剛才拍的那批照片悉數(shù)轉(zhuǎn)到了自己的電腦硬盤。

    他退出記憶卡，還到主人手中，謝雋奇將它塞進相機。這一切發(fā)生的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小凡眼睜睜的看著關(guān)于自己嘴唇的那些“地圖集”一分為二，分別被兩個男人保管。

    說不好，這些資料將來也會成為呈堂證供，被全世界看到。

    “今天就到這里。”謝雋奇結(jié)束了測試，將椅子立起來。

    小凡愣愣的坐起來。

    原來這就結(jié)束了啊。

    “等一下，”謝雋奇忽然想起什么，“我?guī)湍悴恋簟！?/br>
    “哦。”小凡心想，也對哦，她差點就要頂著這張地圖走出去。

    謝雋奇夾了一塊酒精棉花，擰掉部分液體，捧著她的臉，擦拭剛才畫的標(biāo)記。

    小凡的呼吸又不安穩(wěn)了。

    一定是因為酒精刺鼻。

    “好了，”謝雋奇將她的臉擦干凈，將處方簽遞給她，“出門左轉(zhuǎn)100米，在藥房買這幾種藥，回去堅持吃，一周后再來復(fù)查。”

    聽到復(fù)診的字眼，小凡心中踏實了些，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這些藥……有什么副作用嗎？”

    “藥物的主要成分是b族維生素，沒什么副作用，”謝雋奇忽然想到什么，又說，“它跟葉酸會產(chǎn)生一些相互作用，過量攝入可能導(dǎo)致葉酸缺乏——冒昧問句，你最近有在備孕嗎？”

    小凡臉一紅，“不，我……還沒有結(jié)婚。”

    ——看來他果然是不記得相親會所的一面之緣了。小凡尷尬之余，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謝雋奇點點頭，“哦，那就沒什么好擔(dān)心了。”

    小凡急于揭過這一筆，“那我……就回去吃藥了？”

    “嗯，”謝雋奇轉(zhuǎn)向護士，“你帶紀(jì)小姐去前臺預(yù)約。”

    走出診所，高銘晟忽然說，“看來下次復(fù)診，并不需要我陪同了，是不是？”

    小凡低下頭，半晌道，“其實，謝醫(yī)生他……也不是那么不負(fù)責(zé)。”

    “是么？”高銘晟語氣中透著nongnong的嘲諷，“他花幾分鐘畫幾筆，你的嘴就有感覺了？”

    小凡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有些郁悶，“你要不提，我都忘了它還麻著。”

    高銘晟恨鐵不成鋼，冷笑道，“看來是我不知好歹，充當(dāng)電燈泡。”

    小凡知道自己說錯話，急的快哭了，“不不不，我知道你是好心幫我……”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試探的問，“——不然，律師費多少，我還是照樣算給你？”

    高銘晟臉色驟變，小凡知道自己錯上加錯，這下連話都不敢說了。

    ——她可真是信口開河啊，如果按原來的一千萬標(biāo)的，律師費對她來說，不啻于天文數(shù)字。

    何況她現(xiàn)在并無一千萬。

    要是高銘晟同意“照樣算”，那就好玩了。

    還好，高銘晟根本無視了這個問題，甕聲甕氣的說，“我走了，還有case要跑。”

    小凡忙說，“您慢走，我自己去搭地鐵就好。”

    高銘晟也沒堅持送她，自顧自開走了卡宴。

    小凡去藥店買了藥，順便還買了盒棉簽。看了下時間，現(xiàn)在才三點，不早不晚的，放在平時，早點回家還能做點大餐享受享受，但現(xiàn)在……嘴都是麻的，大餐也不高興做了，索性還是回去上班。

    回到公司，主編都有些愣住，“我以為你看完直接回家了。”

    他又問情況如何。

    小凡只得說先吃藥觀察，主編點點頭。

    小凡回自己座位干活，才坐下去，就接到微信【新的朋友】提示——

    “奇奇：請求添加你為朋友”。

    是個卡通頭像，戴眼鏡的男孩紙，毫無辨識度。

    小凡茫然點了通過，心想：“奇奇”？這誰啊，難道是哪個新來的同事、或是某個乙方？

    那邊迅速傳來一條信息：“你好。”

    小凡只得回過去，“你好。”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請問……你是哪位？”

    那邊沉默一會兒——

    “謝雋奇。”

    ☆、13|13

    小凡嚇了一跳。

    沒想到這個“奇奇”就是剛剛給她檢查過的謝醫(yī)生，他怎么有自己的號？

    那邊又發(fā)來信息，解答了她的疑問，“病歷上有你的手機號。”

    “哦。”小凡回道。

    謝雋奇發(fā)了段幾分鐘的語音，小凡做好心理準(zhǔn)備才點開。

    “以后有什么情況可以直接跟我聯(lián)系，”謝雋奇的聲音多了幾分磁性，“像是臨時有事，復(fù)診需要改期之類的，都可以。”

    小凡還是文字模式，“好的。”

    謝雋奇又發(fā)了語音，這次的時間要長點，“回去之后按時吃藥，別給自己太大心理負(fù)擔(dān)……神經(jīng)恢復(fù)起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但我認(rèn)為沒有太大問題。”

    “嗯，謝謝醫(yī)生。”

    盡管小凡動作低調(diào)，剛才聽語音也把音量調(diào)到最小，但同一辦公室的徐馨還是注意到了，“是那個謝醫(yī)生？”

    “嗯。”

    “不錯嘛，這服務(wù)真周到，我bf都沒這么體貼，”徐馨的聲音有點夸張，“好羨慕，我都想恢復(fù)單身了。”

    小凡面色一赧，訕訕道，“想啥呢，只是聊病情而已。”

    徐馨恨鐵不成鋼，“你傻啊，多好的機會還不抓住，他跟你聊病情，你可以跟他聊別的啊。”

    “他那么忙，太無聊的問題他不會理的。”小凡剛才注意到謝雋奇的預(yù)約表，幾乎是以15分鐘為一個單位。檢查她的時間，都夠他處理三五個病人了。

    徐馨翻了個白眼，“怎么會無聊？當(dāng)然跟病情有關(guān)，你不懂我教你——‘醫(yī)生，我嘴唇麻了，吃東西也不香，你能不能陪我吃飯？’或者，‘醫(yī)生，我嘴唇麻了，沒辦法跟別人談戀愛，只對你的吻有感覺，你能不能跟我約會？’隨便怎樣都可以啊——”

    小凡老臉一紅。

    徐馨表示放棄，“算了算了，你還是繼續(xù)當(dāng)單身狗吧。”

    徐馨說的夸張，但生理上的異常是騙不了人的。

    自從手術(shù)之后，每當(dāng)吃東西，小凡總能感覺到兩邊嘴唇不一樣，這么一來，原本對食物的溺愛也就不得不減退了。

    這是她作為一個吃貨的損失。

    有失必有得。

    小凡某天去稱重，意外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中減了五斤。想想最近她也沒怎么運動啊，看來因為麻木，她少喝的那幾口湯、少吃的那幾袋糖都有了貢獻。

    小凡本來有120斤，配上160出頭的個子，算是微胖界人士。雖然區(qū)區(qū)五斤，無法立竿見影的讓她變成美人，但以前買的一些衣服，因為太顯rou被她束之高閣，某天翻出來試穿，竟然看起來順眼了許多。

    萬能寶上那個“同款”引發(fā)一陣噱頭之后也就消失在衣海中。小凡受到與模特對比的打擊，漸漸對服裝有了關(guān)注。徐馨是購衣狂人，小凡開始向她請教搭配問題，在后者的參考下，也能配出幾套揚長避短的裝備。

    某天，小凡穿著自己搭配的衣服來上班，徐馨擊節(jié)贊賞，“這條裙子真不錯，跟你的口紅顏色很襯。”

    “是嗎？”小凡不太自在的看了看鏡子。她以前不怎么化妝，也不喜歡穿鮮艷的衣服，想不到竟在10年之后，才稍稍體會到了“女大十八變”的滋味。

    這算是拜誰所賜——謝雋奇？還是勒令她涂口紅上庭、幫她選了l95的高銘晟？

    想到后者，小凡一陣黯然。上次復(fù)診之后，高銘晟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她。

    ——作為苦主，自己的表現(xiàn)大概太不爭氣，高律師對她是半放棄了吧？

    吃過午飯，小凡又去跟主編請假。

    “你是每周四下午復(fù)診？”主編忽然問，“改到雙休日不可以嗎？”

    小凡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周末會比較忙……而且來往病人也多。”

    “去吧，”主編通情達理的點點頭，目光在她新裙子上多停頓了幾秒，“反正時間不長，早點看完，回來接著上班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