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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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之后的空間,是充滿了宗教色彩的大殿,那里低伏著數以百計的信徒,全部都五體投地,跪拜著供奉的巫神,而旁邊還有神職人員在念著古怪的曲子,將氣氛渲染得十分詭異,那些換班的人員三叩九拜之后,離開這大殿,分別朝著不同的通道走去。 我緊緊跟著先前的那個男子走,從大殿的左側離開,越過幾處寬闊的空間,最后到了一個洋溢著飯香的地方,直接進了去。 原來他是過來吃飯的。 我有些躊躇,望著布滿各處的外國字,有些頭疼,而就在此時,我突然瞧見不遠處走來一個矮小的身影,在一個白胡子巫師的帶領下,朝著西面走去。 那人是俞千八! 我心中一喜,在后面跟隨,穿過了好幾條通道,左拐右拐,我暗自記在心頭,而最終到了一處防范森嚴的空間里來,經過復雜的手續,進入其中,我悄不作聲地跟在后面,瞧見房間里有一個透明缸子,當我瞧見里面的景物時,胃中一陣翻騰,有一種忍不住要吐出來的沖動。 第二十四章 丑惡,三事 透明缸子里面的,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一絲不掛,不過這并非什么旖旎而緋色的場面。因為那女子的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地分布著無數宛如眼球一般的東西,就像一個巨大的菠蘿,或者草莓一般。 更重要的事情是,那些眼球一般的白點還在不停的蠕動著,我仔細一看,卻瞧見著哪里是什么眼球,分明就是一條又一條肥蛆的屁股。 那女子身上布滿了無數的蟲蛆,有兩條鎖鏈穿透了她的鎖骨,這才使得她能夠坐立著,而不至于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趴在玻璃缸子的底部去。 透明缸子是密封的,在上面有一個比較復雜的儀器,不斷地轉換空氣進去,以保證那女子還能夠呼吸,不過瞧見這丑陋的儀器。我心中更是發涼,這些家伙當真是丑惡得過分,在我想來,變成如此的模樣。只怕那女子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他們之所以如此這般,不過是為了保持這女子,也就是所謂的“蟲母”活著,給那些蟲鬼子提供必要的養料吧。 我在旁邊瞧著。整個人都氣憤得渾身發抖,然而俞千八卻站在玻璃缸子的外面,一臉好奇地打量著,驚訝地問這問那。 帶他來的那個白胡子巫師顯然對于此事并不在行,用結結巴巴的中文對他說道:“這個是瓦羅阿負責的,你若是想要了解,我可以叫他來幫貴客解釋……” 這般說著,他朝著里面大聲喊了幾聲。很快就有一人從房間的深處走了過來,不耐煩地回了兩句。 那家伙塌鼻梁,厚嘴唇。頭發卷曲,又黑又瘦,一雙眼睛充滿陰寒,光著膀子,看著就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輩,整個就是一猴子,不過經過白胡子巫師的介紹之后,一臉不耐煩的瓦羅阿臉上擠出了幾分笑容來,對著俞千八說道:“原來是救過桑坎公子的貴客,失敬失敬,聽老達桑說你對我的這小玩意有點意思?來,來,我給你好好介紹一下我的這個作品……” 別看這瓦羅阿長得不怎樣,不過一口漢語說得比他師父卜桑好多了,那俞千八打量赤裸著上身的瓦羅阿,有些歉意地說道:“是不是打擾了你的雅興?” 瓦羅阿揮了揮手,毫不在乎地說道:“無妨,手下的幾個兔崽子送來的教妓,有幾個是雛兒,剛滿十三歲,嫩得很,就讓我來嘗了,結果到底年紀小,一點兒也不好玩,弄得我心頭火氣,直接打得半死,要不是看著她們還有點用處的份上,直接扔到外面的骸骨潭里面去,祭奠巴干達巫神了!” 我在旁邊聽著,想起先前偷聽卜桑等人的對話,知道這個瓦羅阿男人的那東西已經給尚晴天表妹給毀去了,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來虐待那些小姑娘。 白胡子巫師瞧見兩人聊得不錯,便說了一聲,離開了這個房間。 顯然,這兒的場景,即便是他們自己人,也未必人人都能夠接受,反倒是俞千八這般的家伙,更感興趣一些。 那瓦羅阿個兒并不高,也就一米六幾,不過在俞千八這個侏儒怪人面前,他倒是有了充足的信心,十分自來熟地攬著俞千八肩膀,走到玻璃缸子面前來,指著里面垂著腦袋的女子說道:“這個女的,是我剛剛弄的,沒幾天,里面的蛆蟲都還沒有孵化呢,要過一個多月,蛆蟲完全長大了,就會沿著她的心肺,一直到心臟部位,在那兒不斷廝殺,最后活下來的那一條蟲,叫做蟲鬼子,這玩意可有大用,寄生在人體里面,能夠獲得巴干達巫神的力量呢……” 俞千八有些奇怪地問道:“為什么?” 瓦羅阿一攤雙手,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么——那蟲鬼子是從蟲母的身上誕生的,在最終成型的這些日子里,蟲母終日處于絕望和恐懼之中,身子里布滿蟲卵的過程痛苦而又變態,當蟲鬼子最終誕生的那一刻起,也是蟲母消亡之時,這樣出現的蟲鬼子,簡直就是完美印證了痛苦之神的惡名,這樣的它,方才能夠溝通到無盡時空里面的巴干達巫神!” 聽到瓦羅阿得意洋洋的介紹,俞千八指著玻璃缸子里面的女人說道:“我聽你師父說,這個女的,是我們抓到的那個臺灣人表妹?” 瓦羅阿點頭說道:“對,長得還挺漂亮的——為了保持她的美麗,我沒有在她的臉上鑿孔,你要看看么?” 俞千八嘿然笑道:“能的話,那是最好的。” 瓦羅阿打了一個響指,嘿嘿笑道:“您是尊客,您的要求我們自然是會滿足的——不瞞你說,這個小妞給我弄之前,還是個處,烈得很,搞得老子中了暗算,后來我找人將她拿下了之后,整個基地里面的男的,只要有意,都可以過來上她,我跟你說,整整三天三夜,絡繹不絕,哈哈……” 俞千八聳了聳肩膀,遺憾地說道:“哦,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瓦羅阿毫不在乎地說道:“沒事,不過一點吊事,怕啥?不瞞你說,原來的那玩意,尺寸有點小,等過些日子,我師父辦的那件事情成了,到時候讓巴干達他老人家親自給我再弄一個出來,別的不說,多少也要比原來的大一倍……” 師父辦的事情、巴干達他老人、親自…… 我聽到從瓦羅阿的話語里,聽出了幾分不對勁來,正琢磨著,卻不知道他動了什么機關,一股陰風由下而上地吹起,將玻璃缸子里面那女人的長發給吹了起來,露出一張俏麗恬靜的臉龐來。 那是一個鵝蛋臉、五官精致的美女,長得有點兒像剛出道時的林青霞,十分有氣質。 瞧見這女子的美麗,也難怪能夠引得瓦羅阿這狂蜂浪蝶,只可惜她紅顏薄命,沒事跑到這個鳥地方來旅游,又恰好撞到了瓦羅阿這樣蠻不講理的家伙眼中。 若是在別的地方,說不定以這女子的身手,以及她身后的背景,還能逃過一劫,然而在這幫瘋子手中,卻實在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俞千八本就是個變態,瞧見美好的事物被摧毀,頓時就有了反應,猩紅的舌頭不斷地舔著嘴唇,瓦羅阿瞧在眼中,發出邀請道:“尊客,這女的已經變成了蟲母,實在是沒辦法招待,不過我那邊還有幾個水嫩嫩的小姑娘,你若是有想法,跟我過那邊去,你看怎樣?” 俞千八忙不迭地點頭說道:“客隨主便,你安排,嘿嘿,你安排。” 兩人意氣相投,朝著房間的另一頭走去,我不動聲色地跟著他們走了一段距離,瞧見兩人從另一頭的門邊離開,直入其中,便不再跟隨,而是折返回到了這玻璃缸子的跟前來。 我重新回來,再次打量里面的女體,止不住地一陣惡寒。 按理說,我從小就跟隨著楊二丑一起,跟僵尸刷過尸油,這般惡心的事情都干過了,對很多事情其實都應該有所免疫,然而瞧見面前這美好與丑陋之間的變換,心中卻是一陣又一陣地發涼,同時又有一股憤怒無端升騰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瞧見那仿佛死去的女子,在這一刻,突然睜開了眼睛來。 嚇! 我心中一跳,方才發現我居然給那可憐的人兒給嚇到,繼而我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她能夠瞧見我一般。 這種感覺麻酥酥的,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炁場蔓延出來,與外界接觸,很快就感受到了這里面,應該是有某種監控手段在的,不過這東西卻也難不倒我,此刻的我對于底層規則,已經有所掌握,張開雙手,對炁場牽引,將遁世環的效果擴大一倍,然后又在玻璃缸子的表面畫了一個圈,方才強忍著惡心的感覺,平靜地說道:“孩子,你好,我是你表哥尚晴天的朋友,過來救你的,別怕……” 那女子的雙眼本來是極為無神的,聽到我的話語之后,先是一喜,而后又變得極度的沮喪,喃喃自語地說道:“現如今,我還需要人救么?” 聽到她的這句話,又望著她那滿身孔洞的蛆蟲,我也是無從反駁,更沒辦法安慰她。 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說道:“那你有什么心愿么?” 女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對著面前的空氣說道:“我能求你幾件事情么?” 我點頭說好。 女子說道:“第一件事情,我已經知道我表哥為了救我,身陷險境,我是沒有希望了,你能幫我把他救出去么?” 我沉默了一下,說道:“依韻公子是我的朋友,我盡力。” 女子又說道:“第二件事情,如果你救不出我表哥,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代勞——我在洛美爾酒店的302房床下藏了一封信,你幫我寄回臺灣,給一個叫做林志漓的女子,好么?地址是……” 我依舊答應,而女子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方才對我說道:“最后一件事情,你,能給我一個痛快么?” 第二十五章 你我同胞,血濃于水 一個痛快! 這是一個如此聰慧的女子,她在經歷過痛苦和磨難之后,并沒有再寄托太多的幻想于自己的逃離,而是選擇了面對最為冷靜和殘酷的現實來。 第一個要求。是親情,第二個要求是友情,又或者愛情,第三個要求,則是祈求盡早結束自己的痛苦。 渾身生出無數的孔洞,里面長滿了又白又肥的蛆蟲,偏偏還能保持著清醒的意識,每天從玻璃器皿中瞧見變得無比丑陋的自己,瞧著那些肥大的蛆蟲歡快地挪動著自己的屁股,啃噬著自己的血rou,體會著身體里那無所不在的麻癢和痛楚,相比之下,就會發現一個現實,那就是在某些時候,死,比活著更加幸福。 然而我能夠給她永遠的沉眠。讓她安靜地離開世間么? 不能。 我從潛入到這巴干達巫教巢xue之時起,就已經用了快二十分鐘了,隱形粉的功效不過半個小時,而為了保證蟲母的存活。瓦羅阿那幫家伙必然在玻璃缸子里面裝了監控她生命狀態的設備,一旦她死去了,巴干達巢xue定然會立刻封閉,直至找出蟲母離奇失蹤的原因為止。 而我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在這隱入山腹的地洞里。也不可能插翅而飛,迎接我的,必將是一場惡戰。 若是以前,我也還是無所謂,然而看過了那天夜里,卜桑弄出來的巨大臉孔,以及那一場詭異黑霧,我的心中就有所保留了。 任何牽涉到傳奇惡魔的東西。就不是“人力可以勝天”這句話可以解釋的了。 我舔了舔嘴唇,打了個圓場道:“姑娘,其實你也許能夠活下來呢——難道你就不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臺灣,跟你的父母親人相聚,然后把那封信,親自交到你朋友的手中?” 女子聽到我的勸慰,臉上露出了凄美絕望的笑容來,喃喃說道:“還能回去么?” 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她說道:“能,或許我們能夠尋找到泰國官方的幫助,派軍過來,掃平此處,將你解救出來,把那些害過你的人,給落得應有的下場,至于你身上的這些病癥,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老師傅,他姓許,對于這些東西研究很深,他或許能夠幫你恢復……” 我這不是在給她許愿,而是在心中計較著,如果按照這樣的計劃來,會不會妥當一些? 然而女子別的見識沒有,但是對于巴干達巫教的德性卻了解得十分清楚,搖頭對我說道:“這幫人,能夠在這里盤踞幾十年,若說跟當地政府一點默契沒有,實在是有些自欺欺人,也許等你帶著大軍過來,我們早就已經被轉移,或者落入黃泉之中了……” 她的話語提醒了我,沉默了幾秒鐘之后,我突然下定了決定,露出了淡然的笑容來,平靜地說道:“既如此,我送你一程吧。” 女子揚起絕美的頭顱來,眼中竟然出現了欣喜的光芒,激動地說道:“是么,謝謝,謝謝你。” 作為修行者,我的雙手沾滿了無數的鮮血,卻從沒有一位,在臨死之前對我說“謝謝”,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看著一朵鮮花在她最美的年華里凋零,那絕對是一件違反自然和天道的事情,然而我卻不得不給她解脫,因為如果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個女孩子一定會瘋掉,并且純凈的靈魂也會被玷污,成為一個陰暗而又充滿憤恨的蟲母。 殺人,即救人。 我深吸了兩口氣,想象著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卻沒有任何后悔。 姑娘,在這異國他鄉,你此刻的生命里,充滿了絕望,然而你所有的要求,卻從來沒有對作惡者有任何控訴,在如此痛苦的狀態中,你還是選擇了善良,選擇了原諒,但是我不可以。 我黑手雙城絕對不會原諒那種不尊重生命的人,絕對不會原諒那些傷害我同胞的人。 即便你是海峽對岸,即便我們處于不同立場,但你一樣是中國人。 你是我的同胞,血濃于水,濃于一切。 你安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殺光一切殘害的惡人。 殺,殺,殺! 我的心中一陣莫名火氣,不過臉色卻顯得異常平靜,對她說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還有什么遺言么?”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如果生命能夠從頭,我多想永遠不要來到這個丑陋而荒蠻的地方,不過現在的一切,都是耶和華賜予我的苦難,是我該得的,神愛世人,他定然不會拋棄他的子民,我愿我的靈魂,在神的國度重獲新生,也祝愿閣下,今后的道路里,一帆風順。” 我聽到她的祝福,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著淡淡的溫暖,透過玻璃缸子里,傳遞到了我的這邊來。 很神奇,一個沒有任何自由的囚徒,居然還能夠使出這般溫暖的力量來,我似乎感覺到自己周身的炁場發生了什么變化,充滿了活力和熱情,仔細地感受著這種力量,它是我所知領域之外的地方。 幾秒鐘之后,我點頭,將手掌平放在了玻璃器皿之上,心情沉重地說道:“一路好走!” 女子努力地揚起頭顱來,嘴角含著笑,對著我的這個方向,很認真地點頭說道:“謝謝。” 簡單的對話,我的勁氣在瞬間吐出,隔著玻璃器皿,直接侵入了她的心脈之中,她身體里面的那些丑陋蟲子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瘋狂地扭動著身軀,試圖往里面鉆去,避開這危險,然而一旦被我的魔氣給掃到,立刻枯萎,化作黑乎乎的蟲干。 蟲子肆意蠕動,而女子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痛苦,而是充滿了安詳和解脫,她的眼睛睜開,飽滿的嘴唇微微張開,仿佛沐浴著圣光一般。 此時此刻的她,在我的眼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恐怖,而是仿佛西方油畫里面受難的圣母。 然而她越是美麗,我心中殺戮的欲望就越發的強烈起來。 幾秒鐘之后,努力揚起頭顱的女子又垂落了下去,這一次,她卻是永遠地陷入了寧靜的沉眠之中,我伸出手,放在玻璃上面,仿佛隔著這空間,能夠觸摸到她那在此刻顯得異常美麗而安詳的臉孔。 不知道為什么,對于這個我都不知道姓名的女子,我心中充滿了涌動不休的情感,就仿佛她是與小顏師妹一般重要的人一般。 當然,我并不是愛上了她,這種感情,與愛情無關,而是單純地覺得,像這般美好的女子,她應該擁有著自己精彩的人生,而不是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洞里面,悄無聲息地死去。 我深呼吸,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間遠處的通道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瓦羅阿和俞千八兩個人衣衫不整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并且朝著我的這個方向跑了過來。 赤裸著上身的俞千八臉上滿是困惑,而那瓦羅阿則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氣沖沖地跑到了玻璃缸子跟前來,望著完全沒有生機了的蟲母,整個人就像發怒的兇鱷,怒聲吼道:“怎么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昨天還給她做過檢查,沒有六個月時間,她是不會死的,怎么會這樣子?” 一開始他還是獨自怒吼,到了后來,卻將矛頭對準了身邊的俞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