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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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小白狐兒將牛皮給吹了出去,說不過是手到擒來的活計,然而此刻瞧我一臉嚴肅,李老板頓時有些心虛,苦著臉說道:“大師,你別嚇我啊,我這事兒是不是沒得救了?要是,你可得趁早告訴我啊,我這一大攤子的家業,可得提前交待呢,不然那些臭小子將我的家產都給分光了,我找誰說理去?” 我擺手笑道:“事情其實很簡單,不過我總感覺這里面有些故事,所以想等到晚上陰氣稍微充裕一點兒的時候,好好尋根問底一番。” 李老板瞧見我說得輕松,臉上的憂愁方才減少許多,而這時他派去的伙計也將小白狐兒點的菜給帶了回來,當下也是招呼我們吃飯,十分熱情,我吃得不多,倒是小白狐兒盡顯吃貨風范,眾目睽睽之下,將這些大分量的食物給一掃而空,著實讓人詫異,瞧見她這一副好幾天沒有吃過飽飯的模樣,李老板眼神有些不對勁,似乎在懷疑我們的身份——倘若真的是大師,何至于像現在這般饑餓? 吃過飯,李老板便帶著我們游覽了這條在開封還算是比較有名的古貨街,大談自己發家的心路歷程,我左右瞧了一下,發現這李老板雖說算不得這兒頂尖的一批店家,不過瞧那規模,也是中等偏上的一批人,倒也算得上成功人士。 如此匆匆一天過去,到了晚上,李老板也不回家,陪著我們待在古董鋪子里,幾人在房間里面靜坐到了深夜,子時剛到,我便站起了身來,灑落幾滴凈水在旁邊,接著再次持咒念語,沒多久,那端放在桌子之上的瓷罐不停地搖晃起來,我伸出手,平放在瓷罐之上,念念有詞,試圖與其溝通,果然能夠感受到一股膽小怯懦的意識附著于上,似乎想要與我交流,然而又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十分恐懼。 感受到了這樣的情緒,我才曉得這陰靈并沒有什么惡意,只不過是有一些執念未了,方才會停留人間,我先前若是直接將其給泯滅抹殺,固然沒錯,不過卻也難免有些粗暴,然而當我嘗試著與這股陰靈仔細聊一聊的時候,方才發現它并不能與我溝通交流。 一般來說,陰靈分為很多種,宛如王木匠、白合那般有形有靈的少之又少,更多的便只是一股意識,若有若無,現在也是一樣,我看不到、摸不著,盡管我能夠將其除去,不過經過下午的那一絲憐憫,我心中已然不在有那種騰騰殺心,反而是回憶起了當年初見李道子之時,他將那幾頭野狼放走時所說的話語。 天有好生之德,而人若是想要在修行之上取得成果,必然就要克制住自己的殺戮之心,特別是生靈,要對一切生命都懷著一種敬畏之心,這般方才會感悟到某種世界。 無從交流,我也并不著急,在差不多確定好了之后,我問李老板說道:“那夢,你再講來給我聽聽。” 噩夢是李老板一段不愿意回憶起來的記憶,特別是在這般靜寂的深夜里,不過他依舊還是講起了那個滿頭銀發的邋遢老太婆,以及她哭哭啼啼的哀鳴聲,我閉目想了一會兒,突然提議道:“李老板,從你不愿意毀掉這件明代的古物起,我就覺得你與普通的商人并不一樣,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我這里提一個建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李老板略微一愣,然后對我說道:“大師,你請講。” 我點頭說道:“其實這事兒也挺簡單的,你夢里面的那個老太婆,或許并不是想要謀害于你,其實她也有可能只是想讓你幫忙傳個信息,而因為某些原因,比如磁場相近的緣故,她也就只有認準了你。我是說,如果你想要一勞永逸,不如告訴我你收到這件古物的那個村子在哪兒,我們連夜趕過去,去哪兒瞧一瞧,那就什么都曉得了,你看行不?” 李老板猶豫了好一會兒,打量了我和小白狐兒幾眼,這才艱難地下定決心道:“也好,反正我現在睡覺,也不過是做噩夢而已,還不如讓您陪著,將這事兒給解決了。” 兩人說定,當下也不停留,李老板讓自己的伙計李大昂去找來一輛車,也沒有多做準備,朝著豫南行去。 我和李老板坐在后排,一開始他還頗有些忐忑,然而沒過一會兒,居然就睡著了,那鼾聲震天,頗有一種打雷的感覺。我并不理會,一路閉目養神,而那村子離開封也頗為遙遠,那車一直開到了下半夜,接著換我過來看,到了凌晨六點多鐘的時候,停到了一處村莊的場院前,李老板帶著我們下了車,朝著村子后面一路行走,一直來到了村子中一戶還算是比較規整的院子前停下。 李老板過去敲門,這時已然是冬季,天亮得比較遲,不過也差不多能夠瞧見一些景物,他瞧得急,聲音又有些大,而房間里面等了許久,方才傳來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等等,作甚咧?敲死啊,家里死人了么?” 這人說得不耐煩,而且開口就怕人,讓人感覺有些不太好相處,我抱著胳膊,在門口等候,沒一會兒,那院門打開了,走出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婦來,那男人個子不高,一臉橫rou,而女人的面相則有些潑辣,不過雖然此刻長殘了,但是年輕的時候,應該也算是當地一枝花的水平。 這兩人開了門,罵罵咧咧地看過來,結果瞧見了李老板,大叫一聲“媽呀”,慌里慌張地朝著屋子里跑去。 第十三章 桃花樹下藏尸 這兩人瞧見李老板就跟看到鬼一般地慌張,二話不說就朝著屋子那邊跑去,我便立刻感覺到有一些問題,當即扭頭喊道:“尾巴妞!” 聽到我的招呼,小白狐兒腳尖一踮,人便宛若一道利箭,跑得比這兩人還要快,一把就堵住了那房門口,那婦人瞧見小白狐兒這細胳膊小腿兒的,渾身除了胸口之外,也沒有幾兩rou,直以為她好欺負,于是就嚷嚷著朝小白狐兒沖去,結果那小妮子可沒有這般的好脾氣,直接一腳飛踹而來,正中那婦人坦蕩的胸口,“哎喲”一聲,人就跌到了院子里面去。 那矮個兒男人瞧見自己媳婦被打了,頓時就從喉嚨里面發出一聲嘶吼,朝著小白狐兒大罵道:“哪里來的小浪蹄子,敢惹我屋里頭的,看我不弄死你!” 他說得狠厲,結果剛剛一沖上前去,就給小白狐兒伸出腳來飛踹了一腳,跟著那婦人一同跌落了院子的泥地上。 這兩人滿地亂滾,而我則和李老板以及他的伙計李大昂一同走進了里面來,婦人一看我們這架勢,頓時就撒起了潑來,坐在地上,也不跟起身,扯著罵街的嗓子哭嚎道:“哎喲,我的天啊,快來人啊,外鄉人欺負我們這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呢,來人啊……” 大清早的,除了雞鳴狗吠之外,村子里勤快些的人也都有起床下地干活了,陡然間聽到這么一嗓子嘶嚎,房前屋后的村民就都圍了上來,這些人手上還都拿著扒犁鋤頭,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過來打群架的一般。 瞧見這般場面,李老板就有些發虛了,他這走村竄巷的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以和為貴”,如此這般身陷重圍,著實有些不明智,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便拉著我,低聲說道:“陳大師,這情況有點兒不對勁啊,這些村民要是都沖上來,我們誰都招架不住呢,不如先離開吧,回頭再想辦法……” 我瞧著陸陸續續圍上來的村民,卻微微一笑道:“不怕,這事兒不怕人多,就怕沒人。一會兒要是出了事你就往后站著,我這邊來應付就是了。” 這邊說完話,我蹲在那個在地上撒潑耍橫的婦人和矮個兒男人面前,笑嘻嘻地說道:“嘿,兩位,我身后的那個人,你們都還認識吧?” 矮個兒男人扭頭說道:“誰認識你們啊,大清早的,一上來二話不說就打人,你們真的當俺們董家村是沒有爺們了是吧?各位大哥大嫂,叔叔伯伯,鄉里鄉親們,你們看看,這大腳印子給踹得——哎喲,哎喲,我肚子疼,肯定是踹到內臟了……” 他在地上打滾裝病,可把李老板給氣壞了,拿著手上裝著瓷罐的紙盒,打開蓋子來,大聲說道:“好你個董老二,你仔細看看,這是什么東西?兩個星期前我花了八百塊錢從你家這里買了那個瓷罐子,你還請我吃了一頓饅頭加大蔥,怎么了,現在就忘記了?” 李老板說得有板有眼,那婦人見瞞不過,便硬著頭皮說道:“是我們賣給你的,那又怎么樣?做生意嘛,買定離手,要是茶葉貨兒,也是你自己的眼光有問題,這找上門來算是怎么回事?” 她瞧見這院子里聚攏得有二十來個村民,只覺得有了靠山,底氣也充足了一些,跟矮個兒男人董老二相互攙扶著站起來,瞧見那房門推開一點兒,露出了一個十歲小男孩的腦袋來,一對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往外瞧來,頓時就指著那孩子痛罵道:“瞅什么熱鬧呢,出來看鬼么?給老娘死回去,把門關上,別讓人沖到房間里面,將我們家翻個底朝天……” 那小男孩似乎很怕這婦人,趕忙縮回了去,而她也跟著自己男人氣勢洶洶地沖到了我們的面前來,非要討一個說法,至少得賠一點兒醫藥費。 李老板被她這潑辣的態度弄得啞口無言,朝著我無助地看來,我朝著點了點頭,示意不用緊張,接著越眾而出,將我那一面臨時弄出來的算命照片給挑起,朗聲說道:“諸位鄉親,諸位朋友,在下姓陳,江湖人稱鐵齒神算陳,吃得是掐指算命的買賣,不過我師從茅山,倒是懂些捉鬼斷妖的本事,今天過來呢,不為別的,而是因為董老二賣給我這位朋友的那瓷罐里面,有鬼,所以就尋過來瞧一瞧了……” 這一番話兒,倘若是在城市里面,必然是要給砸臭雞蛋的下場,不過在農村,人們對于鬼神之事還是抱著很大敬意的,一聽到我說的話,都不再往前擠了過來,而是跟旁邊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反倒是將場面給緩解了下來。 婦人瞧見這般模樣,趕緊說道:“怎么可能,我們家的這瓷罐可是從老董家祖祖輩輩那兒傳過來的,大家伙兒也有人瞧見過,何時可曾鬧過鬼?” 聽她辯駁,我也不著急,不急不慢地將李老板這兩個星期以來所碰到的怪事兒給大伙兒說了一遍,接著朝著四周拱手說道:“諸位鄉親,我們這次過來呢,倒也沒有準備退回那八百塊錢——所謂買賣,正如剛才那大姐所說的,是叫做買定離手,這事兒沒的說;不過你們想想啊,李老板夢里面的那老奶奶不斷地跟他將述冤屈,我們要是不過來瞧一瞧,調查一下,是不是有點太敷衍了?” 我說得和氣,旁人紛紛都說有理,一個瘸腿大爺張開沒有幾顆牙齒的嘴巴說道:“哎呀,小伙子,你剛才講的那個老奶,可跟董老二家的老娘有幾分相像呢。” 他這一說,那婦人頓時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立刻跳起了腳來,指著老頭罵道:“拐子羅,你可別咒俺家婆婆啊,我家婆婆好得很呢,她現在可是在跟俺們家的大伯那兒住著呢,城里頭,可比咱這又窮又破的村子里面強多了。” “哦?”我皺起了眉頭,對著婦人問道:“是么,這么說你家婆婆可是跟著你男人的大哥那兒住去了?既然如此,那你把董老二大哥在城里頭的地址給我們,我們過去看一看,沒事就行了。” 瞧見我窮追不舍,婦人和董老二直翻白眼,氣哼哼地說道:“你誰啊你?一破算命的,充什么警察啊,憑什么說你要看,就告訴你?” 這兩口子氣呼呼地說著,我卻不理會他們,而是轉頭朝著剛才說話的那瘸腿老頭作了一個道揖,然后說道:“這位老伯,我想問一下,董老二他老娘,大概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這個村子啊?” 瘸腿老頭剛才被那小輩指著鼻子罵,心中自然惱怒,本來畏懼董家婆娘的兇悍,不想多說,不過我這一問,態度又好,話頭便打不住了,對我說道:“兩三個星期吧,我們都不曉得,昨個兒還瞧見出來曬太陽呢,第二天就聽說人被接走了——董家老大聽說一直在南方那邊打工,也沒聽說有什么出息,怎么就將人接走了?這可真的有點兒奇怪呢,再說了,落葉歸根,外面再好,可不是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么,老二他娘是個半癱子,臨到老了,何必跑出去過活?” 聽到這老伯說的情況,我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走到這對夫妻的跟前來,沉聲說道:“之前也沒有啥風聲,怎么人說沒了就沒了呢,再說了,接自己老娘去城里面享福也是件好事,你家大哥這么多年沒有回家了,怎么偷偷摸摸的,好像是怕人知道一樣?” 兩人被我問得理屈,憋了半天,董老二憤怒地罵道:“我們樂意咋地就咋地,你管得著么?” 我哼聲冷笑一下,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沉聲說道:“你才對了,這事兒,我還真的管得著——我懷疑你們兩口子對自己的親娘下了毒手,要不然一個老人是不會有那般的執著和怨念,一直都不肯離開人世的……” 聽清楚了我口中的話語,董老二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奇怪了起來,帶著驚恐地大聲叫道:“你在說什么?” 我揮了揮手,小白狐兒便開始直接沖到屋子里面開始搜尋起來,而這對夫婦想過去阻攔,我卻擋在了他們跟前,推推搡搡之后,他們發現并不能懂我分毫,于是朝著旁邊的村民招呼,結果那些人卻紋絲不動,顯然也是心中驚異。很快,小白狐兒憑著自己的敏銳的嗅覺,一路找到了院子里靠著土墻邊的一顆桃花樹下,看著地上的浮土,對我說道:“哥哥,應該就是在這里啦……” 我左右一看,問瘸腿老伯旁邊一個抽旱煙的老兄借了鋤頭,說要挖開來看一看。那人倒也不拒絕,遞給我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董老二像瘋了一般地朝著我沖來,我毫不留情地伸手一個擒拿,將此人給制住,接著三兩下鋤頭,那浮土下面便有動靜了。 緊接著我從那桃樹下面的浮土里,刨出了一具尸體來。 第十四章 一生難有一笑 虎毒不食子。 看著被我刨出來的這具尸體面容模糊,已經有大半腐爛,但是卻能夠看得出來一個大概的模樣來,而圍觀的眾人則發出了巨大的驚訝和議論聲,我便曉得她便是董老二夫婦的親娘了。虎雖兇猛,尚且不吃虎崽,然而這人卻連生自己、養自己的親娘都能夠殺害,當真是連畜生都不如,瞧見這具面容依稀可見的尸體,李老板激動地對我說道:“對,就是她,我夢里面的那個老太太,就是她!” 我嘆了一口氣,然后沉聲說道:“將瓷罐之上的陰靈給直接抹除,這事兒對我來說其實很簡單,而之所以要連夜跑幾百公里的路程到這個地方來,我只不過是想要查驗一下,它所表達的冤屈,到底是什么,為何會這般執著?然而我實在沒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會有這般的事情,難怪老太太不愿意魂歸地府呢。” 我與李老板說著話,而那具尸體一被挖出來,董老二夫婦便被指指點點,又羞又惱,突然間,那婦人往地上一滾,哭嚎著說道:“哎喲,我的老娘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好好地在城里頭待著的么,怎么就跑來死到我家樹下面了?哦,我曉得了,一定是你們兩個搞的鬼,你們故意殺了我家老娘,然后埋在這里,事后又跑過來誣告我們倆夫妻——你這挨千刀的哦,我的老娘喲……” 她這一撒潑打滾,頓時將場中的聲音給一下子就遮蓋住了,滿場子都只能夠聽到她扯著嗓子嚎叫的話語來。 不過倘若先前他們喊得話還算挺有煽動力的話,現在那董老太的尸體被活生生地刨出來之后,大家伙兒便差不多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兒了,農村人見識或許并不算多,但是同樣都是人,別人又不蠢,借鋤頭給我的那位旱煙老兄看著這對夫婦,冷聲笑道:“董老二,柳紅妹,你們兩公婆平日里對自家老娘又打又罵,還總是不給飯吃,這事兒村子里的人誰不曾曉得?村委會還給你們家協調了兩次,我說怎么好端端的你大哥就來接人走了,連面都沒露一下,原來你們竟然做了這種畜生行徑!” 柳紅妹指著旱煙老兄罵道:“你血口噴人,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們殺的人?就憑這?” 先前被稱呼為拐子羅的瘸腿老伯也憤然說道:“董老二,你的良心當真是瞎咯!你娘雖然是個半癱子,不過沒癱的時候,那可是全村最勤快的人呢,你爹死得早,她起早貪黑的,一把屎一把尿地將你和老大養大,結果老大跑出去打工,從此沒了音訊,你娘是為了給你討上媳婦,去采石場背石頭弄成這副模樣的,你這狗日的不但不懂得感恩,居然,居然……” 這事兒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在素重孝道的農村里面,聽著就讓人咬牙切齒,何況還是在眼前發生的呢? 那婦人柳紅妹卻并不管旁人怎么看的,繼續撒潑開罵,還慫恿著自家男人過來打我們,然而被無數罵聲包圍的那董老二突然眼皮子一跳,臉上肌rou扭曲,抬手就朝著柳紅妹的臉上“啪、啪”來了兩個大耳刮子,柳紅妹自從嫁過來之后,哪里受過這待遇,頓時就嚎啕大哭起來,指著董老二罵道:“董老二,你個狗日的,烏龜王八蛋,你竟然敢打老娘,我不活了……” 她沖上去對董老二又抓又咬,而董老二卻是一腳將她給踹到了地上,氣憤至極地罵道:“你還說個幾把,要不是你天天在老子耳邊慫恿,我他媽的能干出這畜生不如的事情來么?老子這回要償命了,先弄死你這個敗家娘們!” 被打了的柳紅妹毫不示弱地罵回去道:“這老乞婆不死,留在這里浪費糧食么?你狗日的就知道打牌,家里面什么都不顧,這老的、小的,不都是我在cao持?” 她說這話兒,旁人去笑了:“什么是你cao持的,你這婆娘又饞又懶,何時干過活兒?照顧你家老娘,還有這些個家務活兒,生火做飯什么的,不都是你家小床單干的么?” 這兩人狗咬狗,一嘴毛,不過言語之間卻也將殺人動機和主導等事兒給講明白了,我不再與這村夫蠢婦多加糾纏,問了村子圍觀的人家誰有電話,幫忙報一下警,將這事兒給交到上面處理去。這時有個戴著帽子的中年人走出來,說他是當地的村支書,現在就打電話到鄉派出所去報案,一聽到這話,原本還在毆打老婆的董老二頓時就急了,朝著院墻邊竄去,一個不留意,人就翻墻跑開了去。 雖說這事兒那婦人柳紅妹是主謀,但董老二才是殺人的兇手,大家紛紛呼喝,說不要讓這人給跑了,村支書也指揮著一幫年輕人過去圍追堵截。 不過這事兒在我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不可能發生的,小白狐兒腳尖一點,輕松越過了院墻,然后沒多時,董老二像張面口袋一般地被甩到了院子里面來,鼻青臉腫,一股蠻橫之氣早已被弄得消散不見。 那村支書和眾人瞧見小白狐兒一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有這般的力氣和手段,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也曉得我們是真正有本事之人。 讓人將這兩惡夫婦給直接綁在了桃花樹下之后,村支書過來邀我們去村委會坐一下,我搖頭拒絕了,看著即將露出來的一角朝陽,叫來李老板,讓他將瓷罐給放在了董老太尸體之前,接著打量著她額頭上面的傷口,念了一段“祝香神咒”,接著輕輕嘆道:“老太太,你這不孝兒子,我定然會讓法律給他們制裁,希望你能夠瞑目,早日魂歸地府,再無牽掛……” 似乎聽到了我的話語,那瓷罐在沒有任何力量的作用下,就開始微微地抖動起來,就好像是人在點頭。 接著我開始念起了超度亡魂的經文來,諸般儀式和祭品都不用,只是默默地祝福亡者,生魂得以慰藉,如此良久,我終于感覺到那瓷罐之上有一縷意識在往上面升出,我下意識地瞇眼瞧去,卻終于瞧見一個滿面凄苦的老太太,朝著我小心翼翼地磕了一個頭,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兒笑容來,接著開始朝著上方飄了過去,慢慢的、慢慢的不見蹤影。 這當然只是幻覺,意識之中的景象,不過我心中一片靜謐,想起這婦人一生辛苦,脊梁被那生活的重擔壓得難以承擔,相比未必會有多少真心的笑容,然而此刻,她終于笑了出來,想來也是解脫了,得享極樂。 感受著這遠去的生魂陰靈,我陡然之間,似有頓悟,卻又難以琢磨,此刻卻聽到有人驚喜地喊道:“她笑了,董奶奶笑了……” 我睜開眼睛來,低頭一看,卻見那具已然開始腐爛的尸體臉上,居然生生地咧開了嘴兒,露出牙齒,笑得燦爛。 逝者已矣,如此也算不錯。 那尸體停留在場中,氣味著實有些難聞,所以我在超度完了亡魂之后,倒也沒有留在院子里,早飯是在那個瘸腿老伯的家里吃的,他瞧見我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故而十分熱情,雖說稀飯饅頭也沒有什么值錢的,但是情誼珍貴,我便給他推拿梳理了一下身體,并且留了一個道家藥方,給他調理身體。 因為是大案,鄉上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很快就趕到了村子,對這件事情進行了調查,董老二、柳紅妹夫婦對殺害自己親娘的事實供認不諱,倒也用不著我多費唇舌,也不用將那工作證拿出來狐假虎威一番,在做過了筆錄之后,我們準備離開,李老板問我們是不是要一起回開封,我搖頭,說算了。 我們本身就是行走天下,并沒有特別的去處,此刻既然已經到了豫南,那便隨緣,接著往下走便是了,小白狐兒跟我說附近有臥龍崗,聽說是當年諸葛武侯的住處,吵著要過去看呢。 張老板曉得我們這種“高人”向來都是居無定所,也不強求,將被我抹去血污的瓷罐放回了車上,奉上一千元的酬金,與我依依惜別之后,開車揚長而去。 我與小白狐兒步行離開,走了幾里地,總感覺身后有人跟著,我看了小白狐兒一眼,她轉身,從后面的草叢之中抓出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來,我仔細一看,卻是先前在董老二屋子里露了一面的那小孩兒。 大人犯事,最無辜的便是孩子,瞧見這小孩兒渾不畏懼地看著我,我不由得笑了,慈聲說道:“孩子,你這是干嘛?” 那少年答道:“我要跟著你一起走。” 我奇怪地問道:“我將你爹你娘送到了監獄里去,你不恨我?” 少年搖頭道:“我干嘛要恨?我是撿來的孩子,他們又不是我親爹親娘,整日支使我放牛干活,連學都沒得上,家里面最疼我的只有奶奶,可是她還被那對狗男女給殺死了,這樣的家里我沒法待了,我看你挺有本事的,我就跟著你了。” 我感覺好笑,問他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董仲明!” 第十五章 歷史如此相似 “董仲明?” 我重復他剛才念出的名字,然后笑著說道:“你確定不是叫做董二狗,或者董小明之類的?” 這么文氣的名字,我很難想象是那滿臉橫rou、舉止粗俗的董老二取出來的,然而少年郎卻驕傲地說道:“仲是‘伯仲之間’的‘仲’,明是‘諸葛孔明’的‘明’。” 我有些詫異,懷疑地說道:“哎呀,還會用成語和典故呢,你不是說你沒有念過書么?” 少年回答:“董老二沒有送我去讀書,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學么?我親生父親是董家村以前的民辦教師,他在我五歲的時候得了肺結核死了,董老二不能生育,又跟我爹沾親帶故,就把我過繼到他家,而我親娘則改嫁到別的地方去了——我爹留下一堆書,都歸了我,這些年我一邊放牛,一邊也有看著呢……” 小白狐兒在旁邊插話說道:“四五歲的事情,你倒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