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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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活著不痛快,那還活著干嘛地?在禁閉室里面,我蜷縮著躺好,啥也不想,呼呼大睡。 我不知道我睡過去的時候,學校以及軍分區里,到底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爭論,只知道在此之后的三天時間里,沒有一個人來提問我,除了送飯的看守,我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道后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三天的時間里,我不斷地回憶起那天廁所里面發生的事情,想著當時的場面還真的混亂,要不是我突然接通了《種魔經注解》中的功力,說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賤男春和謝毅當時的計劃其實十分妥當,十三個人里面,有中級班的,有初級班的,基本上都當過兵,而且還受訓許久,一擁而上,把我弄成rou餅都有可能,然而他們終究沒有想到,我除了跟他們受過一樣的訓練之外,暗地里還有著別樣的修行。 當他們在睡覺的時候,我在打坐修行,他們在玩鬧的時候,我在行修動功,吃飯睡覺,拉屎拉尿,我無時不刻,都在努力。 因為我要成為一名有力量的人,成為能夠改變命運的人,所以我從來都沒有放松過。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命中應有十八劫,是一個有可能活不過十八歲的家伙——別人不努力,或者只是一生默默無名,然而我若是不努力,便有可能活不下去。 我在禁閉室里面關了三天,第四天清早,負責學校后勤的地中海教員李青虬過來提我,帶到了校長室里。 一路上,他都顯得小心翼翼,不時打量我的臉色,瞧見我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這才舒了一口氣。而在校長辦公室里,我規規矩矩地站在了辦公桌前,瞧見戴校長泡了一杯濃茶,霧氣冉冉,他在仔細地打量著我,而我則渾然無懼,筆直地站著。過了好久,戴校長才緩緩的地說道:“陳二蛋,你知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事?” 這會兒我倒沒有示弱,而是梗著脖子說道:“架是他們要打的,十幾個人,黑燈瞎火地堵在廁所里面,我要是不反抗,豈不是要被打死?” 戴校長瞧我理直氣壯,不由得被氣笑了:“你啊你,我真的不知道說你什么好了。這半年來,你的表現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聰明勤奮,好學刻苦,本來學校已經準備將你提到中級班,并且評選為十佳優秀學員的,結果鬧出這么一檔子事兒來。別人欺負你?他們能欺負到你么,好嘛,一個揍十三個,還追著劉春同學十里地,瘋起來十多個教員和憲兵都制不住你——你知道這些天來,別人都是怎么議論你的么?” 我低著頭,不答話,戴校長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能耐!別人說真能耐,巫山學校啥時候出了這么一個怪物!” 我不知道他這話兒是在夸獎我,還是在罵我,低頭不語,接著聽到戴校長后面又跟了一句:“你知道么,學校方面現在的壓力非常大,很多人給我提建議,說這樣的學生太難管了,實在不行,就開除得了——你說說,我該怎么辦?” 開除我?這不就是說,我哪兒來的,就要滾回哪兒去了? 我心中一驚,直接沖到了戴校長的辦公桌前,雙手按住臺面,大聲問道:“為什么?事情是他們挑起來的,為什么要懲罰我,而不懲罰他們?”戴校長也霍然站了起來,沖著我罵道:“你倒還好意思說這事兒?三個人重傷,九個人輕傷,還有一個人給你嚇得到現在還沒有恢復正常,都擱軍分區醫院里面躺著呢,不處理你,處理誰?” 戴校長這么一吼,我整個兒的心都往下面沉,頹然地蹲在了地上,抱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好。 說起來,學校的生活其實很不錯,除了少數日子,大部分時間的米飯都管夠,雖然缺鹽少油,但是我卻十分滿意了,最重要的是在這兒我能夠學習各種知識,聽說到了中級班、高級班,他們還會組織真正有本事的人過來教學,什么畫符啊,陣法啊,以及各種詭異事件的處理,都會教,從那兒畢業了,以后工作對口,工齡直接從入學的那一天開始算起,成績優異還能夠提級…… 然而所有一切美好的前途,都給我一瞬間的暴怒給毀了,這叫我怎么不懊惱,就這樣回家去,我還真的沒有臉。 就在我萬分懊惱的時候,嚴肅的戴校長卻突然問起了一個問題來:“陳二蛋同學,你打傷劉春、謝毅這些同學的本事,是不是跟李道子學的?”他問得很突兀,我陡然醒轉過來,麻衣老頭曾經說過,《種魔經注解》是一門魔功,什么是魔功,那就是投機取巧、另辟蹊徑,不為正統道學所容的手段,我要是讓戴校長曉得我學的是這兒,別說被開除出學校,只怕連自由都不能保證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機,我果斷地說道:“是,不過他不準我在別人面前使,說是威力太大,容易誤傷旁人……” 我說得欲言又止,戴校長立刻會意,他用食指叩了叩桌面,沉默了好久,這才說道:“這件事情鬧得很大,畢竟那些學員都在醫院里面躺著呢,學校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不得不處理你。不過怎么處理,這事兒還是有待商榷的——是開除你,還是給你安排一場考核,讓你立刻畢業,主要還是看你自己的態度,以及選擇……咳咳,你入學的時候,學校幫你保管了兩件東西,那把法劍,可以護身,至于那四張符箓,很有科研價值,如果你肯貢獻出來給學校作研究,我想對于你這樣的學生,其實學校也是可以酌情處理的。” 青衣老道當初走的時候,留下六張符箓,被我用了兩張,剩下的甘露符、風符、斗母玄靈秘符以及雷符,都一直放在符袋里面,小心收藏著,當初被戴校長收起來的時候,我并沒有異議,而如今他突然說出了這么一個提議,我便陷入了沉默。 十分鐘之后,我選擇了妥協,同意了戴校長的提議,作為我慷慨的回報,中午我就被安排了考核,而下午我便從巫山后備培訓學校畢了業,帶著胖妞和我的那把小寶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處大山。戴校長幫我聯系了一家位于金陵的對口單位,而在此之前,我有十天的假期,可以回家探望親人,接著就要到新單位去報道了。 離開位于大山里面的培訓學校,我歸心似箭,幾番周折,終于返回了三省交界的麻栗山來,看到霧靄中的大山,恍如隔世。 第六十一章 所謂少年,就是要追逐希望 一年多以前的時候,我隨著楊二丑、楊小懶父女趕尸離去時,是一個身材矮小,黑黢黢的一鄉下小孩兒,然而回來的時候,穿著綠色軍衣,斜跨綠軍包和扁鐵水壺,腰桿兒挺直,個兒跟正常的大人差不多,頭發短而直,精神抖擻,照鏡子的時候,回想當初,連我都不認識了。 我回家的那天,正好是麻栗場鎮趕集的日子,我在鄉集上面轉悠了一圈兒,竟然瞧見了出山來賣野物的攆山狗和羅大rou父子。 見面的時候十分戲劇,我站在兩人面前,擱那兒好一會兒,他們都沒有反應,攆山狗蹲在地上抽著他的煙槍子,羅大rou大概是看我站得久了,便小聲地試問了一句:“解放軍叔叔,你看上了啥,盡管問,我算你便宜一點兒!” 他根本就認不得我,這讓我止不住地發笑,羅大rou瞧見我笑得古怪,一時有些愣了,上下一打量,突然瞧見我肩膀上竄上來一只小猴子,肥嘟嘟的肚子,整個人不由得跳了起來,一把將我給樓住:“嘿喲,二蛋,你是二蛋?” 蹲在地上抽旱煙的攆山狗也霍然站了起來,看了我一眼,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來,哈哈大笑道:“嘿喲,真是的咧,才一年多沒有見,你娃居然長這么高了,比我都還高一點了呢,認不出來了……” 寒暄一會兒,攆山狗也沒有心思再賣野物了,拉著我到旁邊的一家食店里,央求人家把他帶來的野兔子給殺了,弄一鍋兔子rou,然后配點小菜和米酒,三人圍一桌,喝了起來。在培訓學校里面,我給家里寄過幾封信,大概講了些狀況,不過寥寥幾百字,而且還要經過嚴格審核,也說不了什么,我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家里面的情況,這菜還沒有上桌,我便焦急地問了起來。 攆山狗告訴我,說你家里面的一切都好,現在政策寬松了,一切都不是主要講政治了,大環境好,農村也好過了一點,你爹又是有手藝的人,生活倒也過得去,就是很想你,老是念叨你,有時候你娘一說起你來,眼淚水就掉了下來…… 攆山狗說得我又多了許多傷懷,談起我這一年多的過往,我便說自己跟國家的人走了之后,在一個學校里上學培訓,然后畢了業,這次回來探完親之后,就要去金陵的新單位報道了。 羅大rou羨慕極了,說好咧,你這個可是鐵飯碗,沒想到你遭了一回劫,反倒是賺足了便宜。 我不敢將自己在學校闖的禍事講給他們聽,心不在焉地給胖妞喂吃的,這頓飯沒吃多久,攆山狗便讓羅大rou陪著我回村子,而他則留在這兒,繼續賣貨。我沒有拒絕,帶著羅大rou去鎮子的供銷社買了好多東西,鹽、油、rou、餅干糖果,還有一些做衣服的布,滿滿一大堆,這些都是我在學校時領的津貼買的,還剩下一些,我準備留給父母,補貼家用。 麻栗山是一個很窮困的去處,不過我相信,以后的我,絕對能夠挑起這個家庭的責任。 從麻栗場鎮到龍家嶺,不通車,我們只有走回去,在去除了一開始的陌生感之后,羅大rou跟我無話不談,說了很多我離開之后的趣事,家長里短,這些事兒對于我來說本來無比新鮮,然而現在聽在耳朵里,卻發現一點兒吸引力都沒有。 于是我跟羅大rou說起了我的經歷,說起了高高的樓房,說起了長長的列車,擁擠的人群,以及位于深山的軍營和學校,格斗、射擊,還有好多學校里面的恩怨和朋友,這些都是羅大rou的生命里所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他聽得出了神,在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過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二蛋,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精彩么?” 我點頭,說對,大rou,你如果沒有出去過,是不會發現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么多神奇的東西,如果眼里只有麻栗山這么小小的一片地界,那么人生還真的是非常遺憾。 羅大rou沒有說話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沉默之中。 三個小時之后,我回到了家,重新見到了爹娘和我姐,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但是一切又變得那么的多,讓我使勁兒看,都看不夠。對于我的回來,我的家人充滿了巨大的驚喜,我姐生火劈柴,給我做飯,而我爹我娘則圍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眼眶紅紅,緊緊也不肯放松。除了我的家人之外,村里面很多人都跑了來,要瞧一瞧老陳家那個去外地的老二。 我高了,也壯了,站在堂屋里,相貌堂堂的一大小伙子,很多看到我的鄰居都紛紛豎起了大拇指,說老陳家的二小子,真的是一表人才。 開飯了,人群散去,我爹我娘才問起我這一年多來的經歷,我凈挑些好事兒說,我爹頻頻點頭,說瞧這樣兒,竟然成了國家干部,真不愧是我老陳家的兒子,我娘則流著眼淚,說你這個崽,盡報喜不報憂,瞧你瘦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我姐在旁邊笑,眼眉兒彎彎,說我弟弟越長越秀氣了,好一個后生仔,整個麻栗山,都沒有能夠配你的妹子了呢,要是張叔他們家沒走,說不定小妮還能夠跟你湊成一對。 張知青離開了麻栗山,回了老家,然后還把一枝花娘倆兒接走了,這事我知道,想一想當初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不過這天南海北地隔著,大家也許這輩子都見不上面了,想也沒有用。 我回來那天,家里面喜氣洋洋,我爹破例喝了點酒,不知覺就喝高了,拉著我的胳膊就哭,嘮叨著,說娃啊,你命苦,爹幫不了你啥,也不牽絆你,以后的路你自己去闖,不管怎么樣,能不能闖出名堂另說,活著就好,不用老是惦記著家里面,你放心,啥事兒都有你爹呢。 家是心靈的港灣,不管如何,我都能夠從中獲得了寧靜,以及力量。那一晚我睡得十分安詳,甚至都忘記了修行這一回事兒。 我在家里呆了五天,幫著翻新了房頂和豬圈,然后又幫著地里干了些農活,每天汗水滴落泥土,心中卻是熱火朝天。然而雖然十分眷戀于家的溫暖,但是我始終記得青衣老道給我的判詞,“七尺留外,年不過旬”,我是一個災難深重的人,留家久了,就容易給家人帶來禍事,于是第六天我就離家了,先是去西熊寨那兒看了一下啞巴的家人,得知他在西川那邊工作之后,然后步行折轉,與家人告別。 我步行出山,帶著胖妞翻過了兩個山梁子,回頭看向龍家嶺,突然百感交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響頭。 此去經年,不知何時回返。 然而就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瞇著眼睛看過去,瞧見羅大rou背著行李朝著我這兒跑來,并且向我大力的揮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了他一回,瞧見這家伙沖到了我的面前,咬著牙,猶豫一會兒,鄭重其事地喊道:“二蛋,我要跟你出去闖世界!” 我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我是去新單位報道的,你過去干嘛?” 羅大rou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就變得無比的堅定起來:“那天我回來的時候,翻來覆去地想過了,我要出去,累死、餓死,我都要出去闖一闖。我如果一直待在這兒,連走出去的勇氣都沒有,那就會和我爹一樣,眼里面就這巴掌大,心也只有這么寬,只有出去,我才有機會看看這個世界,世界那么大,我不想只知道麻栗山,只知道龍家嶺,我要去拼搏,去奮斗,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聽到這個家伙說得這么慷慨激昂,我心中的血也不由得一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我們出去,也許外面很殘酷,但是我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夢里面。 那一個夏天,我和羅大rou一同走出了麻栗山,懷揣著夢想,懷揣著希望,兩個少年并不知道自己的以后,會是個什么模樣。 但是,夢想就在遠方,所謂少年,不就是應該流著汗水,去追逐它,就如同追逐朝陽么? 第二卷 青盲年代 第一章 行動處二科室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乃六朝古都,山水環伺,人杰地靈,即便才是七十年代末,但卻也是繁花似錦,人流如織,厚重的古城墻以及寬敞的秦淮河,讓從大山深處小地方來的我和羅大rou看得目不暇接,感覺腿都沒有長在自己身上,根本就移不動路。看著那些十幾層的高樓,我們都大開眼界,羅大rou拍著胸口,對我大聲說道:“二蛋,我的乖乖啊,萬萬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有這么高的樓房,它到底是怎么蓋起來的喲,啷個就不倒呢?” 相比從來沒有出過麻栗山的羅大rou,我倒也還算是有些見識,不過也是有限的,站在這人流如織的街道上面,頓時有一種“世界那么大,自己如此小”的感覺,撲面而來。 戴校長給我安排的新單位,是江寧民族宗教事務局,這是他以前的單位,走的是老關系,從這里來看,他對我還算是比較照顧了。 這一點讓我十分感激,雖然我付出了四張符箓的代價,但是我卻獲得了畢業的機會,以及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這些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特別是那一份鐵飯碗,讓我真的是感覺到了戴校長nongnong的情誼,想起離開時他的諄諄教誨,我就有一種流淚的沖動。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有一點兒擔憂,就是戴校長倘若知道那符箓除我之外,無人可以使用,不知道還會不會對我這般好。 金陵十分廣闊,我和羅大rou輾轉許久,終于找到了我的新單位,望著那棟四層小樓和封閉著的大門,我吞了吞口水,然后讓羅大rou帶著胖妞在外面的樹蔭下等著我。 我心中忐忑,但是報道的過程卻并不復雜,當我在大門那兒給門衛出示了介紹信和身份證明之后,那老頭子掛了一個電話,接著便從樓里面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馬尾辮,臉白白凈凈的,有幾顆可愛的小雀斑。她跟門外大爺打過招呼之后,便領著我進了去。這姑娘是個比較熱情的人,自我介紹,說她是人事科的,名字叫做歐陽涵雪,叫她歐陽就好,我的調動,上面已經打過招呼了,由她來給我辦理入職手續。 我跟著這位大姐來到了二樓人事科,發現辦公室里面沒人,一問才曉得這局也沒有恢復沒多久,人手緊缺,他們科長去省局辦事兒去了,另外兩個科員一個孩子生病,一個請了長病假,就只有她一人在這兒。 不過人少有人少的好處,歐陽讓我把表填完,然后請我現在辦公室里坐一會兒,她帶著登記表和檔案,去找領導簽字。 我剛剛來,什么規矩也不懂,別人說什么,我自然是照辦,等到歐陽出去之后,我才下意識地往走廊上面看了一眼,感覺這個局里面的人真的好少,剛才上樓來,幾乎沒有瞧見幾個人,空空蕩蕩,像鬼樓一樣。不過這事兒,我也只是心中估量一番,不敢表現出來。就這般傻乎乎地等,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歐陽方才回來,跟我說局里面的領導,只有吳琊吳副局長在,聽說來新人了,便讓帶著去見一下。 我跟著歐陽一起,蹬蹬蹬來到了四樓吳副局長的辦公室,走進去,瞧見又是一個地中海大叔,腆著個大肚子,正拿那一條縫兒的小眼睛戳我呢。 我規規矩矩地上前問好,吳副局長指著桌子上面的檔案,問我道:“陳二蛋,十八歲?” 我心中一緊,這檔案是戴校長之前弄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何要給我做大三歲,不過他做事總是有理由的,吳副局長這般問,我也只有點頭稱是。沒曾想那大叔竟然在搖頭,對我說道:“嗯,巫山學校真不靠譜,年紀這么小的畢業生,都塞到我們這兒來,看看你,還只是初級班畢業的,這學歷,恐怕也就是個初中生吧?嘖嘖嘖,你自己說說吧,對于自己的以后,你有什么想法?” 吳副局長一臉嫌棄的樣子,讓我感覺新單位可能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好待,面對著他的責問,我感覺倘若把自己未滿十五歲的真實年齡報給他聽,這人會不會頓時就炸了。 我規規矩矩地說了些套話,無非是好好工作,認真努力,一定不會辜負領導的期望之類的話兒,那吳副局長又問了幾句話,接著埋頭簽了幾個字,然后冷冷地說道:“試用期一年,我會盯著你的,如果你在年終考評的時候成績太差,到時候,無論你是走了誰的關系,都不頂用的。”簽完字之后,他將表格遞給了歐陽,然后便再也沒有看我一眼。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吳副局長辦公室,跟著歐陽一起下樓來,剛才還頗為熱情的歐陽現在卻顯得有一些冷淡,遞給了我以一個條子,告訴我入職的行動處二科室在一樓左手第二間,憑條子可以去后勤科那兒領取食堂飯票和宿舍鑰匙,至于工作證,過兩天才會發給我。交代完這些,她一甩馬尾,竟然就直接把我給扔在了樓梯口。 這前后反差強烈的態度,顯然是受到了吳副局長的影響,我愣了愣,然后苦笑著往下走,去尋找我入職的科室。 到了地頭,我瞧見門虛掩著的,里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聽著氣氛不錯,我便抬腳往里走,瞧見這寬敞的辦公室里面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其中一個眉毛往兩邊滑落、長得十分有趣的年輕人正在這兒說笑話,大伙兒正笑得前仰后合呢,瞧見來了人,都一齊看了過來。被人注視,我恭恭敬敬地給大家點頭,然后打招呼道:“各位前輩,我是科里新來的同志,叫陳二蛋,請大家多多關照。” 我一說完自己的名字,幾個人都樂,一個四十來歲、長相頗為成熟的中年男子站起,過來與我握手,一邊搖一邊說道:“歡迎歡迎,早聽說上面要調人過來了,沒想到今天過來。嘿,怎么沒人帶你來呢?” 我剛想解釋,那人便攬著我的肩膀來到了辦公室的中間,給我介紹道:“孔梓丞,老孔,他是我們科室的老同志了;這是你向榮大姐,還有這位,魯子頡,小魯,比你早一年來這兒——對了,我叫做申重……”申重這邊說完,我立刻挨個兒地打招呼:“孔哥、向姐、魯哥、申哥,大家好……” 相比之吳副局長辦公室的冷漠,這兒倒也還算熱情,一番寒暄之后,我也熟悉了行動室二科室的人員,了解到除了他們,我們還有一個科長和另外兩個科員,不過他們去外地辦事了,所以此刻沒有在。老申在這兒資歷最老,是副科,科長不在的時候就他最大,在了解到我剛剛從外地過來報道,什么都沒有弄之后,直接給我批假,讓我先去后勤科那兒將住處處理妥當,然后歇兩天,再來上班。 有這樣開明的領導,我自然是沒口子的感謝,跟二科室的人道別之后,我去了后勤科領了飯票,接著又給帶到了單身科員宿舍。 出乎意料,許是局里面人太少的緣故,我竟然分到了單獨一間,雖然是筒子樓,但是也足夠讓人驚喜了,當天我便將羅大rou和胖妞領進了宿舍,也算是在金陵這地界安了家。接下來的幾天,羅大rou每天出去找事做,而我則在二科室里面,跟著申重熟悉情況。這不了解還好,當我真正深入,才發現所謂的行動處,其實就是個新架子,跟張隊長領導的工作隊完全不一樣,十年浪潮,摧毀了太多的東西,很多工作都處于停滯狀態,現在雖然正在努力恢復,但是一切都屬于草創階段,上面下面,都有些找不到頭緒。 找不到頭緒,那就是很閑,我每天都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自己干嘛好,瞧瞧別人,捧著報紙,喝著茶水,優哉游哉,讓我困惑不已。 我這邊閑得厲害,而羅大rou則忙得不可開交,這是因為我有工作,而他則啥都沒有,當初雄心萬丈地出來,然而如果找不到事情做,灰溜溜回去,這可不丟大臉了?有著這樣的想法,他幾乎每天清晨就出去了,很晚才挨家,躺下就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找了他幾次,都說不清楚,一會兒在碼頭上面看人卸貨,一會兒在中山陵跟人跑腿,然而在九月末的時候,一天晚上,他很激動地回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興奮地問道:“二蛋,你猜猜,我今天碰到誰了?” 第二章 再遇小妮一家 羅大rou在來金陵之前,也就只在麻栗山那一帶轉悠,根本不認識別的什么人,那個時候正好是我最苦悶、最迷茫的日子,跟幾位好友寫過信,都沒有收到回復,想一想,還以為是啞巴努爾找過來了,然而沒想到他賣了一個關子之后,最后竟然告訴我,說碰到了張知青一家。 這事兒說來也巧,張知青的老家雖然也在這個省份,但是并不在金陵,之所以會遇上,是因為去年恢復高考,張知青考上了金陵大學。 張知青的背景,羅大rou并不知道,但是卻不會瞞著我爹,畢竟兩家是干親,當初我舍命救了小妮,并且和努爾一起,將他們家的那嬰靈給整治妥當,這是一份nongnong的情誼,所以我曉得張知青他爹其實也是一位老干部,先前他下鄉,是因為老子進了牛棚,后來反正,又重新走上了領導崗位,這才有了他回城,以及將一枝花、小妮一同帶回的事情,而這一次,羅大rou告訴我,說張知青在讀大學,而一枝花則調動到了金陵的一家鋼廠里面,做工會干部,把家也安在了這兒。 他鄉遇故知,這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不過張知青在我們麻栗山,是屬于落了難,未必會想人知道,也未必會認我們這些窮親戚。 我心里面是這么想的,但是羅大rou卻告訴我,說無論是張知青,還是一枝花,對于能夠在金陵碰見他,都感到十分的高興,張知青學校里有課,平日里不回家,但是等到周六,他邀請羅大rou和我去他家里做客,說要款待一下兩位麻栗山來的人。聽羅大rou說得眉飛色舞,我曉得他大概是想托張知青一家幫著找一份生計,而我卻不由得想起了小妮,那個總是叫我“二蛋哥”的干meimei,不知道她長大了一些沒有。 羅大rou已經代我答應了人家,自然沒有爽約的道理,到了周六,我不顧旁人訝異的目光,帶著胖妞,然后和羅大rou去商店里買了一瓶麥乳精和新鮮水果,然后乘車到了省鋼廠的住宿區附近。 地方是沒錯,但是我們都沒想到省鋼廠實在是太大了,無數的房子看得我們兩人都有些暈,偏偏羅大rou這會兒又忘記了張知青家的地址,越想越糾結,一時間愣在了那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然后朝著我們招呼道:“羅哥哥!二蛋……哥?” 我低頭一看,嘿,這可不就是張知青家的女兒小妮么?幾年的時間沒見了,她個兒高了一截,臉也瘦了,瓜子臉,粉嫩粉嫩的,一雙眼睛忽閃忽閃,黑黝黝的泛著光芒,像天上的星斗,可真好看。這個時候的小妮,是九歲,還是十歲了?羅大rou之前跟小妮見過一面,倒也不會陌生,不過我和小妮,彼此看著都有些驚訝,因為我們的變化實在是太大的,一時間都有些愣,不過好在那小妮子倒也不懼生,一把過來拉我的手,興奮地喊道:“二蛋哥,你的個子長得真高,要不是胖妞在,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小妮對我十分親熱,嘰嘰喳喳,三言兩語便將我們這幾年沒有見面的陌生感給直接扔到了爪洼島,對于小妮的親熱,羅大rou充滿醋意,在旁邊不滿,小妮噘著嘴,說:“二蛋哥是我的干哥,我對他肯定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