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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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超度咒文,并非什么強力的東西,不過就是勸人向善,消磨斗志和戾氣,聽久了,自然而然的受不了,這是一個水磨功夫,但凡能夠闖蕩碼頭的和尚道士,都會這么一點。 嬰靈雖然無形,但是卻能夠去感受,這并非通過炁場,而是一種心靈上面的溝通,我能夠感受到那一縷青煙,便是嬰靈化散、度化的具象,心中正想著大功告成之時,瞧見啞巴在我身前的地板上面寫下這么一句話,頓時就有些疑惑起來。 我與啞巴努爾,相熟不過一天,按理說不會有太多的信任,然而人和人之間總是不同的,有的人相交一輩子,都疏遠,而我與這個笑起來有如春風拂面的啞巴少年卻是一見如故,他說的話,可比那真金還真。 面對著我的疑惑,啞巴開始給我解釋,配合著手語和攆山狗的旁白,我大概清楚,原來在剛才最后一下,那東西自知必死無望,便將一部分戾氣遞出,鉆入我的體內。 此戾氣屬陰,性刁且寒,平日里如冬眠毒蛇,毫不起眼,但卻如跗骨之蛆,源源不斷地禍害于我,并且還會在關鍵時刻,置我于死地。此物深入膏肓,藥力不能達,唯有緩慢調養,徐徐化解。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聽得啞巴的意思,我反倒是笑了起來,說:“我二蛋本來就是個倒霉蛋兒,若是換了別人,這還要哭上兩場,是我的話,過眼云煙而已。”我說得豪氣,啞巴似乎聽懂了,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來,擰開蓋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遞給我。我聞了聞,濃香甘爽,微微帶辣,是酒,我沒喝過這玩意,但是瞧青衣老道喝過,甘之如飴,知道是好東西,也抿了一口,火辣辣,只燒心,結果嗆得只咳嗽,不過咂過味兒來,倒是綿長。 啞巴咧嘴大笑,然后過去看小妮去了,攆山狗過來拍我的肩膀,說:“二蛋,真男人。努爾他這樣的生苗人,最重英雄,肯把腰間的酒給你喝,算是認下了你這朋友了……” 我抹著嘴邊的酒液,也跟著笑,心里面豪氣十足,覺得能夠交上啞巴努爾這樣的朋友,怎么樣都值得。 啞巴忙活好久,終于確定小妮無事,弄了點寧神養氣的湯藥,使其睡去,又找到張知青一家,告訴他們,這嬰靈之所以會困擾許久,是因為它天生就是不凡人物,如果生下來,必定名揚天下,然而這回走投無路,才會心生怨恨,這怨靈雖解,執念未消,五年之內且先別要孩子,不然它還會過來叨擾,以后的初一十五,上一炷香,也算是盡一盡父母的緣分。 這些一一應下,啞巴便不再停留,而是提著張知青家準備的禮物,與我們一同返回龍家嶺。 他是住在攆山狗家里,我也沒有歸家,而是腆著臉一起混過去。那嬰靈十分難以對付,所以即便是蛇婆婆的弟子,啞巴也有些精疲力竭,不過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很認真地走著路,一步一個腳印。我從小頑皮,伙伴也多,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同齡人,雖然他才比我大一兩歲,但是給我的感覺,好像那大人一般,心里面有著許多心事,和悲傷的過往。 那天晚上我是在攆山狗家睡的,我和啞巴睡床,羅大rou被我們擠得只有睡地板,我跟啞巴說了好多話,從小時候的各種囧事,到后來上了五姑娘山,與胖妞、小白狐兒一起生活的日子,都講。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對這個啞巴少年有著特別的親近之感,他很認真地聽著,不時還點頭比劃,又沖蹲在房梁上的小猴子胖妞笑。 本來十分疲憊,但是這一聊天,不知不覺東方的天色就明朗了起來。 啞巴本來是打算解決完這里的事情,就回山的,然而跟我聊得默契,第二天居然也沒有動身的念頭,而是與我把臂言歡,同游龍家嶺,在后山的山坳子里面,他也不藏私,給我亮起了他嫡傳的苗巫十二路棍法。他手上的那個木棍是用那杉樹芯做的,自小就有,表面早就被汗水浸透,氣息養足,長不過三尺,兩頭滾圓,耍弄起來,卻給人予重影無數的威風。 我跟老鬼修習的都是些粗淺的法子,站馬步、打直拳,黑虎掏心,要么就是各種持符解咒的法子,像這種千錘百煉的套路,倒是少有,看得津津有味。 啞巴平日里應該很少跟人交往,除了跟我這話癆之外,也就和胖妞親近一些,其他人,無論是羅大rou還是我爹,都不太愛搭理,唯獨攆山狗跟他們寨子有些淵源,才會聽一些。我們兩個在一起玩了三天,他才返回深山里面的生苗寨子去,臨走前依依不舍,還送了我一個小銀牌,上面是一個碩大的牛腦袋,表面發黑,看著好似古物。我也不客氣,收下后翻遍身邊的物件,想把那小寶劍贈予他,他堅決不接受,最后拿了我的一顆塑料紐扣。 啞巴走后,我有事沒事就往羅大rou家竄,纏著攆山狗叫我手語,那段時間把羅大rou他爹纏得沒辦法,后來看到我就躲,弄出了好多笑話。 張知青家出了那么一件事情后,他終于沒有再想著調回城里去,每天依舊出工干活,安心地照顧一家人,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在得知我為了就小妮而受到了隱疾之后,一枝花總是帶著小妮過來看我,有時帶些吃的,有時就純粹是走動,我還瞧見一枝花跟我娘在背地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說些啥。 那時候我迷著學手語,整天凈去逮攆山狗去了,倒也沒有怎么留意這些,不過小妮在我家出現得多了,也明顯地感覺到兩家人親近許多。 張知青是外來的,我爹也是解放前才到的龍家嶺,兩個男人還算是有一些共同話題,田家壩和龍家嶺離得不遠,兩家走動頻繁,不知道怎么地,小妮就認了我爹當干爹,而我也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妹子。小妮從小就漂亮,皮膚像雪一樣白,多了這么一個妹子,其實還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特別是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喊我二蛋哥,哎喲喂,骨頭都有些酥了。 不過唯一讓我不滿的,就是羅大rou、龍根子和王狗子這幾個龜孫,總是笑嘻嘻地纏著我,說二蛋哥,我給你當妹夫吧,以后都叫你哥。 當然,這些家伙都逃不過我的一番痛揍。 時間慢慢流走,又是一年過去,山外面早已經換了天,浪潮平息,撥亂反正,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所關心的,農民嘛,最關心的不過就是土坷垃里面的產出,是否能夠填飽這一家人的嘴巴和肚子。我十三歲那年,龍家嶺來了一支勘探隊,說是要進山找礦,讓村里出兩個認識路的村民。細數整個麻栗山,要說熟悉這片深山老林子的,恐怕攆山狗要說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了,所以他算一份。 后來有人聽說山里面的瘴氣重,又過來找我爹。我爹本來不愿去,但是人家出的酬勞高,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就接了這活。 那些人去探礦,來了近二十號人,說是最多幾天就回來,然而這一入了林子,十來天都沒有消息,留守的人和我們家屬都慌了,我看著我娘和我姐那一日比一日擔憂的表情,想了想,將小寶劍和符袋帶在身上,便去找羅大rou,問他要不要和我進山。 第二十一章 林中吊尸 生于麻栗山的我們,在八歲的時候,就敢往山里面闖,時光匆匆,五年過去,如今的我和羅大rou都已經長成大人模樣,那家伙他爹是獵戶,rou食多,身體格外強壯,說是十六七歲的大小伙也不為過,而我也在五姑娘山生活數年,也一點怯意沒有。 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那叫一個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幾句話說完,一拍即合,找到了村子里面留守的勘測隊領導,說準備進山尋找。 勘測隊這次總共來了二十多人,就留了三個在龍家嶺,一個做飯的老頭兒,還有兩個領導,一個姓劉,一個姓馬,劉領導四十多歲,穿著藍色的干部裝,四個兜,還帶著黑框眼鏡,馬領導小他一點,眼睛狹長,臉頰上面有一道疤,十分兇悍。這勘測隊進山二十多天,毫無音訊,他們也是焦急得很,但是我和羅大rou這般找來,還是覺得可笑,不想理我們,馬領導還想把我們攆出門外去。 他們這德性讓羅大rou十分氣憤,勘測隊里面有他爹,本事比他大得多,他不好比,便把我往前推,趾高氣揚地說道:“知道他是誰不?上清派宗師李道長的關門弟子,本事厲害得很呢,我們也不問你們要什么,只要告訴我們,他們去哪兒勘探了,我們自個兒找去。” 羅大rou說得硬氣,而我這些年來在青衣老道跟前打雜,回家之后又沒有放下道經,隱然間有一種超越羅大rou這種同齡人的沉穩,他們也是病急亂投醫,拱手問起:“未曾請教?” 我瞧見這兩個認真起來,倒也沒有領導的架子,反而有些江湖的路數,于是不卑不亢地說道:“我早先遇劫,福緣深厚,倒是遇到一位老師,學了點毛皮。這事情本來也不想過問,不過隨同勘測隊一起進山的陳知禮醫師,他是我爹,所以也只有冒險進山一看。”我說得淡然,旁邊自有羅大rou將我的光輝事跡一一講明,從溪邊水鬼,到怨咒嬰靈,抹去旁人功勞,然后娓娓道來,無限凸顯出了我高大偉岸的形象,那兩位領導倒也不敢怠慢,連忙把我們請進屋子里,一番盤問之后,那個姓劉的領導一拍大腿,說妥了,破釜沉舟,我們進山。 兩個半大小子,帶著一只猴兒,忽悠著兩個勘測隊留守的領導一起進山,太陽初升,我們就已經過了螺螄林。 莽莽麻栗山,上百里的山路曲折,螺螄林是最靠近外界的地方,進了里面去,就是大山——無邊無際的大山,從東走是五姑娘山,打南便走是我先前遭禍的小溪,再過去就是啞巴他們的生苗寨子。勘測隊跟以前日本人的不一樣,不是勘測鐵礦,所以走的是北方。 出了螺螄林,一進山,這路就不成路,獸徑兩旁的茅草愣是能比人還高,十分難行。 羅大rou這些年也不讀書,跟著自家父親滿山竄,學到不少本事,他家那鐵砂槍被攆山狗拿走了,手中只有一把磨得鋒利的快刀,一路在前探路,身形矯健,倒也有他爹的幾分風范。走了小半天,他發現了攆山狗留下來的標識,那是一種在樹上刻出來的印記,他用手摸了摸,眉頭發皺,回過來跟我商量:“二蛋,這印子可有些時間了,我爹他們怕不是遭了什么災?” 這山里有狼,我是知道的,除了狼,據說還有老虎,還有好多老人口中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二十多人啊,沒有一個能夠回來,莫非是像蛇婆婆這樣的人,出了手? 沒道理啊,羅大rou他爹常年跟這深山里面的生苗寨子換鹽巴,結交下了很深的交情,要不然他也不能夠將啞巴努爾從山里面叫出來辦事啊? 事情有點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不過再難,那失蹤的人里面還有我們兩個人的爹,我們一定會找過去的。我們把事情反饋給了隨同而來的兩位領導,他們也沒有多說,講沒關系,直接進去,到了指定的地方,我們再說。 說來也奇怪,這兩位領導跟我們以前看到的干部不一樣,背著兩個大包,跑了這么久的山路,臉不紅氣不喘,神采奕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在山里面跑的緣故。現在的時間還早,我們也不耽擱,再次往前走,每走一段路程,羅大rou總能夠找到他爹留下來的獨特印記,然后跟著這指引前進。 那兩位領導對我和羅大rou十分滿意,他們其實早就想進來了,主要就是因為不熟悉這山,怕轉迷了路,現在有羅大rou在這里,就沒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催促著我們趕快前行。 山路難行,卻擋不住我們對于失去親人的恐懼。我們走得匆忙,而且還是瞞著家里人來的,所以除了幾個粑粑,也沒什么準備,但是勘測隊的兩位領導卻是準備周全,軍用扁水壺,還有好吃的罐頭rou,都能夠補充體力。一路走走停停,腳步匆匆,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下午,我們來到一條寬敞的小溪來,兩邊是高高的山澗,那溪水也湍急,夕陽透過林間落下,能夠看到那溪水的表面,有金色的反光出現。 我看到兩位領導的喉嚨不由自主地蠕動,立刻明白過來,這溪水下面的沙礫里面,有金砂,倘若是能夠淘弄出來,還真的是一門絕佳的好生意。 果然,瞧見這場景,兩位領導就走不動路了,將身上的背包放下來,從里面拿出一個簸箕形的漏斗,然后挽起褲腳,朝著下游稍微平緩一些的溪水里走去。若擱在平日里,我和羅大rou說不定也跟過去了,然而這金子再好,也沒有爹親,于是我站在岸邊的石塊上朝兩位領導喊道:“劉領導、馬領導,我們還要趕路呢,可不能在這里停留啊?” 劉領導低頭在溪水里面尋找著金砂,而馬領導則不耐煩地朝我們揮手喊道:“小孩,你們先在岸上找一找,我們勘測一會就上來。” 看到他們都掉進錢眼里了,十幾口子的人命都及不上那些溪水里面的金砂,羅大rou立刻就想發火了,脖子憋得通紅,我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你先別急,他們不找,我們自己找。”羅大rou被我勸下,仍然憤憤不平地嘀咕道:“這兩個人,一點都不像是領導干部,反而像是掉錢眼里的資本主義。” 我沒有回話,環目四望,瞧見在上游的一片草地那兒,好像有些東西,連忙拉著羅大rou過去看。 這溪水在山澗下面,上游下游都有巨石阻隔,便是我們,都足足爬了一刻鐘,才到現場,瞧見這里就是勘測隊的臨時營地,有帳篷,有被褥,鍋碗瓢盆,我在一個帳篷里還翻到了我爹的桐木藥箱子。 地方是找到了,不過人呢? 我和羅大rou對視一眼,都覺得一陣古怪的感覺爬上心頭,跑出這營地,朝著下游喊,說找到了。羅大rou的嗓門大,雖然隔著幾塊大石頭,不過整個山澗都有回響,然而那兩位領導都沒有回話,我不知道他們是被金砂瞇了眼,還是咋地,吸了吸鼻子,突然聞到有一股濃郁不散的臭氣,便拔出腰間的小寶劍,緊緊握著,然后對旁邊的小猴子說道:“胖妞,去看一看!” 胖妞得令,鼻間聳動,然后朝著旁邊的小林子那兒竄去,我緊緊跟在后面,越往里走,那臭氣越重,等我來到了跟前的時候,聽到胖妞凄厲的嘶喊聲,抬頭一看,卻見前方的樹上,吊著四個舌頭長長的尸體。 這些尸體已經半腐爛了,滴滴答答的尸液往下滴落,白乎乎的蛆蟲在皮膚真皮層下穿梭,四肢垂落,那風一吹,我就跪倒在地,哇的一聲,中午那午餐rou直接都給吐了出來。 第二十二章 茅山養鬼術 這四具尸體吊掛在杉樹林中,兩具面朝我們,臉已經腐爛,嫩rou外翻,蛆蟲橫流,實在是不堪入目,不過我卻還是能夠瞧出他們,即是勘測隊里面的成員。 還有兩具,背對著我們,風吹晃蕩,瞧那體型,跟我爹倒是有著幾分相似。我吐光了胃里面所有的食物和酸水,胃疼,看著那尸體又心肝兒顫。在此之前,我哪里見過這陣仗,龍家嶺倘若死了老人,那都是放在薄皮棺材里面發送的,吊起來這般腐爛,簡直就是一件滅絕人性的事情,更何況其中還有一具尸體,跟我爹還有那么幾分相像呢? 我嚇得腿肚子直抖,而后面跟過來的羅大rou更是嚇得“啊”的一聲叫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皺了皺鼻子,感覺濃郁的尸臭里面又夾雜著新鮮的尿sao,低頭一看,卻是羅大rou的褲襠濕了一片。 瞧見了看來,羅大rou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牙齒咯咯直響:“二蛋,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誰把這些人都給吊起來了啊?” 他問的這問題,我也想知道,可是我問誰去?盯著那兩具背過身去的尸體,我一個唿哨,胖妞便得了令,一個刺溜,身子便沖到了那吊著尸體的樹下,爬上去,將繩子一擰,那兩具尸體晃晃悠悠地轉過臉來,一雙眼珠子都掉了出來,白慘慘的,不過都不是我們認識的人。瞧見這,我的心中也放下了大半,此行兇險莫測,無論是羅大rou的老爹攆山狗,還是我爹,其實生還的可能都不大,然而沒有見到尸體,那希望就仍在。 想到我爹,我便把所有的恐懼都壓回了肚子里面來,口中暗自默念著“敕身咒”,朝著前方走去。 這“敕身咒”源自于《太上三洞神卷》雷霆、除病、驅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等合計七百八十余則咒文之一,能夠讓人的心情快速放松。不過所謂“咒法”,需要言傳身教,這話兒是有道理的,因為無論是語速、語音還是韻律,都會影響到咒文的通靈,我雖然熟讀《太上三洞神卷》,但是身無氣感,真正能夠領悟精髓的也只有“赦身”、“火鈴威光”、“消災”、“捉縛”、“絕瘟”以及“會雷”幾種,而且還都需要相應的符箓來配合施行,十分不便。 兩遍赦身咒出口,我心稍安,強忍著那腐爛惡臭,走到那尸體之下,瞧見旁邊有一對巨大的血色腳印,朝著林子深處行去,而在旁邊,則有好多凌亂的腳印。 瞧見這詭異的場面,我曉得事情已經十分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是不會有這么出奇的場面發生,我回過頭來,喊羅大rou:“大rou,我艸,你別蹲在那里了,快過來,我們過去瞧瞧。” 羅大rou沒有移動腳步,連站起來都沒有,而是帶著哭腔喊道:“二蛋,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羅大rou萌生去意,然而我卻是反而堅定了一直走下去的心思,回過頭來,抱著羅大rou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兄弟,行百里路半九十,也許我們在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夠看到你和我的老爹了。你愿意現在就做一個逃兵,回去面對你娘么?”羅大rou想一想他爹纏著頭巾,扎腰帶,背著一桿槍的颯爽英姿,整個人便站了起來,咬著牙說:“行,我們過去看看!” 然而就在這時,從我們的身后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從遠而近,在這種充斥著惡臭和尸體的環境中,聽著是那么的瘆人。 羅大rou的臉都變得跟紙一樣白,猛地扭過頭去,一看,“啊”的一聲叫,渾身直打擺子,接著一聲壓低嗓門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尸體,一直就在這里?”我抬過頭去,來的是劉領導和馬領導,兩人渾身濕漉漉的,挽著褲管和袖子,一臉嚴肅地望著我們。 我也沒有問他們在溪水里面到底有沒有淘到金砂,而是站起身來,低聲說道:“四具尸體,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看著腐爛程度,應該有些時日。” 劉領導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說道:“應該是來的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清晨死的,老馬,把人放下來,看看是怎么死的。”兩人之中,以劉領導為主,馬領導聽了命令,走到樹下,手連續揮了四次,那四具尸體便跌落到了下面的落葉間。他速度極快,但是我卻能夠聽到有銳物的破空聲,心中奇怪:“這勘測隊的領導,怎么還有這耍弄飛刀的身手?” 我心中疑惑,不過為了避免麻煩,也沒有多說,而是走到近前,瞧見馬領導在那里嘀咕道:“媽的,小午、阿龍、偉杰、小七……死得真慘,早知道就不帶你們出來了!” 他的話語冷冷,心中幾乎要滴血了,然而劉領導卻好似沒有聽到,而是從隨身的包中掏出了一對塑膠手套來戴上,又有一把黃色小刀,開始翻檢尸體。 這尸體各自在樹上十來天,風吹雨淋,這山里面又悶又潮,早已腐爛,小刀輕輕剖開那發脹的皮膚,立刻有一股子的尸氣噴出來,我和羅大rou都受不了,站得遠遠,然而劉領導和馬領導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一絲不茍。當時現場的氣氛簡直是凝重極了,別說羅大rou,我都有一種當即逃離的想法,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劉領導在對馬領導低聲說道:“是中了尸毒死的,瞧這布置來看,是茅山養鬼術啊——你看他們幾個腰間以下,大腿以上的皮膚,都是被剝走了……” 他說得玄乎,我的心卻不斷地往下掉——這勘測隊的領導,怎么還懂解剖尸體?而且還能夠把這些說得頭頭是道,好似真的一般? 莫非,他們跟那青衣老道是同行,也懂那些詭異的奇門法術? 若真的是如此,我先前在他們面前的吹噓,可不就是魯班門前耍大斧了么? 我的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時間沒了主意,而這個時候,那個劉領導突然抬起頭來,臉上還有幾滴黃色的尸漿,沖我笑道:“二蛋,你說你學過一些道術,來幫我們參謀一下,弄成這么一個場面來,到底是什么目的?”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一點也不敢虛瞞,擺手推脫道:“兩位見笑了,我只是個鄉野小孩兒而已,就讀過幾天經書,也用不到實際的地方來,你們說,我們聽就是了。”那劉領導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一般,也不再說,而是跟馬領導商量幾句,接著站起來,將手套上面的尸漿擦干凈,然后朝我們招呼道:“事情大概清楚了,他們撞到了不該招惹的東西,又沒有拜好碼頭,所以殞了命。跟我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就是了。” 瞧見這極度恐怖的場面,劉領導居然沒有一點兒緊張的表情,而是帶著馬領導,沿著那血腳印,朝著前方走。 我和羅大rou對視一眼,趕忙跟在后面,不過前面這兩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走得飛快,一轉眼就快沒有影子了,我們只有甩開膀子在后面跑,跑了一盞茶的功夫,我還在招呼胖妞,余光突然瞧見前面的羅大rou身子“嗖”的一下就不見了,嚇得半死,而后便是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往著下方摔去。如此一落下去,頓時就摔得我鼻青臉腫,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摸到了我的脖子上來。 旁邊的羅大rou則大聲地哭:“哎喲,你爺爺的,別摸我褲襠……” 第二十三章 暗夜驚變 羅大rou人如其名,這事兒我們一起玩尿泥的時候我便知道,聽到他叫得這么犀利,我覺得摸在我脖子上面那只冰冷的手,反而沒有那么陰森恐怖了。 接著黑暗中有一個人影站了起來,一把抱住了羅大rou:“我兒,你咋來了?” 我一聽這聲音,哎喲,居然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攆山狗,本來以為他這回九死一生了,沒想到居然窩在了這個陷坑洞子里面來。羅大rou也聽出了他爹的聲音,渾身一陣激動,反過來摟住,大聲喊道:“爹,你沒死?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合不攏嘴,攆山狗卻是一陣郁悶,敲了他兒一腦殼子,憤憤地說:“怎么,你狗日的想我死啊?” 兩人一番熱鬧,解釋完為何進山之后,我過去拉攆山狗的胳膊,小心地問道:“羅叔,我爹呢?” 攆山狗聽我問起,剛剛激動的情緒又回落下來,一聲長嘆,說:“唉……”這一口氣嘆得我渾身發毛,腦海里立刻回蕩起了那樹上吊著的幾具尸體,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著攆山狗的大腿搖晃:“羅叔,你快講,我爹到底怎么了?” 我這一搖晃,攆山狗也站不住了,跌倒下來,這時我才感受到了他的虛弱,問怎么回事,攆山狗苦笑著說:“你叔在這里待了十來天,隨身帶著的,能吃的都吃了,現在是餓得頭昏眼花,怕是不行了。”旁邊的羅大rou一陣激靈,立刻從腰間摸出一個鐵盒子來,還有一個水壺,遞給他爹。攆山狗低頭一瞧,竟然是一盒午餐rou,喉嚨里咕嘟一響,根本不作思量,一會兒的功夫,所有的東西便已經下了肚子。 午餐rou吃完,攆山狗美美地喝了一口水,長長出一口氣,這才說道:“二蛋,我沒有遇到你爹,當時太亂了,我見機不對就跑了,結果掉進這里,日月不見。” 我爹不知生死,我強自收斂起惶恐不安的心情,說:“羅叔,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弄成這個樣子?” 攆山狗背靠在陷坑邊緣,又灌了一口水,摸著有些撐的肚皮,這才緩緩說道:“媽了個巴子的,原本以為這勘測隊拿著正正經經的介紹信,是國家派來的人,沒想到居然是資本主義的走狗……” 攆山狗是在進山第二天的時候發現不對勁的,一般來講,國家的勘測隊等級都比較分明,有領導,也有技術員,還有做苦力的大棒子,然而這些人普遍都有些江湖氣,稱兄道弟這且不算,整個隊伍除了一個姓王的老棺材蓋子,其他人說話都是沒上沒下的。 他攆山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心中仔細揣摩,心想著這些家伙莫非是那些盜墓的?聽說很久以前,漢朝楚王的暗墓就藏在這片山里面,好些個做這種營生的土賊,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就是挖這些老祖宗的墓地,然后把里面的文物刨出來,通過香港、老山等邊界賣出去,拿到外國人的博物館里面展示,能賺老鼻子錢。浪潮這么多年,整得肚子都吃不飽,人心思動,別說是這些人,就算是他攆山狗,都有些心動。 攆山狗把這事兒跟我爹講起,我爹說他也知道了,而且還在想,這些人做的買賣不正當,心黑手辣,說不得還要害我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