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書迷正在閱讀:寵妃重生后更能作了、七零小美人、透視小醫仙、妄想結局、傅少獨寵契約妻、惡毒反派是美慘強[快穿]、怪物女友、我用美食征服主角團的日常、學霸風云、對生
我恭恭敬敬地磕頭,額頭點地,朗聲說:“道爺請講!” 一壇濁酒,青衣老道喝得略高,長身而起,朗聲說道:“其一,術法險惡,修行路長,所有術法皆乃兇惡之氣,是重器,如無溫良和善之心緩解,便會入魔,所以其一你需向善,這可依得?” 我叩首,一字一句復述,然后高聲說道:“我曉得了?!鼻嘁吕系李h首,又復說道:“其二,善惡隨心,又隨性,天下間有幾人能夠說清,我既然救得你性命,傳你活命之法,便有成全你的功勞,以后如果你遇到我宗門之人,千萬需要退避,不可忤逆,這可依得?” 我不曉得青衣老道還有什么親戚朋友啥的,不過也是叩首允諾,而他也不停歇,繼續說道:“其三,邪魔擾心,誘人向惡,最是擅長,日后你若能夠活命,有人引你向惡,若是真惡,你自應當與之為敵,便是死,也不能與之同行,助紂為虐,這可依得?” 我不解其意,也不知道這三句承諾會對我的一生有何影響,只是復述叩首,完畢之后,青衣老道哈哈大笑,說:“既然都應允了,那么我為你做血咒,你可有意見?” 血咒? 這名字聽起來忒嚇人了,不過我卻是沒有什么后路可選,磕頭蟲一樣地說好,青衣老道走進里間,不一會兒抱著個小箱子走了出來,讓我坐到銅鏡之前,盤腿坐好,然后閉上眼睛。我不敢違背,依樣照做,然而沒過多久,我感覺到雙手手腕處突然一陣刺痛,接著就有血往外流,我想要睜開眼睛來,卻聽到青衣老道一聲厲喝:“閉眼!” 我被嚇到了,死死閉住眼睛,然而卻感覺手腕上的鮮血留得越來越多,接著是腳踝,這種流血的痛苦在黑暗中,顯得更加的陰森恐怖,我不敢哭,也不敢動,只有咬牙硬忍著,結果感覺到一只手指開始抵在了我的額頭上,青衣老道開始沾著血,在我的臉上涂抹起來。 他一邊抹,口中一邊念念有詞:“勒令通尊急剎靈斃雷電繳消絕瞻、勒令護法四門尊者運教成本經集、勒令jian貪枉魔神顯靈光氣霾除退……” 如此持續良久,突然我感覺頭頂被猛地拍了一下,他一聲暴喝道:“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軒,急急如律令!”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沸騰起來,忍不住地睜開眼去,卻見到青衣老道雙手拇指處迸發出兩滴金色鮮血,竟然朝著我的一對眼睛射來,我啊的一聲喊,感覺靈魂都被洗滌和燃燒了一般,當下也盤坐不住,在地上翻滾好幾圈,發瘋了一般的哭嚎,然而仿佛重音一般,我感覺我身體里面還有另外一種哭聲,嚶嚶嚶,是那種直入骨髓里面的陰寒。 我痛,但是卻睜開了眼睛來,瞧見先前騎在我脖子上的那個鬼小孩竟然也在我的面前,濕淋淋的,一雙慘白的眼睛里,開始往外面冒出鮮血來。 哇哇哇、哇哇哇……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中莫名的憤怒,伸手去抓,這回竟然給我抓到了,我顧不得這水鬼孩兒腦袋上盡是水藻和魚蟲的恐怖,憤怒地去撕它的臉,原本無比兇惡的它竟然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只是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后腦勺一痛,抬頭去看,卻見那青衣老道輕聲喝道:“你若要向善,就要遏止殺戮之心,它雖然纏你數日,讓你輾轉難寐,但也是可憐之人,還不如把它超度了去?” 他用的是一把戒尺,敲得我好痛,不過我還是咬著牙,求教道:“怎么超度它呢?” 青衣老道收起戒尺,雙手結印,抵在了我的后背上,然后朗聲說道:“我這里有《登真隱訣》終卷殘部一份,你且隨我念來——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他朗聲念,聽在我的耳中卻似那雷聲轟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腦海里仿佛也浮現出了相關的記憶來,一聲不差地念誦起來。我誦得仔細,而就在這樣的經文之中,那頭水鬼孩兒的身形開始慢慢地化作虛無,接著脫離了我的身體,朝著上方飄去。 我看見那水鬼孩兒似乎在笑,原本盡是怨毒和狠厲之色的眼睛里面,現在竟然有著感激之情。 善為海,德為根,人心感激,則四季安寧,我的心中暖暖,也覺得讓這水鬼孩兒解脫了,遠遠比掐死它,將其擊潰得身形俱滅,更加欣喜。 這便是得到的力量,也是被人需要的那種成就感。 將這水鬼孩兒超度完畢之后,我從銅鏡里面看到了自己,被那張盡是詭異血色紋路的小臉嚇了一大跳,不過很快我就穩定下心神來,回頭看青衣老道,瞧見他也是出了一身的汗,那雙本來干凈無瑕的手上盡是污垢,瞧見我望來,他笑了笑,說:“我這血咒,與他們南疆緬泰的讖法又有不同,除了你體內之魔作惡時才會響應之外,別的時候也不損害你——不但如此,而且這兩滴精血注入你體內,你倒是因禍得福,種下了道果,日后說不定能夠有一番成就呢!” 我看著青衣老道滿是虛汗的臉,心中頓時就被一股無以復加的感激之情充斥著,雙膝一跪,再次磕頭道:“二蛋謝謝道爺的活命之情!” 我跪了這么多次,這回他倒是回應了,大袖一揮,我就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接著他的眉頭一掀,鄭重其事地說道:“此前我也不管你,鄉野小孩而已。自此之后,你也算入門,我便有話交待——男兒生于世間,膝蓋可比黃金,可跪天,可跪地,可跪生養的父母,最后的最后,只可跪授你一身技藝的師父,除此之外,天下皆無你可跪之人,這你可曾曉得?” 我恭恭敬敬地拱手,誠懇地說道:“我記住了,以后也會一直記在心里的?!?/br> 青衣老道拉我起來,語氣稍微和緩了一些,然后認真跟我說道:“你別以為剛才你就萬事皆休了,此為水劫,乃你命中劫數之第二劫,而后你還有十六劫,每一次都比此番更加兇險。若是想要化解,天下間或許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祖靈融煞。什么是祖靈融煞呢,就是以毒攻毒、以惡制惡,用更兇的祖靈來鎮住你身體里的這魔,這里面的講究很多,說了你也未必懂,總之一句話,若想活,就要吃很多的苦……” 我堅定地點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都死過一次了,就不怕吃苦了!” 青衣老道認真地看了我一眼,輕輕一嘆:“你跟他真的很像啊,可惜不是他……他在哪兒呢?孩子,天晚了,你先睡,這山上寒,不要熬夜?!?/br> 我洗過臉,乖乖地跑去草墊子那兒瞇瞌睡,吃飽喝足的胖妞也過來跟我擠,而青衣老道則走出了神仙府,不知道去了哪兒。我經過這一天的變故,身心俱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而我醒過來的時候,卻感覺到脖子處那塊魚鱗濕濕滑滑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難道是…… 第十一章 神仙洞府一打雜 任誰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被來這么一下子,肯定都是嚇得魂飛魄也散,一陣冷汗爬上背脊梁,雞皮疙瘩遍地走。 我的腦子里混亂一陣,猛然睜開眼睛,卻見到一抹白色。 我仔細一看,卻是青衣老道托我照顧的那只小狐貍,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爬到了我的懷里,跟我睡了一晚上,這會兒醒了,正用舌頭舔我的脖子呢。當時是六月份,雖然是盛夏,但是山里面的早晚溫差大,也有點兒冷,難怪它會鉆到我的懷里來。那小狐貍伸著粉嫩的舌頭,眼睛滴溜溜地轉,看到我醒過來了,倏然而動,又縮回了旁邊的黑毛草上面,身子緊緊縮著,一束大尾巴遮住頭,但是那小眼睛卻還是在看我呢。 我沖它笑了笑,那小狐貍不好意思了,扭過頭去,不再理我。 我感覺脖子上有些癢癢的,下意識地伸手過去一抓,結果抓下一大把的干皮來,手指往里摸,原先模糊一片的爛rou,一夜之間竟然全部結痂,摸著滑滑,雖然昨天將那水鬼兒超度,但是我沒有想到脖子上面居然這么快就好了。這情況讓我滿心歡喜,刺溜一下就爬了起來,四處轉了一圈,發現青衣老道并沒有在,我跑出神仙府,發現胖妞居然拿了一把竹枝編制的笤帚在掃地,它個兒小,那笤帚大,結果一來一往,十分可笑。 不過瞧見連胖妞都這般自覺,我也應該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無用之人,要不然依著那位道爺的脾氣秉性,說不定哪天不高興,就把我趕下山去了。 他還沒有告訴我那“祖靈融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可不想回家了去,過兩年,就又要面臨死亡的威脅。 六月天,一大早,一個八歲孩童,一個瘦弱的小猴子,我們哥倆兒開始忙活了起來,胖妞負責神仙府門口的清潔,而我則先是回去看了一下那只小白狐貍,發現它把身子縮得緊緊,也不理我,于是我就把石洞外間收拾起來——家務活我經??次医愫臀夷镒?,并不復雜,只是需要耐心,要是擱以前的時候,我或許就待不住,跑到外面去野了,然而經此大劫,我也曉得了對錯,于是老老實實地做著事情。 相比之神奇的道法,青衣老道的生活水平屬于那種入門級,除了做得一手好飯,其余的都不行,這石洞子里亂得不行,我為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來,努力地清潔,然后歸攏起這里面的物件來。我忙活了好久,累得夠嗆,瞧見那小白狐兒又睜開眼睛過來瞧我了,就弄了一點兒涼開水,用碗盛著,放到它面前來。 小白狐兒的眼睛很亮,像剛出生的嬰孩兒,我們兩個互相瞪了好一會兒,它突然把頭伸過來,小口小口地舔舐。 看到它喝水的模樣,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軟,輕聲對它說道:“小狐貍,你是不是爹娘不在了,所以才跟的那個雜毛老道啊?你別害怕啊,二蛋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蔽疫@邊念叨著,那小白狐兒好像能夠聽懂一樣,朝著我“嗷、嗷”一叫,這聲音像狗,不過更加尖銳,像女人的聲音一樣。胖妞看見我在跟小白狐兒說話,把笤帚一甩,也爬了過來,朝著這小白狐兒扮鬼臉,三個小家伙嘻嘻笑,好是親切。 我們三個就只有我會說話,于是我拍著胸脯,說小狐貍,胖妞,我們都是離開爹娘的可憐人兒,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 胖妞一見我拍胸脯,也照著做,我哈哈笑,它又爬到我身后來,小拳頭沒輕沒重地給我捶,一副討好的模樣。 我知道胖妞又餓了,于是翻開鍋蓋,找了一塊熟爛的兔子rou丟給它,胖妞吃得滿嘴流油,而小白狐兒則舔著嘴唇只羨慕,我瞧見這小家伙體型不大,估計只能喝奶,但是見它餓得慌,不忍心,給它盛了一點兒rou湯,結果小白狐兒吃得也可歡了。照顧完這兩個小家伙吃完,我自己也啃了兩個骨頭,完了把垃圾兜著到外面松樹下埋著,四處轉了一圈,依然還是沒有瞧見青衣老道,我就有些心慌,想著他莫非把我們扔在這兒了? 這么想著,我就更加有些害怕,想起神仙府里面還有個內室,他會不會在里面睡著了呢? 我雖然對那個門前有著神奇銅鏡的內室有些懼意,但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鼓足了勇氣,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路過銅鏡,我朝著里面看了一眼,我還是我,細胳膊細腿,臉上繃得緊緊,全是緊張。過了銅鏡,我往里走,是一個通道,起先有些黑,而后便亮了,呼呼的風刮了過來,走進去一看,這里哪是內室,分明就是一個懸崖邊的敞口,比一般的房子都大,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銅爐,旁邊有一個石案,上面放著好多東西,有黃色的符紙,有十多只掛起來的毛筆,還有無數裝著墨汁的瓷盒,以及許許多多古里古怪的東西。 山風從對面呼呼吹來,刮在我的臉上生冷,不過石案那些更輕的黃色紙片兒,卻一點兒也沒有動。 我知道,這里面是那個青衣老道的布置,能夠讓那些風繞開這兒,從通道這邊過——難怪昨天這么冷,原來是這里的原因。 青衣老道沒在內室,不過這里面有好多琳瑯滿目的東西,看得我發愣,沒想到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冷肅的喝問:“你在這里干什么,誰叫你進來的?”我嚇了一大跳,扭過頭去,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不由得更是心驚,聲音兒發顫地說道:“我,我進來看道爺在不在……” 我眼神四處晃悠,結果那墻壁上突然浮現出一張石臉,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涼。 石臉瞧了我半天,這才緩緩說道:“他去找一個老朋友去了,這里是他的禁地,你以后沒有吩咐,就一定不能進來,知道么?”這張臉棱角分明,是個中年男人,我心中忐忑,不過卻曉得它跟青衣老道是一起的,于是小聲問道:“哦,我知道了——我叫陳二蛋,你叫什么名字?” “老鬼!”石臉吐著了這么兩個字來后,便吩咐道:“水缸旁邊有兩個木桶,沿著峰頂山路往下,到半山腰的時候有一眼泉水,你以后每天都負責打水吧,快去……” 這是我和老鬼的第一次對話,很奇怪,我除了一開始的驚恐之外,心中對于這個山壁之上冒出來的人臉竟然充滿了好奇。得了它的吩咐,我很快便用扁擔挑著那兩個木桶,帶著胖妞,去老鬼說的那口泉眼去打了水。上山下山,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而且這桶大,我人小,來來回回折騰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青衣老道回來了,沒有怎么理我,只是給那小白狐兒帶了點魚蝦,還有一種叫做黃精的東西。 青衣老道不怎么理人,而胖妞和小白狐兒雖好,但是又不會說話,我心里面憋了一天的話兒,除了對胖妞和小白狐兒之外,竟然沒有人理會,于是滿心地想和那個墻壁上的人臉說話,不過又不敢,沒想到半夜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見老鬼又出現了,笑嘻嘻地問我:“二蛋,二蛋,你想學道么?” 我一陣激靈,立刻就清醒過來,連忙點頭說道:“想,我想的!” 那老鬼笑著說道:“要想學道,首先得學寫字,我教你啊,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第十二章 如若有緣江湖再見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幾度紅塵來去,人面桃花長相憶,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華成秋碧。 我本以為自己在這五姑娘山上待不得多久,沒想到匆匆三年就過去了,時間真的很跳脫,你不想它,它便匆匆如流水。三年的時光過去了,我的個子也長高了許多,在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小不點,小白狐兒的傷早就好了,出落得一身炫目的光滑皮毛,至于胖妞這個小瘦猴子也終于能夠名副其實地叫這個名字了,因為它這三年時間里不知道吃了多少鳥蛋和小蟲,營養好,肚腩都要出來了。 五姑娘山主峰離龍家嶺不過半天的路程,抬抬腳就到了,然而我這三年寒暑,卻沒有一次回過家,也沒有見過我爹娘和我姐一面。 青衣老道說我是個妨人的命,最好不要回家,免得給家里人帶來災禍——“七尺留外,年不過旬”。所謂七尺,講的是南北朝的度量,這判詞的意思就是說一旦我差不多長到一米七的身高,就不能在家里面待著了,而后歸家,一年不能待十天。這事情對于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我來說實在是一件無比煎熬的事情,我想我那又善良又刻板的爹,也想我娘,還想把我從小帶大的jiejie大鳳,可這一切,都被青衣老道告訴我的事情給阻隔了。 山鬼老魅聚邪紋,魔頭轉世又一生,我陳二蛋就是這么一個命,這輩子都要輾轉漂泊,難以安生。 不過好在青衣老道雖然不許我回家,但是卻不會阻止我給家人寫信。 我二蛋也上過學,不過沒兩天山外面就鬧運動了,接著田家壩的小學也停課了,于是我們就成了漫山遍野胡躥的野孩子,眼看就要成睜眼瞎了,結果上山來后,卻因禍得福,碰到了一個能夠教我功課的人。這人并非青衣老道,而是神仙府中那個神秘的老鬼,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鬼,但是卻知道它是這山上除了胖妞、小白狐兒之外,對我最親的人。 一開始,老鬼給我發蒙,教我《千字文》、《小兒語》、《三字經》,而后教我《易經》、《道德經》,此乃總綱,隨后便是《登真隱訣》、《清微丹訣》和《太上三洞神卷》三部,又叫我用青衣老道給我種下的兩滴精血習得氣感,然后打熬身體,修習那入門的拳腳功夫。我并非愚笨之人,又時時都有性命之威脅,所以修習得格外勤奮,整日里除了一日三餐和挑水清潔的工作之外,基本上都是在學習。 沒有經歷過苦難,就不知道什么是勤奮,那段山上的日子里,我幾乎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但是卻一直都不能像老鬼所說的那樣,感應到無所不在的“炁”——雖然在此之前,我已經熟讀了教授的道典經藏,雖不甚解,但是卻能夠朗朗上口,歷歷在目。老鬼告訴我,說我之所以感受不到炁,是因為我的意識被壓制了,不過也無妨,你身上有兩滴精血,到時候自然也可以徐徐轉化而出。 我依舊不能學道,但是卻學會了寫字,每隔一兩個月,我就會寫一封家書給我父親,然后托著胖妞帶回龍家嶺去。 就憑著這,我跟家里總算是沒有斷了聯系,他們知道我在山里面活得好好。 三年的時光過去,我依舊不曉得青衣老道的名字叫做啥,他不愛說話,特別不愛,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內室里不出來,有一次我不小心走進內室,正好瞧見他在扎著馬步,在那石案之前揮墨潑毫,一只跟胖妞手臂那么粗細的筆鋒沾上了朱砂、香灰水和石墨的顏料,筆走龍蛇,龍飛鳳舞,在黃紙上鬼畫符,空中不是傳來風的嗚咽聲,青衣老道整個人都仿佛一塊發亮的玉石,灼灼其華。 那是我又一次認識了青衣老道的本事,不過換來的代價,是我被綁在神仙洞的石柱上面,狠狠地抽了一回屁股,兩天走不得路。 青衣老道認識老鬼,老鬼也認識青衣老道,但是他們兩個不會同時出現,就好像王不見王,彼此遵守著某個約定,我有一次跟老鬼問起了青衣老道的身份,老鬼沒有說話,隱入了石壁中,三天沒有出現。這事情嚇壞了我,這山峰頂上只有老鬼能夠陪著我說話,還教我東西,它要是也不理我了,我就真的要哭了。好在老鬼第四天出現了,若無其事,而我也曉得了規矩,那就是好好學,別的不要多問。 青衣老道很忙,他有的時候整日待在內室,有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不見蹤影,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們帶上足夠的食物,有時候是大米,有時候是糯米、紅薯、苞谷或者別的雜糧,都不一定,如果這些都沒有,他會帶一些黃精之類的素食——野物也有,山雞野兔田鼠子,我十歲那年他還扛了一頭野豬回來,四百多斤,我忙活了一個多月,方才弄成臘rou,吃了整整一個冬天。 當然,這是青衣老道弄不到主糧的時候,他才會出手去打獵物——做他這樣的道士,不嗜殺,存善念,只有活不下去了,才會讓手沾上血腥。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天生就會做飯,有了我,青衣老道便不再動手,神仙府也沒有菜刀,他給我一把鋒利的小寶劍,自己弄,而他則在旁邊洗手。青衣老道的手,修長、白凈,一天不知道要洗幾次,對于我,他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就是一件物品一般,不過他倒是蠻愛和胖妞和小白狐兒玩的,有一次我聽他感慨外面世道太亂,說了一句話:“這世道,有時候人還不如畜生和善……” 這是我記憶最深的一句話,后來的時候我明白了,青衣老道當時是對人性已經徹底失望了。 五姑娘山主峰并不是青衣老道常待的地方,他經常會離開,很久才會回來,我曉得他好像是在尋找一個老朋友,據說那人被害了,又好像準備轉世重修,他欠那個朋友一份人情,想著守護那位朋友的安全,以作報答——他以前以為我就是那個人,后來不是。 算上我出生的日子,青衣老道整整在這一片區域找了十多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友情,能夠讓這個脾氣并不是很好的青衣老道這般堅持,不過越到后來,他的脾氣越是暴躁,而讓我擔憂的事情是老鬼越來越少出現了,最開始帶我發蒙的時候,幾乎是天天都在,后來兩天一次、三天一次,再后來,它十天半個月才會露一次面,而且每次露面都很匆忙,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最后一次在五姑娘山神仙府見到老鬼,也是第一次瞧見它跟青衣老道對話。 那時我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突然聽到內室門口的銅鏡邊緣,兩人低聲說話,我醒過來,豎著耳朵聽,聽到青衣老道說道:“……姓王的過來了,好像也是在找他,我怕他要是被提前找到,只怕要吃些苦頭。” 老鬼說道:“他能不能從幽府回來,這還是兩說,說不定給你托的夢,做不得準呢?” 青衣老道咬著牙,狠狠地說:“不管了,姓王的要敢到這邊來,我就讓他好看,大不了功歸于盡,我倒是要看看那狗日的,禍害了他前世,難不成還能禍害今生?”他說完這話,朝著我這邊看了一眼,走入了里間去。 過了幾天,一天晚上,我聽到五姑娘山往東幾十里的林子里一直在打雷,整個地界都在發抖,后來青衣老道回來了,一身的血。 他沒有久留,帶著小白狐兒離開,并且告訴我,讓我回家,以后如果有緣,江湖再見。 第十三章 闊別三年又返家 青衣老道走了,帶著小白狐兒離開,沒有給我一點兒解釋,只是留給我一句勸告:“二蛋,你這三年所學,也算是有點兒本事了,記住,萬勿憑術為惡,否則無論千里萬里,我都會將所有給你的,一一收回。” 他離開了,而我則二話不說地跪在了他的面前。這幾年來青衣老道表面上雖然冷冰冰的,但是心思卻是極好,經常會開爐煉丹,給我調養身體,使得我血氣兩旺,不再跟以前一樣瘦弱,生得跟個小牛犢子一般。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發蒙受的是古言教義,知道什么叫做感恩,青衣老道對我有活命和供養之恩,而老鬼則對我有教授之意,這恩情大如天,我陳二蛋一定會還的。 青衣老道既走,老鬼自然也不會再出現,我的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幾分空虛,站在五姑娘主峰之上,看著莽莽林海,風呼呼刮來,感覺到一陣迷茫。 在待了好一會兒之后,還是胖妞把我彷徨的心思拽了回來,瞧見這小猴兒又蹦又跳,一副難過的表情,我的心中也多了許多悲涼。 哼,雜毛老道,我感激是感激你,不過你把小白狐兒帶走,是什么意思?我、胖妞和小白狐兒三個苦命孩兒在峰頂相依為命,現如今你卻又把我們給拆散了,真的是太可惡了。我心中憤憤不平,但卻也知道那小白狐兒十分不凡,身份遠比我們這一人一猴兒尊貴得多,并不能夠相比較的。我無奈,折回了神仙府里,想著我也是有好久沒有回家了,書信雖好,但是總不及見面親切,既然沒人管我,那我便回家好了。 反正我現在還沒有那七尺身高,總不會害到我家里人。 青衣老道走得匆忙,只是帶走了他畫符的一應物件,至于其他東西都沒有收拾,我挑了一圈,想著那張硝制好的野豬皮算一件,再加上我平日里用來做飯切rou用的小寶劍也算一件,換洗衣物帶上,梁上兩掛臘rou提走,就這些,我陳二蛋也算是衣錦還鄉了。收拾完外間,我的眼睛不由得又瞅向了里頭,這三年來我幾乎沒有進去過,天生就有一股畏懼感,思前想后,我最后還是邁開了步子。 神仙府的里間是因為青衣老道而神秘,他走了,里面便也沒有什么稀奇的,就連門口那面銅鏡,也都沒有什么可看的。 里間一片狼藉,不過我卻在石案上瞧見了一個明黃色的符袋,半掩的袋口處碼著六張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