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他發覺自己有點跟不上溫西月的思維。 他難以置信道:“你怎么會覺得在這兩者之間,你爸不要你更慘呢?” 溫西月揚起下巴,和他對視,在路燈的垂射下,那里有黃色的光,“不是嗎?一個是主動拋棄一個是被迫無奈,本質上有很大的區別,他雖然不在人世了,但我知道他很愛我啊,只要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如果是他不要我了,我會很難過,也不想這個人出現在我的生活里,無論以各種方式,一想起他,也只剩厭惡,這樣一對比,對我個人來說,我還是比 * 較能接受他帶著愛我的心離開了。” 修澤倒有點被她的觀點說服,點了點頭。 確實,比起拋棄,像個垃圾一樣被丟掉,還不如他們不在人世。 兩人走到燒烤攤。 撲面而來得孜然味、烤rou味讓修澤的腳步一頓。 今天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又是過了凌晨,所以燒烤攤上來消費的人不多,只有一桌兩個女孩子,說說笑笑的。 溫西月他們來時,燒烤攤攤主都在打瞌睡。 溫西月隨便點了點東西,囑咐不要太辣后,便領著修澤找了一處座位,臨近那兩個女孩,想著吃夜宵還是要熱鬧一些好。 她大咧咧地坐了下來,不覺得有什么,還想問問修澤要不要喝什么時,就瞄他竟然還站得筆直,沒有任何要坐下來的意思,眼里明晃晃的嫌棄幾乎要沖出眼眶。 溫西月:“……” 她趕忙拿著紙巾,殷勤地把修澤面前的那張紅色塑料凳擦干凈,還有桌子他可能會觸碰到得區域,擦了又擦,直至紙巾擦過后仍舊是潔白的。 “可以了,修總,將就一下吧。” 修澤的視線落在溫西月的臉上,像是把沉在胸口的情緒壓了又壓,最后勉為其難得坐了下來。 嘴上還是小小的抗議了下,“想吃夜宵點份外賣就行了。” 溫西月給自己倒了杯水:“那怎么能一樣?” “怎么就不一樣了?” 溫西月嘻嘻哈哈地開玩笑,“點外賣不是沒有修總陪嗎?” 修澤掀起眼皮看她,直勾勾地,毫不掩飾地彎了彎唇角。 一副“你果然對我有想法”的了然于心的篤定姿態。 在等東西的間隙,修澤又就著上一個問題繼續問溫西月,“你爸爸去世了,那家里沒有其他人嗎?” 溫西月想了下,“還有奶奶,一個姑姑。” “不回去看看?” 溫西月苦澀地笑了笑,“還是別了,她們可能不希望看到我。” 修澤:“為什么?” 有些事溫西月從來沒有人和別人說過,就算親昵如烏云舒,她也沒透漏過自己的家庭情況。 有什么好說的呢? 她若真關心你,你告訴她,除了讓她和你一樣郁悶不開心外,好像也沒什么用處,生活已經夠苦了,沒必要因為自己的事讓真正在意你的人生活的更苦。 如她不關心你,就更沒必要了,人類的悲喜本來并不相通,你的苦難你的不辛,但對他們來說或許就是一份閑聊的談資而已。 可是,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溫西月忽然很有傾訴欲,直覺覺得他是個很靠譜的傾聽者,他不會對你過往的不幸產生同情的情緒,也不會拿你的悲喜去取悅別人。 “我小的時候因為一些事離開過家一段時間,”溫西月到底還是模糊了一些信息,說的很籠統,“我爸那會兒找不到我就精神很奔潰,他本來就是一位文字創作者,心思很敏感很細膩,一點點負面的東西就能擊潰他,所以在和我失聯的第二年,他就自殺了 * ……” 以為時間久了,那種錐心之痛會被沖淡一些,其實不會的,時間是會磨平一些東西,但同樣的,也會讓著一些東西更加深刻。 “爸爸死后,mama也奔潰了,找不到了女兒,丈夫也死了,在一個晚上離家出走,到現在也處于找不到,不知死活的狀態。奶奶應該是恨我的,恨我離開家讓她失去了兒子,她應該也是愛我的,畢竟我是她兒子唯一的血脈,她對我的感情很復雜。外婆那邊呢,因為我媽的不知所蹤恨透了我爸,所以對我奶奶這邊自然不會有好態度。” 老板正好端上來一盤烤面筋,笑瞇瞇地說,“請慢用。” 溫西月面無表情地拿起了一串,低頭吃了起來,“我長這么大,所有的生活費學費啊,都是奶奶出的,我曾經有想過來古城找奶奶,去看看她,不過我怕傷外婆的心,也就算了,現在想想或許不看是對的,看到了又能勾起許多傷心事。” 溫西月不想再說的,怕自己會哭。 多數時候她都很堅強,也很樂觀,但人總是有一處不能觸碰的柔軟地方,在溫西月這,這就是。 一串吃完,溫西月才想起問修澤,“你真不吃?” 她得聲音已經有點不對勁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得哽咽。 修澤捕捉到了,不過他不想戳穿溫西月粉飾好的故作堅強。 他也如溫西月所希望的那樣,并沒有去安慰她,或者給她一個同情的眼神,倒是調笑著說,“想不到你人不大,經歷倒是挺多的。” 垂眼看著遞到嘴邊的面筋,還是不改初心的搖了搖頭,“你吃吧!” 溫西月咬了一口,故意放大了咀嚼的動作,“我們平民老百姓的悲慘世界,像修總您這種一出生就生活在云端的人怎么會感受的到呢?” “云端?”修澤捉住她話里的字眼重重的重復了一下。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溫西月吃了幾串后,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產生了莫名的信任,他還沒怎么問,自己就把身上那點事都交代了,當時不覺得有什么,現在深深覺得……虧了! 她想找回點場子,“修總,我都和你說了那么多了,你是不是應該也和我說點屬于你的小秘密?” “秘密?”修澤覺得好笑,手指在原色桌面點了點,“關于我的事,你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 溫西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最了解他的人了。 除了他的姓名、工作、性別,教育經歷外,其他得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啊。 倏地又想起自己在修澤眼中,就是個故意接近他、別有所圖得女人后,也就欣然接受了他說出的這個設定。 畢竟,她說服不了他,一切都是緣分,有時候,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她默不作聲地又吃了幾串。 這時候來了三四個彪形大漢,像是剛唱完k,他們個個身上帶著酒氣,臉紅脖子粗的,聲音奇大 * 無比,“老板,你家還有沒有腰子,有多少給我來多少。” 溫西月扭頭看了看他們。 他們身上過于社會的氣息,讓溫西月有點害怕,正好其中一個大漢看了過來,兇神惡煞的眼神,讓溫西月立馬縮了縮脖子,轉回臉。 這時,一根修長的手指豎在她眼前,然后左右晃了晃。 溫西月看的眼珠子也隨之轉動。 修澤像是在幾秒之內,經歷了極為復雜的心理活動,最終還是屈服于最原始的交換選擇,“就一個問題,你隨便問!” 溫西月其實對他沒那么好奇,剛剛那么問,也只是覺得自己像是吃了點虧,想扳回一城。 可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人說出來的語氣特別像是施舍。 讓人特別不爽! 第33章 我給你撐腰 不過既然修澤愿意給她這樣一個逾越的機會, 溫西月還是很樂意地去享用的。 她那天查修澤資料的時候,知道了關于他一些很淺顯的背景,更深入的大多都是不負責任的猜想。 最重要的還是圍繞他的身世。 沒人相信一個上市集團的董事長, 浸yin商場多年, 幾乎是只賺不賠的人, 會把這么重的一個擔子給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養子, 或者是資助的孩子,謠言更傾向于他是許還山的私生子。 八卦至死, 溫西月也不例外,尤其是現在當事人就在跟前, 還大發慈悲地給了她一個提問的機會…… 溫西月湊近了一些, 狡黠一笑,聲音極輕, “所以, 修總你真的是許還山的私生子嗎?” 這個問題是挺沒禮貌的,也有點冒犯人,不過她給修澤透露的也是一個她不能隨便宣之于口的秘密, 那修澤換回來的必須也是一個具有同等價值的信息。 修澤聽到這個問題淺淡的眸色暗了幾分。 溫西月大腦接收到他不悅的信號后,人立馬慫了, “你要覺得為難,可以不說的,我就是好奇。” 修澤笑了一下, 聲音很淡,眼神卻極認真地看著她,“就這個?” “……” 修澤視線平直,帶著一如既往的幾分傲意,“我給你這么難得的一個機會, 你就只關心這些?” 溫西月默默在心里復議了下。 別的好像也沒有什么值得她特別需要去關心的啊! 她拿著紙巾摁了下唇角,在修澤眼神的壓迫下,還是點頭,“嗯。” 修澤一個怒其不爭的眼神看過去,看著溫西月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期待地看著自己,覺得有些好笑,半晌,終是嘆了口氣,“我八歲那年被我爸媽收養,也就是你口中的許還山夫婦,我和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溫西月吃驚地瞪圓了眼。 真的,只是,養子呀?! 修澤見她夸張的反應,忍不住問,“怎么,不相信?還是覺得我在騙你?” 溫西月瘋狂搖頭,她從來不覺得修澤有騙她的必要,“沒有沒有,就是挺驚訝的。” “吃驚我不過就是一個養子而已,我爸竟然可以把一 * 家市值百億的公司交給我來打理?” 溫西月內心里的小心思被修澤看得透透的,只好誠實地點點頭。 修澤平靜地說,“你可以理解為他視我為己處。” “哦。”溫西月沒再說話,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著蒜蓉烤茄子。 蒜香味充斥著口腔的同時,把她的思緒扯回到兩天前。 那天在吳盛年的老宅子,吳老對修澤的評價絲毫不客氣,言語中也是鄙夷居多,是說修澤該是多有心機才哄得人許還山幾十年拼下來的家業,親身女兒都不給卻給他。 溫西月瞅了瞅修澤,不設防地撞到他深邃的眼神,又心虛地垂眼和面前的茄子抬杠。 至少從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來看,她不相信修澤是那樣的人。 就覺得事實往往非常簡單,只是大家都愿意相信自己所以為的。 * 隔壁桌坐了四個男人,一人占據一邊,他們精神高度亢奮著,大口吃著串大口喝著酒,在酒精的麻痹下,說話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明明店里面只有八個人,被他們渲染的好像滿座一樣。 這就導致溫西月這邊已經沒辦法和修澤進行正常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