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那個時候,陸城在舉辦亞洲吉利方程式公開賽。 他很想現場看一看。 他和爸爸的關系很僵,沒指望他會答應。 準確來說,是爸爸單方面敷衍他。 他爸爸答應的時刻,他覺得是自己活了十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本以為,爸爸會帶著mama,和他一起去。 像其他家庭一樣。 可是爸爸說就他們兩個一起,mama看不懂賽車,沒必要帶過去。 mama什么事都聽父親的,理所當然地同意。 進了飛往陸城的機艙,他和他的爸爸一人坐在一邊,中間隔著一個過道。 他早習慣這些,他們關系一向不怎么親密。 說實話,他這趟也是出于和父親緩和關系的目的。 可十分鐘后,上來一個比他小一點的男孩。 他認得那個孩子。 那個男孩的座位在他父親的左手邊。 兩個人的座位緊緊挨著。 他的親生父親,和他九成九像的父親,偏頭不時和那個孩子耳語,為他買吃的,還陪他笑。 抵達陸城的度假村,那個男孩和他住在一套房子里,在爸爸房間的隔壁。 他選擇逃避。 只當那個孩子是被邀請來的一位客人。 希望越大,失望的時候也就越難過。 他的退讓使父親得寸進尺 在陸城的第二天,他早早地爬起來打算讓父親帶他去附近轉一轉。 順便告訴他,他上學期又考了第一名,他的騎術又被老師夸獎。 想告訴他,能不能送他一輛車模做禮物,最最普通的1:64比例車模就可以。 價格甚至不到這趟機票。 他不想給爸爸帶來任何、丁點的麻煩。 父親坐在椅子上,半弓著背,好像抱著個什么。 他雀躍地喊了聲:“爸爸。” 父親回身,朝他笑了笑,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他走近些,才看清那個小男孩有點羞澀地被父親半抱著,坐在他的腿上。 然后,他父親說,這是他的弟弟,以后要多讓著弟弟。 呵! 即使他早就猜到,也從未想過父親會親自將事實戳破。 當時他年僅十歲。 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mama只生養過他一個孩子。 這個弟弟,又算是哪門子弟弟? “來,喊聲哥哥。”父親熱絡地把小男孩推到他面前。 “哥哥?!毙∧泻㈨槒牡睾八?/br> 他當然沒理他。 父親好像對小男孩的乖巧有禮很滿意,他又對傅野說:“來,喊弟弟,你們以后好好相處,就是親兄弟了。哥哥要讓著弟弟,多幫幫他。” 親兄弟? 一個背叛家庭釀成的惡果。 一個讓他家庭分崩離析的野種。 憑什么配得上這聲兄弟? “爸爸,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小男孩可憐巴巴地拽著父親的衣角。 “沒有,哥哥很喜歡你。像爸爸一樣喜歡你。”他的父親,在他面前慈祥地摸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的頭發,是他從未見過的親昵與溫和。 早算好了吧? 把他單獨叫到陸城,安排這場認親大會? 憑什么事情都要照他的想法去發展? 就因為他是他的父親嗎? 傅野跑了出去。 陸城,他第一次來,并不熟悉。 可卻并沒有人來尋他。 他在馬路上無望地走,一點都不明白為什么母親堅持一定要束縛在這虛假的婚姻軀殼里。 也不明白,同樣是親生骨rou,為什么他就得不到一點憐愛? 他裝得很乖。 他一直很聽話。 他門門考試第一,拿各種競賽獎項。 可是,卻從未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這次打算緩和的關系生日,他的父親讓他承認那個私生子是他的弟弟。 父親搞不定母親,搞不定家族,所以從小孩子開刀。 把自己的心安理得凌駕于一個孩子的意愿之上。 為什么呢? 他是哪里做得不好。 為什么呢? 他為什么不被人喜歡。 夜色漸深。 他沿著馬路一直走,漫無目的。 一路在思考這個人生哲理。 他到底哪里錯了。 他一定是哪里做錯了,爸爸才不喜歡他。 黑壓壓的馬路,路燈拖長他的影子。 度假村沒什么行人,道路上車速極快。 他注意到走在他前面有個女孩子,比他小很多,肩膀一聳一聳好像在抹眼淚。 他再也沒爸爸了,他都沒哭,她哭什么。 他哭不出來,就當她在替她哭吧。 兩個馬尾辮在他眼前晃啊晃,走得極慢又不成直線,左歪右扭頗像個醉漢。 他默默跟在女孩子后面。 她穿成洋娃娃的樣子,淡紫色的裙子,一雙黑色小皮鞋。 馬尾辮用紅色的頭繩扎著,帶著個金色的手環。 像是城堡里出逃的小小公主。 本該無憂無慮,卻哭成這個樣子。 是啊,他也什么都有,不也是難過的嗎? 那個走路歪歪扭扭的小姑娘,可能過于魂不守舍,沒看車就提腳要過馬路。 一輛車速極快的suv飛馳而來。 眼看就要撞上。 本能地,他快跑幾步。 推開那個小女孩,自己卻因此被車撞到腹部。 撞來的那下,五臟六腑都跟著震,真的很痛。 當時的他還會去做這些無聊的事。 換到今日,絕無可能。 他被路人送去急救,出來后就留了這么道疤。 他的母親湯嵐對于各種化妝品、護膚品瓶瓶罐罐十分熟悉。 發現他車禍后留了長長的疤后,扔給他一罐祛疤的藥膏。 藥膏他碰都沒碰。 轉身去了紋身店,紋了團烈焰。 也從那刻起,脫胎換骨,決定做一個利己主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