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daniel在泳池玩的很開心,他現在已經學會浮水,并且在max的指導下,逐漸開始使用一些比較標準的姿勢浮在水面上,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像一只掉落水中的幼犬。 我站在吃水邊,看著他,外面開始下雨。 鋼化玻璃的頂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一道一道的雨水匯集成的水流順著玻璃屋檐淌落。 可能是心情影響周圍的景色,明明大雨可以讓外面的草更綠,玫瑰更加嬌艷,森林更深遠,河流更豐沛,雨后的天空也更加清透,但是此時我聽著那些聲音會更加煩躁。 剛才在客廳,勛世奉說了很多,他幾乎很少說過這么多的話。 我聽他解釋道,“勛致怡與伯蘭交往的時候很謹慎,但是再謹慎,她只不過是一個21歲的女孩子,她在伯蘭眼中就跟一個剛出生、身體上除了一層薄薄的皮膚之外沒有任何遮擋物的嬰兒沒有什么兩樣。” “伯蘭在同她約會的時候,僅僅透過她知道了一些康斯坦丁員工喝下午茶的時間與休息的時間就能推算出整個系統什么時間最薄弱,這些勛致怡全部不知情,我也不想告訴她,因為,……” “無論她是否與伯蘭有真感情,為了她父親的仕途,勛云濤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與一個英國少將搞在一起。現在勛云濤將調去北京,在這樣的背景下,勛致怡與伯蘭之間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死局。” …… 其實,剛才那個時候,那個男人說完那句話就后悔了,他不擅長道歉,所以在大約有歉意的時候,就會說很多話,就會解釋很多,可是,有些傷害也是道歉無法彌補的。 他說的,是事實。 但是,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truth才是最冰冷,最鋒利的,因為它們如此真實,無法更改,不用掩蓋。 我失去了很多,蘇家失去了很多。也許歸根到底,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擁有的一切,生命,財富,甚至是感情。 這個世界有一條異常危險,并且狹窄的梯子。 那是構建在物質金字塔上的梯子,人們向上爬,在到達一定高度的時候,可以停下腳步,可以回頭,可以放棄野心也能生活的很好。 但是,當再向上,上升到某個高度,接近天際的時候,這條道路就會變為一條布滿荊棘的單程路,不要說回頭,甚至無法停下腳步,周圍布滿了陷阱,每一步都有可能萬劫不復,但是還需要繼續走下去。 向前看,似乎可以在云霧縈繞中看到鐵王座,權力的欲望,不上臺面的交易,謀殺,沉默,血腥的味道越來越重,一切阻擋都會被連根拔起,一切單純美好都需要被扼殺。 勛致怡失去的,也許對于其他人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同時,她惹出來的麻煩才是致命的。這樣的環境,這樣的世界,還有這樣的一生,…… daniel從水里出來,我抱著大浴巾把他擦干凈,max大叔也從水池中出來,我向他道了一聲辛苦。 寶寶的頭發全部濕透,黏在白皙的小臉上,這讓他頭發的顏色顯得更深。 我蹲下,幫他把頭發擦了一擦。 “mummy,你很不開心嗎?” “沒有啊!mummy等寶寶上來,怎么會不開心呢?” 他抬起自己的小手,在我的嘴唇邊畫一個小圓圈,“mummy只要一不開心,這里就會有一個細細的紋,好像面具的裂痕。” 我抬手,握住他的小手在嘴唇邊親了一下,“沒有,mummy今天只是有些牙疼,最近好像寶寶一樣,甜食吃多了。” “我才沒有牙疼。”daniel有些不贊同的瞥了我一眼,“mummy,我剛才看見daddy的車子了,他現在就回來了嗎?好像還有別人?” “哦,是。樂樂堂姐過來咱們這里住幾天,寶寶,樂樂jiejie最近身體不太好,身體不好心情也不太好,寶寶不要到樂樂jiejie的房間去。” “好的,mummy。” 勛致怡在房間中,我讓廚房給她做了一些吃的,尤其是甜點。 這個時候吃一些甜蜜的東西可以緩解情緒。我拿著一個銀盤子,里面放著兩個盤子,一個里面放著一些冷rou與面包,另外一個盤子里面是切成一些小細條的胡桃派與巧克力派。 我扯過兩個抱枕,拍扁了一些,把盤子放在抱枕上。 樂樂已經換了衣服,不再是那套好像鎧甲一般的黑色的套裝,一條淺色的裙子,絲料的,脫去那層黑色的套裝,果然,這個時候的她好像還是我在燕城遇到的那個名叫樂樂的小姑娘。 “吃點東西。” 她坐在床邊緣,拿著一塊切成小小一條的胡桃派就放進嘴巴里,“姐,我闖了大禍了,是不是?” 我點頭,“嗯。” “其實,剛才在樓下,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說的,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根本控制不住情緒。四叔是不是很生氣?” “嗯。” “四叔他,會消氣嗎,還是一直生我的氣?” “他不會和你計較的。” “alicejiejie。” “嗯,怎么了?” “我對你,你和四叔,你們,……,其實我知道,四叔不想你到外面去,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全。現在康斯坦丁在華爾街如日中天,四叔根本不可能再有朋友,他周圍全是敵人,一直想要找到他的弱點,如果他是傳說中的阿喀琉斯,你和daniel就是他腳后跟,那是致命的軟肋,他不想你有任何危險。” 我就坐在床邊的黑色天鵝絨的椅子上,微微低著頭,聽著她在冷靜之后,一點一點的言語。 “alicejiejie,你知道abra的事情,對嗎?” 我點頭,“是。” “在你得到的資料中,他是一個什么樣子的人?” “亞伯拉罕·博登索普,曾經是你七叔的老師,在劍橋,他教授過lance三個月的課程。” “什么課程?” “計算機加密,密碼學,信息安全。” “我以為,……”勛致怡把手中的面包放下,她低著頭,手指抓著抱枕的金色流蘇,一絲一絲的扯動著,“我以為,他只是一個藝術品商人。” 我安慰她,“他是沒落的世襲貴族,應該對藝術品什么的也很有品位。” “姐。”勛致怡抬頭看著我,“我很喜歡他,有的時候甚至有一種我愛他的感覺,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未來。我爸爸要到北京去了,他和我視頻聊天的時候告訴我,他已經開始給我安排相親,他甚至也開始警告我,不要和陌生人再做朋友,我們這樣的家庭的孩子有可能會被人盯上,并且現在這個時候,政治上的絕對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爸爸走的越高,我就越不可能隨心所欲地的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我只想在自己還能做主的時候,按照自己的心愿,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沉默之后,是一種失落的情緒。年輕的女孩子嘆氣,她剛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的猙獰。 我,“樂樂,你看過李安的《臥虎藏龍》嗎?” “看過。” “那里面,玉嬌龍說過一句話,她說,要是能夠自由自在的生活,選擇自己心愛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他,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我不記得了。”勛致怡說,“那是電影上映的時候我很小,我只記得那部電影背景很好看,打斗的場景非常奇怪,好像每個人都吊著線在天空上飛,沒有重力,但是故事是什么,我忘記了。但是,玉嬌龍說的這句話很好,雖然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它很好。” 我見她吃的差不多了,就收拾了一下盤子,“你再睡一會兒,等恢復了體力,心情也好一些,就下樓和你四叔說一聲,他不會再怪你的。” 勛世奉既然沒有把伯蘭少將的真正身份說出來,就說明他還是想要維護勛致怡。 “嗯。”她點頭,“可是,jiejie,玉嬌龍最后找到自己的幸福,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嗎?” 我,“她死了,在自己情人面前,翻身跳下了武當山。” 勛致怡,“……” 我把盤子收拾好,端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對樂樂說,“當時的鏡頭很美,那是演員在整部電影中最美麗的鏡頭。在那一幕,玉嬌龍的面龐是平靜甜美,甚至是帶著笑容的,也許在跳崖之后,未死之前,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daniel晚上很早就睡了,白天游泳消耗了他余下的體力,我還沒有念完一篇童話,他就閉上了眼睛。 我把書放在他床頭,起來,光燈,并且關上房門。 勛世奉在daniel臥室外面等我。 我走到他面前,聽見他的聲音,“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你心中有一根刺,我們已經過了幾年這樣的生活,婚姻如同懸崖,如果不拔掉,永遠都會是危若累卵的情景。” “是。”我點頭,“可是,arthur,那根刺同時也堵住了傷口血漿的爆裂。現在它被生硬的拔出,帶出血rou,傷口變成一個空洞,這是什么都填不滿的。我沒有能力維護自己第一段感情,現在,你讓我沒有力氣再維護自己這段婚姻。arthur,……” 我抬頭,看著勛世奉。 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顯示出被壓制住的攻擊性與暴虐。但是,他卻很快的回復了理智,此時的勛世奉冷靜的出乎我的意料。 ——我把加在我頭上的康斯坦丁的股權全部轉給你和daniel,我們離婚吧。 可是,這樣的話,在我說出來的時候,卻不自覺的退了一步,“我們暫時先分開一段時間,給彼此一個緩和的空間。daniel太敏感,他已經感覺到我的不快樂,我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孩子。” 第240章 “alice,你還是想要離婚?” “我是這樣的想的,……,但是,……” 此時的我都要佩服自己,勛世奉比我高,我在面前沒有穿高跟鞋就好像雙腿被砍掉一截一般,身高的優勢再加上他本身的氣質,我就感覺好像被沉入了一個深水潭,壓力好像冰冷的水一般裹了下來。 我看著他的眼睛,此時的他冰冷的機器,并且沒有打開電源。 我,“我說不出來,從今天開始,我永遠也說不出要和你離婚這樣的話了。” 許久,勛世奉有些意味不明,他卻只叫了我的名字,“alice。” 我緩慢卻清晰的說完,“以后也是,無論發生了什么,無論你做了什么,我怎么都會原諒你。只是,我現在真的不開心,我需要自己的空間與時間來消耗負面的情緒。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以后,主臥室留給你,我去睡書房。” …… 書房旁邊有一個起居室,當時我們分居的時候,勛世奉一直住在這里。 這里同書房有一扇門做連接,我從那些浩瀚的書海中拿了幾本17、18世紀的小說,就推開門,從里面進入到書房旁邊的起居室。 寢具一應俱全。 很久沒有住人,連原本勛世奉在這里的氣息都淡了,黑色的床單換上了我喜歡的顏色,是暖色的絲綢單子,由于在alice mansion里面所有的建筑全是是恒溫,所以這里無論春夏秋冬,只要一條舒適柔軟的被子就可以。 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頭,靠在枕頭上,手中拿著書。 夜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個莊園的植物都在這樣的雨水沖刷下越發的欣欣向榮。 看了一會兒書,我就把手機拿過來,使用一些apps開始做離開之前的功課。 不一會兒,床頭的電話響起。 我伸手拿下聽筒,勛世奉的聲音隔著電話筒,從一墻之隔的主臥室傳過來,“alice,是我。” “嗯。” 我以為他想要說什么,但是過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說話。 我說了一句,“很晚了,你早些睡,我掛了。”之后,聽見他的聲音,“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很滑稽嗎?” “不覺得。” 良久,聽筒中是男人有些模糊的聲音,“alice。” “嗯。” “我已經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