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 最終,徐櫻桃似乎也沒有做出一個那樣的承諾。 徐公子與勛世奉一樣,是同類人。這樣的人,才能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身上令人厭惡的缺點,用放大鏡仔細查看,隨后,就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行憎惡。 說什么頭頂?shù)男强眨f什么老祖宗留下的瑰寶,說什么不能毀滅文明。 其實。 再華麗的外皮也無法掩蓋其中的真相。 還是那句話,沒有人能在如此數(shù)量級的珍寶面前保持冷靜,勛世奉不可以,徐櫻桃,……更不可以! 這是一場treasure hunt的游戲。 從開始到現(xiàn)在。 從未改變。 chapter 12 故園風雨后 第105章 這里是萬荷千峰園! 我眼前是就是一片荷花塘,現(xiàn)在是11月,正式進入冬季。 現(xiàn)在,整個荷塘干涸枯燥,如果沒有林黛玉那種詩情畫意的‘留得殘荷聽雨聲’的藝術欣賞水平,那么眼前就是一片荒蕪。不過,現(xiàn)在的景致也不是那么的殘破,不遠處是亭子,仿造岳麓書院建造的庭院,遠處山上那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 傍晚的光芒是魔鬼,照著這里,顯得白色的石墻異樣的蒼白。 琉璃瓦是黑色的。 這還是幾十年前,我爺爺找到老匠人,特意開了窯廠,自己燒制的,沒一塊塊瓦片上都雕刻著一個典故,一個故事,背后都掩蓋著一段傳說。 庭院大門兩側(cè)爬滿的蔓藤行將枯萎。 反襯著朱紅色的楠木大門沒有那么的高不可攀,也不會讓人想起那首著名的唐詩,——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我和喬深進入園子的時候,徐櫻桃坐在小橋流水旁邊的木椅上,正在吸煙。 我好像很少看見他吸煙,他只是拿著一根香煙,吸一口,隨后,就把它掐滅在旁邊的一塊石頭煙灰缸中。 ——嗯,好吧,那勉強可以被稱為是煙灰缸。 其實,它最開始一塊不值錢的硯臺。這是我爹的一個不怎么要好的同學因為求他辦事而送給他的,因為制造硯臺的石頭實在不怎么樣,過于生硬,用來研磨簡直就是每一塊徽墨的噩夢與悲劇,于是,他們決定把這塊硯臺作為煙灰缸。 這好像是蘇家的不成文的慣例,不廢一物。 “艾妹兒,喬深,來了。” 徐櫻桃站起來,他身上的衣服顯得很單薄,白色的襯衣敞開的領子,用一條暗紅色的長絲巾代替了領帶,頂級紈绔子弟的氣質(zhì)完全側(cè)漏。 “現(xiàn)在離開飯還有一會兒,今天你別開車,我找人送你,喝點。” 我點點頭,“好的。” 徐櫻桃沖著我身邊的喬深側(cè)了一下脖子,“走,我?guī)銈儍蓚€好好看看這里。剛才你們兩個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面的大紅門了嗎,那是楠木的,這里的住家原本是燕城有名的望族,前因后果,這你們也都知道一些。” 我們跟著徐櫻桃,向里面。 徐櫻桃指著這里的長長的回廊說,“這個長的像個公園,看起來很像祠堂,里面擺放著一堆珍惜古董,偽裝成一個博物館,現(xiàn)在則是一個飯館子的地方,原本是私宅。當年,也就是我三個人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聽說,這里原本珍藏著很多的古董字畫,現(xiàn)在早收起來了,有一些不那么有名的甚至還通過藝術片掮客流入了市場。你們眼前看到的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 “哦,你們看。”徐櫻桃向上指,“這個橫幅是真跡,這是當年的一個滿清的大官寫的納蘭那個啥的那個啥,據(jù)說是寫給這家主人的先人的,這是一首詞,寫得是……,哦你們看個大概就知道了,字跡有些潦草,我看不清,……” 我打斷他,“這橫幅原本是清代直隸總督桂良寫得納蘭性德的詞《南歌子》,這是一首描述古戰(zhàn)場的殘酷與荒涼。 ————古戍饑烏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玉帳空分壘,金笳已罷吹。東風回首盡成非,不道興亡命也,豈人為。” 徐櫻桃上下看了看我,“萬荷千峰園是寶地,到這里來的人都變得文藝了。” 喬深咳嗽了一聲,徐櫻桃跳了一下眉,安靜了。 我們面前是一大片曼陀羅,再往前走,是幾間明顯布局和氣質(zhì)不一樣的屋子,這里的氣氛都顯得纖細。 我,“這里有一種‘小軒窗,正梳妝’的幻覺!這是一個女孩子的屋子。外面這件是茶室與書房,里面則是她的臥房。這里的家具,全部是上好紅木的、,并且是真正的乾隆朝之前的真品。僅僅這張床目前市場價不下數(shù)百萬。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里就是這家女孩兒的住所,書桌上擺的是雍正官窯的青花瓷瓶,插在瓷瓶中的枯枝是一株瘦梅。” “墻前面豎著兩個大書柜,它們拼起來,一個滿滿的擺放著英語原文書,而另外一個則是中文書。書桌上放著筆架,吊著幾根狼毫,旁邊是硯臺,還有一塊用了一半的墨。這塊是徽墨,里面加入的是鹿茸膠,另外還有冰片,麝香等等十幾種珍惜藥材,據(jù)說研磨出來的墨汁顏色比寫?zhàn)^閣體的濃墨要淡一些,但是異香撲鼻。還有,這邊卷著氈子,放了一令宣紙,靠近木椅的地方擺放著一本翻開的書,是錢鐘書先生的《管錐編》。” 我走到書柜旁邊,拿下來一個水晶相框,里面有一張照片。 我把照片給徐櫻桃他們看,“這個穿著賽艇運動裝的是勛暮生。他身上披著繡著三一學院校徽的旗子,而他身邊是一個長的很清秀可愛的女孩子應該就是蘇離。這個姑娘也是個牛人,看她手中扯著一個橫條樣子的旗子,上面是著名的那句—— ‘東風吹,戰(zhàn)鼓擂,這個世上誰怕誰!’ 我翻過相框,后面有字。 6th ,may, 2004,校際賽艇會再下面,是一行現(xiàn)代詩,‘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27th july 2009,勛暮生于倫敦。 徐櫻桃挑眉。 喬深卻若有所思。 我把相框放回去,對他們說,“我為什么知道這么多?因為我曾經(jīng)來過一次。當時廖安的朋友請我們吃飯,就是在這里。徐櫻桃,我只來過一次就對這里記憶很深刻,你說自己想要保護這里,卻對這里了解的還不如我多。你怎么能說服我相信你對我說過的話?” 呱,呱,呱! 徐櫻桃雙手鼓掌三次。 “alice,士別三日,刮目相見。”徐櫻桃稍微瞇起來眼睛,又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其實,你也知道,我說自己對這種地方異常崇尚也是一種說辭。但是,我真的不想讓你們毀了這里。我和喬深的好朋友蕭商在這里存了一些書畫,為了兄弟,我也不想把這里鏟平。我說這些,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喬深嗎?” 我看著喬深,而喬深似乎沒有聽到我們說話。 他向前走過去。 越過我。 到達我背后那面頂天地里的書柜前面。 他的眼睛在這里快速的瀏覽著,然后,在第七排書柜面前,停下腳步,伸出手,…… 徐櫻桃叫了一聲,“喬深,這里的東西不允許碰觸!” 喬深置若罔聞! 他固執(zhí)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小心翼翼的捧著,然后放在書桌上。這里一定有人堅持定期打掃,桌面上纖塵不染,甚至連翻開的書頁上都保留在原本的位子,只除了這么多年來,雕花窗外面的陽光把墨跡照的有些淺淺的褪色。 喬深翻開一頁,又是一頁,再一頁,他抬頭,看著我,眼神極其復雜。 甚至,…… 可以說有些動蕩。 徐櫻桃走過來,“怎么了?發(fā)現(xiàn)藏寶圖了嗎?” 喬深合上書,“沒有,只是忽然看到這一本關于魏晉南北朝的書籍,里面居然有史學大家錢文瀾先生的親自做的批注,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徐櫻桃對不是藏寶圖的資料不那么感興趣,他意興闌珊,“這里遍地是古董,你們看,人家連插花的瓶子用的都是雍正官窯,不知道喝水的杯子是不是成窯了?” 不是成窯,是鈞瓷。——我在心中說。 徐櫻桃轉(zhuǎn)身看那兩蘇離與勛暮生的照片。 喬深把他手中的書遞給我,“你拿著,萬荷千峰園的主人應該不會反對。” 我接過來的時候,書頁不小心被翻開,在謝大師用狼毫寫的蠅頭小楷下面,是一坨很清秀的筆記,用鉛筆寫的,卻似乎比鋼筆圓珠筆保存的更加長久:——如果以這段歷史為背景,可是寫出一個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的蕭直,臺詞可以這樣說:面對此情此景,難道還不足以將軍得償宿愿?這里有詩、有美人、有酒,可漁可獵,可花前月下,亦可談笑定乾坤! 這是司馬烈的臺詞。 也是我來燕城之前給《舊時王謝》劇組傳過去的最后一段劇本。 只除了蕭直的名字變換成了司馬烈! 徐櫻桃,“我們到別處看看。” 他先走出屋子。 我跟了出去,最后是喬深。 我們又在回廊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夜幕降臨,整個燕城開始下雨。 在開飯前,徐櫻桃忽然特別認真的對我說,“alice,開個價,把萬荷千峰園賣給我,我不還價。” 我,“這里不屬于我。這是勛先生前妻的產(chǎn)業(yè),目前與我沒有一絲半點的關系。” 徐櫻桃,“所以才讓你開價。我們一起促成這事。” 他單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到那個時候,你就會變得富有,真正的富有。你不用憑借手中那些似乎永遠無法出手的康斯坦丁股票來評判身價,你手中握著的全部是實實在在的財富。并且,再也不用向任何人諂媚,這樣不好嗎?” 徐大公子笑了,像極了伊甸園那條狡猾的蛇。 第106章 溫好的米酒放在白瓷碗中。 萬荷千峰園作為頂級私人會所,提供的菜肴全部是根據(jù)蘇家留下的私房菜菜單做出,很崇尚食材的原味,所以不管是rou菜還是椰汁燕窩這樣的甜品,味道都比較柔和。 席間很安靜。 只有徐櫻桃在說話。 他說了很多,我有心事,所以聽的不是很真切,最后,我記得他問我,“如果我提的offer不是你想要的,那么,你說,你想要什么,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會幫你實現(xiàn)。” 我卻問了他一個問題,“櫻桃,你說,我想要什么? 當你自己弄明白之后,再來和我聊這件事。不過,在這之前,這個園子我會幫你保住他,至少不會變成一片荒蕪的廢墟。” 吃完飯,喬深沒有和一起回來。 他似乎與徐櫻桃有一些爭執(zhí),但是,我沒有仔細聽完,就走了。 回到我住的勛家園林的院子,院門虛掩著,里面有燈光。 進屋。 我發(fā)現(xiàn)勛世奉坐在沙發(fā)上,正在看書。 “我回來了。” 我把紫貂外套脫了,放在木椅靠背上,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灌下,然后感覺酒氣好像消除了不少,這才往他身邊湊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