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蕭致上一句還拿捏著氣勢,下一句,又俯身親親他耳側,不停地輕聲喚寶寶,是不是真的弄疼了。 諶冰:“……” ——總之就是復雜多層次的少年感情、洶涌澎湃難以克制就行了。 他倆膩了沒一會兒,響起敲門聲。 許蓉從外面進來,招呼蕭致:“走,先吃晚飯,吃了再回來找諶冰。” 蕭致放周假來的,就沒打算回學校:“好。” 他走到一半,停下腳步:“諶冰吃晚飯了嗎?” “我們先吃,他爸爸在等著了,”許蓉說,“吃完回來再喂諶冰吃東西。” 蕭致應了一聲,神色思索,轉向諶冰問:“餓不餓?” 諶冰有一點兒空腹感,但不想因為自己讓他們餓著,無所謂道:“你們先吃。” 蕭致想了會兒,客客氣氣地說:“那行,我先過去拿粥回來喂諶冰,喂完我再吃飯。” 許蓉看他會兒,憂慮道:“諶冰就這一頓,餓不著。” 蕭致笑了一聲,沒當回事兒:“我也就這一頓,餓不著。” 店里煮的粥混了不少高營養物,口味清淡,煮成了半流質狀。蕭致將白粥倒在碗里,拿勺子過渡到諶冰的唇邊,輕輕蹭蹭他的唇瓣:“乖乖,吃飯了。” “……” 諶冰目光微動,想說什么卻沒說,慢慢將唇啟開一道縫。 蕭致垂著眼皮,專注應付這半碗粥的冷熱程度,他眉眼生的深刻利落,現在卻相當的兒女情長,動作也不能算很嫻熟。 諶冰看著他,不覺想起了重生前生病的時候。后期,他的厭食情緒相當嚴重,喝粥喝到嘔吐,拒絕進食以后,只能靠鼻飼進食或者打葡萄糖。 那時候,吃飯成了一種折磨。許蓉喂他東西手腳輕得要命,生怕一個無意的動作,會對諶冰油盡燈枯的身體造成致命損傷。 …… 那時候是折磨,現在呢? 蕭致停止了喂諶冰的動作,自顧自嘗了口粥,抬了抬眉:“味道還不錯。” 諶冰收回思緒,沒什么興趣,“你天天喝試試?” “感覺有點兒甜。”蕭致確認味道似的,再喝了兩勺。 “……” 他喝著喝著,直接忘掉了眼巴巴看著他的病某人。 諶冰忍不住:“……你怎么連我的飯都搶?” 要不要臉啊。 蕭致笑了,不在意地掠低視線看他,吊兒郎當:“不是看你懶得吃嗎?” “……”被他這么一說,諶冰雖然覺得很傻逼但硬是被激出了勝負欲,堅持起來:“我要吃。” 蕭致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指間夾著勺子換了個方向,調轉為面向諶冰,重新舀起白粥:“來。” 諶冰一口一口,慢慢地下咽。腹部的肌rou被微微牽扯,顧及疼痛,諶冰吃得相當緩慢。 蕭致耐心喂著,時不時拿濕巾紙蹭過他的唇角。 ……明明在以前,蕭致還是耐心不甚足的暴躁老哥,即使面對小朋友諶冰,教玩游戲超過三次不會都是踹翻走人。現在呢,眉眼全沒以前的乖戾不馴,耐心地對待他,像哄什么小寶寶。 喂到一半。 “碗里的好像涼了。” 蕭致指尖扣著碗沿,看旁邊的保溫杯,“換一份。” 諶冰覺得白粥的味道好寡淡,吃得興致缺缺。 蕭致換熱的粥,注意到什么,說:“看我發現了什么?一塊煮爛的小南瓜,可以當菜的代餐了。” 諶冰:“……” “知道你不想吃,但是沒辦法。”蕭致舀起白粥,里面只有一點點南瓜的黃壤,遞到諶冰面前,“快吃,有好東西。” 諶冰:“……” 諶冰垂眼看著。 好卑微。 生病了只能吃這種東西。 礙不住蕭致把這塊小南瓜當個寶,諶冰忍辱負重,輕輕咬到嘴里。 蕭致:“有別的味道嗎?” 諶冰:“沒有。” 蕭致嘖了聲,嘆氣:“可惜。” “……” 喂粥的過程中不斷閑聊,蕭致想起什么,指尖搭著勺身敲了敲:“什么時候能吃別的?” 諶冰覺得這話題索然無味:“早著呢。” “那也不著急,好起來了什么都能吃。”蕭致側頭,眼皮低垂想著,“我一會兒出去吃什么?” 他拿起手機,許蓉拍的照片發過來,滿桌的雞鴨魚rou、螃蟹大蝦,醬香十分誘人。蕭致朝向諶冰晃了晃手腕,道:“趕快好起來,什么都能吃了。不過我一會兒先去幫你品鑒品鑒。” “……” 諶冰泄憤似的,每次碰到勺子,就用牙齒輕輕咬一咬。 蕭致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取勺子,對他的不滿行為視若無睹,完了側頭舔他唇角漏出的白粥。 舔得仔細又周到,諶冰想躲,耳朵變得通紅。 倒是蕭致沒事人似的,垂眼看他,懶洋洋地笑了笑。 “這么甜,為什么不喜歡?” - 一頓飯吃得相當艱難。 諶冰身體太虛弱,親都不能怎么親,會有些喘不上氣。蕭致邊擁抱他,邊貼著他后背細心地撐著,親著他耳側白凈的肌膚。 弄了半晌,諶冰總算填飽了肚子。 但是他剛躺下,意識到了腹部一陣莫名的異痛。這幾天總是這樣,斷斷續續地痛,時隱時現地痛,有時候動一動就他媽開始痛。 諶冰皺眉,心說:cao。 跟著,那陣傷口的刺疼就漣漪似的,層層渡送,幾乎在五臟內絞動。 蕭致意識到諶冰神色的異常,問:“怎么了?” 諶冰臉色蒼白,聲音卻很冷靜:“沒事兒,只是又開始了。” 作為一個全程經歷過癌癥的人,他能預感到這些疼痛的進程,心理相當理智,但身體一再重復……痛得仿若刀絞,卻充滿不確定性。 蕭致靠近,胸口氣息guntang,呼吸開始緊張:“疼嗎?” “……” 諶冰不想分出力氣說話。 “我去叫醫生?” 鎮痛藥物使用過多會成癮,即使叫來醫生,他可能也是建議生理熬過這陣痛楚。 果不其然。 蕭致看著醫生離開,準備起身,手腕卻輕輕被握住。 諶冰頸后滲出一層薄薄的汗,肌膚潮濕,卻蒼白到了暗淡的程度。他鼻梁犀挺,眼底帶著涼意,只是拉著蕭致的手慢慢縮緊。 “……”蕭致坐到他身旁,“很疼?” 諶冰脫力似的,額頭抵在他頸窩,呼吸相當的紊亂。 他痛到甚至想抓撓傷口,但僵硬的手指被蕭致握在掌心,輕輕地抵扣。 蕭致扶著肩膀,輕輕摟著他:“不痛,不痛。” 諶冰聽著這些無用的話,傷口縫合處的刺痛卻毫無衰減,像是被針似的,疼楚填充意識,幾乎無處可逃。 諶冰額頭全是冷汗,大顆地往下掉。 喉頭滾動,先還忍著,直咬到褪盡血色的唇瓣重新顯出血漬。 跟以前那么多次一樣,他因為痛到呼吸困難,喉間滑出難以控制的急促呼吸。 慢慢,聲音有些變質。 諶冰用力抵著蕭致結實的肩膀,半晌,字音隱約帶了些顫音。 “痛……” 諶冰看一眼蕭致:“哥……” 他慢慢地,訴說似的,字句破碎:“痛……” 痛到他快分不清楚,現在是重生之前,還是此時此刻。 諶冰咬著枕頭,視野模糊,感覺這具身體不再屬于自己,成了只有“痛”字的精神體。 恍惚之中,諶冰能感覺到,以前那么多白晝孤寂黑夜如焚的病痛時辰,許蓉不能一直陪他,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自己無聲無息地渡過,有時候暈厥過去,再稀里糊涂地醒來,感受著失明、失聰和失語后的前所未有的寂滅。 ……但是現在。 身旁有一個灼熱的溫暖體,掌心guntang,字音沉繾,永日永夜,似乎絕無退散,只是守候在他身旁。 抱著他,似乎心疼得快要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