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又微微地沙啞起來。那沉沉的磨砂質感,聲線卻格外動聽。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溫少遠?!彼兆∷氖治⑽⒂昧Γ丛诹诵目冢骸八?,哪怕是懲罰,也要對著我來。我浪費了你那么多時間,讓我補償你,把曾經那些時光,以及現在的,都還給你。” 聞歌張了張唇,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里,那幽沉得看不到底的微光,只覺得一陣踩不到底的恍惚:“不是這樣的……” “只要你站到我身邊……”他低下頭,微微湊近,那雙眼睛,就在她的眼前,目光悠遠沉靜,反射著水晶吊燈的光,一時璀璨得讓聞歌忍不住微微瞇眼。 “只要你站到我身邊,所有你不能承擔的,我都可以承擔。”他握緊了她微微蜷起的手心,用力地抵在胸口:“如果你還喜歡,還愿意……” 聞歌的手背被他捏得發燙,心口更是“突突”跳動著,紊亂又迅速。 他的目光靜靜的,像是一座巍峨的遠山,山上云霧重疊。可此刻,他把自己全部攤開來,眼神清澈又執著,卸下了所有的一切,只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指尖下,是他堅實有力的心跳,那一下下如鼓擂,讓她的血液也隨之興奮起來。 顧慮,遲疑,猶豫…… 她看著腳下那懸在一線上的所有渺茫,掙扎著,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這樣的沉默,落在他的眼里,就如同一團正興興燃燒起來的火焰。溫少遠眼底的光暗了暗,微微松開了緊握住她的手,開口時,那聲音低得近乎呢喃:“你心里,還有沒有我?” 驟然的低沉,他垂斂下的眉眼,看得聞歌呼吸一窒,手指不禁縮起,想要推開就近在咫尺的溫少遠。 他靠得那么近,把所有的情緒都放大在她的眼前,這讓她也無所適從,無法正常思考。 可她剛退開一些,下一秒,他的手指一松,改成手指緊扣,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指,反身壓在了她的背后。 聞歌被迫迎上前,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低下頭來,氣勢洶洶地吻了下來。 那是放下了一切的顧忌才有的攻城略池,他咬住她的下唇,齒間的力道有些重,咬得她疼得皺眉,剛嗚咽了一聲抗議,很快又被他吞沒在唇齒之間。 毫無喘息之地。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凝聚在了嘴唇上,他用力地親吻,帶著灼燒一切的熱量,吻得她的嘴唇一陣發麻。 溫少遠漸漸地就開始不滿足于此,另一只扶在她腰間的手,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輕柔地摩挲著指下的那一寸。那摩擦的觸感,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 聞歌終于方寸大亂,被他緊扣住的五指不斷用力,想要掙開他。那強硬地被他固定在身側的手掙脫了他的束縛,此刻狠狠地一把掐在了他的腰間。 溫少遠悶哼了一聲,終于停下來。唇卻未離開,和她的相抵,那雙眼睛漆黑明亮,蘊著水光,清透深遠。 “討厭嗎?”他低低的問她,那聲音染了幾分動情,微微的沙啞。 聞歌搖搖頭,鼻尖卻是一酸,她紅著眼眶看著他:“你總是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那聲音嗡上了鼻音,聽上去格外的可憐:“你總是不問我的意見,以前是,現在依然還是?!?/br> 她松開手,那棱角刻得她手心陣陣發疼發燙的銀行卡全部落在了地板上,發出幾聲輕響。 聞歌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又難過,那蓄了半天的眼淚搖搖欲墜:“你憑什么覺得我現在還是會聽你的?” 他向來見不得她掉眼淚,更何況如今,一看她滾滾地落下眼淚,就心疼得不行,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輕哄著:“以后我都聽你的?!?/br> 聞歌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她又狠狠地一把掐在他的手臂上:“你讓我哭了那么多次,我不想原諒你,我討厭你?!?/br> 這明顯的軟化,聞歌自己還沒察覺,溫少遠已經感覺到了。他壓住眉間的欣喜,溫柔地把她整個人納進懷里,抱起坐進沙發里。 她哭起來,依然還是以前那樣,小小的,總還沒有長大一樣。 他看得心尖柔軟,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尖:“以后不會再讓你哭了?!?/br> 聞歌抬手推開他,抑制不住地哽咽:“你總是推開我,我不敢……再把自己交給你了?!?/br> 這一句……是真話。 她不敢了。 溫少遠突然說不出話來,微涼的鼻尖還觸碰著她溫熱的臉頰,他低頭,輕輕地吻著她,繾綣又纏綿:“我把全部的自己都給你,以后,你來決定。” 這就是他為什么在開始談話之前,先把銀行卡塞進她的手心里。這才是她傷得最深的根結所在,而他,雖然不問,可什么都懂。 只要是與她有關的,細致入微。 “我們之間,始終都是這樣的一個距離。”他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大約一毫米?!?/br> 聞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可這一毫米,差得卻是一個可以承擔一切的人?!彼兆∷氖?,在她手心里親了親:“以前我可以負責你的全部,如今,更可以?!?/br> 聞歌沒說話,抿著唇,用力地唇角都有些發白。她垂下眼來,那眼淚落在她的手上,濺開水花,一滴一滴。 她卻不覺得難過。 溫少遠沒再說話,就這樣抱著她坐在他的懷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她的頭發,偶爾低頭親親她。 是他前所未有的溫柔。 聞歌哭著哭著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等醒過神來,看見自己坐在他的懷里,更是有些著惱。忽然轉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用了幾分力,啃出了一排深刻的牙印。 “嘶?!睖厣龠h被她咬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握著她的手也不自覺地用了幾分力。 可一偏頭,看她哭得慘兮兮的樣子,只覺得放在心里怎么疼都不夠,哪還舍得生氣。 先抽了紙巾給她擦了擦臉,看她低垂著眉眼不愿意看他的固執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問道:“還餓不餓?” “困了?!甭劯钂觊_他的懷抱,自顧自抱了抱枕坐到了離他遠遠的地方,低頭生悶氣。 偏偏她剛哭完,眼睛是紅的,鼻子是紅的,嘴唇也是紅的,粉粉嫩嫩,加上架子又小,看上去就像是鬧別扭的小朋友。 溫少遠看了眼時間,知道這件事不能cao之過急,再沒有進一步逼她今晚就做出決定。起身去廚房,給她下餛飩吃。 聞歌看著他走進廚房,那背影是她熟悉到即使閉著眼也能清晰得回想起來。可就是這個人,給了她一個世界,又曾親手摧毀過。如今要災后重建?才沒那么簡單。 她嘀咕了一聲,摸著自己的頭發,哭得有些累,此刻有些困倦地陷進沙發里。 心里琢磨地卻是……明天的事。 去?不去? …… 不知道何時下的雪,雪聲撲簌,連帶著整個夜晚,都安靜寧和了。 那歸途,已近在眼前。 ☆、第90章 第九十章 昨晚的那場大雪,一連下了整夜。聞歌早晨醒來時,外面的天色還昏沉沉的,一點都不像是曦光,日色難辨。 束起窗簾,她推開窗,往外探出半個腦袋。 窗外是銀裝素裹的世界,遠處門口保安室的磚瓦上,對面公寓樓的屋頂上,各家防盜窗上,還有小區里的綠化帶,都被白雪妝點,積了厚厚地一層白雪。 樹枝被壓低,那積雪搖搖欲墜。有早起上學的孩子,幾下跑過去,抱著小樹干晃了晃,那雪“撲簌簌”地一下子落了他滿頭。 同行的孩子有大笑的,也有尖叫的,那聲音清透,遠遠得都能聽得清晰。 聞歌也跟著笑起來,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鮮空氣,縮回頭,關上窗,開始換衣服。 昨晚溫少遠給她下了餛飩,又看著她吃完了,就趕她去臥室洗澡。等她洗完澡出來時,他已經先離開了,走之前,順便把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 …… 聞歌邊哼著歌邊換鞋,那挎包從她肩上滑下來,她順手撥正,輕快地邁出家門。 屋里有暖氣還不覺得,這一拉開門,整個邁出去,就被走廊上的過堂風吹得脖子一涼,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聞歌揉了揉鼻子,順著風向抬頭看了看,樓梯上的窗口不知被誰打開了,一陣陣的冷風正從那個敞開的窗口灌進來。難怪那么冷…… 她扯了扯圍脖,又拉緊了領口,嘀咕著幾步上樓去關窗。 窗口有些高,她踮著腳才能夠到。不知道這扇窗是卡到了什么,她拉了幾次都沒拉動,剛想放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來,越過她的肩膀,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還未等她從詫異里回過神來,那只手微一用力,那原本固若金湯紋絲不動的窗就那么輕而易舉,都沒費什么力的就……關上了! 聞歌轉頭看過去,恰好遇上他低頭看下來的視線。 她“誒”了一聲,從他的掌心里縮回手,轉身看著他。 這才發覺,她此刻……整個人都待在他的懷里。 溫少遠的手落下來,沿著墻壁就撐在她的臉側,什么話也沒說,就那雙含笑的眼神,讓聞歌怎么看怎么別扭。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往邊上挪了挪:“小叔……” 溫少遠“嗯”了一聲,也不刻意去糾正她對自己的稱呼,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清晨的柔光里,他微低的聲音格外低沉悅耳:“早,小歌兒?!?/br> 聞歌縮在電腦椅里,憂傷地用筆蓋戳了戳額頭,聽著辦公室里那漸漸密集起來的敲鍵盤的聲音,更覺得心煩意亂。 玲姐昨晚熬夜寫新聞稿,寫完就直接在辦公室里撐了個睡椅將就了一晚。一大早醒來,腰酸背痛的,就連早飯都沒胃口。泡了茶回來,打著哈欠經過她桌前時,多看了她幾眼:“怎么一大早就愁眉苦臉的?” “愁這個月的獎金?!甭劯钃P起唇角對她笑了笑,拎起包往外走:“玲姐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去外面跑跑新聞。” 玲姐答應了一聲,還是忍不住念叨:“真是年輕有沖勁,要我說,你小叔那什么工作不能安排給你,非要當報社記者這么累的活?!?/br>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對,自覺地閉了嘴,小心地看了眼猛然僵住的聞歌,尷尬地笑了笑:“沒睡好,腦回路有點短路了……” 聞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揮揮手,走了出去。 在四年以前,她的所有都還圍繞著溫少遠。說是以他為世界中心毫不過分,她所有考慮的,或者是出發點基本上都基于他。 在高考結束之后,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自己能在a大上學。那時候對專業的選擇,是酒店管理以及金融專業。 那時候的聞歌,以為追著他跑就可以,哪怕他不回頭。只要她一直很堅定地追著,總是能看清他的背影。 所以,那么多磨難之后,他站在自己面前,低著頭,眼神溫和又寧靜,聲音低沉又輕柔地叫她“小歌兒”時,那種滿足感,才如此爆棚。 喜歡一個人的確很傻,哪怕為他受盡委屈,只要還愛,即使他一個回應的眼神,都會覺得格外滿足。 但這個時候的她,卻越想屏蔽他這樣的干擾,認真的,好好地考慮考慮。 于是,一早上,她就陷入了這種怪區,連工作的心思都沒了。 聞歌的額頭抵在車窗上,愣愣地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發呆。 想以前,想現在,也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