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也好,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她。 回到公寓后,先是喂了養在缸里的烏龜。他對這些有生命的物體不上心,聞歌后來搬回去住,便再沒回來過,這些烏龜都沒人養,接連著死了幾只,只留下最后兩個生命力旺盛的小家伙相依為命。 要不是辛姨一個星期過來一次,順便給它們換了水,喂了龜糧,恐怕現在一只都剩不下來。 看著它們吃了東西,他輕捏了一下隱隱作痛的眉心,到底是放心不下,給隨安然發了個短信。 隨安然去年在他的酒店實習,表現良好。加上聞歌的關系,明面上溫少遠并不會對她特殊對待或者多加關照,但私底下兩個人因為聞歌已經能說上一些話了。 沒過多久,隨安然便回復了短信:“她在我這里,一切安好。明天陪她去報名,請放心。” 溫少遠盯著短信看了良久,這才抬手揮開。 …… 去學校報完名回來,下午并沒有什么安排。隨安然送她回家,又幫著一起做了一次大掃除,忙了整整一個下午。 徐麗青基本上是定居在n市了,她的先生工作比較忙,假期也很少,導致這個剛買不久的新房子一直空置著。聞歌住進來后,這整個公寓便只有她一個人。 隨安然開學還早,兩個人在附近一家酸菜魚館吃過晚飯。干脆留在聞歌的家里睡了一晚,她明天上學,隨安然也正好起床上班。 到酒店,正好遇上溫少遠。連日的奔波后,他依然精神奕奕,絲毫看不出一絲疲憊。兩個人在電梯前打了一個照面,彼此一個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等他進了鄰間的電梯,隨安然這才隨著上班的人群一起擁進剛到達的電梯。想起聞歌昨晚說起的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想著這個自負英明,業界口碑極好,待人卻冷清不平易近人的男人在她手里吃得那個癟便忍不住想笑。 日子不溫不火地過著。 聞歌依然是學校,家里兩點一線。周末不是宅在家里睡覺,便約上同學去書店走一趟,一起買復習資料。 原本已成習慣的“周末一起吃飯”,在一開始溫少遠的缺席中又成了一件過往。 聞歌起初還會準備兩人份的晚餐,連著幾個星期沒見著他人影,日復一日地倒掉另一份,連帶著那心似乎也被丟掉了一般,涼涼的。 吃過飯,天色還早就會揣上一包狗糧,一包貓糧,去附近的居民樓區,流氓貓狗最集中的地方喂點吃的,權當散步。但天色一晚,她是怎么都不出門的。 高二結束得悄無聲息,而溫少遠也再未遞過來半句關心,倒是辛姨又開始往她這里跑得勤了些。 高二的暑假結束的很早,聞歌在n市待了二十多天,提前回來跟著輔導班的老師學了大半個月。 那個補課機構,是聞歌的班主任推薦的。聽說口碑不錯,徐麗青跟輔導班的老板又有些交情,便交由老師全封閉管理……管吃管住,其余的時間幾乎都用來鞏固知識提高水平。 白君奕依然在學畫畫,正好在同一條街上。偶爾下課后,白君奕還能和聞歌碰個頭。 聞歌在這里沒有認識的朋友,白君奕的存在就像是沙漠上的甘霖,原本僵持并越走越遠的相處模式意外地因為這個原因開始融洽起來。 不在學校,耳根清凈了不少。沒人會和她說起年級里最新的流言蜚語,不是哪個老師怎么了就是哪個問題學生又干了什么…… 不過和白君奕在一起,倒是沒少聽他說起有關白薇和溫少遠的事情。 比如:不久前,白薇休息,約了溫少遠一起去聽話劇。 溫少遠并不喜歡看話劇,有這種閑暇,他會更希望能多看一些報刊雜志。 又比如:前幾天,溫少遠和白薇去茶館品茶。 這個倒算是投其所好了。溫少遠喜歡喝茶,尤其是那種剛入喉時清苦,卻能回味無窮的茶水。 很多很多次他們出去約會的訊息……白君奕似乎是故意想告訴她,不止說話的邏輯清晰,就連時間都記得分毫不差,能夠精準到具體的時間。 聞歌起初還偷偷地躲起來難過了一些時候,但聽到后來已經有些麻木了,或者說……是無所謂了。 如果對方是白薇,聞歌雖然有危機感,但還不會特別緊張。 她對溫少遠的感情已經深入脊髓,但遠沒有脫離單戀,能用自己的方式和他在一起的程度。她不貿然,也不想再驚擾。 但過年時,在海島上,他把她拉近那個空間狹小又空無一人的工作室時,她說的那句話……并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沒有后續了嗎? 不,只是來日方長。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高三還未正式開學就已經讓聞歌嗅到了一絲硝煙彌漫的味道,更遑論開學后,成山的書本,做不完的試題,永遠要被占用的下課時間。 聞歌終于體會到了緊張的感覺,那是多少次心理模擬都無法企及的緊迫感。所有人都在努力,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如果一個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而她,輸不起。 a大是聞歌的目標,也是理想。她要想在a市扎下根來,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開始變得格外忙碌,忙碌到沒有一點時間去考慮怎么緩和她和溫少遠接近冰凍的關系。學校,家里,補課班三點一線的匆忙生活,和沉重的心理負擔,正在一點點地壓垮她。 相比較之下,白君奕的處境就輕松了許多。好幾次聞歌從走廊上經過時,都能看見他奔跑在cao場上的身影。 年輕的身體,揮灑著熱汗,青春又蓬勃。 聞歌羨慕了一陣,但想著自己一磚一瓦堆積到現在,再沒多余偷懶的心思。她不是一夕而就,而是幾年的積累,這才把基礎壘結實了,一旦松懈便是千里之失。哪能現在放松? 好不容易熬了一個月,國慶放假五天。 國慶節那天聞歌哪也沒去,在家狠狠地睡了一覺,醒來約了隨安然一起去吃飯。自從她高三開學后,她就鮮少有時間再約她出來。經常都是她有空,周末的時候過來幫著收拾下房子,再給她做幾頓飯。 幾次之后,隨安然不免問她:“為什么不去找你小叔?高三這么特殊的時期,你一個人絕對不行。” 聞歌正盤膝坐在沙發上,叉著一個小籠包子往嘴里送,手里還捧著一碗桶裝的方便面。 含著東西,她吐字不清晰,說得也是斷斷續續:“不是跟你說了,我小叔跟我冷戰,不理我了?” 隨安然搖搖頭,想了想,到底沒把溫少遠一直和她保持聯系的事情告訴她。 因為她對聞歌的這段感情,從未看好。 正吃得好好的,聞歌咀嚼的速度又慢下來,摸了摸臉側,一臉的奇怪:“我最近吃東西的時候老牙疼。” “是不是長智齒了?”隨安然湊近過去,捏住她的下巴就要往里看,見她叼著小籠包子不松口,輕拍了她一下,也沒管她。 等隔天起來,聞歌看見鏡子里腫著半邊臉的自己差點沒哭。再加上一直蠢蠢欲動的疼痛感開始細細密密地冒尖,影響到她正常的進食,她這才不得不重視起來。 在輔導班上完課,便自己騎著自行車去附近的醫院掛科看診。 口腔科的病人有些多,聞歌排了一會的隊這才輪到。醫生檢查后,先給她消毒,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約了她明早十天來拔牙,便讓她去窗口領藥回家。 聞歌摸著又腫起的臉,眉頭都要打結了。發炎的智齒已經被處理過,晚上回去吃了消炎藥就能退下去,明天拔了牙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聞歌怕疼,更怕拔牙…… 她蒼白著臉推著自行車走出醫院,正為明天的拔牙發愁,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連拐錯了路口都沒發現,直到看見不應該出現在她回家路上的——公安局。 這一片不止是補習班和興趣班的一條街,還有a市的市中心一院,以及警局。 聞歌看著被警車堵了大門的警局一眼,悶悶地輕拍了一下腦袋,轉身要走。剛轉動車把手,眼角余光似是掃到了什么熟悉的身影,她回頭,定睛一看。 一個還穿著警服的女警推門走出來,微抬起雙手從警車的間隙里穿梭而來。原本沉靜的面龐在看到停在不遠處的那輛黑色的轎車時,忽然展顏一笑。 那雙眼微微彎起,眼睛亮得像是一弧秋葉,亮晶晶的。那五官也在瞬間生動了起來,迎著陽光,說不出的好看。 那人……可不就是白薇么。 這白家的基因好,白君奕跟白薇這姐弟兩人長得都不賴。 聞歌嘀咕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視線在觸及到那輛熟悉的車型時,臉色頓時一沉。等看到后座的車窗降下,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拎著一個保溫盒從窗口伸出來時,深埋在心底的某根弦被牽動,隱藏已久的那些情緒徹底炸了…… 白薇的笑容在她的眼里是從未有過的刺眼。 曾經白君奕說起的那些事,一一浮上心頭。以前她反應不大,是因為只是聽白君奕說起,根本沒有親眼看到。所以就跟堆積木一樣,一件件都丟進去打地基。可現在……她正牙疼暴躁著,親眼看著這么刺眼的一幕,想著自己每次邁出一步,得來的都是冷遇,整個人都理智不起來。 她狠狠地一咬唇,眼睛一瞇,只覺得牙疼牽連著她的腦袋都疼了。神經“突突”地狂跳著,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狠狠地一蹬腳踏朝他們騎去。 白薇余光掃到有人正朝她過來,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一輛剎車不及的自行車撞上她的小腿,那車輪灰灰的印子落在她的職業裝上,齒輪密集又清晰。 她一手拿著保溫盒,一手拎起褲腿,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秀眉剛皺起,便聽熟悉的清脆的聲音滿懷歉意的響起:“白薇姐,對不起,剎車有些不靈,撞上你了。” 聞歌的歉意是假,道歉倒是真的……她雖然整個人都快燃起來了,但并沒有那么齷蹉的心思想到用這種方式來泄恨。 “聞歌?”白薇的語氣里,是滿滿的錯愕和詫異。 她都有些記不起來,,上一次見到聞歌是多久之前了。而且據她所知,聞歌和溫少遠鬧矛盾,已經冷戰不說話了,這會突然出現,還是以這樣的方式,讓她一瞬間沒回過神來。 溫少遠也在聞歌出聲的時候側目看了過去,原本淡然平和的目光在觸及她微微腫起的右臉上,微微一凝:“臉怎么了?” 聞歌正要去看看白薇傷著了沒,聞言,扶著自行車先摸了摸自己的臉。下手沒有輕重,疼得“嘶”了一聲,格外委屈的語氣:“長智齒了,還發炎了。” 白薇在溫少遠先出聲關心聞歌時,那雙眸子就暗了暗,沒傷著她也不矯情,跟著說道:“智齒發炎最好拔掉,不然會疼很久。” 聞歌點點頭,視線落在車后座上,掃了眼放著文件夾的座椅,又瞄了眼正當司機的何興,心里這才好受了一點。不等白薇再表達一下關心,連忙問道:“小叔,你現在回不回家?能不能順路帶我回去?我牙齒疼得腦袋都暈了……” 溫少遠本就有這個想法,她一提,推門下車:“后備箱開一下。” 何興哪能讓boss自己動手啊,開了后備箱就來扛自行車。 身后有人在叫白薇,她回頭應了聲,對著低頭看來的溫少遠笑了笑,說道:“那我先走了,改日約你答謝。” 溫少遠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想來白薇已經適應溫少遠冷清的性子,點了一下頭,轉身回去了。 溫少遠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又移了回來,仔細看了一眼她腫起的臉,伸手輕輕地碰了碰,指尖觸摸到那里比其他地方更燙的溫度時,皺了下眉:“去醫院看過了沒有?” 聞歌拎起手上拿著的藥袋晃了晃:“看了,明天還要去拔牙。” 語氣不掩頹喪。 這么久的相處,溫少遠自然知道她怕疼,一哂,拉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自己緊隨其后。 聞歌挨著舒服的坐墊,剛往后靠,就被身后的雙肩包給烙了腰,取下來正要隨手丟在車座下面時,被他抬手一勾丟到了前面的副駕上。 強迫癥發作的何興剛坐進駕駛座,就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雙肩包“趴著”的姿勢,端端正正地放好在座位上。 等做完這些,他才發覺最后異常的沉默,后知后覺地小心縮回手,開他的車。 溫少遠撿起被她不小心掃下去的文件放在膝上,正要打開繼續翻閱,還未翻開,橫空伸出一只纖細白皙的手,一把壓了下來。 聞歌眉頭微微皺起,紅艷的嘴唇也微微噘起,語氣不滿的說道:“小叔我有話問你。” 溫少遠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一段記憶不自覺地浮上來。他垂下眼,由著她把文件夾掃到他們之間的空隙里,等她發問。 這樣的沉默讓聞歌心里有些不舒服,瞄了眼前面正專心開車實則豎起了耳朵的何興,干脆伸起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