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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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著的餅子,遞到林綺年嘴邊。 那是歪歪裂裂的。初學(xué)者的手藝。 看哀兒的期盼神色,林綺年也知道是誰做的了,她不禁失笑,咬了一口。 剛咽下去,她臉色就變了。 眼前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 齊府里西苑的婢女下人都是喜氣洋洋。 老爺終于到夫人這里過夜了。 一個進去收衣服的丫頭,一眼瞄到紅帳里, 胖盤而松弛的男人軀體,覆蓋在了青春的雪白女體上蠕動。 松弛而褐黃的皮rou垂在少女緊致的小腹上。 對比鮮明到惡心。 紅帳里垂下一只雪白而修長的手臂,不斷抽搐,似乎垂死掙扎。 丫頭一眼看紅了臉,抱著衣服匆匆出去了。 只是到了門口,發(fā)現(xiàn)天空驟然昏暗了下來,黑云陰沉沉地壓著,一道驚雷劃過。 這場雨下得天地間一片淋淋。和哭聲似的。 回到林家的應(yīng)氏很高興,真心祈禱:“姑奶奶總算得了夫君的寵幸。保佑姑奶奶一舉得男。” 哀兒聽了,也興奮地拍著手,懵懂道:“那就像爹說的,那些人就不會說姑母可憐了?” 西苑的婢女臉上都有了喜氣。她們總算能在別院面前抬頭了。 林壽永也高興,他醉醺醺地痛快喝著酒。 鄭家人也很歡喜:“這下也對得起外甥女了。” 快五更的時候,雨聲叮叮咚咚,似乎在給天地間所有人以醉醺醺的幸福與喜氣。 除了齊老爺。 只有齊老爺提著褻褲,露著那身松垮的皮rou,很不足地出來了,喃喃自語:“原來――這種女人……也是一樣的軀體――和其他人沒兩樣。” 他很不高興,覺得自己費勁力氣,只是占到一個凡人女子的軀殼。 在雨聲中,嘟嘟囔囔地走了。 ☆、第35章 瘋婦人篇(十一) 那一天晚上,在外面的凄然而嘩嘩打著的雨聲里,紅羅帳里一陣腥臭。 她醒來了。 丫頭進去收拾的時候,看見少女伏在床邊,裸著雪白的女體,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吐到胃里再沒有一點東西,她直挺挺又躺回骯臟的床上,抬起布滿吻痕的手臂仔細看了看,忽然虛弱而蒼白的冷笑起來,喘出一口氣,喃喃道:“都是蠢物——!林綺年,你還看不透嗎!何苦絆住自己!” 她爬起來,忽然喊起來:“來人——我要吃食!” 林綺年又肯吃東西了,又要讀書了。只是暫且還不肯理齊家的家事。 所有的人——那些有關(guān)無關(guān)的,都覺得,這一回,西苑里應(yīng)該正常了,看透了。 一個在她的丈夫身下臣服過了的女人,豈還能不正常呢? 只是世上總是有一些預(yù)料外的東西。 當(dāng)一個人下決心死的時候,還有什么能阻止她呢? 她需要為那個死的決心積蓄力量。 好吃,好喝,然后積蓄力量——死! 臉色開始紅潤起來的林綺年,她慢慢積蓄了力量,積蓄起了人們所不注意的東西。 三個月后,一個夜里,放松了警惕的丫頭們在外面說起話來。 林綺年立刻反鎖了院門,含笑在內(nèi)間,撫摸著藏起來的那一截繩子,笑嘆了一聲:“罷了罷了——死都是一樣的。\" 只是……她摸了摸臉:“學(xué)過的這么些東西,眼一閉,就用不著了。” 她有些可惜。 然而終又沒有死成。 她一個人的孤單的密謀,沒有抵過多人的明暗的眼睛。 婆子們被關(guān)在院外瘋狂地拍著喊著,要進來的時候,一個極為機警的從鄉(xiāng)下采買來的丫頭,已經(jīng)輕巧的運用爬樹的好技巧,翻過墻,一把撲進來,把少女拉得轟的連人帶椅倒在地上。 林綺年摸摸還有勒痕的脖子,和被撞出一點血來的額頭,忽然笑起來,冷眼問那個眼睛忽閃如小鹿一樣的丫頭:“你們緣何要攔著我死呢?” 這個侍女年紀(jì)才十五六歲,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夫人,您一死,府里出了大事,俺們這些看顧您不力的,也都要死的!要被賣的!俺家下一年的租,林家也是要加倍收的!” 林綺年喝道:“放手!你們死不死同我有甚么干系?” 侍女被嚇了一跳,呆望著她。 林綺年慢慢地用眼光釘著她:“你說,同我有甚么干系?” 侍女吱嗚一聲,半晌說不出話來。多少府里的人都是這樣的,娘子要私奔便私奔,夫人要上吊就上吊,郎君要出走就出走。 他們是痛快了,自己身后的那些近身下人什么下場都是不管的。一個人到底是自私的。 而下人們本也沒有資格要求主子去顧及他們。 親友都時常不相顧。何況主與奴? 林綺年看著說不出話來的侍女,忽然笑了:“啊……同我有甚么干系呢?” 侍女被她這疲倦而厭煩的笑驚呆了,一時不由自主放了手。 一個人下定死的決心的時候,什么攔得了呢。 林綺年坐在地上,厭倦的道:“良心這種東西,是最煩的。我也想一劍殺了那個蠢物,我也有隱忍幾年而謀害了侮辱我的人的決心——” 侍女嚇得說不出話來,哀求一樣看著她,忽然使勁磕頭,磕頭磕得臉上流出血,她爬了一步:“夫人!求您!發(fā)善心!活著,活著總是對大家都好的!” 林綺年看著那張滿是血的臉,卻不看她了,也不再說話。 她曾想拿著利器,想了結(jié)一個窺探她的所謂丈夫。 但是這惡心的東西,卻是齊家許多孩子的父親,是那些妾室的君主。 這種時代,一個家里,沒了父親,沒了一個丈夫,剩下的女人和孩子的命運,只會更加地變得和噩夢一樣,和浮萍一樣。 她想拋棄這個負她的世間,但是那些婢女一聲聲的哭。 主子一死,她們會有什么命運?被打死,被賣到臟地方去沾染花柳病,她們家里都要被連累。本來就重的租,恐怕又是能逼死人的一年。 良心! 良心,良心有甚么用? 半晌,少女冷笑一聲:“鬼東西!” 她幽魂似地站起來,哈哈笑著,瘋了一樣的走出去:“好,好,好!我林綺年是個窩囊廢!我不敢死!不敢!我等著!” 等著她那個叫良心的鬼東西被磨得消失得一日,大家再一起死! ——————————————————————————— 很快地,齊子成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他訝異,他不解。 他很快地把西苑布置成個鐵桶。府里的強壯婆子整日盯梢一樣守著西苑的房里,稍稍有個動靜就要嚴(yán)防死守。 連睡也睡在林綺年床下。 西苑的婆子開始總比丫頭多。 然而總不見動靜。 被一個鬼東西連累到不敢死的林綺年,從不理院外的事了,在房里總是喝得酩酊大醉,整日酒氣熏熏,不是狂笑就是吟些誰也聽不懂的詞句。 只是齊子成最近被一個恥辱纏上了,根本顧不得這“不理家”的無用妻室。 這一天,林綺年又喝得醉眼朦朧,丫頭婢女們一個個地苦勸,不見這醉鬼絲毫聽得進去,只得放她在屋里醉臥,自己去做事了。 她們在外面做事的時候,遠遠地聽到一陣暴怒的吼聲。 然后就是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路像條死狗一樣被幾個壯漢拖著經(jīng)過了荷塘,像要出齊府。 一個婆子認出這是一個妾室,心里好奇,要上去隱晦的打聽幾句,壯漢瞥她一眼:“不該問少問。老爺說這要拉到族里沉塘去的賤人。” 荷喲!沉塘!婆子眼里一下子射出了興奮地光似的:這是勾搭野男人了。 那個妾一直垂著頭,這時候忽然抬起頭來,高聲罵:“我憑什么得一輩子槁木一樣伺候那樣一塊軟豬rou?!我是人!是人!我還年輕,憑什么!” 幾個聽了的婢女婆子,立刻用驚悚的神色撇過頭去了!荷喲,軟豬rou……老爺?這聯(lián)想使她們大驚恐,又忍不住隱秘地浮現(xiàn)一點笑影,因此立時轉(zhuǎn)過頭去了。 壯漢立刻狠狠給了這女人一個耳光。 扇得女人歪了嘴。 要繼續(xù)拖走的時候,西苑里面?zhèn)鱽硪恍┞曧懀鹊米眭铬傅牧志_年似被吵醒了,搖搖擺擺走了出來。少女蒼白的臉上被酒熏得紅彤彤,敞開著領(lǐng)口,懶洋洋得,似乎不在意人世里一切除了酒外的東西。 她斜眼望著這一幕,打了個酒咯:“這、這是哪一出…啊?” 一個青色衣服的矮而有力的婆子,說:“拉去沉塘。” 林綺年哈地笑了一聲,醉醺醺的搖著手:“沉塘…?不好,不好。這個吃人的把戲我從小就看膩了……怎么還是這一套呢?不新鮮,不新鮮!” 一個壯漢說:“夫人,我們不吃人。只是拉她去受家規(guī)族規(guī)。沉塘不好?那活埋或也可通融……” 林綺年又睨他一眼,噴著酒氣傲慢的罵道:“我說吃,就是吃!活埋也不新鮮……” 這到底是正頭夫人,壯漢低下頭:“是。那您說——?” 林綺年搖晃著去拉跪在地上的女人:“我可要想想!想!唔……等我想出來再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