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現在想起來,這之前的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了呢? ……武思芳又睡不著了。 **************************************************************** 卻說潘毓進到府里,正趕上擺飯,他從宮里出來時,并未進食,此時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一時有些饑腸轆轆。才進了正廳,卻發現一干人等皆肅穆無比,家下仆從垂了頭,沒一個敢說話。主父黃氏板著一張臉,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說道:“你還有臉回來?” “父親,…….”潘毓看著一臉肅殺的黃氏,心道終究是躲不過了。 “你可知錯?” “……孩兒不知。”潘毓垂了眼眸,面上平靜無波。 “好個逆子!”黃氏怒不可遏,反手一掌狠狠摑在了潘毓臉上,聲響力道之大,竟將他的嘴角都打出血來。 潘毓穩了穩身形,連忙跪下,父親不易,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觸怒他。 “你不必跪我,上你母親那里跪著去吧!”黃氏轉身,再不看他。 潘毓默默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老仆趙甲跟在后面,心里雖疼,此時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關心潘毓,只在心里一個勁的念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 夜色很好,連天空中一絲絲的云彩都那么明顯,到底是快中秋了,那月亮也一夜一夜圓了起來,清輝鋪了一地光華,寂靜而幽凉。潘府東院子靠南邊有一條卵石鋪就的曲徑,兩旁修竹環繞,在夜風里暢快地搖擺,潘姝拎著小食盒,提了裙擺,躡手躡腳地沿著石徑走了過來。她伸長脖子望了望,祠堂里燭火透亮,阿兄潘毓仍然筆直地跪在母親的牌位前,一動不動。 “二哥哥,”潘姝跨進了門檻,“我拿了吃的給你,沒人看見呢。” 潘毓轉過頭來,看了看潘姝尚且稚嫩的臉龐:“阿姝來了?父親的氣可是消了?” 潘姝搖了搖頭,小小年紀,竟也嘆了口氣。 潘毓正色道:“父親若是還生氣,那我便不吃了。” “好賴吃點嘛,我偷得很辛苦呢!”潘姝嘟起嘴來,霎是可愛。 “…..哥哥不能連累你,快回去吧。…..不必擔心,父親總會原諒我的。……只是,此次為潘家,為你……做不了什么了。”潘毓道。 “二哥哥,……..其實你沒有錯。我若是你,也只娶喜歡之人,所以我支持你!”潘姝人小鬼大,一副我特別理解你的表情。 潘毓摸摸她的頭發,“嗯,阿姝長大了。”他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母親以及潘氏一門列祖列宗的牌位,自言自語道:“…..縱使違逆了所有人又如何?縱使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娶我又如何?而我,只嫁喜歡的那一個。” 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起來,昏暗的燭火在此刻拋卻了肅殺和孤寂。夜色清亮,霜華滿地如雪,卻也掩不住祠堂里的溫情。 *********************** ************************ 注: 本章潘姝由親愛的讀者瓊樓仙姝友情客串,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忙,但至少會堅持隔日更,謝謝親們的支持與體諒,鞠躬! ☆、宮斗 景初三年的中秋與往年一樣熱鬧非凡,但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市里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的封后大典也未曾出現,很多人都說是因為圣上沒有選中滿意的郎君做皇后,故此拖延,還有的說是圣上選中的人太后不滿意,太國公也不滿意,兩相不讓,由此作罷。不過好在宮城里邊總算有幾位嘉郎進了品階,也能讓做父親的稍安一些了。 中秋之后,宮城逐漸趨于寧靜,新晉的七品郎御吳意拂最近心情不大暢快,自打進宮到現在,圣上都沒寵幸過他。本來也是有那么一回,他懷著一顆激動的心去玉宸宮侍寢,可到了最后也就只瞧見個陛下的影子,讓他著實壓抑了幾天。好在一同新晉的幾個貴人跟他的情況也差不多,除了那個番人,陛下似乎再也沒寵幸過誰。 “保父,你說陛下怎么忙成這樣?好歹讓我們見見都不成?既如此,召我們入宮做什么?”吳氏現在不僅僅是同情自己,同時也捎帶地憐憫了一下同時進宮的幾位兄弟。 “我前兒聽仙居殿的內侍說,容華大人,就是那個番國王子,叫什么休了再賣還是賣了再休的,前些日子不也給召去侍寢么?結果脫了衣服,滿身的毛….壞了陛下的興致…結果就….連帶著不愿意召別的大人…..” “……”吳氏當場給噎了一下,再說話時,情緒上隱約有了不快, “怎么會有這種事情?叫下面的人嘴巴都緊著點,別到處胡沁。我記得容華大人是叫瑪修麥……” 吳氏當然記得他了,所有進宮的貴人里,只有他一個人拿到的是陛下親手做的香囊,雖然那東西做的確實不怎么樣。 保父臉上訕訕的,“其實……陛下是挺忙的,連今年上林苑的狩獵都取消了。說是北邊兒戰事吃緊,幾個關口攻不下來,陛下自己都想披掛上陣,御駕親征…,可是太后太國公都堵著不讓去呢…” 吳氏體會不到戰爭的激烈,京都乃至整個大燕國給他的印象不外乎繁華榮盛,一派歌舞升平的氣象,打仗么…..離他太遠了。 “燕國這么強大,還有拿不下來的地方?”吳氏頓了一下道,“……要是哪一天,陛下要真的是御駕親征,我…我一定要跟著去的…” “我的好郎君哎…..那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再說,陛下也不可能去啊。”保父王氏有些頭疼,他是看著吳家郎君長大的,陪著進了宮,眼下又是這樣的狀況,少不得四處打聽,以確保現世安穩。 “我可不是…..說說而已,別人我不知道,我是真心愛慕陛下,為她死我也愿意…..”吳氏一提起圣上,墨玉般的眼眸總能閃現出別樣的神采來。 保父嘆了口氣,在宮城里邊談愛情,真是如履薄冰……. 主仆二人先聊了幾句,吳氏便打算再去文畫院逛逛,他自幼習畫,家中還專門請了名師指教,到如今也是小有所成。而宮里恰好有這樣一個去處,那里收藏了許多名家的作品,倒是頗對他的胃口。 收拾了一下,才要出門,不妨內侍品書躬身喚他:“大人留步,且聽小人一言。” “陛下在御苑東園里養了一只小鹿,是去年秋獵時撿回來的,一直悉心照料,隔些時日總會去看一回,….天氣這樣好,…….大人不妨去御苑走走?”品書小心答道,他是個機靈的,主人若是發達了,肯定少不了他的好處。 “……也好,天氣不錯,咱們去散散步吧。”吳氏稍稍思索,心里便有了些許期待。 難得的好天氣,秋風送爽,滿園五彩繽紛,品書帶著兩個小宮人跟在吳氏后面慢慢走著。不多時,便看見前方有梅花鹿一只,正歡快地咀嚼一旁的葉子。 “就是那只了,這家伙膽小易驚,有生人靠近,它就會跑開……”品書正準備敞開了好好說論一番,不妨一顆小彈丸蹦到頭上,“哎呀”一聲,額頭破皮,連血都流出來了,直教品書疼痛不已。 “真是好侍兒,你就這樣挑唆你家大人?”一個錦衣華服、粉妝玉琢的小郎君,坐在前方一棵合抱粗的大樹上,拿著彈弓,晃蕩著雙腿,哈哈大笑。 “你是何人?膽敢如此放肆!”當著他的面傷他的侍從,吳氏難免動怒。 “你管我是誰?御苑這么大,你跑來這里做什么?你倒是說說,怎么如今人人都往這里跑?難不成是這園子里養了一頭什么會飛的仙鹿么?” “……”吳氏一時語塞,面上不由得有些發紅。 “哥哥莫不是生氣了?嘻嘻…..”小郎君笑嘻嘻地,又道,“那鹿有什么好看的?不如一起去打馬球?” “你….會打馬球?”吳氏淡淡問道,他已料定這小郎敢在御苑里頭撒野,必是大有來頭的人,遂放緩了態度,不再對他出言呵斥。 “不會,…陛下嫌我年紀小,不讓我打…”小郎噘著嘴嚷嚷了一句,那眼中的神采也有些暗淡了,“其實打得最好的是潘家哥哥,可惜他不在宮里。崔哥哥也打得很好,可他向著陛下,也不肯教我……你會教我嗎?” “潘哥哥?……崔哥哥?”吳氏心里思量了一下,潘毓自然是如雷貫耳的,至于崔氏,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郎御崔宗之,那個有著好酒量,為人開朗,充滿朝氣的俊秀郎君。 吳氏倒是會打馬球,但并不擅長,不過是之前聽說圣上好這個,臨時練練而已。“我打得可不好…..再說….” “你若肯教我,我保證你今天就能見到陛下!”小郎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一番。 “…….” “不信?我可是延平郡君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延平郡君?先帝同父兄弟昌平大君的心頭寶,如今住在宮里頭仗著皇帝表姐耀武揚威的小郎,怪不得…. ……..都這么說了,他還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 馬球場設在大明殿前,球場寬闊,四周矮墻圍繞,殿前插滿錦旗,鼓樂齊備,護衛守門一應俱全,吳氏和延平郡君到場時,正好趕上兩撥人馬分別穿著藍衣和綠衣,手執球仗,疾馳如風,在場內廝殺。 “哇!”延平一蹦子跳的三尺高,“我也要參加!我也要去!” 吳氏扶額,他的水平其實根本無法上場…. 延平郡君哪里曉得這些,指使人前去叫兩隊歇息,順便將藍衣的兩人換下來,好叫他和吳氏上場。 延平郡君正激動不已,卻聽后面有人朗聲勸道:“殿下在一旁看著吧,若是上場,傷著了該如何是好?” 說話的正是郎御崔宗之,他今日剛好約了容華瑪修麥,各自挑了幾個人,組成兩隊,在此一較高下。見了吳氏,行個平揖,竭誠相邀:“宗之見過哥哥,既然前來,何不上場一試?” ……吳氏轉頭看著遠處正在喝水的瑪修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他們說他滿身都是毛…..怎么會呢?金發藍眼,鼻梁高直,至少那臉上是干干凈凈的…. 吳氏正走著神呢,忽的聽到一聲唱喝:“陛下駕到——” 一場子的人全部跪了下去,圣上今日一身紫繡袍,齊眉戴著蟠龍裹額, 端的是英姿颯爽。“平身吧,”她笑道,“朕有日子沒練,都生疏了,今日也來湊個熱鬧。” 崔氏一臉笑意:“聞陛下球技嫻熟,臣悉心求教!” “好啊!” 吳氏原本是猶豫著要不要上場,聽了這個,咬了咬牙,再無二話,挑了馬匹換了衣服,跟在崔宗之后面,一臉的視死如歸。 見到自己的內眷,當皇帝的也只是微笑致意,于表情上并無多大變化,她選擇了瑪修麥所在的這一隊,而吳氏則與崔氏歸在一隊。 場內爭奪激烈,各人揮動球仗,□□駿馬飛馳如電。圣上果然是個中好手,不多時,一擊洞穿對方大門,正高興呢,誰知很快便被崔氏反擊一球,霎時間場外高呼大喊之聲此起彼伏。 延平郡君自打陛下一來,徹底沒了上場的機會,坐在一邊只生悶氣。這廂吳氏在場上奔波了多時,早已是汗流浹背,體力不支,別說是陛下,崔氏還有瑪修麥,就是比起其他人,他也是差遠了。 若不是圣上在場,他恐怕早已要求歇著了,眼看著球從遠處擊過來,不知怎的,他彎下腰,迎面沖了過去,那球擊中了吳氏的面頰,當場叫他翻身墜馬。 耳朵眼兒里灌進來許多嘈雜的聲響,眼前也是暈暈忽忽,晃動著許多人影。他唯一想要努力辨清的,就是那戴著蟠龍裹額的俊俏女郎,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她臉上的焦急:“意拂,朕……不是有意的。來人!——” ……… 吳氏清醒過來時,已經躺在自己的臨華殿里面了。“郎君,你可醒了,嚇死我了。”保父在一旁拿著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 “…….鏡子呢,拿來我看看…” 保父猶豫了半天,“還是別看了吧,鼻青臉腫的,好在沒大傷著,奉醫局的人也來過了。圣上下令,賜了最好的藥給咱們…過幾日應該就會好了…..” “陛下?….她來過?…那她看見我…..”吳氏隱隱擔心起來,他憑什么讓陛下留意,不就是貌美好顏么? “郎君且寬心,今日陛下還在咱們這里待了好一陣呢….還有各殿的幾個貴人,都過來看了看,捎帶送了些補品….” “陛下走了……怕是不會再來了吧?”吳氏苦笑,皇帝對他,本來也是冷情,這回他算是徹底完了…. “不會!郎君倒是因禍得福。陛下說她一直記著你酒量好,過幾日正好重陽節,她要與你開懷暢飲呢。” “哦。”吳氏淡淡應了一聲。 “…..可是郎君,….我一直想問你,聽說御選那日御選用的是有名的烈酒“五步倒”,人都說你晚間回來時比誰都清醒……你的酒量怎么會那么好?…..這可真是奇了….” “清醒?”吳氏心下一凜,“保父,如今這宮里,你是我最親近的了,我不妨和你直說,若是這回陛下真要與我飲酒,少不得要找一個人來。” “誰?” “尚食局司醞司一個叫做冬哥兒的小宮人。”吳氏言畢,從床榻上翻起身,穿了鞋,將原委與保父細細道來。 注: 本文設定中,內命夫在皇帝面前可以自稱“臣”,當然,還可以說“我”,要看具體情況而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5月31日又簡單修改了一下,根據各位親的意見,把十章之前的番外刪了,希望九章和十章能夠通暢銜接。番外先留著,以后再放吧。謝謝大家的建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