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御選 京都最熱的時候總算是過去了,一場暴雨之后,天氣雖沒有轉涼的跡象,到底是松快了些,至少不用再衣衫半敞,也不用時時打著扇子納涼了。而關于今上御選的各種傳聞在市里坊間也是愈演愈烈,大街小巷無不議論紛紛,更有那游手好閑者,聞風而動,三五成群地跑到城門口去一睹那些從外地趕往京都參加御選的郎君們的風采,或是打探郎君們入了城又在何處投宿等等,評頭論足,無不贊嘆,。 到了后來,連瓦子里的賭房都擠滿了人,大家伙兒多少都會掏出些錢下注,吆喝著買定離手,湊個熱鬧,看看誰能得陛下青睞封個國公,誰又能拔得頭籌入主中宮…….只要不傷及天家顏面,市里坊間的這些議論又有何妨?一時間,倒是將幾位頗有贏面的應選嘉郎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諸如關中崔氏,隴右李氏,江南吳氏,江北宋氏,北都府獨孤氏,蘭陵高氏,河西賀蘭氏,……當然也少不了河東潘氏。 能讓百姓們認可的郎君必定是風采無雙,樣樣都好的,不過最后是個什么結局誰也說不準,畢竟天恩難測,說到底也不過是百姓們茶余飯后的熱鬧談資罷了。 自本朝以來,便將御選和采選做了區分。這里頭有些個說道。如果是采選,但凡體健貌端的良家子,簡單認識兩個字,即可采選入宮為宮人,領著月俸,在宮里頭干滿10年,如無例外,便可出宮嫁人安穩度日,所以那些家境貧寒的人家往往會把自家的孩子擠破頭地往宮里送,雖說出宮年齡大了一點,可好歹掙得些嫁妝,見過些世面,……沒準還能得帝王垂青,不管怎么說,歷來那民間布衣出身的內命夫也不在少數呢。 不過御選的門檻就高多了,只說入宮前有三道關,第一關,凡是母輩有官職在身的未婚年輕男子,不拘母家品階大小,一律登名在冊。第二關,所在地的縣府衙門經過精挑細看,選出十來位,層層上報,到了第三關,又變成了每道十名(全國共十八道),這些各道推出來的郎君其實已經站在了天下兒郎的前端了,可是這還不夠,進了京都,還得接著選。 真正入了宮城,先是由資歷深厚的常侍們引至長閣密室里,身體的五官、毛發、指甲、體味、肌體乃至玉.莖之尺寸豐度,無不細細探查。過了這一關的郎君們,才有資格參加由御知堂責辦考察各郎君的學識水平,之后便少不了要讓太后或是太國公把把關了。 能站在老祖宗面前的郎君已是十分了不得的,即便落選了還有大把的機會嫁給給京都那些望眼欲穿的達官貴人們,倒也能成就幾樁好姻緣。 至于最后能不能入帝王的眼,就不得而知了。最后一關才是真正的御選,即陛下親自挑選,看上了,賜個信物,只等他日封品進階,長居后宮,服侍君王。若是陛下沒有看上眼,還可被賜婚于宗親皇室抑或是留下來在內侍省做著男官的也比比皆是。 這世上既有不少真心疼愛自家兒郎的富貴人家,并不覺得能入宮便有多好的,在御選之前就給早早許配了人,搶在前面嫁了過去;也自然有更多希望自家兒郎能長得君王帶笑看,與皇帝攀親,光耀門楣的人家,比如那些世族或是新貴,無不想法子擠破頭將人送進去,別的不敢說,這河東潘氏可得算上一個。 何以見得?市里坊間紛紛傳言,但凡入選的郎君,多在十七至十九歲之間,但這文武雙全、貌美俊俏的潘家郎,就是從前在龍武軍任校尉的那位,如今都二十二了,至今未嫁,可不就是等這一天么? 雖說傳言不可盡信,但空xue必不來風,更有人賭他此次能一登后位。有可靠消息說他與陛下早就相識,有青梅竹馬之誼,而宮里的老祖宗更是看好潘家郎,頻頻授意,故而所謂的御選對他來說,不過是些擺設,走走過場而已。結果弄得潘府門庭若市,各色人等流于諂媚,叫潘氏一門好不心煩。 小酒店里的來客們論起此事時,武思芳也聽了一耳朵,瞬間頓悟:怪不得,怪不得啊……. 等到凌心出宮再來找她時,也坐實了這一說法。關于潘毓,明德太后看好的人,想來太國公也不會反對。至于陛下嘛,…..也許就更不用說了…… 帝王御選是整個大燕國一等一的大事,今上登基已有三年,后宮卻無比空虛,連個郎御都沒有。她如今也有十八了,卻脫不了孩子心性,一直不愿娶皇夫納御侍,據說為這事也沒少鬧騰。前朝自有嫡父明德太后幫襯,后宮么,自然由生父榮太國公全盤照應。帝王的婚事不同于民間,事關國運,兩位父親也是暗自焦急,為著綿延皇家后嗣,在御選這件事情上果斷達到一致,并打算乘著此次機會,先選出個皇后來統領后宮。今上再不情愿,可箭在弦上,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武思芳聽得一愣一愣的,末了還長嘆一聲,故作傷心,“哎…..這天下的好兒郎進入了帝王家,可憐我們這些人,到了這把年紀,至今都娶不上稱心的……” “得了吧,誰還不知道你…….別酸溜溜的了…..你倒敢和陛下比,膽兒不小啊?”凌心拍拍她的肩,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了。 武思芳眨巴眨巴眼睛,又道:“你說,我要不也下注,好好賺它一把?” “…..還是省省吧,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我的消息可比坊間那些人的可靠多了,你也算是個摳門的,到時候虧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凌心笑道,“說正經的,這兩日嘉郎入宮御選,宮里頭的事就更多了,我跟你這兒要的酒也多,你且安心發這筆財吧,其他的還是算了。” “真的?”武思芳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我能偷偷進宮看一看那御選么?我真的很好奇…..”她是真的很好奇,姓潘的可算是深藏不露,難道他真的會如眾人所言,入主中宮么? “想什么呢你?這樣的事連我都未必能在御前侍奉……你想讓我倆死得快一點,慘一點倒不妨一試!”凌心心里毛了一下。 武思芳的表情瞬間哀怨了,凌心不落忍,“…….最多最多偷偷帶你進司醞司轉一圈,滿足你從前想看……宮城的愿望,你要進司醞司我倒是有這能力的,事兒多,人手不夠,你還可以幫幫我…….” “……要干活么….不好…..我長這么大,在天家腳下住著,還不知道宮城里邊什么樣兒呢…..”武思芳頓了一下,嘻嘻笑道“不過我更想看看那些入選的郎君長什么樣?……我這人吧,就愛看美人兒,一想想那些花一樣的郎君吶,我的口水都快下來了哎…..瞧我最近忙的!也沒個機會去外面瞅瞅。” 凌心:“……” “…..好啦好啦,不為難你了,也是我沒眼福哎,怨不了旁人。”武思芳蔫蔫的,故作一副很失落的樣子。 “真是服了你了,說風就是雨,”凌心翻她一眼,低聲說道“不過今天應選的郎君都會入宮,從九仙門里進,……實在不行,你要不要躲在遠處看看?” 遠處看有個什么意思,武思芳腹誹了一句,……要不看看去?她心里猶豫著,京都里的閑人把這些個郎君們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是否屬實,還需考證吶…… 也罷!權當出去溜了一圈好了,武思芳轉頭看了一眼武晗,思量著得要不要也帶上他。她這弟弟正木著臉招呼酒客,從前小鹿般清澈明凈的眼神此刻也沒什么神采,不過比起前幾日來倒是好了些許。 生活總是要繼續,日子照舊要過,那天開始,武晗的臉上鮮有笑容,但也總好過那些傷了情便成日里醉生夢死的人,他不大說話了,總是把自己埋在忙碌里,也再沒提過那賣胡餅的女子。倒是這白芝麻,等了些時日不見武晗貼上來,便有兩次找上門來,武晗躲了不見,武思芳一下有了轟出門的底氣,一來二去的,就叫白芝麻斷了念想,不再糾纏。 “這連日不出門也不是個事兒,可別浪費了這樣的好天氣。”武思芳嘀咕一句,爽快地朝凌心說道:“成!一起看看去?” 凌心鄭重地點了點頭,也算是撥拉了一下自己的小算盤,因著她此次出來只帶了冬哥兒,到各處采買的東西多,人手不夠使,剛好拉上這姐弟倆,倒也能輕省些,先幫忙運到銀臺門,進了宮門,再喊人來接應就是。從銀臺門朝前望去,遠遠地便會看見九仙門了…… 武晗別扭了半天,不肯出門,又說要看著店,武思芳無奈作罷,留下他,撫了撫有些松散的發髻,找了根桃木簪子隨意插在頭上,和凌心還有冬哥兒一同出了小酒店。 進宮城就得先進皇城。等進了皇城,武思芳的眼前便有了氣派巍峨的景象,那些亭樓閣堂在陽光的照耀下頗有莊嚴肅穆之感。天空蔚藍清澈,朵朵白云悠閑地飄著,襯得人心情越發明媚起來,走在御街上,整個人都仿佛都變得輕快了許多。倒真是沾了凌心的光,不然哪有機會到這里來?武思芳感慨了一下,跟著凌心兩個沿著東頭走去。 也就是那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個白色的身影從身旁走過,再一轉頭,人卻不見了。武思芳的心里像是重重給撞了一下,感覺整個人都失了力氣,她停住腳步,四處張望,可哪里還有什么影子呢? “你們誰看見有個穿白衣的剛從這里過去了?”武思芳無法確信,便問他兩個。 “……好像是有個人,從左邊兒過去了….”冬哥兒遲疑道,至于什么顏色他倒是沒注意到。 “…….”武思芳覺得心惶惶的,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凌心,我不去看….我還有事……” “我得走了,….回見。”說完便轉身向左邊兒奔去。 剩下凌心和冬哥兒怔在原地。 “哎,……算了,算了,走吧,晚了宮門下鑰咱們可就進不去了。”凌心無奈搖頭道,這個武思芳,想起一出是一出。兩個艱難地運著一車酒到了銀臺門口,凌心指使冬哥兒去叫幫手,自己則站在原地擦汗歇息。遠遠朝前望去,九仙門口排了一長溜子的馬車,郎君們從車上下來,由宮人領著,挨個兒進了門。 嘖嘖,果然是瓊枝玉樹,瑤草仙葩…….凌心連連贊嘆:武思芳這回算是沒眼福嘍。 且說武思芳急慌慌往前奔,四下里不停地張望,心里不住地期待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能再次出現在她眼前。也許人就是這樣,很久不見倒也罷了,總以為自己其實忘得差不多了,可偏又叫她看見,那心里就跟貓爪子給劃拉了一道,愣是跟自個兒過不去了。 她拼命奔跑著,發髻散了都不自知,可直到她跑出皇城,都沒再見過那個身影,失望之余,又頗有些傷感,竟然這樣錯過了?真讓人無法置信。 一路跑下來,武思芳已是氣喘吁吁,香汗淋漓,“你究竟在哪兒….”她緩緩蹲下身來,喃喃自語。 “娘子…..可是在找我么?”身后忽然有人朗聲說道。 *************** *********** ********************* 注:后宮內命夫等級 七品 郎御 六品 修儀 五品 寶林 四品 容華 三品 御卿 二品 上卿 一品 國公 正夫皇后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吧,想起什么再補充,有疑問的親可留言。 ☆、驚魂 這聲音很熟悉,武思芳心里很亂,一時轉不過彎兒來,停滯了一下,轉過頭去,倒怔住了。 面前俊美無儔的郎君頂戴束發玉冠,腰纏大幅銀色飛鶴繡紋錦帶,一襲翻領窄袖白色織錦長袍,衣服上的銀絲線在陽光下光彩熠熠,使得周身光華流轉,貴氣逼人。 …….怎么會這么好看!武思芳半天沒反應過來,在她的記憶里,能將白衣穿的很好看的人這世上恐怕只有非冉一個了,只是沒成想,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況且這通身氣派非凡,另成別樣景致,竟是無人能比!她張了張嘴,想不出什么詞來描述眼前所看到的,只好呆呆地望著他。 潘毓見武思芳直勾勾地望著他卻不言語,有些不大自在,他咳了一聲,笑道“……你是在找我?” 他的笑容太過燦爛,一時閃花了武思芳的眼睛,叫她暈暈不知所以。 “潘…..潘大哥”,武思芳頓了一下,擦了擦額上的汗,“……呃……啊?……..哦…..”她回過神來,才發現頭發就那么大刺喇喇地披散著,簪子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頓時生出了窘迫感,慌忙間兩手齊上,十指翻飛,將自己的頭發編成辮子在尾部打個結垂了下來,這種發式她很熟練,也最拿手。話說多項人無論男女,總愛將頭發編成辮子盤起來或者隨意垂在身后,武思芳即便到了京都,為方便也常常這樣梳頭。 “…….這么為難……看你匆匆忙忙的,跑這么急做什么?”潘毓道,看著她的尷尬,他倒有一點愜意。 “哦…..沒,沒什么.…..趕著回去呢,這不,天色晚了么…..”武思芳拿袖子擦擦汗,繼續道,“潘大哥怎的會在這里?” 潘毓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神情有些許失落。金烏西墜,天邊的云霞好似著了火,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暈染了皇城邊上兩個孤立著的人,卻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合在了一起。 “潘大哥,你怎么了?”武思芳性子有些急,憋不住問了一句。 “我……要入宮了。”潘毓垂了眼眸,面無表情。 “哦,對呀!”武思芳拍拍腦門,笑道“…..對呀,你是要入宮的嘛,京都大街小巷誰不知道你今時不同往日!” 潘毓:“…….” 武思芳很想說一句潘大哥啊,以后若是發達了可別忘了我之類的話,但硬憋住了沒說出口。只怕從今往后他們天壤之別,她憑什么讓人家不要忘了她?似她這等市井小民還是躲得越遠越好才對么。 可轉眼一想恐怕今后再見不到了,心里總是有一些遺憾。好在人家是去奔大好前程的,這樣大的喜事,總該說點吉利話才是吧,遂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坊間都說你將來定會入主——”武思芳忙掩住嘴,有些話沒有真憑實據,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是么?我怎么會那么好命?”潘毓輕輕哼了一聲。他不高興,很不高興。 “怎么不會!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一員福將,天生富貴,一臉的旺妻相!”武思芳見他不快,只當他憂思前途,忙搜腸刮肚,撿了最好聽的話說, “潘大哥你就放心吧!總會如你所愿的。….我得空就去寺里觀里燒香祈愿,祝潘大哥一路高升,早早達成心愿,他日必定鸞鳳和鳴,父儀天下!” “…..好,……很好。”潘毓斜她一眼,平復了一下,說道,“.....你,…...很好!”他背在身后的雙手此刻慢慢握成了拳,發出細微的咔咔聲。 “嘿嘿,我這算什么呢?潘大哥才是真正的好人吶!…..幫了我好幾次….放心吧,好人總會有好報的!” 武思芳嘿嘿嘿笑得沒心沒肺的,她的長相稍微帶了點西域多項人的那種特征,倒顯得有些俏皮。眉毛不淡不濃恰到好處,高鼻梁,大眼睛,眼窩微陷,笑起來時黑黑的瞳仁總能透出明亮的神采,她的牙齒白白的,長溜溜的大辮子垂到了腿彎處,隨著她的一顰一笑不停晃動,在夕陽下流動出一抹淡金色的光澤來。因為奔跑的緣故她光潔的額上還有些許汗意,臉頰有些緋紅,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很有活力,就連兩頰上那幾粒細微的雀斑仿佛都在陽光里不停地跳躍。 潘毓不言語,只靜靜看著她討好的笑臉。 立在遠處的老仆趙甲實在看不下去,走了過來,朝潘毓躬身道:“郎君,天色不早了,走吧。不然….” 潘毓還沒說什么,倒是一語驚醒了武思芳:“哦,對呀,對呀!趕緊去吧,宮門下鑰,耽擱了可就不好了,那啥,潘大哥我先告辭了,你保重!”她轉身離去,邊走邊回頭道:“放心,我會替你祈愿的!” 潘毓感覺額上有青筋蹦出,半響說不出話來,只定定地望著那逐漸遠去的苗條身影。她還是像平常一樣,愛穿窄袖衫子,系著躞蹀帶,老穿條細紋小口褲,腳上也總是一雙素色軟錦鞋,再配上那大辮子晃啊晃的,整個身形在金色的光影中顯得無比輕靈。明明剛才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只不過一轉眼的功夫,那些哀傷似乎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潘毓緩緩將手從背后伸出來,桃木簪子在右手掌心里拓出個深深的印子來,幸而收了力道,簪子并沒有折斷。一想起她歡快著遠去的模樣,潘毓竟忍不住捂著胸口咳了幾聲。一旁的老仆趙甲又勸道:“郎君,快走吧,不然耽誤了——” “怎么會?……人人都傳我仰仗了陛下和太后的臉面,是中宮的不二人選,…..既如此,遲到了又有何妨?進不了宮門又能怎樣?….”潘毓冷冷一笑,末了又低低補了一句:“真是…..傻瓜…..蠢貨……缺心眼兒!” 趙甲低了頭不言語,只另召過來兩個小僮,服侍著潘毓上了馬車,進了皇城,朝九仙門直奔而去。 ************************************************************ ************************************************************ 話說自武思芳回去之后,心里倒不平靜了,因為今日穿著白衣的潘毓著實讓她驚艷了一下,竟有些顛覆了以往風度翩然的白衣郎君西門非冉印在她心里的揮之不去的形象,……讓她有些不安。 ……可是非冉,愛穿白衣的非冉上哪兒去了呢,那樣的風華氣度,明明和潘毓根本不一樣的,為什么在轉身之后看到的卻是他呢? 武思芳躺在床榻上想不通,睡不著,又惦記著答應要給潘毓去寺里祈愿之事,一直輾轉反側到后半夜,才合了眼迷迷糊糊做起夢來。 睡到第二日起來,武思芳便關了店門,只專心等著做凌心的生意。這一下子空出好多時間來,她便帶著武晗去大相國寺上香祈福,又跑了崇華寺,慈恩寺,還有白云觀等京都有名望的幾家寺院和道觀。這等古怪異常的行為將武晗繞得一頭霧水:他這jiejie鮮有燒香禮佛的時候,還一臉虔誠,…..別不是哪根筋又搭錯了吧? 武思芳一直覺得是自己真誠的祈禱感動了上天,…..當然了,還得加上潘毓的確是大富大貴之命這個原因,這入宮應選也不過兩日,果不其然被封了皇后。大婚定在八月十五舉行,昭告天下,場面隆重,盛況空前,繁文縟節自不必提,且說除了百官與各國使節覲見朝賀之外,帝后二人在前簇后擁下,于當晚攜手同現于承天門城樓上,與民齊樂,普天同慶。而此后更是榮盛不衰,日日歌舞升平,再沒有人可越了去。 武思芳自然也是暗暗替潘毓高興。潘毓封后也沒忘了她,隔三差五差宮人賜些金銀珠寶給她,又常定了她釀的酒,一時宮里宮外都盛行武大娘子的梨花釀與碧瑤光,直叫她賺的盆滿缽溢,連各大酒樓食肆都仿著做她的,武思芳真正成了活招牌。 這還不算完,到后來酒也供不應求了,就得先緊著宮里的。潘后干脆叫人將她接到宮里來,給她錦衣玉食,在司醞司親自釀制,雖然沒什么官職,卻活得揚眉吐氣,人人見了她也都低著三分,而弟弟武晗也跟著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早將白芝麻之流踩在了腳底下。從前和她起過沖突的曹參軍,哦不,曹校尉就更不用說了,但凡見到她,更是點頭哈腰,笑得滿臉都是褶子。 …….只是也不記得到底在宮里待了多少歲月,她越發地想家了,雖然衣食無憂,總覺得不自在,到底還是想出宮去。遂去差人請示了好幾次,誰知潘后不許,更不愿意見她。 武思芳著急了,她偷穿了小宮人的衣服,去潘后所住的長秋宮求他。諾大的昭陽殿,八扇漆金雕鳳的檀木門大敞著,里邊空蕩蕩的,讓人覺得瘆的慌。她跪在階陛上,不停地磕頭,不住地乞求:殿下,請準許小人離宮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弟,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