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我老覺得晁大人這事情沒這么簡單,你在里頭,沒聽見什么風聲?”武思芳取了珍藏的酒碗,倒酒招呼凌心。話說西域番國產的這種琉璃碗還是當初凌心私自送她的,按理御前的賞賜是不能轉送的,必要時還得供著,可凌心認為好馬該配好鞍,好酒嘛自然得配好碗。這琉璃制品確是好東西,碧瑤光漾在微白明澈的碗中,青翠透亮,發出陣陣幽香,頓時將凌心肚里的饞蟲勾了出來。 凌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你猜著了,這回辦的不過是些有牽連的人,刺客那里是那么容易抓住的?那人厲害著呢……晁大人的喉嚨都被穿透了,就那么“咻”的一瞬間!”凌心邊說,便比劃了一下,那氣勢看著怪凌厲的,將武思芳都唬住了。 “下手可真是又狠又準……還真讓他跑脫了。” 凌心又頓了頓,悄聲道: “我上次得了機會在老祖宗跟前討賞的時候,偷聽他和太國公說的,好像跑到東都去了,京都這兒算是再不折騰了,上邊兒派了人領了兵往東邊走啦!怕引起一些不必要,消息都給封死了,可千萬別往外傳啊!” 武思芳鄭重點點頭,做出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反正她和大多數人一樣,對國家朝廷大臣什么的也沒太大的興趣,好奇而已。 兩人喝了一會兒,武思芳又端起碗敬了一下,“里頭再沒別的新鮮事兒了?” “……沒了,你也知道,我們待的地兒竟是些雞毛蒜皮,不值一提。” “什么叫雞毛蒜皮,不值一提?估計過不了多久可就真有件大事兒啦!”冬哥兒搬完了酒,自覺地坐在凌心邊上歇息。 武晗端了兩盤果子也圍了過來,“什么大事?說來聽聽?” 冬哥兒斜了他一眼,說道“很大很大的一件事….” 眾人皆不說話,看著冬哥兒,冬哥兒便有些得意:“再過一陣子,就要御選了,御選嘉郎,綿延天家皇嗣,這是頂頂大的事呢!” “……不能夠吧?我倒也聽說了,不過陛下最近情緒不高,哪來的心思做這個,我還以為這事要往后延呢。”凌心多少有點意外,……這冬哥兒的心思果然活泛。 “咱們在尚食局,消息自然閉塞了,我聽說七關大選,已經到第三關了,各地的花冊已經上了進京都的路,陛下不高興也由不得她,這是老早就定好了的,太國公親自督辦,那還有差…..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冬哥兒喝了點酒,說得雙頰通紅,眼睛發亮,他原來是活在宮里掖庭局最底層的雜役,卻偏憋著一股子勁兒,想著法子一步一步往前挪,挪到了如今的司醞司,準備繼續努力去追逐夢想。話說他和那些除了埋頭干活就一門心思掰指頭挨日子等著放出宮嫁人的兒郎可不一樣,他有抱負,有野心,加之長得也頗有幾分顏色,總覺得自己早晚會熬出頭,獲得今上垂青,從而榮華富貴傍身。 仿佛是已經等著了機會似的,冬哥兒一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表情,看得凌心直搖頭,“冬哥兒,jiejie跟你熟,才說你兩句,別不愛聽。乘早滅了你那念頭,等過幾年出宮了找個好人家,踏實過日子才好!” 冬哥兒不高興了,武思芳打個哈哈,調侃起來,“說得對呀,凌心你不是有個胞妹么,到時候做個媒,不如嫁給她好啦….呵呵呵呵” 冬哥兒哼了一聲,凌心有些尷尬,“人家眼高著呢,看不上我家里人,哎,不然武晗嫁過去好了,武晗也不錯啊。” “不行不行!”還沒等武思芳開口,武晗就連忙擺手,就差告訴大家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武思芳一看弟弟那副沒出息的樣子,氣的直翻白眼。 四人喝光了那一壇酒,凌心帶著人,搬了酒,悠然回宮去了。天氣晴好,武思芳微醺,躺倒在梨樹下的臨時擺放的矮榻上,她半瞇了眼去看那濃郁綠葉間細碎流轉的光芒,不知怎的,想起了潘毓。那樣出身世家大族,風華無雙的郎君,將來怕是也要入宮的吧,到時候他高高在上,要是見著了,豈不是還得三叩九拜? ……估計此后見一面都根本不可能了呢。武思芳自嘲一笑,合了眼,沉沉睡去。 ****************************************************************** **************************************************************** 京都人心惶惶的氣氛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天氣卻越發地熱了起來,富貴仕女乃至白衣巾幗都像往年一般,得了空都開始變著法兒地避暑納涼。除了上林苑和瓊林苑這些天家的地盤,但凡是有景致的地方,諸如芙蓉園,錦苑,以及曲江苑等等,都是女郎們常去的所在,從陽春到盛夏,她們總會攜侍帶僮,玩個曲水流觴,吟風頌月,好不自在。這樣的場景,自然少不了美酒佳釀,當然也就少不了武思芳的酒了。 自打上次凌心來過以后,武思芳的生意開始回轉。她最近常雇了雜工按照來客的要求往園子里送酒,生意自不必說,好得出奇。其實她的小酒店在京都連規模二字都稱不上,酒的品種也不是京都最多的,但開在了皇城附近,又勝在味道獨特,渾然天成,明明是同樣釀造的梨花酒,她的雖比別家的少了一絲綿長,卻更添清新爽口,偏有獨好這個味道的,便定了叫送到園子里來,忙不過來時,她也樂此不疲,帶了武晗,親自上陣,喜滋滋地跑趟兒趕場子。 武思芳忙的兩眼一抹黑,還得時時看住武晗,防著白芝麻,頻頻帶著武晗去送酒,可是跑的趟數多了,新的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讓她左右為難。 原來因著天氣熱,那些有錢有勢的女郎總會引領了風氣,穿著便更加暴.露,套在齊胸羅裙外面的廣袖紗衣質地透明輕薄,如煙如霞,穿在身上,玉體柔軟,酥/胸半露,霎是嬌媚迷人,將兒郎們的魂都快勾沒了。女娘們見到武晗這樣的酒家懵懂小郎,還免不了調笑勾搭一兩句,有時候遇到哪些品行差的,搞不好還會上手摸兩把,直教剛滿十五歲的武晗又是尷尬又是臉紅,連連往jiejie身后躲。武思芳打著哈哈,面上陪個笑,心里早把這幫女子的祖宗十八代齊齊梳理了一遍,她們穿不穿衣和她沒關系,調戲誰她也犯不著管,只她這寶貝弟弟,生的青蔥一般,面皮薄嫩,又是個沒主心骨的,本來就和她有點別扭,這一下子倒好,前方是狼,后面有虎,可真是讓人頭疼極了。 武晗雖然記掛著白芝麻,但礙著jiejie的命令,加上最近又忙,倒也一直再沒去見她,而武思芳現在可真是有氣無處撒,一看武晗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知道他那一顆純情少年的心,保不齊早就飛到白芝麻那里去了。攔著吧,武晗郁郁寡歡,不攔著吧,早晚叫那破皮無賴連身帶心一起給禍害了。她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把這姓白(其實不姓白)的給剁了才好!眼珠子不知道轉了多少圈,總算想出個損招兒來。 這日晚間,武思芳早早關了店門,非常痛快地帶著武晗去找白芝麻,準備先探探口風,必要時商量商量“親事”,讓她找媒人上家來提親。白芝麻家與食店并沒有在一起,出了樂勝街往北走,過一個路口,進了宣平坊便是了。 一路上武晗都是心情愉悅,跟在jiejie身后眉開眼笑。少年在最美好的年紀有了最快樂的期待,這種幸福卻讓武思芳唏噓不已,母親早亡,武晗生父早就不知下落,父親又不待見他,全仗著她這個長姐護著長到現在。她從家里跑出來,什么都不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弟弟,只好連他一起拐帶了。 武思芳沿路一直算著時間,過了東石橋,剛好月亮掛在橋右手的一棵歪脖子柳樹稍頭上,便看準時機哎喲一聲,跌倒在地。武晗忙上前去扶,姐弟兩個便坐在階上稍作休息。仲夏的夜晚稍顯悶熱,宣平坊這一帶沒有店鋪,居住著許多西域商賈,雖然沒了白日里那樣的喧鬧,可蛙鳴蟲叫此起彼伏,讓人覺得異常浮躁。 “jiejie好些了么?”武晗關切的問,jiejie終歸是疼他的,此時此刻,他反倒有些不落忍了。 “咦,小聲點,好像有……有什么人呢!”武思芳打個手勢,低聲說道,唯恐驚嚇了橋下的一對兒野鴛鴦。武晗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后來斷斷續續聽到一些曖昧的調笑,……再后來武晗的臉色就沒那么好看了。 因為橋下有一對兒狗男女,男的不詳,女的無疑是白芝麻。 只聽男的說道:“瞧你猴急的,這不快到你家了么?” 女的道:“家里多沒意思,就這兒,才刺激!….” “好你個妖精!你天天這樣折騰,早晚丟了精氣神兒,可對不住你未來的夫郎,那個什么…..武家的小郎?” “提他做什么?沒勁!青瓜蛋子一個,沒意思!” “沒意思?既然沒意思干嘛招惹說要娶人家,你這人忒壞了!”男子笑了起來。 “我娶的哪里是他,分明是他jiejie的…..” …… 武晗轉頭就跑 ,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沒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是這樣一副嘴臉,果然世間女子多薄情。武思芳在后面緊趕慢趕地追著武晗,一顆心懸在嗓子眼兒上,就怕他想不開,干出什么事來。 武晗跑得快,加之他此刻又羞愧又傷心,遂刻意避著武思芳,見她不依不饒地跟著,哽咽著嗓子說了一聲“我沒事,….我只是想一個人…..呆一會…”,話還沒說完,那眼淚珠子就啪啦啪啦往下掉,“…..jiejie別跟著我了….” “……你可別干傻事啊!”武思芳駐足嘆氣的功夫,武晗便跑遠了。這當jiejie的一著急,沒留神腳下一個踉蹌,這回是真把腳給歪了,疼得呲了呲牙,坐倒在地上直吸氣。 武思芳揉著腳脖子,正在喘氣調息間,一雙粉底皂靴映入眼簾,她楞了一下,遂順著視線往上一看,面前一位男子,戴了皂羅折上巾,一身圓領錦袍,豐神俊美,儀表非凡,此刻正居高臨下般地俯視著她。 ******************** ********************** *********************** *********************** ********************** ********************** 注: 1本文設定中,但凡是沒有品級的宮人(這里指男的),基本上是民間良家子選上來的,每月都有份例,干滿十年(如果愿意,也可以干滿15年)就可以走人,所以沒有老死宮中這一說,除非升職或者留任或者被君王看中,有了品階。犯官家屬啥的,那叫宮奴,出宮的可能性比較小。此外,一般帝王登基,也會以類似于“大赦天下”之類的各種理由遣散一大批看不順眼的,重新再換一撥人。 2本文設定中,管理宮廷內部事務的部門,叫做內侍省 。內侍省的男官主要是內侍、少侍、選侍和常侍。女官主要是少使和長使,長使一般都是大媽級的。后宮里的女子數量少,因為女尊國嘛,女的入后宮干活,得受宮刑,后果就是女子不能人/道。本文宮刑設定參考了古代中國女子刑罰中的幽/閉。(以明代王兆云和清代吳薌的觀點為主……需要詳情的自己去問度娘)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是邊寫邊發,所以作為非職業寫手的蘇珂安肯定不能保證日更,不過要是收藏大漲的話,一定會很賣力的喲。 ☆、夜遇 “潘大哥,……好巧啊!”武思芳有些尷尬,為什么每次碰到潘毓,都是自己最狼狽的時刻,難道就不能以光明的、正面的、高大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么?她算是把女子的臉面丟干凈了。 “是挺巧。”潘毓笑了笑,伸出手,想將武思芳拉起來。 有那么一瞬間,武思芳恍惚了一下,平白生出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不用…多謝….我…自己可以起來。”她嘿嘿笑了兩聲,一骨碌翻起來,轉了轉腳踝,似乎沒有先前那么疼了。 武思芳的拒絕并未讓潘毓覺得多尷尬,他的手很好看,指節分明,修長有力。那手在半空中稍作停頓,便收了回去。 “你…還好吧?”潘毓見武思芳一瘸一拐的,忍不住問道。 “還好還好!呃,走走就好了。”武思芳乘著潘毓不注意,偷偷理了一下頭發,又整了整衣領,挺直了腰桿,仿佛要做出昂首闊步的樣子來。 豈料這一切被潘毓盡收眼底,他忍了笑意,朗聲道:“娘子今晚怎么會在這里?” “…….說來話長。”潘毓的這一問戳中了武思芳的心事,她不由得嘆了口氣,但愿武晗只是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也但愿她回去時能看見她的傻弟弟。 潘毓看著武思芳一臉的憂愁,不由得又問道:“娘子不是有什么難事吧?說出來聽聽,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不用….不用……也沒什么事。…..你老是幫我,我心里過意不去呢。”武思芳趕緊接了一句,花錢找倌兒上演風.月戲碼這種事情怎么好意思開口?于是便轉移了話題,“潘大哥怎么會在這里?” “哦,…….就是隨便出來走走,……透透氣。”潘毓稍顯不自在,他沒好意思說他其實已經在武思芳的小酒店附近繞了兩圈了。 武思芳望著潘毓明澈如同黑玉般的眼睛,有些慌神,她微低了頭,在手心里掐了自己一把,暗自腹誹了一句:長那么好看做什么,會死人的!話說她從前總覺得自己長得也能算個美人兒吧,可自打見到這姓潘的,瞬間便明白從前先生教過的夜郎自大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了。 武思芳不敢直視他,可潘毓卻很坦然地望著她,但這只會讓她自慚形穢,也越發不自在:這人什么意思?難不成是想暗示她欠了他好多恩情,千萬不要忘了還么?……可是怎么還呢?在京都這地方,人家要什么有什么,又怎么會有用得著她的地方?…….要不明說好了,要錢?還是要酒?……給個痛快話不好么? 武思芳悶悶的,覺得今晚的月亮就像定窯出的那種大白磁盤子似的,高高掛在天上,……這也太亮了點吧,真是討人厭吶。她吸吸鼻子,隱約聞到身邊走著的潘毓身上流轉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香氣,那是她從前不曾注意過的味道,不同于王孫公子仕女們用的各類熏香,更不像是常聞的酒香,有一些清冽,有些…..她努力地辨識著,下意識地靠近了一些,冷不防潘毓側過身來,將下巴磕在了她頭頂上。 “對不起…”武思芳揉揉腦袋,一下子臉紅脖子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可不想讓他以為自己是那種流著口水想盡法子沾美男便宜的無賴女,雖然…..她是有這方面的傾向…… 一時間雙方都有些沉默了,許是都不想讓氣氛尷尬,武思芳開口的同時就聽到了潘毓的說話聲:“你——”“潘——” “你先說——”“你先說——” 武思芳咳了一聲,她想問問他看看有沒有需要自己效力的地方,但此刻覺得這問題太幼稚;她又想起了這兩日在京都逐漸興起的關于今上御選嘉郎的各種傳言,想向他證實一下,可又覺得有些唐突,…….要不送他兩壇酒好了,不過話一出口,不知怎的,卻變成了這樣,“……喝酒么?…….要不請你喝酒?” “…..不好,我一喝就醉…..再說,我也得回去了,晚了不好交代….”潘毓頓了一下,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武思芳愣了一下,沒太明白,按說京都的夜間總是熱鬧的,各族雜居,民風開放,無論男女,各自成群結隊玩到很晚回家也算正常,可潘毓的這個回答算什么呢? “哦,是要回宮上值吧,這可耽誤不得,那….改天好了。”也好,她得趕緊回去看看武晗回去了沒。 “不是,現在不用上值了。”潘毓答道。 “啊?那為什么?” “…….上頭見辦事不力,已經削了職,由曹參軍提任,我如今只安心在府里待著。”潘毓遲疑了一下,給了這樣一個答復。 “…….”別不會是因為她吧?武思芳心里咯噔咯噔的,“不會是因為上次的事,參軍在背后告黑狀吧?…..” “沒有的事,別多想。”潘毓說的云淡風輕,可越是這樣,就越增加武思芳的愧疚感。多好多有前途的校尉啊,……..就讓她給耽擱了! “…….潘大哥,我實在欠你太多了…….”武思芳郁悶了一路,到樂勝街口分別時,才憋出來這樣一句話。 “那倒是。”潘毓意味深長地看了武思芳一眼,轉身離開了。“……傻瓜…….蠢貨……缺心眼兒……”一想到武思芳那大咧咧的樣子,他在心里就給她下了結論,“……發現真相就這么困難么?” 潘毓是被削了職,可是他沒告訴武思芳的是,但凡進入宮城御選花冊的郎君,就不得再擔任何職位。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溫習詩書禮儀騎射御什么的,還得背誦傳統的《男訓》,《男孝》,《男誡》,《男經》這一類的書籍,府中看得緊了,出趟門就特別不容易,只能按部就班,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雖然潘毓對武思芳的評價不算錯,關鍵是武思芳也沒想那么多,她的心多半都在武晗身上。回到小酒店,武晗果然在,酒壇滾落在腳邊,他喝的酕醄大醉,滿身酒氣,斜趴在樓梯口上,清秀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眉頭緊蹙,極不安穩。嗬,誰都以為喝酒可消愁,殊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武思芳蹲下.身子,費力地扶著他躺在床榻上,蓋了被子。坐在邊上,替他舒展了眉峰,擦干了淚痕。月光從小樓的窗欞里穿過,灑在武晗光潔且還稚嫩的臉龐上,襯得眼角的淚珠晶瑩剔透,無端讓人覺得凄涼。 武思芳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個孩子,如同小的時候掛著鼻涕跟在她后面哭喊,“嗚嗚……jiejie,不要丟下我……” 一想起那些年幼時光,便不由得鼻頭發酸。……武晗何曾喝過這么多酒?又何曾醉得這樣悲傷?從前都是姐弟兩個細品慢飲,相笑而談,她生氣,他就嘻嘻陪著笑,她傷心,他也會安靜地陪在一旁…只怕如今以后,那個簡單快樂的少年就不復存在了。 愛情就真的這樣傷人么?她似乎已經忘記這種感覺了,……還是時間久了,變得麻木了呢?推了門,倚欄眺望,蒼穹之上明月高懸,深藍天幕里的璀璨繁星與地面上的萬家燈火遙相呼應,不悲不喜,只漠然看著人世間輪番上演的悲歡離合。 “西門…非冉”她忽然間低低地嘆出這個塵封許久的名字。是的,從某個時刻起,她便決定將她對他的愛意又或者是恨意連同名字放在心里,而不是掛在嘴邊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滿室清輝,光華動人。武晗的悲傷讓她陡然想起了過去,眼前浮現出一個白衣翩然的身影來。那是一個溫潤淡雅的少年,一個離她而去悔婚遠走的郎君,她痛恨他當初那樣無情決絕的拋棄,可現在想起來,似乎找不到那人賜予的疼痛感了呢。說起來,她和武晗如今也能扯在一塊算作同病相憐了吧。 武思芳苦笑一下,才驚覺其實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想到這個人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忘了為什么會來京都……看來真是太忙,又或是像她爹常說的那樣:日子久了,什么檻便都會邁過去? “jiejie……”武晗在夢里囈語,“……我……錯了….不要…..丟下我…….”武思芳快步移到床前,才搭上武晗的手,便被緊緊抓住,再也松不開了。武思芳坐在床榻邊上,倚著床頭,暗自思量:若將一個人徹底從心里抹去,究竟需要......多久?……. ……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能說我是一個急性子么,居然還沒把男女主湊在一塊,這到底是有多坑爹? 那什么,感謝親愛的讀者夏天等為非冉起名,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