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書迷正在閱讀:被死對頭強娶以后/佞寵、[重生]爽文人生、時光里的零零碎碎(第一、二季)、他如風掠境、皇夫善妒[女尊]、完美天神進化論、離婚后,前夫懷孕了、當霸總變成黏人哭包[穿書]、超強惡龍在娛樂圈爆紅了、穿成黑心白月光后[快穿]
沈采蘅一笑:“肯定要過的。再過些日子倭寇肯定就要退了。年年都要辦,今年哪里能夠落下。” 沈采薇手扶著樹干,想了想便點頭道:“也是,這也算是太/祖皇帝訂下的節日,必是要辦的。”她想起這節日的由來,心里頭又免不了覺得有趣,想著:有個這樣有趣的開國皇帝,怪不得會有個要辦女學的開國皇后。 江南暖和,沈采薇和沈采蘅此時在外頭跑跑走走也不覺得有多冷,只是她們不知道,北方這時候也已經刮起了寒風。也是巧了,此時京中亦是有人在說梅花節的事情。 “咳咳,這天越來越冷,倒是快要到過梅花節的時候了......”皇帝近年被朝政和太子的病壓著,整個人都瘦了許多,穿了一身玄色的便服,瞧著便如尋常人家的老人一般。 只是,他愿意去做尋常老人,旁的人卻沒幾個真會把他當做尋常老人。 蕭齊光往前幾步,小心翼翼的扶著皇帝坐下,細心的從邊上的公公手里接了茶遞上去。 皇帝喝了口茶潤了潤喉,接口笑著問道:“梅花節的由來你可是知道?” 蕭齊光點點頭,溫聲道:“少時聽著王府里的乳母說過。聽說是太/祖皇帝是在冬日里初遇光烈皇后,初一見面便驚若天人,甚是傾慕。只是當時家無余財,不知如何去討好佳人,于是便每日早起去采梅花放到光烈皇后的窗口。他一共送了半月的梅花,后來偶然被光烈皇后撞見,最后終是成就了一份良緣。” 皇帝消瘦的面上浮出幾許笑意,溫和的看著蕭齊光,語氣里帶了點惆悵和感嘆:“正因如此,每年女學里頭都會在梅花節里辦個宴。那一日,少年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給心儀的姑娘送梅花,哪一個姑娘得的梅花最多,就是那一年的‘花王’。朕當年的那枝梅花,便是送給了皇后的......” 蕭齊光低了頭,聲音聽上去卻很是自然:“陛下與皇后亦是天賜良緣。大越開國以來,也只有陛下和太/祖皇帝一樣,空六宮而獨有一后。” 這話從蕭齊光嘴里說出來再到皇帝的耳里,哪怕聽上去再如何的自然和誠懇亦是有著說不出的嘲諷意味。 皇帝微微合了眼,壓下心頭那些復雜的思緒,然后緩緩的才抬眼看著蕭齊光,正色問道:“齊光可有心儀之人?” 蕭齊光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顯,只是道:“‘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臣年紀尚小,正該努力向學,哪里敢分心其他。” 皇帝只是看著他,語氣漸漸淡了下去,只是眼中隱隱的透出幾分銳利的鋒芒:“朕倒是聽說,沈家的幾位小姐都甚是出眾,與你關系很好?” 蕭齊光手掌已然有了些濕汗——他自問待沈采薇別無男女私情,只是視作meimei而已。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么多年以來沈采薇是第一個叫他心生憐惜、另眼相看的姑娘。 最要緊的是,只這么一句便知道哪怕是在松江,皇帝亦是派了人看著他的。 蕭齊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面上不露,嘴上卻含了些輕慢的意味道:“都是些小姑娘,莫說男女有別,便是坐在一起也說不到一塊。哪里能說得上是‘關系很好’?” 皇帝聞言一笑:“什么小姑娘.......”他這一笑之間,適才那點兒宛若刀尖的鋒利感消了開去,又是一派尋常老人的和藹,很是和氣,“你自己還只十三呢。” 蕭齊光跟著笑了一笑,沒說什么,只是等著皇帝的下文。 果然,笑了一會兒,皇帝便開口道:“朕記得皇后有個侄女現今也在京都女學呢......” 為君者,從來都不需要把話說透了,點到即止便可。 ☆、72 雖是明白皇帝這話中之意,但蕭齊光這一時之間還真沒法子把這話違心應下。因為身世的緣故,他對皇后沒有什么好感,對于鄭家更是如此。 他知道,皇帝是希望他能娶鄭家女的,這既是合了皇后的心思亦是保了鄭家的平安。 若鄭家女嫁了他,日后必是太子妃乃至于皇后。自古以來,哪怕是九五之尊,只要不昏庸到一定程度就不能輕易的廢了自己沒有過錯的元后。若是不廢后,夫妻一體,帝后同尊,總不能讓鄭家吃了太大的虧。 蕭齊光心中暗暗苦笑:對著皇后,皇帝是丈夫;對著太子,皇帝是父親;對著自己,皇帝卻是君父。既是君父,生殺予奪,自來都是一口說出,下面就要叩首謝恩的。哪里又會顧忌自己的心思? 蕭齊光不由的垂了眼,把目光往下一移。隨即,他就看見了那案牘那一疊折子最下邊的折子,只露了個邊角——似是浙直總督的折子。 于是,蕭齊光便岔開話題道:“近來也沒聽說江南有事,陛下這里怎么有林總督的折子?”這些日子皇帝閑了也會把他召進宮來,考校一二,所以蕭齊光也知道些事情。 皇帝對于他岔開話題的態度略有不滿,但他對著蕭齊光還是有那么一些耐心和寬容的,想著他到底年紀還輕,這婚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時。所以,皇帝也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反而是十分容讓的順著蕭齊光的心思轉開了話題。 蕭齊光就在皇帝默許的目光里,手一伸,就把那放在最底下的折子給撿了出來。 林總督的折子說的自然是倭寇圍攻松江之事。認真說起來林總督和倭寇背后那些人還有些說不清的關系,江南地界的那些事哪里瞞得過他?不過,林總督也是官場的老人了,固然裝作不知道似的在后面看著,但還是先動手寫了折子上來,至少來日朝中問起了也能說他是早早報上去了的。 只是,這折子寫雖寫了,里頭卻還是有些文章可以做的。林總督知道皇帝性子怠懶,斷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案上的折子給批完,于是他便使人買通了太監把自己的折子放到最后面。如此一日復一日,折子始終放在下面,皇帝也始終瞧不見。 若不是蕭齊光今日湊巧遇上,這折子大約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重見天日。 蕭齊光把折子打了開來,看見上頭“松江”和“倭寇”這幾個字,心頭忽的一驚,差點要站不穩了。 遠在松江的那些人自是不知道蕭齊光這一場驚嚇的,就如沈采蘅所說的,福州水軍果真不日就到了。 兩邊里應外合,本就已經心生退意的倭寇都四散而去,只是據說那倭寇的首領早早就已經逃了,剩下的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即使如此,城上城下的官民皆是歡喜雀躍。 這樣的日子里頭,李家父子都沒去湊熱鬧,一個兩個的都拿著書說閑話。 李從淵自己慢悠悠的翻了幾頁書,抿了口茶,抽出空來抬頭去看兒子,卻見對方正一副神游的模樣看著窗外。 李從淵心里暗暗生奇,好奇的順著他的目光一看,正好看見了外頭幾株老梅樹。李從淵不由得嘆了口氣:“上回你救了人,沒賴在沈府見人一面,我還只當是你知道分寸了。原是又惦記上了梅花節啊......” 有父如此,如之奈何? 李景行默默的收回目光低頭看書,只當什么也沒聽見。 李從淵卻不放過他:“我瞧著你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巴巴的救了人的叔叔,反倒不好意思見人了?”他玩笑似的說了一句,然后眼角余光瞥見兒子微紅的耳廓,頓覺詫異,“天啊,你不會真純情到這地步吧?” 李景行自懂事起,就不知起過多少次以下犯上的心思。只是他一貫端得住,這回深吸了口氣,端著一張臉正直臉說起正事:“父親,有件事我一直想問您。” 李從淵只好收了笑,應道:“什么事?” 李景行雙眼認真的盯著李從淵,輕輕的開口道:“父親可知倭寇的火炮是哪里來的?” 李從淵聞言不由的掃了李景行一眼,唇邊不禁噙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笑來:“你怎么關心起這個來了?” 李景行自椅子上站起來,他烏黑的眼睛在被陽光一照,眼瞳上面仿佛還染了一層難描難繪的金光。他已經是少年模樣,面上的絨毛都盡去了,五官輪廓清朗分明。且李景行又剛剛經了一場戰事的,宛若刀劍開刃,雪白的刀光之下頗得了些凜然之氣。 李景行對著上頭的父親拱手一禮,認認真真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越大好河山豈容那等蠻夷之人覬覦?兒已立誓,要肅清海患,平定四方。” “你這誓言立的倒是挺大的,想的也遠。”李從淵不好直接否了兒子的壯志,便點點頭贊他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敵未滅,何以家為’呢。” 李景行沒想到李從淵這時候還要糾纏自己那點事,便不由的再問了一句:“父親當日曾言海禁之事,不知有何指點?” 李從淵聽到“海禁”二字,深深的看了李景行一眼,語氣漸漸凝重起來:“你問我倭寇的火炮從哪里來。那你可知——如今江南那些富商開了桑田養蠶織綢,日以繼夜,是賣去何處?還有那些成色上好的珠寶,又是從哪里來的?” 李景行心里一跳,卻是明白了李從淵言下之意:大越海禁,許多活不下去的人便投身倭寇,而商人重利輕義為了借著那些走私的船隊傾銷貨物也與倭寇沆瀣一氣。這樣一來,商賊勾結、官商勾結、官賊勾結。倭寇自然是橫行無阻,更加張狂。 李從淵勾唇一笑,眼眸之中含著幾許譏誚之色。他姿容絕佳,宛若神仙中人,但這一笑之間卻仿佛有刀劍之利直接劃破皮膚,割出淋漓的鮮血來:“倭人所在的倭國也不過是彈丸之地,那些蠻夷之人不知教化,里頭又分了許多諸侯出來,若不去管,他們自己就能亂成一團。偏偏有人暗中扶持又勾結官商,以此為距地,控制了大越到倭國、倭國到外陸的航線,走私牟利。否則,倭寇何以始終不絕?” 所以,一切就如李從淵之前所言——只有開了海禁,才能止住這不正之風,待把那張利益織成的大網給剪了,才能把幕后之人給揪出來,徹底從根源上面解決倭寇之事。 李從淵的聲音輕之又輕,卻宛若金石之音,擲地有聲。李景行一一聽到耳里,心中也有了點底,頷首問道:“既然此次出了松江之事,想來朝中或許會重提海禁之事?” 李從淵似是想起了什么,垂眼看了眼兒子,神色緩和了許多,微微一笑:“確是如此,不過朝中諸事雜多且茲事體大,陛下又是個嫌麻煩的性子,一時之間想必也議不出結果的。你明年就可下場考試,先考出個秀才、舉人來,我也好向沈家提親。待你金榜題名,那時候海禁之事必已經有結果了。你正好可以在江南尋個差使積攢資歷,若能做得好,說不得也能成全了你那誓言。哦,那時候大約也可以辦一辦你的婚事了。” 提到“向沈家提親”,哪怕是李景行都不由低了頭:“父親這是什么話......”他面上雖不顯,耳廓卻是紅了一圈。 李從淵難得看到兒子不好意思的模樣,不由玩笑道:“今年的梅花節你可上些心。若是沈二姑娘她不同意,我瞧著你這路也難走。” 依著李從淵的打算,若是李景行不出意外,明年能中個舉人。再等上四年,十九歲時大約就能去考春闈了。到那時候,成家立業,想來也不需要李從淵再cao心了。 其實,以李從淵之才,當年本是可以更早得中進士的,只是當時他十六歲中舉,李家上下皆是十分高興,李老夫人心里頭更是對著體弱的許氏很是不滿,當時便起了換親的念頭——雖是自己的侄女,原先也早有過指腹為婚的說法,但本就只是說要讓自己兒子娶許氏,長子這般能干又怎么能夠被這么個病秧子拖累,不若換成小兒子?李老爺做了一輩子的君子,口頭上自然不愿意違諾但心里頭卻是暗暗默許。為著擺平家里那些人,徹底定下自己和許氏的婚事,李從淵只得先放下考試,往自己家人上頭使勁,最后總算是抱得美人歸。 認真論起來,為了許氏,李從淵確是放下了許多。他先是為了解決婚事而耽誤了仕途;然后他因著拒絕臨平縣主而得罪皇帝和長公主;最后他又為了許氏的病而棄官學醫。偏偏,最后他還是沒能留住許氏。 李老夫人為著這個都要哭瞎了眼,她心里頭不知有多后悔把許氏接來李家禍害了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她總也不能明白許氏有什么值得兒子這般犯傻的——論容貌,就算初時有那么一點美貌,病了那么些年又剩的下什么?論才華,李從淵自己就是個絕頂聰明的,旁的人在他眼里也多是和傻子沒兩樣。 哪里值得? 只是,人命里大約總有一劫。李從淵這樣的聰明人遇見了許氏,一輩子樣樣都得意,臨到頭來卻是最苦不過。 ☆、73 梅花節的那一日,果真是下了一場小雪。 沈采蘅早早得起了床,梳洗打扮好之后便來尋沈采薇:“二jiejie,你怎么每回兒都要我等?”她急的很,忍不住嘟起了嘴,“要是去的遲了,就不好啦。” 沈采薇瞥了她一眼,抿唇一笑:“你這樣急做什么?你今日打扮得這樣用心,別是憋了什么壞水吧?” 沈采薇雖只是逗一逗沈采蘅,但沈采蘅今日的打扮確實也是用了十分的心的。 她穿了件桃紅色的羽緞對襟褂子,外頭搭了一件披肩式的大紅羽紗面白狐皮的鶴氅,盈盈的細腰間上頭系了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絳,那濃烈的顏色交碰在一起,就像是火焰包裹著沈采蘅,使她那本就明媚的容貌更添幾分動人,華光熠熠。 沈采蘅不知想起了什么,臉一紅,就如一朵玫瑰初顯嬌妍,她小聲的說了一句“我不和你說了。”,接著便惱羞成怒的起了身,踩著掐金挖云紅香羊皮小靴“蹬蹬蹬”的跑到窗口邊。 她自個兒伸手打開雕花木船,抬眼去看外邊的雪景,小聲嘀咕了一聲:“下雪了,哈哈......”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雙眼彎的就像是月牙兒,兩邊梨渦亦是甜甜的。 邊上的紅衣怕沈采蘅凍到,連忙上來把大開的窗戶合上一些,輕聲細語的勸道:“姑娘仔細風,外邊冷著呢。” 沈采薇這時候也打扮得好了,起身到了沈采蘅的邊上,拉了拉她的手,窩在自己手心里捂著:“都凍成這樣了,怎么還整日里不肯消停?” 沈采蘅笑了笑又抬眼去看沈采薇的打扮,忍不住眨了眨眼,討好道:“二jiejie你人長得好,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只見沈采薇今日穿了件月白寶藍竹葉紋印花緞面的對襟褙子,海藍色的領子上頭繡著小小的梅花,微微展開的花瓣精致,金線繡的花蕊嬌嫩嫩的嗎,而她下邊的百褶裙則是粉色的。這樣嫩生生的顏色,被她一穿不僅不顯得突兀,反而是叫這是凜冽的冬日都有了幾分春日才有的鮮妍嬌美。 沈采薇一貫是拿沈采蘅沒法子的,被她這樣一討好自然是繃不住臉,面上露出一點兒笑來,作勢要去掐她的臉:“就你能說會道,整日里給人灌迷湯。” 沈采蘅抱著沈采薇的手臂搖了搖:“二jiejie,咱們快走吧,要是遲了就不好了。”她手上戴了一穿紅瑪瑙的手串,紅寶映著雪膚,顯得那露出的一截手臂嫩生生的。 沈采薇叫人取了自己大紅猩猩氈做的斗篷,又給自己和沈采蘅戴了雪帽,一切都齊備了這才點點頭:“走吧。” 沈采蘅早就心焦了,拉著沈采薇走得卻是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