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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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爺想來也是被這話給驚到了,面上還未完全浮上的傷感之色也褪了一半。 李景行正好上來見了禮,順便開口道:“家父特意煮了茶,還請世叔移步入內品茗吧。” 沈三爺打量了一下李景行,溫聲道:“景行這模樣倒是和李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日后長大了,怕是也要‘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他這話卻是帶了點調侃之色——誰不知道李從淵除了那早逝的發妻之外身無二色,白長了一張好臉。 李從淵聞言只掃了眼兒子,挑了挑那長眉,仿佛漫不經心的道:“他年紀還小,有的學呢。” 李景行仿若未聞,恭恭敬敬的跟在李從淵和沈三爺后面進了內室,全然一副端謹的模樣。沈采薇就跟在他們后面,不由心生同情——雖說虎父無犬子,但有著這么一個猶如高山一般不可逾越的父親立在前面,李景行前半輩子怕都是要活者陰影里面了。他做的好了,別人會說‘不愧是李從淵的兒子’;他做的差了,別人會說‘子不肖父’。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李從淵給兒子取了這么一個名字,真不知是什么存了什么樣的心思。 李從淵在江南各地游歷了許久,對各地風土人情頗是了解,雖然是輕描淡寫的徐徐說來,卻也叫沈三爺極是羨慕。 沈三爺抿了口茶,頗有些悠然神往:“只可惜我身子不好,家母不舍得我遠游,要不然倒是可以和李兄作伴出游呢。”他骨子里也有幾分瀟灑的意頭,很是向往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 李從淵只是淡淡一笑:“沈弟家有妻小,自是不同。”他的語氣頗有些唏噓,抬手端起一杯茶卻只是掀了掀蓋子,沒有喝。 沈采薇和李景行就坐在下首,她抬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李從淵手腕上帶著的奇楠沉香木珠,想來帶了許久,頗有些光澤。沈采薇早就聽說李從淵信佛,現下一看,想來對方也是個居士一類的。 李從淵接下來要說的卻是沿邊水師和倭寇的情況,這事目前卻不適合在沈采薇這樣的小女孩面前講。他端著茶盞稍一思忖,便直接開口點了李景行:“我昨日寫了幅字,你替我去拿來給沈弟瞧一瞧。” 李景行心領神會的起了身,順便把沈采薇拉了出來:“光喝茶也是無趣,我正好去取些茶點來吧。這邊路不熟,可否請沈二姑娘為我引一下路?” 沈采薇來回瞧了一下座上人的面色,點了點頭:“李世兄是客人,我自是該引一回路。”她揚揚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邊走。” 他們一前一后的出了門,李景行稍稍落后一步,瞧著沈采薇行不動裙、笑不露齒的端秀模樣,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原先想著:會冒冒失失的在琴譜上留了筆記、寫出那樣曲子的必是個鐘靈毓秀、天然去雕琢的小姑娘。結果沈采薇如今這模樣卻是和過去見過的世家小姐別無二樣。他這樣一想,就和上次忍不住要扔蓮子一樣又心癢癢的想要逗人了。 李景行略一思索,開口和沈采薇說道:“父親和世叔想來也有許多話要說,不便打擾。早聞沈二姑娘琴藝出眾,不知能否指點一二。” “哪里稱得上指點。”沈采薇很有點不好意思,“早聞李世兄天資出眾,六藝皆精,我怕是要班門弄斧了。”君子六藝,琴也在其中,李景行的造詣必是不淺。 李景行聞言低頭瞧她,正好看見她白皙秀長的頸部,目光上移正好是落在沈采薇幾乎可以入畫的明秀面容之上。他不禁心想:她長得倒是比我原先想得要好看的多。李景行心中這樣一想,耳根微微有些紅,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開口道:“二娘實在過謙了,上回我遙遙聽過一回輕音,早就想著能否再飽耳福了。” 沈采薇稍一遲疑,便干脆的點了點頭:“既然世兄喜歡,那我便獻丑一回了。”她倒沒把李景行的話當真,只當是對方隨意找的借口。 因她一貫遲鈍,一時也沒發現李景行對她的稱呼已經從“沈二姑娘”到了“二娘”。 ☆、50 邊上的小書房里就掛著一張琴,大約李從淵也彈過幾回,不染塵埃。 沈采薇和李景行一同前后腳的進了書房,她隨手取了木琴放在案上,不緊不慢的伸手撥弄了一下琴弦,試了試音,抬頭問道:“你想聽什么?” 李景行正在四處找李從淵嘴里說的“那副字”,忽然被她一問,心口忽然莫名其妙的一跳,可他一貫端得住,壓著聲音輕輕接口道:“二娘隨意好了。” 沈采薇“哦”了一下,心一動,就彈起來她新寫好的曲子“夏夜”。 人總是有些虛榮心或是炫耀沖動,沈采薇也是凡人,偶爾興致上來也喜歡表現一下。尤其是她這曲子剛剛寫好,沒幾個人聽過,更想要在人前露一露。李景行也算是恰逢其時。 手下的琴弦被輕輕一撥,輕攏慢捻之間琴聲便如流水一般的流了出來。那是十分生動的琴聲,窗口照進來的陽光仿佛也被那琴聲纏的一動,空中的塵埃在金色的陽光里仿佛徐徐淌過的長河,在對坐的兩人之間流過。 沈采薇只彈了一段,然后才忍著臉紅問道:“如何?” 她想問的其實是曲子,李景行一聽就明白了。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去說,想了想,上前把木琴轉了個方向,自己接著彈了起來,他的琴音正好接在沈采薇那未盡的琴聲后面,若是旁人聽著必是要以為是一人所彈。便是琴曲都是同出一轍。 沈采薇聽得發怔,回憶了一下自己過去彈這曲子的地點和時間,等李景行停下才問道:“世兄適才說聽過我彈琴,可是在竹林的那一回?” 無論是沈采薇還是李景行這時候都不自覺得想起那顆蓮子,一時間心情都很復雜。 李景行實在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居然也會有孩子氣到拿蓮子丟人,可他又不好說謊,只得轉口換了個借口道:“我曾有幸在天一樓看見二娘你寫的曲子。” 這回卻是輪到沈采薇不好意思了。 她面皮薄,只是宣紙似的一層,仿佛輕輕一揉就會起褶皺,這時候忽而熱血上來便仿佛涂了胭脂在宣紙上,嫣然明艷。她尷尬的靜了好一會兒才接口道:“我已經和書樓的先生賠過罪了,琴譜也補上了。” 李景行含糊的應了一聲道:“我明白的。”也沒說明白什么。 他們都是心思靈巧之人,一言就知對方心意,可面對面起來卻各有各的不好意思,小書房里突然就靜了這么一下,只有窗外的蟲鳴聲窸窸窣窣的傳進來,叫人心頭平白添了一點躁意。 沈采薇只覺得好似是做壞事被人發現了,心口突突的跳,好容易克制住了跳的飛快的心跳和紅紅的臉,這才小小聲的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去小廚房拿些點心送過去吧?” 李景行點點頭:“也是,想來父親煮的那壺茶也快喝完了。”他從書桌上拿起適才找到的那副字,語氣已經緩下來了。 他們抬了頭,相視一笑,卻是把適才的尷尬都壓在了心底下,端出一張若無其事的臉龐。 有了這么個插曲,沈采薇和李景行也就再也沒說什么閑話,兩人加快腳步去了附近的小廚房,隨手拿了碟小天酥和荷花酥便回去了。 小天酥是把用雞rou或是鹿rou剁碎,裹上一層米粉炸出來的小點心,用了花形的模具,一個個便如同花朵似的擺在白色的小瓷碟里,精致的很,乃是沈三爺素日喜歡的。至于荷花酥就更考驗廚子的功底了,那一片片小小的花瓣都是在炸出來之前割的,割的太薄了就不酥,太深了就不能包住花蕊,中間擺著雕好的櫻桃,看上去就如荷花中央的那點兒花蕊,遙遙一望幾乎是一朵朵荷花開在碟中,美不勝收。 沈三爺和李從淵早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這回兒端上茶點也不過是略略的吃了幾口。他們又談了一會兒書畫之事,因談的起興,反倒沒注意到下首異常安靜的兩人。 過了小半個時辰,沈三爺才帶著沈采薇起身告辭:“本該再坐一會兒,可原先約了人,倒是要先走一步。” 李從淵笑道:“沈弟太客氣,我送一送你。”他起身把沈三爺送到了門口,這才回轉過來抬眼看了看兒子,“怎么,你這是‘知好色慕少艾’?” 李從淵一貫會看人,心細如發。現下他跟前站著的又是自己的兒子,哪怕對方一張臉端得板板正正的,他也能輕而易舉的看出端倪。 李景行被這樣當面一問幾乎羞愧至極——為什么他會有這么個爹!這種話也能問得出口?他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鎮靜的反問道:“父親這是說什么呢?” 李從淵也不追問,轉身給自己倒了杯茶,白皙如玉的手指握著茶盞,有著一種穩穩的控制力:“你說呢?”他隨口打趣了一句,見兒子馬上就要惱羞成怒便轉口道,“沈二姑娘看著倒不錯,只是年紀小了些。” 李景行知道,李從淵這是在敲打他——對方年紀還小。他收了心,平心靜氣的道:“我知道分寸的,適才也不過是彈了一會兒琴。” 李從淵點了點頭,摸摸下巴:“你若是真瞧上了也行,只是要等一等罷了,沈承宇那邊我倒是有辦法。說起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對你娘下定決心了。” 李景行甚少聽到他爹談起他早逝的娘,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父親和母親不是指腹為婚嗎?” 李從淵拿起案上的書冊輕輕卷起,用力的拍了一下李景行的肩:“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覺得,我會為了婚約而將就著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他稍稍一頓,聲音顯得有些沉,就像是茶葉緩緩的沉到了地下,只聽他輕輕的開口道,“你還小,怕是參不透蘇武那詩里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歸來,死當長相思’的情意......” 李景行默然立了一會兒,一時竟是不知該如何答話——李從淵這樣的人,若是不動情還好,一動情便是一輩子。他少時還擔心過父親會續娶,等到了這時候明白了許多事卻又有些可憐起自己的父親,盼著他續娶。可李從淵到底是不愿將就的人,他這一生大約也只得一妻一子。 不小心提起父親的傷心事,李景行的心里有些不好受便主動道:“茶水冷了,我去泡壺熱茶吧。” 看著兒子端著茶盤像是逃跑似的走了,李從淵低頭一笑,俊美至極的五官忽而柔軟下來,輕輕自語道:“十三年了,阿辛。” 李景行也已經十三歲了。 夫妻結發之時,洞房里說的是“生當復歸來,死當共長眠”。可是,許氏離世之前卻只是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含淚依依看著他,不能合眼——她是妻子更是母親,自然是放不下豁出性命才求來的、出世不久的幼子。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心有靈犀,只一眼就能明白對方心意。李從淵心中大慟幾不能自持,只能握著她的手點著頭承諾:“我會看著孩子長大,等他娶妻生子,護他一生平安康樂。” 得了他這樣一句話,許氏方才含笑而去。 只留他一人,從此余生只剩相思未盡。 ☆、51 賞荷宴(上) 雖然沈采薇和鄭午娘的關系不好,但礙著鄭家和圣人的面子,賞荷宴的帖子還是按時送了過去。至于方盈音和柳于藍的自然是能省就省了。 沈采薇和沈采蘅作為東道主,這一回卻是不能偷懶,只得乖乖的跟在裴氏身邊露出笑容來迎接各位來客。 因為是正式的場合,她們一大早就被裴氏拉起來打扮了,一身衣裳首飾都是裴氏早就備好的。兩人都梳了雙螺髻,穿了比甲,因為年紀相近,瞧著亦是一般大小。 沈采薇穿了一件湖藍色鑲月白色繡蘭花暗紋邊的比甲,頭上戴著的是一對玉石珠花,玉石雕成的花瓣,瓣瓣精致,仿佛微光中蕩漾著碧波,中間則是蜜蠟制成的嫩黃色花蕊,玉石溫潤的光華流轉之間將沈采薇本就如玉一般的面龐應得瑩潤白皙。 沈采蘅則穿了一件桃紅色鑲嫩綠繡葡桃纏枝紋的比甲,戴了對藍寶石珠花,光華熠熠,令她本就明媚的容貌更添一份華美。 她們兩人一左一右的立在裴氏身側,便如鮮妍的花朵,俏生生的、嬌嫩嫩的,叫人見了便覺得心里喜歡。 相熟的人家自然是來得早一些。 杜若惜今日早早就陪著她娘杜夫人來了。杜若惜本人生的俊眉修目,杜夫人卻是個眉目平常的婦人,一張鵝蛋臉白而圓,嘴邊噙著笑,一眼望去便覺得親切。 杜夫人和裴氏說了一會兒話,便垂了眼瞧了瞧沈采薇和沈采蘅,聲音軟軟輕輕的,就像是水一樣:“這是二娘和三娘吧?我適才一眼看去,可不就是畫里出來的模樣?瞧著就惹人疼呢。常聽我家丫頭提起,她性子急,在女學里還是多虧了你們照顧呢。” 裴氏抿唇笑笑:“夫人真是客氣了,我家這兩丫頭也很鬧得很,跟活猴似的。這會兒瞧著文靜,一時看不住就能鬧起了。” “孩子都這樣的。”杜夫人微微一笑又和裴氏說了一會兒話,然后才隨著引人的丫頭進了畫舫。 鄭午娘來的倒是不早也不晚,她今日倒也沒在擺出被委屈了的模樣。她笑盈盈的和裴氏見了禮,十分得體的說了許多京中的事。然后,她便一點也不見外的拉起沈采薇和沈采蘅的手,嗔道:“你們也真是的,也不早些和我說賞荷宴的事情。我收了帖子才知道這事,這樣急匆匆的來,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沈采薇真想甩開她的手,只是裴氏在邊上卻又不能不忍耐——之前還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笑,這回她若是在裴氏面前和鄭午娘鬧翻,鄭午娘回去必是有話說,說不得就要鬧大了。 于是,沈采薇揚起笑容,用力的握住鄭午娘的手,溫聲細語的道:“午娘你人來了就好,哪里用得著這樣客氣。”沈采薇乃是練過箭的,手勁比起一般的閨秀倒是大了許多,鄭午娘這樣教養出來的自然更是比不得。 沈采薇這樣使力一握,鄭午娘便覺得手上一緊,生疼生疼的。她下意識的想要收回手偏偏卻怎么也使不上力。 沈采薇瞧了眼鄭午娘,見她額上冷汗涔涔、臉色發白,便微笑著收回了手,拿了扇子出來:“這天兒還真有些熱,午娘你要不要先去歇一歇。” 鄭午娘手腕這會兒還痛得很,一張臉白白的,只是垂了眼睫不應聲——她倒是想要告狀,可沈采薇那皮膚也不知怎地,嬌嫩地很,這會兒看上去竟是她的還要紅。鄭午娘一時氣勁上來,憋著氣不說話。 沈采薇卻是打定主意要惡心她,故意學著鄭午娘適才的模樣親親熱熱的湊上去:“你臉怎么這樣白?要不還是我扶你進去吧,身子可耽誤不得。” 鄭午娘剛被沈采薇動了一回武,這時候哪里敢叫她近身,急忙退了幾步,匆匆道:“不必了,我自個進去就好。” 沈采薇難得占了上風,心里頗是高興,面上卻還要掛出一絲擔憂的神情:“那我就不送你啦,你小心些,先去喝杯涼茶消消暑吧。” 裴氏這時候也注意到了鄭午娘的臉色,頗有些擔心:“快去歇一歇吧。你身子不好,令人來說一聲就是了,現在這樣硬撐著來,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鄭午娘此時已經緩過氣來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面容依舊緩和下來了。她微微一笑,作出往日里矜持文雅的模樣回話道:“只是一時被太陽曬得頭暈了,一會兒就好。夫人不必擔心。” 裴氏點點頭,又囑咐了幾句,招手叫了幾個丫頭小心伺候,這才稍稍放了心。 等鄭午娘走了,裴氏這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鄭家的姑娘一貫都喜歡裝模作樣,她年紀這般小,倒也學得似模似樣。”她一直對鄭家印象不好,這會兒自然也不太喜歡鄭午娘。 沈采薇十分乖巧的垂手立在一邊,低了頭,深藏功與名。 沈采蘅也猜到了一些,她對著沈采薇眨了眨眼,彎著唇淺淺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裴氏見著時候也不早了,便和她們兩個擺了擺手:“行了,你們也進去吧。今日來了不少姑娘,你們正好可以聚一聚,不拘是彈琴還是作詩,一起好好頑就是了。”她想了想,又道,“遲點兒我再叫人專門尋艘小舟給你們,也是難得,就隨了你們兩個丫頭的意思。” “我就知道娘你最好啦。”沈采蘅聽的雙眼亮亮的,動作利索的行了禮,甜甜的奉承了裴氏一句。 裴氏故意板了臉,拉長聲音:“什么話?你現在才知道啊?” “就是因為嬸嬸你太好了,我們兩個平日里才不知道該怎么說呢。”沈采薇忍著笑也加了一句,隨即又十分上道的接著道,“遲點我們去采蓮子,正好晚上給嬸嬸你做蓮子粥呢。嬸嬸一定喜歡。” “二娘這嘴,可真是越來越甜了。”裴氏被逗得一笑,戳了戳沈采薇面頰上的梨渦,“好吧,嬸嬸就等著你們的蓮子粥呢” 沈采薇和沈采蘅既然得了裴氏的話,便也抬步往畫舫去了。 這回擺宴乃是擺在畫舫里,畫舫上頭雕著各種浮雕,上頭的游魚仿佛要游出來了似的。邊上擺了幾盆花,花枝微顫,花朵搖曳,更添了幾分生動顏色。畫舫欄邊系了碧色的絲帶,時有微風拂過,輕輕飄蕩。 進了里頭,便見席子已經擺好了,穿著水碧色衣裳的丫頭侍立在里頭,端茶倒水,打扇子扇風。夫人們坐在左邊,姑娘們則坐在另一邊,各自說著話。 沈采薇心里擔心鄭午娘一時氣急會生事,進來的時候特意看了幾眼。只見鄭午娘一身湖色芙蓉團花云紋褙子,正在窗口邊的案上作畫,她邊上圍了不少的人,頗又一種領袖群芳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