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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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薇這才從琴聲余韻中緩過神來,展顏一笑:“一時感慨,不過僥幸罷了。”她知道自己這琴藝必是進步了,心中亦是十分高興。她想了想,抬眼往柳于藍和任衣看去,溫聲道,“我也常聽說柳小姐擅琴,可愿一試?” 任衣適才也聽得發怔,悄悄瞥了眼咬著唇不出聲的柳于藍,心里暗暗道:都說柳于藍如何有才,如今見了這沈家小姐,怕是也要黯然失色。她是個勢利人,這樣一想,便有些懊悔起適才被人當了馬前卒,想著日后要尋機和沈采薇道個歉。 在場的眾人都不是傻子,就算想的不如任衣透徹,看到這場景,認真想想也知道沈采薇忽然說要彈琴必是和柳于藍有關。一時間,明里暗里,不少目光都聚在柳于藍的面上。 柳于藍不自覺地咬了咬唇——有沈采薇這暗合情景的琴聲專美于前,她一時也難彈出更勝于此的琴聲,必然是要被比下去。她到底不是等閑之人,硬是忍下這口氣,仰頭回之一笑:“沈小姐這般琴藝,于藍當真是自愧不如,就不獻丑了。”她這話說得十分誠懇,猶如清風明月一般的清楚明白,倒是叫那暗中想看笑話的人都沒話說了,不知情的還要暗服她這好心胸。 沈采薇倒也不好再咄咄逼人的計較,便客氣的回了一句:“柳小姐太謙虛了。” 柳于藍含笑回望,雙手卻不易察覺的握成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里。她咽下那幾近吐血的屈辱感,面上卻笑得越發溫柔無辜,叫人憐惜,猶如帶露的玉蘭花一般——等著好了,女學考試那日,她必是要叫沈采薇一點一點的還回來。這一時勝負算的了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 沈采蘅看著柳于藍那模樣,簡直樂壞了,憋著笑對沈采薇眨了眨眼。等坐馬車回去時還要拉著沈采薇嘰嘰咕咕的:“看她的模樣,真是大快人心。” “她又沒怎么你?你做什么總是看她不喜?” 沈采蘅把頭靠著小枕上,枕頭軟軟的,弄得她也整個人懶懶的,說起話來說不出的慵懶:“她總是想要試探我們,壓過我們。祁先生常說的‘心思不正’不就是如此。我又不傻,才不會看不出來呢。” 沈采薇摸了摸她有些醉紅的面頰,笑著道:“是啊,你又不傻。” 沈采蘅湊上來拉她的手,像是說悄悄話似得小小聲的道:“二jiejie,你胎記全都沒了呢,真好看。”她是真心替人高興,說起話來也很有興致,“我就知道二jiejie你最好看了,和我一樣好看。” “你這是換著方法夸你自己吧......”沈采薇的聲音也小了下去,輕松愜意的把頭靠在枕頭上。 沈采蘅像是默認了,傻傻的笑了笑,口里呼出的氣都是熱熱的。 沈采薇被她的笑聲引得,也情不自禁的伸手捂住自己發熱發紅的面頰微笑起來。她想:我果然還是喜歡彈琴的,也高興有人能聽我彈琴。多美啊,多好啊。 我這一輩子,都要開開心心的彈琴,開開心心的讀書,開開心心的去生活。 她今日興頭上也喝了些酒,一靜下來,就覺得整個人暈暈的,腦子里也不知胡思亂想些什么。好一會兒才有些遲鈍的想到件重要事:過些日子便是女學考試了,也不知道到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就這樣,她和沈采蘅并排坐在馬車上,靠著枕頭,微微帶了點醉意和期待的向往起了下個月的女學考試。 比起沈采薇這般的期待,已經從女學畢業的鄭寶儀卻沒什么特別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一件事經歷了兩遍,就沒什么意思了。而且,太子的病勢越發嚴重,叫她不得不惶恐,不得不去相信所謂的天命所定。 這一日,她自太zigong中出來,心中郁郁。略一猶豫,還是去了圣人的寢宮。 因太子病重,圣人和官家都心焦如焚,滿宮上下無人敢高聲說話,都是屏息斂容的模樣。入了圣人宮中更是滿殿寂然,各個宮人都是謹言慎行的模樣。 鄭寶儀入了內殿,便見一個中年婦人穿著一件寬松的便服坐在榻上對著她輕輕微笑。那婦人生的并不是很美,但眉宇之間的威儀和雍容卻是不容置疑的。仿佛她生來便是要坐在那最高的地方,輕描淡寫間決人生死。 那是她的姑姑,大越的皇后。她十五歲與還是太子的皇帝結發,從此同舟共濟,恩愛不移。她在時,六宮粉黛無顏色,她一去,天子為之哀痛欲死。鄭家滿門榮耀皆來自于此。 可惜,這般的恩愛,卻還是出了一個蕭齊光。鄭寶儀緩步上前行禮,那種微妙的心緒一掠而過。 鄭家女兒并不少,但也只有鄭寶儀最討圣人喜愛,自小便長在宮里。圣人待她便如待太子和公主一般,即便是這樣的時候,見了她也不免露出一絲少見的笑,柔聲道:“阿儀......”她招手將她摟到懷里,撫了撫她的頭頂,語聲微微有些憐愛,“是從二郎那里來的吧?他可是睡下了?” “嗯,”鄭寶儀把頭埋在她懷里,嗅著那熟悉的香氣,似乎下了一個大決心,好一會兒才道,“姑姑,我前些日子聽到件有趣的事,我想和你說一說。” 圣人神色不變,以手為梳替她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鬢發,輕而緩的道:“說罷......” ☆、可憐人 鄭寶儀深呼吸了一下,緩緩的把自己編好的故事說出來:“我聽人說,從前有一戶姓黃的人家,家財萬貫,夫妻恩愛,旁人來看最是美滿不過。但認真論起來,還是有一個缺憾,那就是沒有個繼承家業的男丁。” 圣人撫著她頭頂的手頓了頓。鄭寶儀覺得自己頭上仿佛懸著一把尖刀,殿中有冷風拂過,毛骨悚然。她不敢耽擱,狠了狠心,干脆直接的把話說下去:“眼見著黃夫人年過三十還未有孕,請了許多醫生都說子嗣艱難。不僅家中催逼的急了,黃老爺和黃夫人自己也都急了。畢竟為了這偌大家業兩人都嘔心瀝血,歷經艱辛,實在不愿落到他人手里,付之東流。黃夫人想了又想,便想出了個借腹生子的法子,送了個好生養的丫頭給黃老爺。果然,過了不久,那丫頭便有孕了。黃家上下便等著那孩子出世,去母留子......” “只是沒想到,黃夫人卻忽然又孕了。”圣人冷然打斷她的話,面上猶如凝冰一般的冷,眼中仿佛有電光一閃而過,下一刻那如刀尖一般鋒利的冰凌就抵在面前,“阿儀,這些話你都是從哪里聽到的?” 鄭寶儀咬咬唇,垂頭掩飾了面上的神色,輕輕道:“姑姑,這事,二郎也知道。”這事實在不是現在的她所能知道的,所以她也只能抬出太子蕭天佑來,據她所知蕭天佑的確已經知道了這事。 圣人一聽到兒子,果然神色大變,好一會兒才低語道:“是了,二郎心思機敏,什么都要握在手里,卻是瞞不過他的。”她怔怔的出了一回兒神,忽而抬了眼,目光猶如刀劍一般在鄭寶儀的面上劃過,幾要見血,“你來尋我說這事,為了什么?” 鄭寶儀垂頭看著自己握成拳的手掌,輕聲道:“姑姑,此事,不能不早做打算。”她語聲艱澀,帶著一點難以形容的悲苦,“您一貫行事果斷,為何唯獨在此事上猶豫不決?” 這是鄭寶儀前世一直都為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圣人若要殺蕭齊光,不知有多少機會。可是,圣人卻偏偏不動手,反而叫蕭齊光活到了最后,反而成了那最后的勝利者。 圣人低頭看著她,見她面色茫然悲痛,心中一痛,好一會兒才又伸手將她摟到懷里,輕輕嘆氣道:“傻孩子......”她撫了撫鄭寶儀的脊背,依稀有些惆悵,語聲卻依舊是冷靜的,“那不是我的兒子卻是你姑父的兒子。他顧著我,一句話也不曾提過,我又何必為了這個壞了夫妻情分。” 她有太子的時候也曾起意要除了那個有孕的宮人,只是那時不知懷的是男是女,又有些心軟,沒下定決心。后來,官家被那宮人求得起了惻隱之心,將那人賜去了汝陽王府,既是保全了那孩子的性命也是為太子掃清了障礙。 為著這個意外出生的孩子,汝陽王府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膽,把人捂在府里不給出門,生怕被她看見了起了殺心。之前太子病重,汝陽王府那邊怕她遷怒或是疑心,不用多說就嚇得借著裴家子的名頭將人悄悄送去松江。 只是,時間隔得越久,她反倒越發沒了最初的殺意——說到底,那孩子也是她點頭才有的。若太子在,那孩子這輩子都只能戰戰兢兢的活在刀尖下。若太子不在......他到底是官家唯一僅剩的血脈。 鄭寶儀小心翼翼的道:“可我爹爹......”鄭寶儀說到一半,心中一酸,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才好。 她心里清楚,若是在話本里面,自己的爹就是個貪財好色、活該去死的狗官。只是,再不好卻也是自己的爹,會教她讀書寫字,會把她抱在膝上輕聲細語說話。姑姑在時還好,有個能管著、兜著的人;姑姑不在了,心里沒底又沒個管著的人,越發是胡天胡地的作,生生是要福氣給耗沒了。叫人如何不擔憂。 圣人摸摸她的頭頂,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爹的性子,確是有些眼高手低,我和二郎在時還有人壓著,若不在了,想來是要出事的。”她抬起頭,望向殿外的高墻,語氣淡淡的卻別有崢嶸而出,一種叫人不得不嘆服的魄力和傲然,“放心吧,就算他是你姑父唯二的兒子,倘若不能叫我滿意,我亦不會叫他上位的。” 鄭寶儀知道圣人的意思——她是想要讓蕭齊光娶個鄭家的女兒。和前世一般。 這些年,她靜下心來,反倒不似初時那樣遷怒怨恨沈采薇和蕭齊光。說到底,鄭家的事大半是因為鄭家自身的緣故,蕭齊光和沈采薇不過是無意間在她死前說了那么些話,叫無能為力又滿心悲痛的她遷怒了。 就算蕭齊光坐擁天下,被人稱作中興明君;就算沈采薇美貌心慈,世人仰慕尊崇。那,又如何呢?有些時候,她甚至還要可憐那兩人...... 鄭寶儀靜了許久才輕聲道:“午娘馬上就要考女學了,不如叫她去松江女學吧?” 圣人聞言低了頭,垂眸看她,若有所思的道:“我還以為你要說的是阿菱呢。” 鄭寶儀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平靜的聽不到聲響,冷在胸膛里面一如死了一般,語氣卻和初時一樣:“阿菱雖是長房且自幼養在母親膝下,但到底是庶出,比不得午娘尊貴。” 如今鄭家的適齡女兒除她之外只有兩個,鄭菱和鄭午娘。鄭菱雖是長房所出卻是庶女,鄭午娘雖是嫡出卻是二房的。前世圣人百般權衡之下卻是選了鄭菱。而現在鄭寶儀只盼著,這一回換個乖巧文靜的午娘,早些和蕭齊光養出感情,能夠維持住鄭家和蕭齊光岌岌可危的關系。 圣人揉了揉她的面頰,似是嘆了口氣,眼中神色不定,笑道:“無論是阿菱還是午娘都是我鄭家的女兒,便是庶女,又哪里由得人挑三揀四?” 鄭寶儀知道,這是應許了的意思。其實這事也只能由她說,換了旁人,必是要被圣人疑心要咒太子死的。換到了她身上,圣人反倒要憐惜她的不容易,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 人啊,說到底便是感情動物。 沈采薇自是不知道鄭寶儀和圣人的談話的,亦是不知道不久將來會多一個同窗。她此時正賣力的幫著沈三爺在書房里翻書——正今日值天色大好,乃是曬書的好時候。 滿園的書香和墨香,叫人心中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自豪。 裴越和沈懷景來時正好看見沈采薇彎著腰翻著書卷,她穿著紅色繡白色團花的褙子,看上去神色快活,就像是一只小燕子,上下撲騰著,叫人看了也歡喜。 裴越克制著把自己的視線拉回來,和沈懷景一起上前對著沈三爺拱手一禮:“姑父。”聲音禮貌而溫淡。 沈三爺瞧了他們一眼:“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沈懷景進學之后就拜了裴赫為師,常往山上去學習,這時候回來卻是少見。 裴越年紀稍長,代為回答:“家父出門訪友去了,我和表弟回來溫書。” “是躲清閑吧?”沈三爺笑笑,一邊說話一邊抬手招他們一起入書房,“正好三娘說要露一手,給我泡茶喝。你們既然趕了巧,也來喝一杯吧。” 裴越聞言忍不住又瞧了瞧沈采薇,見她正拼命對著沈三爺瞪眼,就像是一只撒嬌的小貓,說不出的可愛嬌氣。撞上他的目光了,她便不太好意思的眨眨眼,低頭一笑,安安靜靜的站在那邊,看上去還是斯文乖巧的模樣。 不知怎的,裴越心中一軟,情不自禁的跟著她露出一絲笑容來,不由自主的應聲道:“敢不從命。” 茶藝很能看出功夫的事情。沈采薇前世學校里面還有一門茶藝的選修課,可惜她沒選——比起茶,沈采薇那時候接觸的圈子更喜歡喝酒。到了古代,茶藝反倒成了裝點門戶的必要功課。沈采薇自己喝不出好茶壞茶,但多得是人能喝出,什么湖心水、露水、雪水,雨水,反正都能喝出來。 裴氏這方面也有些講究,夏秋多雨的時候就尋了許多顏色亮麗的大甕接雨水。那雨水初時看著還有些濁但放的久了,東西就會慢慢沉淀下去,到霜降的時候看著就清了許多,然后濾去了沉淀物再靜置,如此二三回,等水干凈透了再令人埋在花樹底下,春天時候就能用上了。還有那冬日里的雪水,專撿花蕊花瓣上的,也能積出幾大甕。 這要是擱現代,想想工業化后的污染和酸雨,沈采薇除非懷著毒死人的念頭否則是絕不敢拿雨水來泡茶的。不過既然是古代,講究什么無根水,似乎也還能接受...... 沈采薇跟著祁先生和裴氏都學了許久,一套泡茶的動作做起來也說得上是行云流水一般的好看。等泡好了茶,她便禮貌的起身告退了:“我還有功課未做,先回去了。” 沈三爺揚揚手,放了人。 裴越低頭抿了口茶水,心中一如茶水一般,既清且甜。 ☆、入學考(一)捉蟲 四月二十日是光烈皇后的生辰,也是書院開考的日子。 沈采薇和沈采蘅頂著裴氏絮絮叨叨的囑托從馬車上下來,踩在松江女學的青石道上。石道兩邊種著一些桃樹,粉白/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著,沿途則有不少碑文,記載著書院的舊事或是畢業于松江女學的傳奇女子。因為昨日剛下過一場雨,雨打桃花濕,青石道上還有一些未來得及掃凈的粉白花瓣以及雨水,一腳踩上去,鼻尖隱隱可以嗅到了一種溫軟的香氣。 沈采薇一眼望去,一輛輛的馬車停在女學的大門口——松江女學一共有四個院門,今日為了維護秩序只開了正中的大門。大門正上方乃是光烈皇后親筆所書的牌匾“松江女學”,兩邊的對聯寫的是:“閨中有才,于斯為盛”,意思是閨閣之中有人才,此間最多。 許多衣飾不同的同齡少女從馬車上下來,面上帶著與沈采薇同出一轍的期待。 沈采薇把目光往前挪了挪,往前看,白墻青瓦的書舍就聳立在前面。那建筑群是如此的龐大而對稱,被石道兩邊的樹木石碑簇擁在最中間,肅穆而莊重的俯視著所有前來求學的學生。 沈采薇和一眾前來參加考試的女學生一起懷著復雜的心緒踏上石階,跟著引路的師長穿過二門進入講堂,只見檐前掛著一塊匾,上書:吾道不孤。 鐵畫銀鉤,暗藏鋒芒。猶如一柄入鞘的名器,光芒內斂卻依舊遮不住神華。 堂中懸掛兩塊鎏金木匾分別是“修身養德”、“傳道百年”,皆是御賜。而兩邊的石壁上一邊則刻著松江女學的校史和歷代優秀畢業生,一邊刻著松江女學的校規、校訓。 等堂中的第一聲鐘聲緩緩響起,沈采薇和所有入門的女學生都整好衣飾,斂容垂首,肅然一禮——這是對先賢和先輩的禮敬。 滿堂寂寂,眾人肅立,唯聞呼吸之聲。 站在堂上穿著素色布衣的女先生掃了堂下諸位學生一眼,許久才緩緩開口道:“先閱校規。一刻鐘后,可入內侯考。”不輕不重,卻如金石之音,擲地有聲。 眾人依舊不敢多言,只是側頭去看校規,連挪動的腳步聲都是輕輕的。等到一刻鐘后,鐘聲再次響起,眾人排好隊,依著順序跟著師長進入各個教舍。 沈采薇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跳著,有一種說不出的期待和緊張。想她前世歷經百考,就連傳說中最可怕的高考都不再話下,如今和一眾十歲女孩坐在一起卻依舊有一種忐忑的緊張。 果然是越活越小嗎?沈采薇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卻依然端正的坐好,等著第三聲鐘聲響起,師長發卷子。 這一門筆試考的是四書五經,除了最后的幾道大題之外都是死記硬背可以對上的,對混了多年應試教育的沈采薇來說并不是什么難點。反倒是最后的主觀大題,倒是叫沈采薇不由得有些擔心。 只是,想得再多,等第三聲鐘聲響起的時候,沈采薇的腦子也一下子空白了起來。她正襟危坐的看著放在自己跟前的卷子,小心翼翼的翻了翻去看后面的大題題目,然后才極力忍住咬筆桿的欲望。 這一次的大題只有一道卻占了一半的分數,可見是決定性的大題。題目是:先賢之智淵如海,吾等皆上下而求索。然先有‘女子無才便是德’后有‘女子重德亦重才’,吾輩何從? “女子無才便是德”乃是前朝理學大師朱崇光之言,寫有《理經》、《四書集注》等,哪怕是本朝亦有多人暗暗贊同,奉其為先師。“女子重德亦重才”則是本朝光烈皇后之語。 此二人一是理學大家,著作繁多,傳道天下,擁護者眾;一是開國皇后,女中楷模,功在千秋,不可詆毀。 這種題目,顯然是讓人選一個論點破題。當然,既然坐在女學考試學堂上,必是要感念光烈皇后之恩,贊同后者之言的。可是,如何有理有據的駁回朱崇光之言還需考量,不可光拿光烈皇后之言為據,要言之有物才行。當然,要是想要兩不得罪,也行——只要你能自圓其說,但是估計也拿不到高分。 沈采薇一邊想著這題,一邊漫不經心的在宣紙裱成的題紙上填寫著前面的答案。她寫得是閨閣少女最常用的簪花小楷——這方面她不像沈采蘩一樣志向高遠倒也不需要刻意標新立異,字字皆是體雅骨清,整齊漂亮。 終于輪到大題了,沈采薇深深吸了口氣,拿起筆沾了墨水,鄭重寫下自己的題目:匹夫安能為百世師,一言何以為天下法? 沈采薇咬咬唇——雖然說這卷子不會外傳,可寫這種叛逆之語還真有些考驗人的心臟。 只是,筆為心聲,安能違逆?大不了明年再考便是了。沈采薇很有幾分豁達的想著。她定定神,干脆橫了一條心,下筆接著寫道:時遷世移,豈有百世不變之法? 沈采薇洋洋灑灑寫了大半張紙,等卷子被收回去,還被收卷先生詫異的看了一眼。 因為沈采薇寫得多,出門也晚,沈采蘅早就在外邊等著無聊了。她見沈采薇出來,急忙上前去問:“你考得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