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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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薇被他看得心中一凜,不自覺的將目光投向所謂的北方,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被人牽著走了。她連忙端正神色,抬頭瞪了那少年一眼,心里還有幾分說不清的迷糊和驚疑。 少年見狀卻只是一笑,大大方方的打了個稽首,直接往北方去了。 身邊的婆子和丫頭都驚詫的很,連忙開口道:“二姑娘要不先回殿里吧?大姑娘怕還等著呢。”忽然轉(zhuǎn)出一個美貌的少年郎胡言亂語,雖然當不了真,倒是叫人心里毛毛的。 沈采薇側(cè)頭看了眼她們那擔憂的神色,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好吧,三娘那里估計也解好簽了,去瞧瞧便是了。” 沈采薇心里雖然存了些疑問,走得卻也干脆——她是我黨培育出來的無神主義者,x輪功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是長得漂亮點的神棍?但她并不知道的是,適才那少年往北走了一段路,就正好瞧見被方心大師派來尋人的小沙彌,被帶回了李從淵休息的客房。 “小施主總算是回來了,李施主等得都著急了呢。”那小沙彌摸摸自己光溜溜的頭,笑嘻嘻的道。 李從淵正靠坐在榻上,以手支顎,長發(fā)映著光披散而下,光可鑒人。他聽到這話微一搖頭:“誰著急了?”他嗤笑一聲,“我不過是擔心他死要面子不肯向人問路,裝神弄鬼的捉弄人來認東西南北。” 李景行輕輕哼了一聲,坐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清淡,他慢慢抿著。 小沙彌眼瞧著這對貌若仙人似的父子這般情景,不由尷尬一笑,默不作聲的關(guān)門離開了。 李從淵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此時卻起了一點興趣,問道:“看樣子倒是叫我說準了,你這回兒可是捉弄了誰?” 李景行蹙蹙眉:“約莫是沈家的小姐。”他干脆說了實話,“之前聽方丈說今日沈家要來人,我看她們的穿著打扮,再說幾句話試探一二,自是一清二楚。” 李從淵卻拿起書卷敲了敲他的額頭:“得了吧,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日后必有你受的。”他瞥了眼若無其事的兒子,輕聲道,“我這次來,也是想著要讓你去育人書院進學。你得罪了沈家人,日后說不得要吃苦。” 李從淵說到這里,仿佛還覺得有趣,毫無父子情誼的笑了一聲。 李景行頭也不抬的問道:“爹爹若真是如此想的,當初何必要將沈承宇得罪到底?”不僅踩著人家的頭搶了狀元,還要寫信暗諷對方辜負糟糠之妻,弄得斷交再無往來。 李從淵就像是敷衍似的拍了拍他的頭頂:“沈承宇是沈承宇,育人書院是育人書院。斷斷不可混為一談。”他稍稍頓了一頓,接著道,“裴赫如今亦在育人書院,你若能拜他為師,日后的路便好走了一半。” 李景行似乎也覺得茶水味道不行,喝了一點還是推開茶盞,抬頭正視李從淵。 李從淵沉默片刻,把書卷合上,輕輕嘆氣:“我看過太子,慧極必傷,絕非長命之相,官家日后怕是要過繼宗室子。汝陽王乃官家親弟,兄弟情深,想來機會最大。裴赫是汝陽王妃胞兄,如今跑來育人書院也有一半是為了避開京中那些事,養(yǎng)一養(yǎng)名。日后起復,怕是如魚得水。我已無意于此,你卻有心。傻子,我這是指條明路與你。” 李景行被爹坑慣了,聽到這語重心長的話也只是微微一抬眼:“哦?”他看著李從淵,“爹爹想必還有事瞞著我吧?” “有你這么和自己爹說話的?沒大沒小。”李景行拍了拍他的頭,像是趕人似的道,“可知‘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yǎng)則致其樂’?這茶實在難喝的很,你趕緊去給我泡一壺新的來。” 李景行垂下眼,一聲不吭的端起茶壺往外走。 李從淵還要再后面火上添油:“唉唉,就在隔壁邊上,你可別又迷路了。”等李景行的背影不見了,他才垂下眼若有所思的自語道,“那裴家的九郎我也見過,自幼多病,若是好好保養(yǎng)或可無恙。但裴家人哪里會叫這樣的孩子背井離鄉(xiāng)?看這年齡雖不是嫡子,庶子許是有可能的......”汝陽王膝下只有二子,一嫡一庶,都是養(yǎng)在汝陽王妃膝下。既然嫡長子或許要被過繼,那王位可能就是要留給庶子。 李從淵漫不經(jīng)心的翻看著手中的書卷,神態(tài)淡淡,似有所得的模樣。 隔間泡茶的李景行卻是懷了要往茶水里面加砒/霜的心去泡茶的。世界上這么會有這種爹?居然還要留著過年?不如稱斤賣了得了......好在他家教極好,雖然心情郁悶面上卻依舊端著一副正經(jīng)臉,一整套茶藝做下來,行云流水一般的賞心悅目,不得不嘆一句“君子顏如玉”。 這個時候,沈采薇也正在喝茶,坐等著沈老夫人和方心大師說完話。在喝茶這一點上,她還是隨了前世,喝不出好壞,再好的茶也不過是驢嚼牡丹罷了。當然,裝裝樣子也是可以的。 沈采蘩喝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輕聲道:“是龍井,可惜是雨前的,有些苦了。”她說完垂眼看了看沈采薇和沈采蘅,考校之意不言而喻。 沈采薇端了茶盞,灌水似得喝了幾口,只得湊數(shù)似的加一句:“似是井水泡的,還算適宜。”反正她是看到和尚提井水泡茶了。 “我比較喜歡人參茶,”沈采蘅神經(jīng)比較粗,只是一顆心放在桌上的點心上,自然是只能說上這么一句,她小心的捏起一塊糯米糕,想了想后又道:“祖母不是不喝綠茶的嗎?”龍井屬于綠茶,沈老夫人卻是不喜歡喝的。 方心大師正好和沈老夫人一起入門來,聽到沈采蘅這天真的話卻是哈哈一笑:“我這有上好的老君眉給老夫人備著呢,三小姐請寬心。” 沈采薇等人自然是從椅子上起身行禮。沈采蘩頗有些羞意,輕聲并且恭敬的道:“適才考校兩位meimei,言語無禮之處,還望大師莫怪。”她適才點評雖是實話卻也有些不太禮貌。 方心大師自是不會見怪,他和沈老夫人說完話,便客客氣氣的送了沈家諸人離開。 沈采薇想著自己這臉上的問題也解決了,心情不免好了許多,只覺得事事都可樂。她坐在馬車上越想越高興,忍不住拉了拉身邊的沈采蘅的手,呆呆笑了一下:“三娘,真好......” 她笑容里面盡去了愁色,天真自然,只有一派的沉靜和期待,轉(zhuǎn)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一雙眼仿佛點著兩簇明亮溫暖的火焰。只聽她輕輕的,近似自語的道:“我真想快點、快點長大......” 語聲未盡,馬車已經(jīng)順著山道慢慢的行使起來了。馬蹄聲噠噠的,車輪緩緩滾動,山風在車窗外輕輕吹過,仿佛低語。 沈采薇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要漸漸飛起來了。天高水長,青山綠水,人間紅塵總是叫人心往。 ☆、烹茶賭書 因為裴赫新收了弟子,幾個師兄弟分別見過,裴越和沈懷景也跟著小聚喝了幾杯。沈懷景到底人小不勝酒力,喝到最后,酒勁上來便只好由裴越扶著送回沈家。 裴氏只得這么一個兒子,最是疼愛不過,眼見著他醉的走不穩(wěn),連忙抱在懷里揉了揉,又給他灌了幾口溫茶,直道:“怎么喝成這樣?” 沈懷景伏在裴氏懷里,豐潤的雙頰醉紅,笑嘻嘻的道:“我們?nèi)艘黄鹱餍芯屏睿冶涣P了好幾碗酒,多喝了些......”他抓著裴氏腰間的配飾,指尖摩擦著,說話的聲音都是懶懶的。 裴氏伸手打了他幾下,恨鐵不成鋼的:“叫你不用功,怎么九郎就無事,偏只有你喝成這樣?盡是折騰我,真真是我命里的孽障.....”她說了幾句,便又心疼上了,不免怪起了裴赫,“大哥也是的,你們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叫吃酒了,還是那么一碗碗的。” 裴越不免尷尬,還是恭敬的道:“只是偶爾得樂罷了,姑姑還請寬心,下次定會小心些。” 裴氏嘆了口氣,伸手從丫頭手里拿起擰干的帕子替沈懷景擦了擦額上的汗,閑話道:“二娘和三娘這會兒也正在烹茶賭書呢。輸了就斟茶服輸或是撫琴寫字,又可試一試茶藝,比你們啊,文雅十倍。” “娘怎么拿這個比?”沈懷景醉的暈暈的,只是張著一雙眼睛看著裴氏。 裴氏被兒子看得心軟,聲音也緩了下來,只得伸手拍了拍他:“好了好了,不說你了。你且閉一閉眼,等會兒叫人給你擦面,喝點兒醒酒湯,自個回去睡。”說著又和裴越說話,“你表弟這個年紀了還這般孩子氣,真是愁死人了,倒是勞煩九郎你平素照顧了。你也不是外人,姑姑今日就不送你了,早些回去,莫要叫你爹爹擔心。” “是。”裴越躬身禮了禮,然后才緩步退了出去。只是出了房門卻忽而聽到琴聲悠然響起,猶如玉珠滾落銀盤,清脆脆的,曲調(diào)悠揚,猶如清風拂過云端,樹梢落下花瓣,叫人的心都動了動。 裴越心里和明鏡似的,知道這會兒彈琴的必是沈二娘沈采薇。他已經(jīng)許久未曾來過沈家,此時忽聞琴聲,便覺得心底也仿佛被那琴聲輕輕一撥,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心中一動便想著:她們賭書,二娘怎么倒是輸了?這樣的念頭一轉(zhuǎn),腳步也跟著頓了頓,不自覺的往邊上走了一會兒,轉(zhuǎn)了個角兒,立在樹下看著此時正在院子西邊擺宴的三個少女。她們都是一般年紀,穿著顏色亮麗的衣裳坐在一起的時候便是春光都明媚了許多。 沈采薇這會兒就坐在正中間,正低頭在撫琴,十指纖長白皙猶如水蔥一般。她穿了一身湖藍色斜襟纏枝玉蘭的襖子,領(lǐng)口處鵝黃粉白的玉蘭花繡的鮮妍如生,那一抹藍色更顯她皓膚如玉,盈盈映光。 只這么一眼,裴越便再也移不開目光,邊上穿著粉衣的沈采蘅和另一個穿著紫衣裳的陌生姑娘都被他略過,耳邊的琴聲也仿佛漸漸的淡去,只是有些發(fā)怔的看著沈采薇。 她今日側(cè)邊梳了倭墜髻,邊上梳了辮子,細細的垂下來。發(fā)髻插了一支綴著明珠的鳳頭簪子,邊上還有藍色蝴蝶樣式的發(fā)飾點綴,耳邊的碧玉墜子微微搖著,仿佛都要流出水光來。 她想來心情極好,勾了勾指尖,那流水似的琴聲忽而跳動起來,就像是鳥雀在枝頭撲騰,歡快活潑,說不出的自在。她自個兒也彈著彈著就笑了,面上的一對梨渦淺淺的,烏黑的眼眸就像是會說話似的,明光灼灼,勝了一切言語。 裴越依稀憶起當初初見之時被自己譏誚是“丑八怪”的小女孩,如今再見卻覺得恍如經(jīng)年,明眸皓齒,顧盼嫣然,早有幾分美人姿儀。他遲疑片刻,深深的往那個方向望了一眼,還是轉(zhuǎn)身走了——當時還年少,自然沒有顧忌,只是如今年紀既長,確是要知道避嫌了。 裴越來也悄悄去也悄悄,沈采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好彈完琴,稍平心緒立刻就轉(zhuǎn)身去拉沈采蘅:“我是認罰了,你可別耍賴,先說說你那句是那里來的?” 適才沈采蘅說了一句“略知孔子三分禮,不犯蕭何六尺條”,沈采薇不知出處,只得認了罰,彈了一段兒。 沈采蘅眨了眨水靈靈的眼:“誰說我耍賴了?”她穿著玫瑰粉垂袖束腰短比甲,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一朵俏生生的玫瑰花,嬌聲道,“敏柔jiejie,你也知道這出處對不對?” 袁敏柔戳一戳沈采蘅的面頰:“真是促狹嘴。你自個兒偷偷看了便是,偏還要拿來說......”她自個說著說著倒是先紅了臉,雙頰生暈,只好轉(zhuǎn)頭輕聲細語的和沈采薇說話,“采薇你一心撲在書本上,怕是不知道的,她說的是牡丹亭呢。” 沈采薇僵了僵臉,趕忙拉了沈采蘅一把:“你怎么看起這個了?”說著又奇怪起來了,“家里也沒有,你是哪里得來的書?” 牡丹亭的大名她自然是聽過的。只是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看過許多狗血虐戀小說,很黃很暴力的五十度灰也曾經(jīng)慕名瞻仰一二,甚至還曾暗中旁觀過同公司的女藝人和老板茶水間大戰(zhàn),牡丹亭對她來說簡直是清新的小溪流,在現(xiàn)代的時候嫌它沒味道,這會兒重頭來過,知道閨譽重要自然也不再去碰。只是沒想到,沈采蘅這丫頭卻悄悄看了起來。 沈采蘅嘟著嘴不說話,直到被沈采薇瞪了一眼,這才小小聲的說道:“我托四郎去買的。”沈懷景因為要去裴赫處學習,常有出門的機會,買些東西倒是方便。 沈采薇不由又瞪了她一眼。 袁敏柔眼見著這對姐妹互相瞪眼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一手拉著一個:“好了好了,一家子姐妹,快別鬧氣了。這戲本子雖然說上不得臺面,但也算得上是文辭優(yōu)美,我家里頭也有悄悄看的meimei呢。既是識了字,總有些好奇心,讀一讀也無妨,只是不要叫雜書移了性情便是。”她一貫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雖只比沈采蘅和沈采薇大了幾歲卻是大jiejie的做派,說起話來頗是端方大氣:“女孩家還是多看點正經(jīng)書,做些針線,嫻靜文雅些的好。” “好jiejie,你剛剛那句話說得很是,咱們確是一家子的。”沈采蘅一忽兒就揚了笑臉,湊上來抱住她的胳膊撒嬌似的晃了晃,話意卻是一語雙關(guān)的。 沈采薇不禁跟著笑了笑——她們今日會請袁敏柔來聚也是因為袁敏柔和二堂哥沈懷瑜的親事已經(jīng)定下,要好好往來,彼此熟悉才好。只是,沈采蘅的嘴確是促狹的很。 袁敏柔先是紅了紅臉,眼里帶羞,低了一會兒頭卻是端正了臉色說起旁的話了:“你們兩個今年要考女學,正好要遇上柳家的柳于藍呢,須得好好準備的。” 沈采薇聞言便坐正了身子,轉(zhuǎn)而問道:“我倒是聽過柳小姐的名聲,只是不知具體,還請敏柔jiejie你細說一二。” 袁敏柔笑了笑,面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好似霞光于上,她認真道:“柳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家中為官做學問的也有,故而家里的女兒還都是出挑的,最好的要數(shù)柳于藍和她jiejie柳生香。這兩個都是才貌雙全的人物,家里又疼得緊,自是有些心氣兒。只是柳生香入學和結(jié)業(yè)的時候運氣不好遇上你們大jiejie,叫壓了一頭,現(xiàn)在反倒沒什么人知道。柳于藍本來是要去年考女學的,恰好拖到今年怕是要針對你們呢。” 這算是jiejie輸了,meimei要贏回來的意思嗎?沈采薇不由嘆了口氣,只是那口氣一會兒又轉(zhuǎn)了回來——她這些年用功刻苦,不曾有過半點懈怠,自問是潛心向?qū)W。哪怕是柳于藍有心針對,她亦是不覺得自己會落于人后,需要怕她。 時至今日,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看到書本就要頭疼,不得不笑著用臉蒙混過關(guān)的沈采薇了。有句話說的好——“你要戰(zhàn)我便戰(zhàn)”。 袁敏柔看了眼面不改色的沈采薇,心里對她又高看了一份,便接著笑道:“她古琴上頗有造詣,早有傳聞?wù)f周大家有意要收她為關(guān)門弟子,你既然打算也選這古琴,那就要好好的準備一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說著又溫聲安慰道,“我剛剛聽著,你彈得這樣好,怕是不輸她呢。” 沈采蘅急忙來拍馬屁:“那是,我家二jiejie這是不慕虛名,哪里會像是柳于藍似的到處招搖。”她又抬出祁先生來,“祁先生也常說二姐是天生的會彈琴呢。” 沈采薇臉皮委實比不得沈采蘅厚實,只得捏了捏她的面皮,羞惱道:“只你會說話不成。”這種王婆賣瓜的語氣,做瓜的也很不好意思好嗎? ☆、桃花宴(上) 三人吵吵鬧鬧,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等到晚間,東暖閣里點了燈,燈光輝映著月光,倒是銀水灑了一地,瑩潤生光。屏風上頭映著人影,輕輕的隨風晃了晃,細高細高的。 沈采薇沐浴過后,獨自坐在檀香木雕花滴水床邊上,散開頭發(fā),拿起一把梳子慢慢的梳了梳。發(fā)絲長長,偶爾有幾縷貼在面上只覺得涼絲絲的。綠衣就站在她身后,拿了顏色淺淺的香發(fā)木犀油,小心翼翼的抹在她發(fā)上,香氣若有若無,仿佛是清晨剛剛開窗時候飄來的花香。 綠衣一邊抹發(fā)油一邊柔聲感嘆道:“姑娘這頭發(fā)生的真好,真真是綠鬢如云,光可鑒人。” “這么多年費心養(yǎng)出來的罷了。”沈采薇淡淡一笑,合了眼想了想今日的事情,忍不住自語道,“我今日見了袁jiejie,便知道大伯母看人上頭是絕不會出錯的,倒是給二哥哥選了個好媳婦。” 沈家三個媳婦,宋氏乃是長媳也是最出挑的一個。她不僅要陪沈大爺講學,還要管家教子侍奉婆母,比閑來賞花賞月的裴氏忙上十倍。可她偏就有本是把膝下二子一女,調(diào)/教的人物出眾,婚事學業(yè)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大堂兄沈懷瑾如今正好十八歲,去歲便迎娶了恩師余閣老的嫡孫女,如今正在京中備考進士。二堂兄沈懷瑜留在家中讀書,宋氏便給他選了個永嘉侯的嫡幼女袁敏柔,因為袁敏柔還在松江女學上學,現(xiàn)今也不過是兩家交換了信物,彼此互相往來親近罷了。 這兩個兒媳婦皆是端莊得體,出身上面一是清流一是勛貴,一長一幼,選得極其恰當,可見宋氏是費了心的。 沈采薇用手指勾了勾自己有些濕潤的發(fā)梢,只覺得指尖熱熱的,她輕聲自語道:“只是大jiejie女學都結(jié)業(yè)了,婚事上頭還沒個說法,也不知道大伯母是如何想的。” 她自然知道宋氏不會為了兒子忽略女兒,只是卻是有些捉摸不透宋氏的想法。雖然大越講究女子養(yǎng)好了身子晚些出嫁,但許多人家都是女學快結(jié)業(yè)就要相看起來的——畢竟這相看定親要徐徐籌辦才體面。 綠衣聽到這話忍不住笑道:“姑娘怎么連這個都要愁起來了?大太太一向穩(wěn)妥,這回兒又是大姑娘的親事,想來是早在心里過了好些遍。說不得早就看好了人,只是事情還沒完全定下來,顧著大姑娘的閨譽一時不好漏了風聲。” 沈采薇笑了笑,若有所思的道:“是了,我真是個無事忙......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大jiejie的事大伯母自然是掛在心上的。哪里用得著我去cao心?”她抬頭怔怔的看了眼菱花鏡里面的自己,眼里含了點復雜的意味,“倒是三哥哥和我,真不知是怎么個著落。” 現(xiàn)代結(jié)婚了尚且不容易離婚,談起來多要說“父母難過”“孩子怎么辦”。到了古代卻更是難,所以才有了“女兒出嫁便是第二次投胎”這樣的說法。沈采薇一想到自己要把后半生的命運交托給另一個人,便覺得有些不安穩(wěn),她從不覺得會有人比她自個兒更愛自己。再者,沈老夫人年事已高,宋氏和裴氏又是隔了一層,她就怕京城里的渣爹哪天忽然想起自己有個女兒,把她拿去聯(lián)姻了。 都說子女乃是父母骨血,但官場最是考驗人性,功名利祿壓在心頭,就如一把刮骨刀,刮了骨還要不見血。沈采薇以前讀史書:徐階那樣的人物,為了示好嚴嵩都要把自家的孫女嫁給嚴嵩的孫子做妾。沈采薇一想起來就覺得骨冷,就怕渣爹真渣起來不要臉了。 綠衣見沈采薇神色不定的模樣,連忙笑道:“姑娘這一晚上都想些什么呢,越說越?jīng)]意思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您了,有她在啊,必是會給您尋個如意郎君的,哪里用得著您愁?” 沈采薇不置可否,只一笑:“不說了,早些安置吧,明日林家擺了桃花宴,我還要去赴宴呢。說不得三娘一大早就要來尋我討論裝扮呢。”如今正是三月底,春/色明媚,草長鶯飛,加上過些日子又要考女學,正是擺花宴的時候。女孩家常常都是今日去別家赴宴,過幾日再邀人來自家赴宴,說笑論交情,正好開闊一下交際圈。 林家乃是沈老夫人和沈采薇生母林氏的娘家,如今擺宴的又是沈采薇的表姐。關(guān)系自然親密,早早的就給沈家送了花帖,因為講究文雅,那帖子上用花熏過,聞著便有淡淡的桃花香。上面用清秀的字跡勾了一句詩: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 綠衣心知自家小姐心中自有定算,不敢多嘴,連忙叫人服侍了沈采薇安置休息,很是貼心的道:“今日正是奴婢守夜呢,小姐若有事,只管叫奴婢便是了。” 沈采薇點點頭,勉強一笑,等著床帳拉下,熄了燈便閉眼去睡了。 等到第二日,沈采蘅果是一大早就來尋沈采薇了。她一邊毫不見外的叫人上茶,一邊往羅漢榻上坐,笑盈盈的:“二jiejie,昨兒一時熱鬧,倒是忘記問你了,你今日出門準備穿什么啊?” 她自個兒今日梳了個瑤臺髻,上頭插著支寶藍邊鑲紅寶的蝴蝶金簪子,蝶翼長須都輕盈如生,蝴蝶的尾端垂下一條滴血似的珊瑚珠串,一動便會跟著晃一晃,仿佛蝴蝶要飛起來一般,更加襯出了她那嬌美的容貌。 沈采薇認真瞧了她一眼,只是微笑:“你既然穿了紅的,我便穿綠的,且當綠葉給你襯一襯如何?” 沈采蘅今日穿了一身銀紅色的薄紗束腰比甲,里頭搭了件玫瑰粉百褶裙,上面繡著蘭花,色彩便和她的人一樣明朗活潑。既如此,沈采薇便不好穿得和她一般鮮艷。 沈采蘅嘖了一聲,伸手拿起桌上的玫瑰餅子吃了口,接口道:“二jiejie倒是說一說,哪家的綠葉比花還好看的?”話雖如此,她嘴邊卻是露了一絲微笑,顯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