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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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爺懶懶的靠坐在一邊,翻了翻手上的書卷,抬眼看見兩個女孩兒新奇的樣子便開口道:“松江女學和育人書院只隔了一道墻,一個在前山,一個在后山,你們等會兒可別亂跑,要是跑到育人書院就不好了。” 沈采薇和沈采蘅聽到這話自然是乖乖的點頭稱是。 沈采薇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三叔,我聽說松江書院的天一樓乃是松江最大的書樓。是真的嗎?” 沈采蘅似懂非懂的坐在那里,雖然不知就里但還是和沈采薇似的,眼睛亮亮的看著沈三叔。 沈三爺笑了笑:“確是如此。易經有云‘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書樓藏書豐富,最重要的就是防火,所以在樓前修了天一池,‘天一’二字夜是取其“以水克火”之意。” 沈采薇若有所得——這倒是和前世里的天一閣有些相似,她托著腮看著沈三爺:“一定也有天下第一的意思吧?” 沈三爺笑了笑,伸手撫了撫沈采薇頭上的兩個“包子”,一貫溫淡的聲音里帶著一種隱而不露的傲氣:“正所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我們育人書院和松江女學求的可不是所謂的中庸之道。我們做學問,自然是要勇于攀登高峰、勇于趕超前人,求的是俯視群山、兼濟天下。” 他生有弱疾,雖然平日里沒什么妨礙,但總是顯得比尋常男人瘦些,但只是此時微微一笑,眉目間便含了一分叫人不可小視的傲氣和豪情。 沈采薇在旁看著,只覺得心頭一熱,有種東西從心底緩緩然的涌出,猶如春風拂過,凍土漸漸浮上熱氣。 沈三爺說到這里,許是覺得這話對兩個孩子來說或許太深了一些,便轉開話頭道:“這書樓乃是松江女學和育人書院共用的,為了避嫌,一三五日是女學生可以入樓看書的時間,二四六日則是男學生入樓看書的時間。” 沈采薇“哦”了一聲,想著日后有緣可以去瞧瞧,心里頗是向往。 只是,她們這一次到底沒能去成天一樓。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太好了,他們一行人到了山腳下就湊巧遇上了裴氏的堂兄裴赫從外邊回來。裴赫可是個傳說中的大忙人,既然難得遇上了,他們索性一起去了裴赫的住所說會兒話。 ☆、玫瑰清露 這兩人性情相投又都是飽學之士,說起話來都是十分的投契,一時間竟是插不下第二人。 一盞茶后,沈三爺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擱下手中的茶盞,見下面兩個梳著兩個鬏鬏頭的女孩兒都睜著一雙眼睛等在那里,懵懵懂懂的樣子,不由笑道:“我光顧著和裴兄說話倒是把你們兩個給忘了!” 裴赫聞弦而知雅意,于是側頭和人吩咐道:“帶二娘和三娘去外間坐一會兒。” 沈三爺笑著加了一句:“給二娘拿本書,給三娘端碟點心。” 裴赫忍俊不禁的跟著笑了,笑著笑著便成了嘆氣:“還是女孩兒好,一本書一碟點心就能哄好了。我家那個混世魔星,簡直叫人cao碎了心。”他到底是主人家,還是細心的跟著也囑咐了一句,“讓人沖兩杯玫瑰清露端過去,這東西味道甜又有些香,怕是能入口些,女孩兒會喜歡。” 玫瑰清露比往日里在家吃的玫瑰鹵沖水更金貴一些,乃是進上的東西。小小的瓶子上還有鵝黃箋子,也就只有裴赫這般有來歷的才能這樣輕易的拿出來。 沈采蘅一聽有東西吃,立刻松開了眉頭,乖乖的跟著嬤嬤走了,要多乖就有多乖。沈采薇想到可以看會兒書便也跟著一起過去。 那嬤嬤將沈采蘅和沈采薇抱上靠近窗口的黃花梨木雕云紋的羅漢榻上羅漢榻上,在窄腰小幾上擺好點心和沖好的玫瑰清露,很是溫和的道:“二姑娘和三姑娘都等一等,三爺那邊說好話了就回來帶你們回去。” 隨后就有人從書房拿了一本詩經來——裴赫這般的大學問家府上的書自然是極多的,只是適合沈采薇這般年紀的小女孩讀的卻沒有多少,只得拿了一本詩經來。 那拿書來的丫頭只有十多歲的樣子,生的眉目秀美,穿著秋香色的衣裳,體態婀娜。她顯然是慣常在裴赫書房伺候的,笑起來的時候,眉目盈盈,端得猶如春江水暖一般叫人心軟:“二姑娘怕是快要進學了吧?這《詩經》到時候定然是要學的,不如現下先看看。” 沈采薇客氣的道了一聲謝,然后才接過詩經慢慢的看了起來。這是進學的必讀科目,她在家自然也是看過的,可是此時靜心再看,依舊是不能抑制的墜入那充滿詩意的世界,幾乎有一種如飲好酒一般的微醺感。 拿書的丫頭說了一會兒話便禮貌的退了出去,只留一個劉嬤嬤在邊上伺候。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后面來了個小丫頭跑進來說了一會兒話,便把那個劉嬤嬤給叫走了。 劉嬤嬤也不太放心沈采蘅和沈采薇,上前說道:“后面出了一些事,老奴要去看看,兩位姑娘且坐一會兒,千萬別亂走。”她心里放心不下,一連說了好幾次“別亂走”。 沈采薇心知崔赫這是剛剛搬來,又不喜歡太多人伺候,所以緊要關頭怕是人手不夠。她很是體諒的點了點頭,奶聲奶氣的道:“嗯,我們不會亂走的。” 劉嬤嬤想來也是急了,得了話后就急忙跑了出去。 沈采蘅本是小孩子脾氣,有時候坐著坐著就坐不住了,沈采薇便像是安撫似的塞了一塊玫瑰酥到她的嘴里,重新低頭看書。她正看得起勁,剛要伸手去端玫瑰清露喝上一口,忽而聽到窗外有人叫了一聲:“雪團兒。” 一只雪白色的貓兒不知怎的從窗口竄了進來,快的就像是一道閃電。沈采薇手中的杯子一時沒能拿穩,歪了一下,手上的詩經都被澆濕了。 沈采蘅嚇了一跳,愣愣張開嘴說道:“哪兒來的貓啊......”她反應了過來,隨即又大呼小叫道,“二姐,這書是裴伯伯的,弄濕了一定會被罵的。可怎么好啊?” 沈采薇心里也有些不安,但到底還是先開口安撫沈采蘅:“沒事的,我去和裴伯伯道個錯。”她雖是這般說,心里卻也很是沒底。看裴赫那般樣子,怕是很愛惜書冊,若真是個愛書如命的,她豈不是闖了大禍,便是回去也少不了領罰。 就算她把原因說出來。可這“被貓兒驚了”這種話本身聽上去就像是小孩子推卸責任的話,反而是要叫人反感。再者,這邊上也沒個裴家的證人。 沈采薇一想到回去之后可能會被罰抄家訓就覺得跟咽了一大口苦水似的。她是愛讀書沒錯但這里可不包括拗口又麻煩的沈家家訓。沈家家訓雖然整理出來只有那么幾百字,字字珠璣,但原件還是有一小本冊子的分量。她現下只有六歲,臂力不足,字也還需練,若要抄家訓,怕是要抄很久呢。 沈采薇已經許久不曾吃過這般的虧了,瞪了一眼那只算是“罪魁禍首”的貓兒。 那貓生的極好,落在地上真如一個雪團兒似的,沒有一點雜色。它一雙眼睛碧綠的就像是上好的翡翠,也不怕人,轉了個身就又往門口跑。 沈采薇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跟著貓兒轉了一轉,就那樣落在門口站著的少年身上。 少年大約只有七八歲的年紀,五官雖然還未脫稚氣,鼻梁挺直,已經顯露出幾分棱角,帶著少有的少年英氣來。按理說女孩比男孩發育早,他本該高不到哪里去。只是想來是習過武的,身量比同齡人要高上一些,只見他一身湖藍色的織金云紋袍子,就立在門口處,居然還真叫他站出了一種如松如玉的感覺。 看樣子,他便是這貓兒的主人,估計也是隨著裴赫一起從京里來的裴家九郎了。 眼見著對方抱了貓兒就要走了,沈采薇一急,連忙跳下羅漢榻,蹬蹬蹬的跑過去:“等等!” 裴九郎生性古怪,平素甚少去理那些不認得的人。他本也不想理沈采薇,可眼見著小女孩兒在后面跑得氣喘吁吁,便只好停住腳步,真的等了一等。 沈采薇少運動,這一路跑起來,免不了雙頰生暈,粉嫩嫩的。她這般的小女孩兒,穿著黛綠色遍地散金銀暗花的春衫,那鮮妍的顏色便如清晨的露水一樣清透,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剛剛露出一點顏色的花骨朵,俏生生的。只是右眼那邊露出的一點胎記令她那八分的顏色少了四分。 裴九郎不自覺的抿了抿唇,面部的輪廓顯得更加清晰了。他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可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很想像是摸雪團兒似的摸一摸這姑娘的頭。 沈采薇的略比裴九郎矮一些,伸手便拉住了他的衣袖,輕輕道:“你的貓兒剛才驚了我,害得我把書給弄濕了,你得陪我去向裴伯伯道歉。” 有裴九郎跟著墊底,說不準她還能脫罪呢。 裴九郎沒成想對方會說這個,一雙眼睛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沈采薇,面色不變的道:“這事與我何干?”他很是認真的接著道,“是你把書弄濕了,如何怪的到雪團兒和我身上。” 因為家教的緣故,他說話時候也是彬彬有禮的模樣,但聽在沈采薇耳里卻是刻薄的很。 這便好似火上澆油,沈采薇氣結,不由得仰頭瞪了對方一眼,雙頰氣得鼓鼓的:“你怎么不講道理!” 她說話的時候嬌聲嬌氣的,就像是撒嬌,雖是生氣居然也可愛的很。裴九郎眼見著這個不認識的小姑娘氣得雙頰生暈,便如同雪團兒鬧氣炸毛似的。他心里越發覺得有趣,但還是刻意板著臉逗她道:“家父素來愛護書冊,你把書給弄濕了,還是先想一想要如何賠罪吧。” 沈采薇只覺得一股氣從心底冒出來,氣急反笑,唇角的笑渦若隱若現:“那好,我這就去和裴伯伯說這書是被你弄濕的。”她故意抬起眼梢去看裴九郎,一字一句的道,“反正你沒證人,我還有個meimei,我看裴伯伯會信誰!” 雖然欺負小孩子太丟臉,可熊孩子太惹人厭了,不欺負簡直是叫自己難受。再說,裴九郎這模樣,說不準還真是一說就讓人信了。 這話也不知觸到裴九郎哪一根敏感的神經了,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干脆冷笑了一下:“隨便你,丑八怪。” 他眉梢輕挑,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沈采薇,刻意將后面三個字拖得長長的,說不出的輕慢譏誚,仿佛在譏嘲對方“丑人多作怪”。 不等雙眼冒火的沈采薇說些什么,他已經干脆利落的扯回自己的袖子,抱著貓兒直接就走熱人了。人高腿長走得又快,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沈采蘅這只會馬后炮的家伙時候才慢吞吞的湊過來,很有點姐妹情誼的替她擔心道:“怎么辦?”她是真心替沈采薇擔心的。 沈采薇憋了會兒氣,半天才咬著牙接口道:“當然去認錯。” 剛才她那話本就是拿來威脅對方的。就算不提推卸責任這事有多low,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沈采蘅這丫頭一說謊話就結結巴巴的,根本做不得偽證,沒有拖后腿就算不錯了。還不如老老實實去認錯呢。 沈采薇忍下這口氣,心里卻是狠狠的給裴九郎畫了個大叉叉。 雖然還是個小屁孩,但一點君子風度都沒有,居然連小女孩都欺負。若有機會,她一定要叫他知道什么是“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 來日方長,且瞧著吧。 ☆、五果羹 沈采薇說是認錯道歉,自然是真的認錯道歉。恰好那奉命照顧她們的劉嬤嬤還未回來,她便牽著沈采蘅的手一起去尋裴赫認錯了。 她們兩個小女孩兒,便是連邁門檻都有些吃力,此時忽然跑過去,倒是叫那兩個喝茶說話的人吃了一驚。 “你們怎么跑來了?”沈三爺喝了口茶,打量了一下往這里走來的兩人問道。他的眼神在沈采薇被打濕的衣角和手上拿著的書冊,心下一動,已有幾分了然。 裴赫倒也有些吃驚,問的卻有些不一樣:“照顧你們的劉嬤嬤呢?” “嬤嬤還有其他事呢。”沈采薇禮貌的答了一聲,然后拿著書冊走過去,鄭重的抬頭去看裴赫:“裴伯伯,我把你借我的書打濕了。” 她看著裴赫清瘦的面孔和略有些凌厲的長眉,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但還是硬著頭皮認真道歉道:“對不起。” 她和沈采蘅一樣都是嬌養的,即便是前世,到了后面也多是經紀人哄著她,厚著臉皮不認錯的事情多得是,甚少這般正正經經的對著人道歉,話一出口,心里很有些難為情。 不過,以裴赫的風度,固然愛惜書本,但也不會對沈采薇這般的小姑娘生氣。 他聽了沈采薇稚聲稚氣的認錯話,愣了愣,然后反而哈哈大笑著將沈采薇抱了起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二娘小小年紀就知道虛心認錯,當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他用自己用額頭頂了頂沈采薇嬌嫩的額頭,對著那嫣紅的胎記視而不見,笑得十分高興。 沈采薇臉紅了紅,心里卻也因為裴赫這一笑而放松了許多,她咬咬唇,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點小笑意。 裴赫又安慰了幾句:“這本就不是什么孤本,令人再買一本就是了。二娘不用太在意的。”他將沈采薇放到了地上,寬大的手掌在她頭頂輕輕的撫了撫,就像是個慈祥的長者一般。 沈三爺此時也站了起來,溫聲道:“這可不行,二娘弄濕了裴兄的書,又怎么好叫裴兄自己再買?我等會回去就讓人送一本來。” 裴赫笑著打趣道:“聽說你們家還有阜陽出土的漢版《詩經》,別有不同。我這可是占了便宜。” “裴兄說笑了。”沈三爺拱手禮了禮,看了看天色便道,“這時候也不早了,我便帶兩個孩子先回去了。” 說著,他又看了看沈采薇和一邊裝木頭人的沈采蘅,板了板臉:“你們兩個整日冒冒失失的,再有一次,下回可別想出門了。” 沈采蘅一下子就被嚇到了,急忙去拉沈三爺的衣角,別別扭扭的說不出什么話來。 倒是沈采薇,很有負罪感的垂著頭,乖乖的束手站在那里聽教訓。 正所謂‘枕邊教妻,堂前訓子’,沈三爺只說這么一句話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雖然裴赫不計較,但他作為家長自然是要在也是在形式上表一表態度。 裴赫在旁勸了幾句,然后才親自起身,周到的送了沈三爺和兩個孩子離開。 等送走了客人,裴赫立刻就令人叫了伺候人的劉嬤嬤過來,不動聲色的問道:“我不是令你等好好伺候沈家小姐?此次幸好只是毀了一本書,若是沈家兩位小姐出了事,你可擔待得起?” 劉嬤嬤早就嚇得伏在地上連連磕頭:“是老奴一時忙得糊涂了。”她不敢在裴赫面前敷衍,老實的道,“實在是九哥兒一時不見了人影,下面的人都心里擔憂,一時急糊涂了。” 她們這些人送來的時候就被交代了要照顧好九郎。因此才會在聽到九郎不見的時候慌了神。此時想起來才真是覺得自己糊涂了。 裴赫心中一嘆,闔眼道:“叫九郎上來。”認真想一想,說不準就是那兔崽子惹得禍,簡直叫人想要揍一頓。 裴赫發了話,裴九郎又是在家的,自然很快就被人人喚了上來。 “阿爹。”裴九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他對著裴赫也如對著沈采薇似的,冷冷淡淡的。 裴赫抬眼看他,神色肅然:“說吧,你今日又闖了什么禍。”自從接手了裴九郎,這話都成了裴赫與裴九郎日常對話的開頭句了。裴赫偶爾想想都覺得心酸酸,簡直是欠了他的。 裴九郎倒也沒有撒謊的打算,十分光棍的把事情給說了。 裴赫聽著聽著就覺得手癢,恨不得卷袖子先揍一頓再說。他大怒道:“混賬!人家小女孩都知道不能推卸責任,你竟不如一女童?” 裴九郎雖然心知自己錯了,但這年紀的少年自尊心本就強,被這么一說反倒梗著脖子不吭聲。 裴赫看著這樣子就覺得頭疼——簡直是前世修來的孽障。他擺擺手:“行了,行了,你給我滾回書齋看書去。讀書明理,讀書啟智,你也給我多懂點兒事吧。” 裴九郎對他行了一禮,這才冷著臉退下了。 裴赫站在屋內眼見著裴九郎就要出門了,輕輕出聲道:“明日就讓人把你那只‘雪團兒’送回去吧。” 裴九郎忽而轉頭去看裴赫,一雙眼睛就像是被點了火似的:“那是姑姑給我的!”他故意把‘姑姑’兩字咬得重重的,顯然這里的姑姑便是汝陽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