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京城中,作為理藩院的未來頂梁柱,顧延卿生平第一次主持大歷與北突厥國的戰后和談細則,因為北突厥太子之死,顧延卿在談判中從北突厥身上生生少咬了好幾口大肥rou,正郁悶著呢,這時候看到轉寄到手里的周慕寒的書信后,一時被刺激得過了頭,直接將信呈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這些日子也沒少被北突厥使臣團sao擾,深諳顧延卿的感受,于是,沒多久,遠在千里之外的周慕寒周大將軍就收到了皇上的一份手諭,遣詞造句皆是關懷,實則在警告他:再嘚瑟顯擺的話,罰俸! 大將軍偷偷將皇上的手諭藏了起來,從此精神抖擻全身心投入到政務之中。 對于周慕寒突然間的敬業,白素錦有些捉摸不透,擔心他身上尚未痊愈的傷,每天都要叮囑著早些回府。如此一來,大將軍的腳步愈發虎虎生風了。 周慕寒的小心思都隱藏在萬年木板臉下面了,白素錦哪里猜得到,她也沒工夫去細猜,每天不是和白語元碰面商論屯田的種植規劃,就是在小荷莊里跟進錦緞的織造情況,順便了解布行、糧行、茶行和馬場的經營狀態。雖然在具體執行管理上白素錦是個甩手掌柜,但大方向上還是需要她來掌控,這就需要對日常現狀了然于心。 自從滇北的油坊建成后,白素錦便決定短期內不再開辟新的業務,手上的攤子鋪得已經夠大,但相應的主事人和穩定的工人卻明顯跟不上腳步,是時候緩下腳步來發展人了。 年后,致用堂除了在臨西府城內招錄學徒,開始向周邊的州縣輻射,學堂內開設的科目也有所增加,除了稼穡科、織造科和術算科,還增設了木工科和油坊科。學堂和白素錦名下的各個鋪子對接,一邊學習理論一邊跟著到鋪子里實習,不收學費,還提供住處和伙食,但學習期間在鋪子里實習幫忙不給工錢,考核合格后從致用堂出來后分配到對應的鋪子里,頭兩年的工錢也會比直接聘請來的同崗位的伙計低一些。 很快,致用堂因為人滿而兩次擴充,白素錦相當大手筆地批了專款,在城西大街后身買了半條巷子給致用堂。 年后,除了致用堂,白素錦調整動作最大的就是賬房。她將名下各產業的賬房統統獨立出來,由黃淮之先生任總帳房,統管下面的各莊、各鋪的大帳房,從此賬務獨立出來,和日常經營管理權分離,最后統一到白素錦手里。 試運行兩個月后效果相當不錯,白語元緊隨其后也跟著做了革新,漸漸地,從商會開始,越來越多的東家開始使用這套法子。 臨西商界,“小四象”之間的關系開始變得微妙,原先白二爺當家的時候,蘇、白兩家關系曖/昧,秦、汪兩家站成一線的同時,與蘇家來往較密,四大家之間,明顯是以蘇家為中心。 微妙的轉折點在于錦緞的出現。 與白二爺當家時的保持疏離不同,自從白語元接任白家后,白素錦明顯與白語元站在了一處,大有榮辱與共的架勢。 于是,從秦汪兩家接受購買錦緞的條件之時起,四家之間的關系就出現了微妙。 待到秦汪兩家出手購買江東、江西兩府第二批預售田地的時候,這種微妙就變成了進一步的變化。 蘇府前院迎客廳內,氣氛有些壓抑凝重,蘇平看著坐在對面沉默喝茶的兩人,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第109章 救人 這是一場并不怎么愉快的談話,送走秦五爺和汪四爺,蘇平沉著臉回了內院,在他的視線之外,迎客廳壁墻的漏景處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今兒一早老五院里又鬧了一場,站規矩的時候拿熱茶潑了林姨娘,好在只燙傷了手背,不是大礙。”祁氏給蘇平斟了盞茶,說道。 蘇平冷冷哼了一身,“放著好好的婚約不珍惜,偏偏弄這些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進來,真真是有眼無珠!” “過去的再多說也無益,眼下咱們要想的是怎么跟那一家子撇開關系。”祁氏的父親乃黔西順義府知府,白三爺一經查辦,祁知府就在給祁氏的家書中叮囑她提醒蘇平盡快與白三爺一家劃清界限,結黨營私歷來是各朝各代皇帝的大忌,白三爺在最后關頭沒有將蘇家這一串的關系抖落出來,無非是替活著的妻兒尋條活路,他的女兒可還是蘇家的媳婦呢。這是蘇家逃過一劫的靈符,可同時也是遭人猜疑的催命符,必須盡快揭去。 痛失川中鹽運總商的位置后,蘇平的情緒很是低沉,幸而盛興隆和天成酒坊在黔西酒業的爭斗中開始顯露出優勢,他的心情這才跟著明朗了許多。當今的世道里,經商利潤最豐厚的,除了販鹽,次之的便是販酒。 盛興隆酒坊和天成酒坊在黔西酒業里是老字號,外人只以為蘇家在這兩家酒坊占股,實際上,蘇家才是這兩家酒坊背后真正的主子,眾人所知道的東家,不過是聘來的幌子而已。蘇平坐穩了蘇家繼任家主的位置后才知道此事,當時也不甚理解曾祖這般做的理由,如今算是真正明白了曾祖的用心。 可麻煩的是,當初和白家三房聯姻,盛興隆的股份轉給了他們一部分,雖然很少,但如今卻是他們極為重視的銀錢來源,這不,白三爺下葬沒多久,白宛廷就自請去了盛興隆幫忙。 麻煩沒甩開不說,反而在眾人眼里蘇家這門姻親倒是成了白家三房的依靠,關系愈發密切起來。是以白宛廷一到黔西,得到消息的祁知府立馬就送了封加急的家書過來,敦促蘇平趕緊將麻煩處理干凈。 在外,秦汪兩家漸行疏離;在內,麻煩的姻親如利刃懸在頭頂,這讓蘇平的心情如何能不煩躁。 “內院女人家的事就交由你看著辦吧,不是還有個現成的人可以用嗎,先將要命的麻煩解決了,余下的再慢慢審度便是。”蘇平眼底驀地涌出一股寒意,“外面的事,我也會加緊辦。” 祁氏點了點頭,想到五房院里這陣子的雞飛狗跳,嘲諷地撇了撇嘴。 蘇家這邊,蘇平夫婦兩人琢磨著怎么甩掉麻煩,而撫西大將軍府這邊,白素錦剛躺下準備來個久違的午睡,屏風外面就傳來雨眠刻意壓低聲音但仍掩飾不住焦急的聲音,“夫人,剛剛門房那邊來人說小亭子哭著要見您,說是請您救救他家少爺!” 白素錦騰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雨眠聽聲音趕忙繞過屏風走進臥房來,伺候急沖沖下床來的白素錦穿衣綰發。 雨眠口中的小亭子就是伺候在白宛和身邊的小廝槐亭,白宛和離家去外府書院求學時身邊就只帶了他一人。接到白宛廷的家書得知白三爺被查辦的消息,白宛和帶著槐亭匆匆趕回了臨西,白素錦和白語元曾經私下見過他,說了想要將他過繼到大房名下的打算,這樣他也可以繼續科考入仕,但卻被白宛和婉拒了。 盡管當初白宛和并沒有真的幫到白三姑娘逃過一劫,甚至還被白宛廷和白宛靜兩人反過來利用,但他當時能暗中出手提醒,白素錦便記下了他的好,而且,據自己觀察,白語元也認同,白宛和個性中雖有些怯弱,但心性卻是純和儒善之人,同為白家兄弟,白語元總是不忍他無辜被牽連。 白素錦和白語元從某種意義上說類似同一種人,可以心冷如鐵,但卻不意味著六親不認、坐視無辜之人被牽連。 曹姨娘早逝,白宛和這些年來在三房的日子并不好過,余氏向來是個會做面子功夫的人,白宛和自小四季的錦衣袍子總是用的上好料子,可一日餐食還不如白宛廷房里的下人們吃得好,更別提月例銀子了。當日出門去書院,主仆兩人身上的銀子加起來也不到三十兩,還是白語元了解內情,派了隨身小廝季南送了一百兩銀子給他們。 三房被除族后舉家住到了城外的小莊子上,白宛和自然也跟了去,白語元一直讓季南和槐亭聯系著,知道白宛和在一家書齋找到了活計做,白素錦知道了才稍作放心,可這才過了多久,槐亭就哭著跑上門來求自己去救白宛和! 槐亭是個有分寸的,能讓他失態至如此,白素錦斷然不敢懈怠。 白素錦心里著急,反正也是在自家,便也不顧什么禮儀規矩,一陣小跑著出了二門才稍稍放緩腳步,疾步走向門房,遠遠的就看到站在大門口的周慕寒,還有跪在他腳邊不停磕頭道謝的槐亭。 槐亭此時也不過才十一二歲,入府后就跟著白宛和,沒得過什么好,身子單薄矮小,如今既驚又怕又急,瑟瑟發抖地跪伏在地上蜷作一團,白素錦走上前來看到他這般情景著實心不落忍,忙讓雨眠將人給扶了起來。 “將軍......” “不必多說,咱們這就動身吧,救人要緊。”周慕寒了解白素錦的欲言又止,“馬車已經備好,我帶著槐亭騎馬先趕過去,你莫心急,跟在后面。” 白素錦感激地點了點頭,也不贅言,直奔候在府門口的馬車而去。 除了白語元夫婦倆,周慕寒對白家其他的人沒什么好印象,至于白宛和,接觸幾乎為零,對他的死活周慕寒本不在乎,只是幾次聽白素錦提及他時印象不錯,這才看在白素錦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四個護衛先行開路,一個護衛帶著槐亭在前面帶路,周慕寒一行人策馬馳騁趕到城外的宅子不過用了一刻鐘不到,但看到被綁在院中桂花樹上奄奄一息的白宛和時,周慕寒覺得他們還是來得慢了些。 三月里的天氣雖然回暖,但春寒未盡,白宛和還只穿著單薄的中衣被綁靠在樹干上,發絲凌亂,雙唇青白中隱隱透著紫,身體虛弱得幾乎失去了意識,一看就知道被綁了不是短時間。 周慕寒帶著人破門而入,本就有些殘舊的木質院門被隨行的侍衛幾腳下去就踹斷折頁飛了出去,驚得院中廊下當值無聊邊嗑瓜子邊說話兒的兩個婆子失聲尖叫起來,周慕寒登時覺得刺耳,眉峰緊蹙,深知主子脾性的兩個侍衛上前去二話沒說,出手利落地將兩人用剛剛還綁著白宛和的繩子將兩人五花大綁扔到了一旁,順便用布巾將兩人的嘴也給堵嚴實了。 “不知大將軍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大將軍恕罪!”聽到動靜的白宛廷從后院出來,看到周慕寒一驚,隨后看到被救下來的白宛和,臉色變了又變,恭敬問禮后有些不郁地說道:“寒門雖微,但大將軍帶人無故私闖民宅,傳說出去,怕是有辱大將軍的威名。” 周慕寒懶得跟他周旋,“本將軍身為一省總督,轄下有人濫用私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來人,將這府里之人給我統統拿下!” “得令!” 隨行侍衛們應聲行動,這宅子統共也就兩進,每近上房廂房等算起來也不過十幾間房,是以沒一會兒功夫,余氏和丁氏母子兩人就被押到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