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而看著裴佳人的模樣,何所思卻只能想——啊,人不可貌相呢,沒想到,看起來光風霽月的原至公,原來,是個蘿莉控啊…… 看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眼角微微下垂,正是天然的楚楚可憐的模樣,而笑起來時兩頰便顯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又甜美可人,身材嬌小,胸前更是一馬平川,是在這內院中少見的貧乳資源,她叫身后名為煮雨的侍女打開拿來的竹制雕花食盒,對他說:“家中老仆為我帶來些甜果酒,據說有純化靈力的功效,便作為冒昧打擾的禮物吧。” 何所思看著聲嬌體柔的少女,忍不住說:“未成人不能喝酒哦?” 裴霓裳:“啊?” “沒什么。”何所思指示蘭君接過酒壺,“仙子客氣了,我也沒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些靈果……” “啊,太好了,那我就坐下來和jiejie聊聊天吧。” 何所思便把已經在喉嚨口的“你可以帶走”咽了下去。 擦凈了一張院子里的石桌,何所思和裴霓裳坐了下來。 雖然每天早晨都會清掃,地面上落了幾朵殘花,然而更多的鮮花掛滿了枝頭,暖和的空氣中浮動著清淺的香氣。 已經對宅斗有所感受的何所思不動聲色地掃視著裴霓裳,看見對方右手拿著茶杯,左手卻緊緊攥住了絹織的袖口,是佯裝鎮定的樣子。 “天、天氣真好呢。”久久沉默之下,對方憋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有點可愛。 經過眾多女性摧殘簡直快懷疑自己已經彎了的何所思久違地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對方完全沒有其他姬妾口中所謂傲慢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樣,稚嫩清純到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想著用沉默把對方逼走的心便淡了很多,他拿手撐著下巴,看著對方因為自己的逼視而漸漸通紅的雙頰,笑了起來。 “對,天氣很好——我聽說仙門內有結界可以控制天氣,這兒是不是也是這樣?” “對哦。”裴霓裳露出了害羞的神色,“我真傻,后院也是覆蓋在結界之中的,要壞天氣得等到下個月了。” 這略微有些天然的樣子一下子戳中了何所思的萌點,此刻他完全忘記了先前其他姬妾對裴霓裳的誹謗——是的,現在他覺得那些都是誹謗——并在心中不禁想:怪不得人們說才子見才子常有憐才之心,美人見美人必無惜美之意,廣裕仙君會更喜歡裴霓裳完全情有可原嘛,女人啊…… 何所思依著裴霓裳的話頭,問道:“結界除了控制天氣之外還能抵御外敵,聽說從外面的話非合道絕硬闖不進來,不過我在想,如果是從內部突破的話,是不是會容易一些呢?” “不會啦。”裴霓裳擺了擺手,“里面的人困在里面,外面的人進不來,仙門的結界放在凡人的說法里,絕對比銅墻鐵壁還要牢靠。” 面上露出驚嘆的笑容,何所思在心中苦笑不已——想從內部突破果然也很難么。 “雖然仙君人很好,但是外面總是有些宵小抹黑仙君,妄圖對仙君不利,不過不過,仙君當然是不怕這些啦,所以結界是為了保護我們嘛。” 或許是因為提到了喜歡的人,裴霓裳露出了放松又甜蜜的笑容。 何所思有些不是滋味,道:“廣裕仙門可是修仙界最大的仙門,也不怕什么宵小——不過雖然地位卓越,后院中有那么多仙子,不是未免有些過分么。” 為防止自己的嫉妒嘴臉太難看,何所思立馬補充道:“不過仙君似乎也不怎么喜歡我們。” 裴霓裳大概沒覺察到何所思的不滿,仍是樂觀明朗的樣子:“仙君本來就不想要我們的啊,那也是沒辦法的,都是附屬宗門為了趨炎附勢獻上來的,自然他獻上來了我不獻豈不是關系就顯得遠了?——都是出于這樣的想法吧,后院的人才會越來越多。何況仙門福利很好,在后宅之中,不缺修煉物質,靈力又很充沛,比起外面,好了不知凡幾,若是能修至飛升,想必仙君也不會阻攔。”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話,仙君大概會把我們全部遣散,或者從一開始這個后宅就會一個人都沒有吧。” 何所思心里對這說法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還是受教般的點了點頭。 這時,裴霓裳的神情突然僵硬了些,她說:“不過,我覺得說仙君不喜歡我們還是不對的吧——仙君應該很喜歡你啊,這回在府院一直在你那。” 何所思第一時間覺察到了重大的危機:“什什么啊,那也很喜歡你呢,以前不是一直在你那么。” 這句話一脫口而出,何所思便覺察到不妙。 ——糟了,果然還是太嫩,居然把“以前”這種詞說出來了,簡直就是小三在正妻面前的言論啊。 果然,裴霓裳露出了強顏歡色的表情:“是、是這樣呢。” 何所思連忙說:“但是仙君從來沒有過夜呢——實際上他從來沒有碰過我。” 裴霓裳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她目光看著自己的腳尖,好一會兒之后,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終于開口道:“這件事情,從以前起我其實就想找人說了。” “但是……這樣想似乎,是不是有些太浪蕩了,但是我還是想說——” 裴霓裳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何所思堅定道:“仙君也沒有碰過我,我娘總是問這些,我雖不好意思說,也發現,仙君這樣,是不是不大正常?” 震驚之中,何所思堅定地說:“絕對不正常。” ☆、第6章 一個美人挑水喝06 那場對話之后,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成為了同伴,裴霓裳時不時便來找何所思聊天,兩人從后宅形勢講到修煉方法,從修煉方法又講到丹藥符咒,一時之間,互許知己,何所思甚至有了“自己的穿越或許就是為了遇見她”的錯覺。 應該就是錯覺,因為在對話之中,何所思早已發現,裴霓裳非常喜歡原至公——與此相對的就是,非常討厭何所思。 但是原至公不行啊。這樣一想,倒似乎沒有完全失去希望。 直到這天,何所思終于忍不住問起了裴霓裳討厭何所思的原因。 “別人不是都說,他是仙君的宿敵么?”裴霓裳用茶針撥弄著茶壺里的茶葉,“這世上怎么有人有資格做仙君的宿敵呢?” 居然是這樣見鬼的原因。 “他也不愿意的好么。”何所思暗自嘟囔。 裴霓裳聽到了,雙眼微瞪,努力露出了氣勢凜然的神色,然而因為天然一雙下垂的狗狗眼,因此看上去更像是在撒嬌:“他不愿意是他的事,我討厭他是我的事。” 何所思上道地連連點頭。 “而且……”裴霓裳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她站起來,低下頭轉過身去,走到了一邊的梅樹邊上,撐著呈現黑鐵一般顏色的樹干,只給何所思留下了個嬌小的背影,“而且,我和他確實有仇。” “嗯……嗯?”何所思驚異地看著裴霓裳此刻顯得有些落寞的背影。 “我爹……還有我哥哥,都是他害死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哽咽起來。 “怎么會有這種事?”何所思叫了出來,“你爹還有你哥是誰?” 這時裴霓裳已經轉過身來,垂著眼,密密的睫毛蓋住了噙滿淚水的雙眸,然后如水晶般的眼淚已經大顆大顆落了下來,她臉上落寞而脆弱的神色令何所思內心抽痛:“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那時,要不是因為我成了仙君的姬妾,想必,已是某人的爐鼎了罷。” 何所思拍案而起:“誰敢!” 裴霓裳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卻已經笑了起來:“若當初我已經認識你,他們便不敢了。” 看著她這樣強顏歡笑的樣子,何所思心中一軟,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一切都會過去的。”何所思說。 “是啊,一切都會過去的。”裴霓裳也這樣說。 得知這段往事后,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草菅人命過,何所思還是對裴霓裳多了一段愧疚憐惜,同時對回到自己的身體更加渴望了。 ——只要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再來見裴霓裳,她一定會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對自己的誤會也會解除的。 抱著這樣美好的期待,何所思多方打聽,終于得知了一個消息——云臺集會之時,廣裕仙君可能會帶一個姬妾共同參加。 說是可能的原因,是雖有這樣一個名額,卻從來沒有用上過,就算是從前的寵姬裴霓裳,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何所思問其原因,裴霓裳便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仙君不提,我也不好意思提起,本來便也沒有資格……” 當得知何所思想去的時候,裴霓裳便露出了吃驚的神色:“其實也沒什么意思的,左右不過打斗而已,我們也不一定能去看。” 何所思鄙棄這樣沒有人權的思想,他以前完全沒有發現,在這個修真界做一個女修居然是這么苦逼的事情,他向來覺得那些貌美的仙子是被眾星捧月一般的當做明星看待,現在看來,更多的似乎天生就低人一等。 在對裴霓裳產生更多憐惜的同時,何所思更想回自己的身體了,雖然美人環繞,群芳斗艷,但是這樣憋屈又沒有自由的日子也實在是過夠了,只要去參加云臺集會,說不定就能見到故人,運氣好的話還能探聽到自己目前的身體是什么樣的情況呢。 于是下一次見到這位名義上的夫君的時候,何所思便掐著嗓子柔情萬丈地說:“仙君,帶我去云臺集會吧。” 原至公不甚明顯地流露出了吃驚:“為什么要去那?” 何所思相當矯揉造作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嬌聲道:“總是在內院,很無聊啊。” 原至公瞥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何所思這才發現因為太急切,自己好像崩了人設,他連忙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明顯的討好語調道:“就這樣一次,我一定不會添麻煩的。” 原至公微微皺眉:“倒不是麻煩的原因——其實也沒什么意思,到時候你也不能自由行事。” 這話說的和裴霓裳一樣,何所思不禁懷疑裴霓裳是不是就是復述的原至公的話——或許裴霓裳并沒有請求過,只是被這樣的話搪塞了,這么一想,何所思連忙站定立場。 “我并不是去玩的,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原至公的頭便猛地抬了起來,動靜太大,連手上剛剛滿上的茶水都灑了出來,茶水甚至濺在了何所思的身上。 何所思吃了一驚,暗想,自己莫非戳到了他的什么萌點? 這時,原至公突然問:“你已經不喜歡何所思了么?” ——怎么又是這個問題?!難道今天的請求就會因為這個問題泡湯? 心里暴躁不已,何所思還是第一時間回答:“當然已經不喜歡了。” 他固然做出正氣凜然的表情,他所展現演技的對象卻似乎對此并不在意,冷淡的“哦”了一聲,低下頭去,散在背后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面孔,令人看不清表情。 何所思頓覺不妙:“你不相信?” 原至公突然站了起來。 實在太突然,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從頭頂籠罩下來,何所思嚇了一跳,想向后退,卻被原至公一把拉住,然后捧住了臉,眼看著對方的臉靠了過來。 ——要、要、要親我?! 然后嘴唇上并沒有任何觸感,原至公的臉停在何所思的面孔前,雖然很近,卻沒有相接,只是互相吐出的氣息纏繞相容。 “果然,你和她們不同。”原至公說。 “什、什么?”對方經常說神神叨叨的話,但是第一次做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舉動,他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有點厲害,但是很快告訴自己原因一定是自己被嚇了一跳。 “感覺。”原至公的雙眼直直地望向何所思,雙眸在燈火下似乎泛著瀲滟的波光,深邃有迷蒙,令何所思第一次有了閃避某人目光的沖動,他說,“你的感覺和他很像,因為同樣令人舒適么?” 中二少年么?何所思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原至公已經松開了手,說了句“抱歉”,便離開了房間。 奇怪的人。 望著原至公的背影,何所思這樣想。 于是第二天的時候,何所思一不小心對裴霓裳說出了這件事情,他本意想在裴霓裳面前展現原至公的莫名其妙,順便吃點豆腐,于是對裴霓裳做出了原至公昨天對他做過的捧臉動作,然而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孔,卻在這一瞬間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神色。 “仙君,捧住了你的臉?” 因為那剎那的表情,何所思甚至不覺得自己觸及到的是裴霓裳的面孔,或許是塊石頭,或許是個羅剎,但總歸不是先前朝夕相對的少女,溫香軟玉頓時沒有了吸引力,何所思下意識松了手,愣愣地看著她。 裴霓裳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袖,她現在的表情也不好,蒼白又痛苦,但是絕不是剛才那樣令何所思瞬間愣住的表情。 或許剛才也是這樣傷心的表情?只是角度問題?這樣想著的何所思,聽見裴霓裳說:“仙君,他從來沒有碰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