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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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順心里明白,走到現在這一步,再沒有任何退路,只是到時姚家若是判個滿門抄斬,她們姐妹又要怎么逃脫?嘴唇動了幾動,終于問出了口:“姑娘的退路可想好?” 姚姒微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起身往里屋走去,待走出來時,她手上卻拿了樣東西,她遞給了張順,朝他瞅了眼,示意他打開來瞧,張順雙手把這份紙卷打開細看,竟是份狀詞。 他驚愕萬分,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姚姒,姚姒卻輕輕的頜首。 張順懷著復雜的心情把狀詞看完,又把它卷了起來,低聲問道:“姑娘準備幾時動手?到時我隨姑娘一起去,兩位姑娘身嬌體弱,哪里受得了那些板子上身!” 大周律,子告父母是要挨板子的,姑娘這樣一來,等于是自傷八百損敵一千啊,張順很想阻止,但也知道阻止不成。 姚姒盈盈笑道:“這板子既然要挨,也要看挨得值不值,我和jiejie已經打定主意,要脫離姚家免得受牽連,唯有走此一途。”她接過張順遞回的狀詞,道:“明兒且離不得你去,你一會下山去后,就把人安排起來,把人分成二組,一組人專門散到人群里去鼓動一二,務必要叫彰州人人皆知我姚姒狀告親祖父母殺害我親母之事;第二組人就混到在衙門看熱鬧的人里頭,老太爺這個人我很是看不透,以防他到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我和jiejie帶回姚府去,你的人到時要注意了,看到姚府來的人若真要對我和jiejie不利,便裝成是同情我和jiejie來打抱不平的,切不可叫人看出些什么來。” “小的知道,姑娘不必擔心,就算姚家有天大的膽子敢在衙門里搶人,也要看打不打得過我張順。明兒一早我上山來接兩位姑娘。”張順就道。 姚姒點頭同意,又交待了一些晚兒要注意的事兒,就讓張順下了山。 姚姒轉頭就去姚娡屋里,她把安排都說給了jiejie聽,“我和jiejie且受明兒那處災難,但母親的冤案總算是能叫世人得知,不管林知縣私底下是和姚家怎樣的交情,這案子也由不得他不受理。” 姚娡雙眼紅通通,聞言只是輕輕頜首,就把明兒要穿的孝服和帷幕都攤開來給meimei看,又和meimei商量著明兒要帶哪幾個丫頭跟著,兩姐妹在屋里為著明兒的一戰都在盡力的準備著,蘭嬤嬤卻在門外直嘆氣。 而此時,官道上的那十幾騎人馬已經換了一身粗布裝扮,極是低調的住進了彰州城東離縣衙不遠處的一幢宅子里。 只見那貴公子換了身素紗衣,頭上卻簮了支蟠龍簮,正在坐書案前看著手上的信件。 “回稟主子,那聚在衙門對面鬧事的人是慈上書院的學子,那帶頭之人叫林青山,是個秀才,守母孝而擔擱了舉業,今次之所以聚在衙門前,是因他寫了份萬民請愿書,希望林知縣能開倉濟民。” 貴公子頭也沒抬,只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淡聲吩咐道:“去查查此人的來歷。” 底下頭回事的人急忙應諾,卻聽得那貴公子緩和語調,又吩咐道:“給琉璃寺的慧能送信,問問趙斾那小子還有幾天能回,特特地拜托我往彰州來,他就是正火急火燎的打紅毛鬼子,也得給我趕回來。” “是,主子。”回事之人沒耽擱片刻,就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天又是個大晴天,天還沒擦亮,姚姒就起了身,梳洗后就換上了那身孝服,除了支固定頭發的銀簮,通身無一絲金玉之物。她和姚娡用了早飯,點齊了跟下山的人,張順就到了。 張順親自駕著馬車,車里坐了姚姒和姚娡以及跟來的采芙和綠焦及別外兩名小丫頭,直朝縣衙駛去。 等到日頭升到了頭頂,姚姒扶了jiejie下馬車,兩姐妹相視看了一眼,手挽了手就往衙門口的大鼓走去,姚姒拿起了鼓捶,“咚咚咚”的幾聲,震得連那一旁威武的石獅都似要清醒過來。 “何人鬧事?”衙役趕了過來,看到是兩個身著孝服戴著帷幕的嬌滴滴的小姐,那衙役就喝斥道:“看你們的樣子也像是閨中的小姐樣,這里可是衙門頭,這鼓豈是胡亂敲著好玩的,去去去。”說完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趕人。 姚姒上前一步,把手上的狀紙這才遞了上去,聲音清冷冷卻又不容忽視的高聲道:“我有冤情,我要告姚家老太爺和老太太謀害其嫡媳姜氏,望縣太爺受理。” 衙役當差有了年頭,往衙門里遞狀紙告人的不是沒有,這會聽著卻新鮮了,姚家那是什么樣的人家,若說是彰州的第一人家也不為過,忙喝斥道:“你們乃是何人?” 姚娡走上前大聲道:“我們姐妹是姚家三房的嫡女,姚家上下害死我親母,這位差大哥,煩請您進去通報。” 衙役皺了眉頭閃過幾絲念頭,可眾目睽睽下,只得按捺下思量,轉頭就往后衙去。 ☆、第102章 堂上 衙役手上拿著狀紙,小跑著進了后衙,看到了付師爺,忙巴上去把付師爺拉到廊下低聲道:“付師爺,可算找著您了,這不,小的遇到個棘手的事情了,還請您老幫忙拿個主意,這東西要怎么處置?”衙役看了看后衙正堂的門,擠眉弄眼道:“縣令大人最近為著公子的事煩惱,小的可不敢進去觸一頓排頭,” 付師爺撇了兩把八字須,就看衙役把他手上的狀紙遞過來,他接到手上卻沒立時打開看,問衙役,“又弄些什么鬼,有事快說,老夫可沒那閑功夫。” 衙役難掩臉上的興奮之色,嘴里連聲“嘖嘖”,又把頭湊到師爺那邊神神秘秘道:“可是了不得了,這姚家也算是本地的第一家,一向是以大善人自居的,可誰能想到,今兒姚家的姑娘把姚家給告了,說是姚府老太爺及老太太謀害其親母姜氏及其丫環錦蓉錦香和陪房林孫氏。” “什么?”付師爺聽傻了眼,這才急急的打開手上的狀詞一目十行的看,果不其然,付師爺略一沉思,就打發衙役快去看看外面如今是個什么情形再來回,他則急急的拿了狀紙就往后衙去。 等到林縣令也看了狀詞,衙役進來報道:“才這么會子功夫,咱們衙門外就聚滿了看熱鬧的人,外頭現在說什么的都有,這,這......” 林縣令與付師爺相互看了幾眼,都陷入了沉默。 付師爺腦中急轉,便進言道:“大人,這姚家咱們可得罪不起啊!大人此刻應盡快著人知會姚家,至于這狀紙嘛,咱們也得接下,外面圍了這么多的百姓,此事一傳十,十傳百的,只怕彰州城里馬上就會人盡皆知,接下來嘛......” 林知縣立刻就知道了師爺的意思,他會意的點了點頭,打發了衙役,就朝付師爺道:“本縣何嘗不知道這姚家得罪不起,可本縣身為一縣的父母官,自當要為苦主主持公道。” 付師爺就撫了他那八字須道:“大人,這可是個好機會啊,且聽我說......” 屋里二人壓低了嗓子說話,付師爺說得口沫橫飛,林縣令聽得眼晴卻越來越亮。 而離縣衙不遠處的小宅子里頭,又有人往那貴氣公子跟前回話:“主子,現在衙門口圍了不少的人,倒是發生了個稀罕事,本地的姚家被自家親孫女給告了,這事倒也湊巧的很,您道那苦主是誰?就是前兩年壞了事的姜閣老之女姚姜氏。” “喔?”貴公子伸出白凈的手揉了揉頭,從案牘中抬頭,道:“我記得姜閣老有一嫡女,確是許配給了福建一戶人家,其婿姚東筳便是現任的廣州府布政使司,這個姚東筳是開平五年那一科的探花郎,出身福建彰州,難道便是這個姚家?” 不必主人下令,早有人出去查探,很快就有人回來稟報:“主子您說得不錯,確實是這個姚家,福州的洪家小兒娶的便是姚家女兒,遠在京城的崔家,以及本地豪門旺族李家焦氏以及莆田的宋家都是其姻親。” 貴公子聽到下人說到福州的洪家和京城的崔家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他低聲一笑,自言自語了一句“原來是這樣!好個趙斾。” “走,本王也去瞧瞧熱鬧。”那貴公子仿佛心情很好,走下桌案就叫人更衣。 一旁的護衛這時候便勸道:“主子,外頭圍了那樣多的人,衙門對面又有學子鬧事,萬一有人趁著人多行刺,萬萬請主子三思。” 貴公子這時冷哼了聲:“本王主意已定,他們若是能跟蹤到彰州來,也算是他們的本事,你們可就要想想,是哪里出了漏洞。” 那回事的人頓時冷汗漣漣。 姚姒和姚娡在衙門外等了快半個時辰,二人雖說戴著帷幕身著孝服,但薄薄的一層帷幕如何能抵擋得住好奇之人的眼晴,老話說想要俏一身孝,姚娡已近十八歲,嬌弱的身姿亭亭玉立,姚姒雖說年紀還小,但一身氣度叫人側目,兩人雖然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視,仍被人一圈圈的指指點點。 姚姒見此就把jiejie往自己身后拉,用自己的身形遮住了jiejie,又有兩個大丫鬟在擋著,多少擋住了些猥瑣的目光。 姚娡畢竟從未這樣在人前拋頭露面,原本就心里緊張不安,看到meimei始終如一的維護自己,她緊握的拳頭就悄悄放開,拉了meimei的手,也跟meimei一樣一臉漠然。 等到衙門外聚滿了圍觀的百姓,林縣令這才扶了頭上的烏紗帽坐到了堂前,衙役們列班上堂。 姚姒和jiejie被衙役請到了堂上,摘了帷幕,這時外面圍觀的百姓便擠到了堂前,人群里不斷發出聲聲議論,一聲蓋過一聲。 林知縣朝付師爺看了眼,拿起驚木板重重一拍,立時里外鴉雀無聲。 “堂上是何人擊鼓鳴冤?還不報來?”林縣令面無表情,對著立在堂下的姚姒姐妹只掃了一眼,就朝一旁的布簾子望去,這時立在簾子處的丫鬟就輕輕的點了點頭,林縣令心里有數,這是剛才說好的暗號,里頭的縣令夫人是見過這姐妹兩人的,只怕是錯不了。 姚姒和姚娡被那面前的衙役一聲低喊,“還不跪下回話?” 以她和jiejie今時今日的處境,林縣令不講情面,確實是民見官要下跪,姚姒就拉了jiejie跪在了堂前,卻抬了頭朝上回道:“回大人,小女閨名姚姒,和jiejie姚娡今日是為亡母姜氏擊鼓鳴冤,適才小女已然將狀紙呈上,小女雖在閨閣,但素來聽聞林大人是位秉公辦理的好官,望大人收了我姐妹二人的狀紙,替我亡母姜氏伸冤。” 林縣令實在是難掩驚訝,這番話說得振振有聲,說他是好官,若不受了這狀紙,外面又有這樣多的百姓在看著,這還真是將了他一軍。這么的伶牙俐齒,看著年紀卻才十二三歲的樣子,林縣令頓時皺了眉頭。 “既然你們姐妹是要告其親祖父母,按大周律,子告父母或子告祖父母,實乃不孝,告之前便要受二十軍棍,本官看你姐妹二人乃一介弱質女流,受不受得住且另說,且當堂打這二十板子也有損你們閨譽,本官念在你們是世姪女,聽本官一勸,撤了狀紙立刻家去,不可因些許挑撥就對親人生了怨忿不孝之心。” 林縣令的話一出,頓時叫擠在衙門前看熱鬧之人發出一陣嘩然之聲,有人交頭接耳起來。 “大人......”姚姒忙道。卻不曾想,這時有個衙差來報,打斷了了她的話。 “大人,姚府四老爺在外求見。” 林縣令忙道,“讓他進來。” 外邊就有人讓出一條道來,姚四老爺跑得臉上一層汗,見了林縣令就作揖,連連抱拳解釋,“叫大人看笑話了,都是兩個姪女氣性大,最近為了其婚事受了些委屈,何曾想她們竟然這樣不孝,我家老太爺適才聽說了,讓我給大人帶個話,這兩個不孝女就由我帶回家去,至于驚擾了大人,稍后我家老太爺一定置酒給大人賠罪。” 外面的百姓又是一陣嘩然,姚娡一聽這話就沉不住氣,一張臉漲得通紅,幾番想說話卻又不知怎么說,顯見是氣得狠了,姚姒就冷著聲道:“大人,我和jiejie愿受那二十軍棍,也要為亡母伸冤,若是大人任他將我姐妹帶回去,明兒我和jiejie活不活得成還兩說,想我姐妹二人自從母親亡故后,就避居在琉璃寺,終日擔驚受怕,眼看就要出母孝,這才求人寫了狀紙遞給衙門,誰曾想,大人身為一縣父母官,又是這般的推諉了事,難道是懼于姚家權勢而想循私不成?” 林縣令苦了一張臉,朝姚四老爺無聲的望了眼,意思再明白不過。 姚四老爺心里直對這老jian巨滑的林知縣罵娘,心里快速思量著對策,嘴上卻是對姚姒喝道:“給我住嘴,你們這兩個孽障,休得胡言亂語。”姚四老爺雖有私心,可姚家若是蒙羞,他也落不著好,雖然內里一窩雞眼似的斗著,但關起門來一筆寫不出兩個姚字,他就接著道:“不瞞大人,我家老太太一聽這個事兒就暈了過去,這會子還沒醒來,我姚家在彰州一向不欺凌霸道,天冷施粥,天災施銀,大人可是親眼所見的,也曾贊過我姚家仁義良善;再說我姚家書香名門,一門出了三進士,老太爺治家嚴正,決計不會做出那等謀害媳婦性命之事,還望大人看在你我兩家的交情上,不要聽信了小兒負氣胡言。” 林縣令就顯出很是為難的樣子,姚姒就故意冷笑道:“林大人,莫非你怕了姚家去?我且告訴你我母親是怎么死的。”她自顧自起了身,就朝外面的人群大聲道:“我母親姜氏,姚家三房的媳婦,是被姚老太太半夜里親自帶人給我母親強灌了□□毒死的,那天是開平十九年五月初六,剛進寅時,我母親身邊服侍之人也一并遭害,這便是自詡為書香名門做出的勾當,我母親......” 姚姒的嘴就被姚四老爺一把捂住,姚姒使勁的掰,臉上漲得通紅,姚娡一看也立時起了身來扯姚四老爺的手,這時,外頭看熱鬧的人群就叫喊起來,姚四老爺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么,急急的就松開了手。 林縣令見水到渠成,又有民眾的呼喊請愿,便不再理會姚四老爺,他把驚木板再一拍,下了命令:“給我將堂下的這對姐妹各打二十大板,這狀詞本官接下了。” 姚四老爺才剛失了態,又見林縣令這樣子做態,心里也明白了,只怕這林縣令一改往日的巴結奉承之態,就知他是決計不會這么輕易的給姚家這份人情了,一時間,他急急的朝外面的小廝便了個眼色,就不再發一言。 這時就有四個穿著衙差衣裳的婆子上堂來,兩兩把姚姒姐妹二人就按在了堂上的地板上,衙差準備好板子就要上前施刑。 這時,卻突然有個聲音傳來,“且慢!” ☆、第103章 侮辱 姚姒被差婆強按在地上,以為板子就要上身,但預期的疼痛并未至,卻聽到這聲“且慢”,這些年的自持再難把住,百般情緒涌向心頭,也顧不得思量他這個時候怎么會來,急急的把頭往后轉,就尋到了他的身影。 逆著光,只覺著那團光暈里的人是他卻又仿佛不是他,曬得黝黑的一張臉,雙目寒星熠熠,英氣的臉上蘊藏著一股子冷傲孑然,她睜著雙水潤的眼朦朦看他,腦子竟一陣陣的暈眩起來。 他朝她輕輕一瞥就停在了她身邊,再不看她,而是朝著林縣令不懷好意的譏諷道:“好一個道貌岸然的好官,這二十板子下去,焉還有這兩位姑娘的性命在?你身為一縣父母官,豈不知理法不外乎人情?難道就沒起半點憐憫之心?” 看熱鬧的人群再次嘩然,低頭交耳的就紛紛議論起來,想想也是,這么嬌嫡嫡的兩個小姐,明知要挨二十板子卻還依然要拋頭露面來衙門提告,若不是有天大的冤情這就說不過去了。 林縣令聽得這話,頓時怒不可遏。 這是哪里來的無知小兒,空口無憑的就胡言亂語一通,竟然這樣不懷好意思的揣測他,林縣令倏地就起了身,就要發作時,卻望到衙門口有百姓一個個的伸了手指,仿佛在朝他指指點點的,林縣令尚存了一絲理智,又收到付師爺頻頻使來的眼色,到底是忍下了胸中的那口惡氣,冷聲喝道:“堂下是何人在喧鬧,本官自然是按朝庭的法度行事,無知小兒,你信口雌黃污蔑本官,你究竟是何意?” 一旁的姚四老爺睜大了眼仔細的端詳了突然闖進來的趙斾,搜腸刮肚的,也沒想起來眼前這個一身氣度不凡的少年人是誰,看場中的情形,這人只怕是要護著三房的姐妹兩個了,一時間,心里閃過無數猜測,他暗里朝姚娡打量,心中猜測著難道是姚娡在外惹了什么浪蕩子不成? 林縣令也在想著這個問題,他把趙斾從頭打量到腳,又觀他長身玉立儀表堂堂的隱隱含了幾分貴氣,適才進得堂上時閑庭信步般如入自家園子似的,林縣令心里警醒起來,覺得姚家的姑娘告發姚家人這件事,從頭到尾就透著幾分蹊蹺,莫非是受人指使不成?不然姜氏就算是冤死也快三年了,這三年來姜氏這兩個嫡女為何不告發...... 趙斾這時嗤笑了聲,顯然是沒把林縣令的話放在眼里,他朝周圍的人掃了眼,道:“聽說姚家在彰州乃是首善之家,而今看來其內里竟然是這樣的藏污納垢,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在我看來,你這縣令莫非是收了姚家的好處,或是怕惹了姚家這麻煩,這才一不過堂二不查實就要板子上身謀人性命不成?” 林縣令猶如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嚨里,越發的肯定堂上這少年來歷不凡,外面看熱鬧的人群情激昂起來,有人喊著不能打人板子,有人指著姚家說缺德,還有人拿懷疑的眼神望著他,林縣令的頭腦就慢慢的清醒了,他把得失重新衡量了一下,心思幾轉,就打定了主意。他朝姚四老爺輕輕的搖了搖頭,其意思很明顯,他就算有心想護,只怕也不能做得太過明顯,這當口,他怎么肯落人口舌。 姚四老爺在心里直罵娘,這林縣令可真是滑不溜手,逮著空子就拿來示恩,當誰不知道他這是裝著幅愛莫能助的樣子,私心里只怕是順理成章的審了這個案子,姚家到那時可就要花大價錢來擺平他了。 姚四老爺急了,他忙朝林縣令抱拳,冷笑道:“大人,公堂之上豈容得這小子空口白牙的胡謅一通,且我姚家一向積德行善,行得正坐得直,豈能容他污蔑,這小子來歷可疑,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他打住了話頭,卻朝姚娡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冷哼道:“說不得我姚家這回要讓大人看笑話了,我這兩個姪女被家中老太太打發到琉璃寺去替母守孝,身邊沒半個長輩在,這女孩兒家大了,心思也大了,誰知道是不是她姐妹有什么行為不檢點的地方,勾搭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往姚家潑些臟水......” 姚娡恨恨的盯著姚四老爺,眼晴里蘊著一團火,女兒家的名聲豈能這樣被他給污蔑,她氣得渾身發抖,掙開那兩個差婆就指著姚四老爺反唇相譏道:“四老爺口中可要積些陰德,你無故毀我姐妹名聲,不過是想引人故意遐想那些不存在的不堪,你們姚家把我姐妹二人棄在琉璃寺不聞不問的,如今倒拿這來說事,你又安的是什么心吶?” 姚姒看了眼jiejie,又望向場中的一干人等,等她看到了趙斾唇邊的一絲譏誚,心里豁然明朗,這才明白趙斾的用意。 她想起了兵法上寫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只怕趙斾是看破了她告狀的用意,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話激林縣令,他這樣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底氣的樣子,反而令到多疑的林縣令忌憚起來,林縣令有了顧忌就不會明目張膽的偏幫姚家,姚四老爺來此地之前,姚老太爺肯定會有交待,說不得令他必要時行必要手段,丟車保帥,再往她姐妹頭上潑臟水這些手段,只會層出不窮。她想到了很多......而就在今日,只怕她的目的就要達到了。 她心思百轉,朝趙斾望去,眸中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含了一絲柔情。 只是,姚四老爺的話更難聽起來,他沒等林縣令出聲,就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指責姚娡道:“娡姐兒,你老實說,是不是你不守閨閣之禮而和這小子相好了,也不知哪里來的人模狗樣的東西,騙了你的身子后就引你做些不孝不忠的事出來,姚家養大你們姐妹,你二人就是這樣回報祖宗的恩德的?我姚家怎么會有你們這樣的傷風敗德的女孩兒?你們又何曾對得起你父兄姐妹和家族親人長輩?”姚四老爺聽著耳邊傳來的倒喝聲,自覺扳回了一局,望著姚娡姐妹像看著什么下賤的東西似的,這是徹底的撕破了臉面在羞辱人。 事情到這里,公堂成了擺設,林縣令和付師爺二人眉眼不停的飛來又飛去的,一干衙役也直愣著看著面前這場好戲,更不要說外面圍觀的人群了。 姚姒怒不可遏的指著姚四老爺,恨聲道:“你這是含血噴人!我們可是姚家的女兒,你為了轉移人的視線,就往自家的姑娘身上潑這樣的臟水,虧你做得出來?還有什么下作事是你們做不出來的?” 姚娡的耳膜里一鼓一鼓的盡是人群里的聲聲猜疑,眼晴里看到的是人們毫不遮掩的嘲笑,她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姚四老爺深知這個時候正是時機,就對看戲的林縣令作揖,道:“回大人,人說家丑不可外揚,現在卻也顧不得了,我這兩個姪女兩年前因痛失其母而對我姚家心懷怨忿之心,家中老太太才叫她二人去琉璃寺守孝,其目的不外乎要她們凈心反省,誰知這兩個不孝女屢教不改,在外時常散播謠言不打緊,前些日子她二人還對家中長輩大打出手,不僅氣昏了家中的老太太,還把五太太的臉給毀容了,這些事再做不得假的,想我姚家實在是有苦難言。而如今這兩個孽子反而受人唆使來衙門告其親族,這樣罪大惡極的行徑,我姚家再也不敢包庇了,來時家中老太爺有吩咐,從今日起,這兩個不孝女再也不是我姚家人,我家老太爺親自把這兩個孽子的名字從族譜上給劃去了,往后這兩個孽子再做了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皆與我姚家無關,還望大人知情,還我姚家一個公道.......” 姚四老爺的話還沒說完,他只覺自己的衣袖一動,就聽得砰的一聲響,他朝聲音的來處望去,就見姚娡撞了柱子倒地不起,而柱子上是一片觸目的血跡,而原本在自己旁邊的那個少年不知是什么時候跑到了柱子那邊,急急的往姚娡嘴里正塞著藥丸。 而這時,外頭人群里不知是誰帶頭喊起來。 “姚家逼死人啦!” “真是作孽喲!這存心就不讓人活了啊!” 姚四老爺傻了眼,愣了半晌才回神,他抹了腦門上的汗,對坐在上首的林縣令嘆道:“這丫頭好狠的心啊,這是存了心的陷我姚家于不義啊,莫非是她自己做的丑事被人發覺而羞愧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