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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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這半真半假的話,加上她那么個別扭樣子,姚蔣氏已然偏移的心就更偏了,心里認定了,焦氏此番必定是受了姚娡姐妹二人的冷待,可難得的是,焦氏沒說半個字她二人的不是,反而把話挑明了來說,她這個坦誠樣子,姚蔣氏倒有幾分意外,覺得焦氏雖聰慧卻并無多少城俯。 只不過,姚蔣氏心里再是滿意,面上卻并未顯幾分。焦氏怕言多必失,反而是這樣含含糊糊的,最是叫人猜測來得效果好,覷著姚蔣氏的面色,便又道:“媳婦年紀輕,原也沒經過多少事,今兒索性趁著這機會,求老太太賞媳婦一個得用的mama吧,不然媳婦這一去,怕給夫君帶來麻煩,老太太好歹再疼媳婦幾分,有了您身邊的妥當人,媳婦做起事來也覺著分外有底氣!” 姚蔣氏進門時婆婆早就去了,后頭她做了婆婆,五房媳婦哪一個不都防著她往屋里放人的,焦氏這么一說,姚蔣氏便朝她看去,焦氏面帶真誠,并不似言不由衷的試探,姚蔣氏在心里對焦氏便又添了一層喜歡,真覺著這個媳婦是娶對了。 人都愛奉承,猶其是一個怎么看怎么滿意的兒媳婦這樣的小意奉承,姚蔣氏也有了幾分喜色在臉上,她略推了推,見焦氏又往她身旁靠,又搖她的衣袖,咋看一幅嬌氣的小女兒樣子,姚蔣氏這才隨坡下來,便答應了焦氏的請求,笑道:“好好好,我老婆子這里別的沒有,得用的mama卻還是有那么幾個的,你既是看中了我身邊的人,索性說說是哪一個,左右是將來在你身邊服侍,怎么著也要合你心意不是。” 焦氏深覺自己這一手是神來之筆,竟是討得姚蔣氏這樣的歡心不說,廣州府那邊的桂姨娘可不是盞省油的燈,有了姚蔣氏身邊這么一尊大佛,還怕收拾不了桂姨娘么。 焦氏倒也知道分寸,把話說得十分真誠,說哪一個都好,只要是老太太給的她再放心不過的。 焦氏這樣的體人意兒,同樣的也討好到了姚蔣氏,姚蔣氏便說她屋里得用的幾個mama是哪幾個,如今都有哪些職司,又把這幾人的資歷略對焦氏說了,便要焦氏自己挑,她婆媳二人禮尚往來了一番,焦氏便挑了姚蔣氏身邊的燕mama。 燕mama原本是在姚蔣氏身邊服侍,后來到了年紀便嫁了府里外院管門房的一位管事,燕mama嫁人后,連著生了兩子,又加上她時常回來姚蔣氏身邊請安,每回請安都給姚蔣氏帶向樣她親手做的衣裳或是鞋襪,很是得姚蔣氏的心。燕mama的男人這幾年又升上來做了總管門房的,這樣的人,無疑是焦氏要籠絡的。 燕mama被人喚進了蘊福堂,姚蔣氏當著焦氏的面,又打又拉的對燕mama說了一席話,“將你給老三媳婦,是看在你這幾年倒也知進退,是個妥當人,往后跟在三太太身邊,凡事要多替主子要憂,主子但凡有不想不到的,你們這些老人便要替主子們想得周到,再有一個,你雖是我身邊的人,可別仗著這一層身份讓三太太難做,若叫我知道了,你這差事保不保得住兩說,只這些年的臉面便要沒了。” 焦氏其實一早便是看中燕mama,見姚蔣氏這話不光是說給燕mama聽,也有說給她聽的意思,倒是沒再說什么討巧的話,主仆兩個一番見禮,燕mama得了這樣的好差事,自然也是歡喜的。 焦氏在蘊福堂侍候姚蔣氏用完飯,便叫姚蔣氏打發回來,說她這一日辛苦了,就不用再在那邊立規距了。焦氏也算是瞧明白了,真心不要她立規距,便不會是在她事兒都做了才說這么一番客氣話,這幾日下來,她總算把這位聲名在外的婆婆的性格給摸清了幾分,姚蔣氏的性子便是要人捧著她,時時對她伏低做小,事事請她幫著拿主意,多小意奉承些,她焦氏的日子才安生好過。 焦氏回到韶華居,柳mama和她的貼身丫頭含笑就被她叫進了屋里,又把燕mama與柳mama幾個等認識,柳mama一見燕mama便知道事情的始末,這主意還是她幫焦氏拿的,因此待燕mama很是客氣,燕mama卻并不拿大,與柳mama說過幾句話,又夸了幾句丫頭懂事漂亮,這都是焦氏會用人,總是很是對焦氏拍須溜馬一番。 柳mama把燕mama送出屋,又拉著燕mama說了許多體己話,再折回來時,焦氏已經叫含笑服侍著換了衣裳,躺到了榻上去。 焦氏這一天勞心又勞力的,確實疲憊不堪,含笑正給她捶腿,她半瞇著眼,朝柳mama指了指,柳mama便拿了個小杌子坐到焦氏腳邊,輕聲對焦氏道:“太太,老太太可有說甚么話?” 焦氏去蘊福堂,并沒帶柳mama過去,只有個小丫頭跟著,柳mama這樣問,焦氏知道她的意思,便道:“老太太倒是無礙,這幾天總算是撒出去的銀子有了回報,老太太的脾性咱們也摸出了幾分,她既然中意兒媳婦把她供著哄著的奉承,這些倒也難不到我,如今倒也算誤打誤撞,得了先機,從老太太那里要了燕mama來,如若我不先開這個口,老太太指不定會想了旁的法子來塞人進來,到時咱們就被動了,今兒這樣剛剛好。” “還是太太心思靈慧,早一步想到這個法子來討好老太太,老奴瞧著這燕mama是個明白人,明白人好啊,知進退懂得主子的心意,太太再多以拉攏,誰能逃得過銀子的誘惑,如今太太缺什么也不缺這些阿堵物啊,這樣,咱們去了廣州府,用起燕mama來便多幾分成算,小小一個桂姨娘算什么,到時留她一條賤命都算她燒了高香了。” 焦氏卻也沒得意成這樣,她為人一向謹慎小心,雖聽柳mama這樣說,心里卻并不這樣想,桂姨娘雖無子嗣,但能讓姜氏失了姚三老爺的心,把姜氏冷落在老宅十幾年,其手段不可小窺。 “mama只管將燕mama攏絡好,屆時自有咱們的好處,至于廣州府那邊,一切等咱們到了那邊再看,mama千萬別小瞧了桂姨娘去,想她在那邊把持多年,后院并沒有一子半女的生下來,足可見她的厲害了,咱們萬不可掉以輕心。” 柳mama便點頭,焦氏一向是有主意的人,而且手段了得,焦氏的話她再沒有不聽的,便不再在這上面打轉,又說起今日見姚娡姐妹的事來,“那兩個小蹄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這是哪一家的規距,不給新進門的繼母行大禮的,還拿先頭的死人來壓太太,虧得是太太大度,沒與這沒教養的野丫頭計較,不過,老奴不明白,為何太太不在老太太跟前給這兩個丫頭上些眼藥,想來,到時就算老爺有舔犢之情,老太太這邊卻是過不去的,那兩個丫頭想翻天倒也難。” 焦氏搖頭低聲一笑,道:“若那兩個是兒子,我多少便有些顧忌,兩個沒教養的丫頭罷了,若我真的在老太太耳邊上些眼藥,老太太便會覺著我不容人,不若什么話也不說,卻又作些委屈樣,叫老太太自己猜去。我不惜冒著老太太的不喜,你道今兒我為何非要去琉璃寺,便是預料了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一來嘛,我博了個大度的名聲,不跟小輩計較;二來,老爺雖說做到了二品大員的位置,可我身上卻沒任何誥命,有了今兒這一出,老太太知道委屈了我,必定會同老爺說,這樣的事咱們不好開口,老太太來說是最好的,為著這些,今兒這點子事算得什么。” 柳mama這才了然,為何焦氏非要自降身價的往琉璃寺走一趟,心里不禁越發的佩服她想得長遠,拿兩個無用的繼女做跳板,這樣好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第79章 權欲熏心 掌燈時分,姚老太爺冷著臉進了蘊福堂,姚蔣氏正在同燕mama交待事情,見姚老太爺回屋來,忙把燕mama支了出去。 姚蔣氏偶聽得最近姚家的生意似乎不大順,但因著從前大老爺管著那頭子見不得光的事情,姚蔣氏也不會cao那份心,可如今卻不一樣了,外頭的事情樣樣都是老四跟著姚老太爺身后,她雖是后宅的主母,奈何這外頭的生意,她是插不得手的,想到這,姚蔣氏便怨怪起大老爺來。 大老爺自從傷了那處不能人道后,休養了兩三個月,這消息不知怎地漸漸的也傳到外間去,一個大男人出了這種事,只會叫人笑話,越發鬧得大老爺沒臉,從前大老爺最愛在外尋花惹草,如今倒好,他也不去外頭,新近買了幾個妖妖嬌嬌的丫頭,成日里大房那邊不是哭便是鬧,大太太也不管,姚老太爺對長子十分的失望,很是罵了幾頓,可大老爺照舊我行我素,姚蔣氏在中間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好話,如今也沒得法子了,今兒難道又是大老爺惹了他不痛快了不成? 姚蔣氏心里雖存了事,手頭卻利索得緊,揮手讓屋里的丫頭全部退下,她親自服侍姚老太爺寬衣,待姚老太爺坐定后,又捧了盞溫熱的茶遞到他手上,一邊小心翼翼的問道:“您都一把年紀了,大夫也交待不可妄自動氣,今兒是怎地了?可是生意上不大順利?” 姚老太爺與她幾十年夫妻,一旦他不順心如意,姚蔣氏從來都是軟語安慰,雖說老大的不成器多少是她慈母多敗兒,但看老妻這樣小心翼翼,他深深嘆了口氣,回道:“老大成了如今這個樣子,我瞧著往后也是不中用了,你不必在我跟前替他打馬虎眼,他這輩子,有姚家一日便有他一日富貴,旁的再無可能。”頓了頓,便又道:“今兒我不妨同你說,咱們海上那頭生意很有些不太平,一伙也不知打哪兒突然冒出來的海賊,個個兇神惡煞似的,手頭上的家私伙也厲害,船只多出我姚家二倍之多,近期那伙人在海上很是收攏了些勢力,這才短短幾個月,我姚家的生意便損了十之有七,從前依附的商家也去了一半,如今看來,倒像是有人專門沖著我姚家來。” 姚蔣氏心里一驚,先是聽姚老太爺話中的意思,這頭家業看來是不能由老大來承繼了,再聽他后面的話,越聽越心驚,姚蔣氏可不是什么無知婦人,她立即愕聲問道:“這可了不得了,洪家那頭,且不說如今成了親家,就是先前,咱兩家的關系那也非一般吶,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不說一榮俱榮,但一損俱損可是實打實的,如今這算什么,竟不管咱們去?還有京里那頭呢?往日里咱們撒大把的銀子都喂了狗不成?” 姚蔣氏的氣性上來了,嘴里便有些使潑撒氣,在她心里,那些人以前都受著她姚家的供奉和好處,如今姚家有難,他們倒像是不管不顧的樣子,她是好一番氣急。 姚老太爺被老妻的話實在是說到心坎里去了,姜家未倒之前,他姚家仗著姜家的勢,加上他也不吃獨食,手頭大方,又暗中奉承著洪家,是以這門生意倒也做得不錯,后來老三暗中搭上了王閣老一系,在秦王扳倒姜閣老一系中暗中出了大力氣,又許諾給王閣老的人一年供奉那恁多銀子,是以姜家倒下后,姚家不但未受到牽連,反而是傍上了王閣老一系,又對秦王兩頭暖昧著,這才能保住現在這門家業,誰曾想,今年太后這一薨逝,京城不論朝上還是后宮,都鬧得不可開交,這個時候,誰還有心來替他姚家解難兒。 姚老太爺很清楚,這股來歷不明的勢力,能一下子使這么猛的力氣來針對姚家,恐怕這里頭的事懸著呢,他也不對姚蔣氏道明,只是沉聲道:“你放心,連你一個內宅婦人都想得到的事情,洪家與京里那頭也不是笨人,我姚家若有個損失,可不單單是失了那百十萬兩銀子那么簡單的事,我還不信這個邪去,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姚定中可不是吃素的。” 姚蔣氏是知道姚老太爺養了一批私兵的,人不多,也就三五百人,可架不住這些人手上個個都配著荷蘭人的火銃,那烏澄亮鏜的東西,打到人身上就是個血窟窿,人的命立馬便沒了,姚蔣氏心道,就該拿出這一批人馬出來,叫這伙膽大沒邊的賊子有去無回。 姚老太爺也是一時氣悶,才對姚蔣氏說道幾句,剛才那些話兒,只怕姚蔣氏會多想,便又寬慰她:“幾十年風風雨雨的都過來了,就這么點坎哪里會過不去,我是擔心老三那邊。”他有意轉移話題,聲氣兒便不似剛才那般冷硬,“老三媳婦幾時啟程,各處可都打點好了,我同你說,焦家那個給秦王做妾侍的嫡女,聽說已叫秦王升了側妃,當初也只是看中了焦家的船廠,看來這條路子倒是賺到了。” 姚蔣氏聽了這話果然臉上有了喜色,秦王是什么人物,那是多少人想巴結都想不來的事兒,但若是通過這條線能搭上秦王,再加上又有先前秦王板倒姜家時姚三老爺出的力,那么姚家多少在秦王那是掛上了名號的,今上尊敬太后這個嫡母,中宮無所出,雖說親自抱養了恒王,但秦王到底是今上的長子,無嫡立長嘛,千百年來都是這么個說法,若是...... 姚蔣氏光是想到后頭的好處,便覺著現在這些事都不算個事兒,姚家不缺銀子,缺的是姚家子孫將來行走官場的扶持,她在心頭過了一圈兒,便把如何安排焦氏的話一一同姚老太爺說,末了,又道:“燕mama是老人,叫她跟著去,主要是去看看老三那邊是個什么情況,從前我是壓著姜氏,但人也沒少往老三身邊送,這么些年了,怎地就一無所出呢,又不是不能生,若是焦氏進門就有喜,咱們和焦家便越來越緊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便是姚蔣氏在給姚老太爺打包票,不會用婆婆的身份壓著焦氏,姚老太爺深知老妻一向強勢,有意無意的就想壓過媳婦,但這回他還是需要鄭重提醒她,莫要壞了事兒,因此他的口氣就重了幾分,道:“這回不一樣,你莫插手老三那邊的事兒,人既是焦氏向你要的,給了就給了,至于那邊,你由著焦氏去作伐,我也想瞧瞧焦氏的能力,再者,我同你一樣,都希望老三能得一嫡子,若是要隔房的過繼過去,始終是一大憾事,若再有人到你耳邊嚼舌根,你只管拿話狠狠兒的敲打過去。” 姚蔣氏不曾想姚老太爺這般的護那焦氏,想來確實是現在姚家的事情棘手,焦氏那邊還需好生哄著,姚蔣氏也不是不識大體的,為讓老太爺放心,她臉上很是真誠,道:“您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不會誤了您的大事的。” 姚老太爺這才面帶滿意之色,又問她:“婷姐兒嫁過去這些日子,你這做祖母的,是該好好關心一下,明兒你就打發人去洪家,多問問婷姐兒,不介意對婷姐兒說說最近咱家的難處,且看洪家是個什么反應。” 姚蔣氏點頭道是,姚老太爺卻又緊接著道:“家里的女孩兒們眼看都大了,不拘三房的兩個適齡女孩兒,其它如妙姐兒幾個女孩子,養她們這般大,如今家族有難,是該要她們為家族出些力氣了,我最近看中了一些人家,明兒把名單給你,你好生瞧瞧,先打發妙姐兒出門,其它再慢慢挑著先。” 姚蔣氏對此并無疑慮,女孩兒養這么大,家族有難,就算把她們送給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為妾也不為過,再說了不過一介庶女,有誰能說道去。 有了姚老太爺的交待,姚蔣氏花足了心思,按說新媳婦進門,娘家人是不能立即上門的,但姚蔣氏在人情世故里摸了多年,深知道那些規距是做給人看的,便親自下了帖子請焦大太太上門聽戲,真等焦大太太上門后,卻是把焦大太太往焦氏屋里帶。 焦大太太陪女兒說了一下午了話,姚蔣氏開了花廳辦了大宴,很是款待了焦大太太一行人,也是為焦氏餞行,等到焦氏啟程時,又送了許多精貴的東西,拉著焦氏殷殷細語,姚蔣氏對焦氏種種關愛,落到了其它四房媳婦眼里,各個怨氣深重。 日子漸漸熱起來,五月很快過去,轉眼便到六月。 六月六,家家曬紅綠,彰州的習俗是,這一日各家各戶要把衣物棉被之物拿到太陽底下曝曬,被這一日的太陽曬過的東西不會生蟲,而姚姒正是這一日生辰。 過了這一日,姚姒便是十一歲的姑娘了。姚娡作為jiejie,一大早的親自下廚給她做了碗長壽面,用食盒裝了提到姚姒的屋里。 屋里很是熱鬧著,紅櫻和綠蕉帶頭,年后才從莊子上提上來的幾個小丫頭子也在跟前湊熱鬧,小丫頭們長在鄉野,到了這里后她和姚姒又沒很拘著,一個比一個淘氣,這樣有生氣的丫頭,便得原本寂靜的小院多了幾分煙火氣。姚娡看著這熱鬧勁,便朝姚姒笑道:“小壽星要發賞錢啦!我瞧著這幾個丫頭平素服侍得倒也算盡心。”末了便沖一屋子的丫頭大聲道:“今兒是你們姑娘的好日子,除了你們主子賞的,我那再賞一份,人人都有。” 綠蕉最是個活潑的,聽得姚娡這話,立馬很狗腿的帶著一屋子丫頭,又拉上姚娡身邊的采芙和采菱一塊兒給她磕頭,歡快道:“那奴婢們就多謝五姑娘了,趕明兒五姑娘生辰,奴婢們一準兒的給您多磕上幾個頭。” 有綠蕉這句話打頭,其它的丫頭好話兒便沒停過,一個個歡快的似過新年。 姚姒吃過長壽面,又穿上了姚娡親手做的衣裳,一件月白色的細紗禙子,楊柳色的百折裙兒,她這兩年眉眼長開了些,又加上練了小半年的五禽戲,身條竄高了不少,和姚娡站在一處兒,兩個齊齊高。 “姒姐兒真是長大了,倒跟jiejie一樣高啦!”姚娡臉帶欣慰,拉著姚姒左右看了看,衣裳倒是合身,只不過這素凈的顏色越發顯得她氣韻冷清。 要說姚姒的長相其實不像姜氏,姚家的五位老爺都生得俊,其中以三老爺和五老爺倆兄弟為最,拿糙話來說,她這是隨了姚家人的好皮相去。 姚姒見姚娡盯著她的臉瞧,心里大概也明白jiejie的心思,她這張皮囊似足了姚家人,加上焦氏月前來這么一出,姚娡多少是有些想頭的。 “怎么了,莫非我臉上長了花兒不成?”她眼一脧,自己便吃吃的笑起來,“再怎么好看也沒jiejie生得好呀,不過,今兒我是壽星,jiejie可得容我長一回臉。”她故作玩笑,在姚娡面前美美的轉了幾圈,紗裳料子輕薄無力,頓時隨她化成了朵花兒。 “你呀,盡作怪。”姚娡掩了嘴笑,把姚姒拉到身邊,無限感嘆:“人生得俊,只這一身衣裳卻不大襯你,這兩年且將就著,等咱們出了孝,到時jiejie再給你做些有顏色的衣裳,小小人兒,穿得太素凈了,顯得單薄。” “我倒覺著這身兒正好,這大熱的天兒,我又苦夏,這身衣裳可涼快了。”姚姒一向知道如何避重就輕,就是不往姚娡的想頭那去搭話,姚娡自己卻不好在這個時候提那等掃興的事,便按捺住心緒,姐妹二人就衣裳再說到頭面首飾,話題早已扯得沒邊際。 到下午青橙來了,姚姒歡喜得很,青橙自打成婚后,便再沒來過寺里,今兒這還是頭成婦人后頭一次上門,知道她是為著送生辰禮上門來的,姚娡也很禮待她,親自起身去交待廚下送些涼爽可口的吃食送上,便把屋子留給了她二人說話。 ☆、第80章 難為 青橙的氣色看上去很好,這成了婚的婦人和做姑娘時卻有不同,到底眉梢眼角多了份嫵媚春情。 姚姒打趣了她兩句,“青橙jiejie這是有了姐夫便忘了meimei罷,好些天也不來瞧我,知道jiejie新婚必定忙,如今看到jiejie的樣子,想必同姐夫倒似蜜里調油的和美,恭喜jiejie啦!” 青橙本就是個疏朗的個性,叫姚姒笑了幾句也不羞,拿手刮了她的鼻子,嗔道:“你就可勁兒笑話吧,反正啊,這債也算是有主可找的,五爺那可叫我記上一筆了,改明兒你出閣時,看我怎么笑話你。” 青橙就是個嘴上不吃虧的性子,這番意有所指的話,姚姒自己反倒鬧了個大紅臉,她本想回青橙幾句,卻又莫名心虛,暗自后悔就不該拿青橙來打趣。 她同趙斾之間的那點子蒙朧的愛戀,青橙最是瞧得明白,女兒家面皮薄,怕她真個兒來氣,青橙忙把放在桌上的紅木匣子朝她推過去,笑道:“今兒你生辰,這是五爺讓我送來的,五爺前些天出海了,這東西五爺老早的就開始準備了,說是這一日要送你賀你芳辰呢!” 姚姒定晴一看,這紅木匣子只在上頭涮了層清漆,聞著還有淡淡的桐香味,匣子的扣柄是對銅鎖白玉扣,匣身雕了朵重瓣的秋菊,菊瓣似松似針重重疊疊,很是考究手工,單是這只小匣子,便透著雅致不凡,里頭的東西只怕更是貴重,姚姒便有些不敢伸手,菊謂四君子之一,所謂人淡如菊,他送這東西來是個什么意思呢? 她腦中頻頻猜測,心有些亂,她抬了頭朝青橙脧目,意思很清楚,這賀禮怕是太過貴重,她哪敢收下。 青橙噗哧一笑,“你呀,平時瞧著挺大膽的一個姑娘,也沒見你如何拘禮,今兒怎地倒有些小女兒的扭捏了?”見姚姒不出聲,青橙自己把匣子轉了身,又輕輕把銅玉扣一壓,匣子被她打開再推到姚姒面前,青橙便道:“若論富貴,五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哪里會拿那些金銀堆起來的俗物來送你呢。”青橙的話說了一半,姚姒便看了過來,匣子里頭放了兩只拳頭大小的胖海螺,細看下一只大點一只小些,大只的那個螺紋竟是紅白相間的,小只的是粉白螺紋,兩只小東西靜靜的依偎在紅姑絨的里襯上,怎么瞧怎么的喜歡,姚姒一下便對這樣的東西愛不釋手。 青橙瞧她眉眼間都是喜色,心下感嘆,這兩個倒是心意相通的,怪不得五爺神神秘秘的一個人拿了刻刀做活,意是連裝東西的匣子都要親自動手,那兩只海螺是前次出海時,他親自跳到海里尋獲的,為著一份生辰禮,五爺這樣的用心,顯見五爺這是一頭栽進了情關喲。 “怎么樣?喜歡吧!你拿起這海螺放到耳邊聽聽。”青橙見她還在猶豫,就自己拿起那只紅色的海螺放到她手上,示意她放到耳邊聽。 不可思議的,姚姒仿佛聽到了一陣陣呼嘯的風聲,待把海螺拿開,那聲音就沒了,待再放到耳邊,又聽得見,她不由得睜大了眼。 真是個傻姑娘!這樣的小東西在海邊的人都不陌生,難為她了,竟稀罕得了不得似的。青橙有些想笑,心道,五爺這份生辰禮算是送對了,瞧這姑娘都樂傻了似的,便忍不住道:“這匣子可是五爺親手做的,怕人看見,做活都是避了我們幾個,也不知道費了多少蠟油去,唉喲,往前我可沒瞧見他對人這么上心過。” 她這話一出,姚姒的臉便不由自主的紅了,青橙的話太露骨,叫她怎么答話呢。 青橙看她羞的低頭不語,又笑道:“自打那生意開始做了,五爺在海上的日子便多起來,這不,這兩只海螺也是五爺下海摸來的,東西雖不值幾個錢,難得的是這份心意。” 羞也羞過了,總不能一點表示也沒,姚姒看見青橙促狹的笑,便故做鎮定的同她道謝:“多謝五哥的禮物,我很是喜歡,這么熱的天兒,煩jiejie還特地跑一趟,要不jiejie今兒就別回去了,紅櫻最近跟寺里掌勺的師傅學了幾道爽口的素菜,井里也拜了瓜果,晚上咱們一塊兒說說話可好?” 青橙本就是要來寺里陪她的,知道這山中清苦,無人解悶,她這是借著送禮的機會來這里好消暑呢,哪里會不答應。 “這還差不多,好吃好喝的招呼這才對得起我這大熱的天,頂著大太陽給你送生辰禮來。”她笑呵呵的拉著姚姒,細聲道:“怎么樣,咱們五爺不錯吧,出身雖然高,但最難得的是身上一絲紈绔之氣也無,又是這樣的體人意兒。”她成了婚后,更加的口無遮攔。姚姒急了,怕她再胡亂說些什么,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聽了半天壁角的姚娡見屋里再說下去不像樣,掀了簾子微笑著進了屋,便招呼青橙用點心果子,姚姒這才長噓口氣。 青橙陪了姚姒兩天,就返回了月兒港,姚姒做了許多吃食和瓜果讓她帶回去,最后臨出門時,交給青橙一封書信,她心里鼓跳如雷,卻又覺著自己不過是給趙斾寫了封尋常的問候信,怎地在青橙面前就那么不自在呢?到底故作鎮定,又交待青橙一路小心。 青橙接了信妥善收好,這才笑嘻嘻的對她道:“你放心,待五爺見了你的信,指不定就會立馬回信兒給你。你呀,可別偷懶,每日都要打一通五禽戲才算。” 姚姒見她難得沒打趣自己,卻是殷殷交待她要保養身子,這樣的情誼很是感動,她眼眶微微有些紅,看著青橙上了馬車,目送許久才轉回屋。 晚上姚姒就寑前,很是意外的,姚娡自己拿了鋪蓋到她屋里來,一進門便吩咐屋里值夜的綠蕉替她收拾,一邊自己就跑到姚姒床上,一幅無賴的樣子,道:“我那屋子的紗窗今兒叫蟲子咬了個洞,反正你床大,今兒我就在你這將就擠擠了。” 這哪是將就啊,姚姒哭笑不得,心里篤定她這是有話要跟自己說,故意的拿了個借口,還學人家一幅無賴的樣子,分明還有些拉不下臉來啊。 姚姒裝作不知情,笑道:“屋子可叫采芙她們薰艾?這紗窗也得換下來,要是叫蟲蟻爬進了屋子可就不好了。”又吩咐綠蕉,今兒不要她值夜,她把姚娡的被子抱上了床,又從格柜里拿出個枕頭來,自己躺了下去,瞧著姚娡一幅難為情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笑,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有這么好笑么?這還不都是為了你。”翻白眼這種不雅的動作姚娡是做不出來的,她朝姚姒脧了眼,恨聲道:“今兒你就把話給我交待清楚了,你說,你和那趙公子兩人是怎么回事?”說到激動處,她一個挺身就坐起來,定定的望著姚姒,面上頗有幾分厲色。 還較真上了,姚姒心知今兒不把話說明白了,指不定就背上了個私相授受。她也坐起身,很是認真的對姚娡回道:“jiejie,即便你不問我,我也是要同你說的,在我心里只把趙公子當作恩人來待,他之前救過我們,后來,我們又有一些旁的交集,但請jiejie放心,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著姜家和我們姐妹倆的將來作打算,趙公子為人仗義,也是將我當做meimei在待的,先且不說別的,咱們如今是什么處境,爹不疼娘沒了,家族只怕也容不下我們,趙公子出身權貴之家,他就像那天上的明月,明月皎皎,不是我這等污濁之人可以肖想的。” “你......?”這話她竟然聽出了幾分悲切,姚娡心里很是矛盾,一面希望meimei不要對這樣遠在天邊的男子動心,怕將來真用了情,若不能修成正果,落得個黯然神傷何其慘淡;一面卻覺著meimei敏慧強干,這樣堅韌的好女子是值得像趙斾那樣風神如玉的男子去守護的,她的姒姐兒配得起這天下間的好男兒,她左右為難,忽然也生了一些悲意,且不說meimei的歸宿,便是她自己,也還不知道將來要飄到哪里去。 姚娡深深嘆了口氣,拉起姚姒的手,輕輕的撫摸,溫聲道:“姒姐兒,你我都命苦,若是這一輩子不嫁人也沒什么不好的,有我一口吃的,也不會餓著你,若是上天眷顧,叫我們的姻緣落在小戶人家也未曾不好,一輩子只作個尋常婦人,相夫教子,也就過了這一生,趙公子那樣的人太耀眼,咱們不能惦記。”她狠了狠心,終于下了決定,姚家這樣的新貴都是這般醉心權勢,可見權勢多么惑動人心,何況是處在權利頂端的堂堂定國公府呢,國公府嫡出的公子,他的婚姻豈能簡單,時人講究門當戶對,這既是約定俗成,也是一道深深的門坎,她的姒姐兒,錯在了出身不好,命也就不好。 姚姒如何不懂姚娡話中的意思,這是叫她放棄現在她所做的一切,不要再與趙斻牽扯下去,姐妹倆安安心心的什么也不想的過日子,她可以么? 除了要為姜家翻案,除了想要改變上一世她和jiejie的命運,她問自己,是否有一絲連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情絲在撥動她久曠干渴的心呢? 從什么時候起,她對趙斾忽然就那么放在心上了?每次見他,她都莫名歡喜,卻又緊緊壓抑,他對她的幾次孟浪,她除了羞惱,究竟有沒有一絲甘之如飴? 是啊,不能這樣下去了,他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在云端之上,一個落在塵埃里,她的心里有多陰暗只有自己知道,明月皎皎啊,她怕污濁了他。 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上一世,柳筍對她也算是明月寄相思吧,可柳筍在老家早已娶親,她不曉得那樣算不算是愛情,她只知道,她的心有些鈍痛,想哭卻無淚,拖著殘缺的身子,也不好再誤人,她做出了選擇,她入了空門,從此心如死水。 這一世,但愿她再不要遇到柳筍,可情之一事由天不由人,叫她遇到了趙斾,那樣風清朗月的人物,對她點點滴滴的用心,像滴水穿石,終究是讓他入也她的心了,天幸她保留了一絲清明,從來對他不假言色,再上心她也裝著懵懂無知,叫他不知如何出聲,如何下手,她,終究是虧了他的。 罷了!她艱難的下了決心,定定的望著姚娡道:“jiejie放心,往后除了生意上的往來,我再不會同他有糾葛,若有違逝,就叫我.....” 她的話只說了半截,就叫姚娡狠狠的捂住了嘴,姚娡哭得很傷心,把她緊緊的摟在懷里,“不用發下重逝,都是jiejie不好,jiejie說的都是什么混話呀,jiejie不逼你了,都由得你去吧。” 姚娡心軟了,姚姒的話這樣的鄭重,透著下定決心的狠絕,她莫名的害怕,“姒姐兒,我不該疑你的,你不要怪jiejie好不好,這個世道這樣的艱難,人心難測,咱們都如浮萍一樣的活著,若能隨心的活著,那該有多好啊!” “jiejie別哭,再艱難咱們都不哭,我不怪jiejie,若是可以,jiejie一定要嫁個好姐夫,將來我若是沒地兒去,就隨jiejie過日子罷!”姚姒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面上卻不做那悲色,再難,放在心里便罷,心里的苦別人看不到,她也能假裝過得好,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