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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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順便沒在這方面多言,直接入了正題,道:“京里最近也不大太平,太后娘娘病了有小半年,今上為著太后的病情,特地遣秦王大殿下在皇覺寺做了七天的祈福法事,不過小的出京時,聽說太后的病情愈漸嚴重,依小的估計,太后娘娘恐怕時日不多了。” 他見姚姒聽得極認真,似乎陷在他剛才的話頭里,便接著道:“今上一日不立太子,皇子們?yōu)闋庍@個無上之位,便一日勢成水火。太后是裴貴妃的親姑母,聽說便是皇后見了裴貴妃都要禮讓三分,未必不是太后在上面施壓,此番太后若有個萬一,秦王在宮里的勢力自然是比不過皇后的,再加上今上的身體時好時壞,福建這邊離京城遙遠得很,只怕我們的時機要到了。” 姚姒腦子轉得極快,自然聽得明白張順話中的未盡之意,秦王在宮里失了太后的勢力,裴貴妃手段有限,那么秦王的心力只怕多半要放在宮里,而福建,有趙斾明里暗中的幾番謀劃,這盤海上的生意,確實是到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你說的很是,雖說五哥那邊得到的消息只會比我們多,我想他那邊必定做了相應的對策,但我們往后總不能事事依賴別人,既然決定要走這條路,京里的線勢必要盡快鋪起來,哪怕我們只能得些朝庭上零星的消息,于我們來說都有莫大的用處。” 張順忙點頭道是,又把京里打聽到的僻如王首輔及其它朝庭后宮皆有牽連的人家一一道來,兩人在屋里說了約模兩個時辰,張順才離去。 第二日便是除夕,姚娡放了廚娘回家去過節(jié),因此晚上這一頓團圓飯便是由蘭嬤嬤帶著紅櫻和采菱幾個一起整治的,統(tǒng)共就只剩幾個人,便也不分主子丫頭什么的,團團圍了一桌子吃了頓團圓飯。飯畢,姚娡又給四個丫頭每人五兩銀子的打賞,蘭嬤嬤則是十兩銀,這般的豐厚打賞,喜得幾個丫頭合不攏嘴。 開平二十年的大年初一,如同往常一樣,在陣陣爆竹聲中迎來,只是這一年卻注定是個多事之年,太后于大年初一薨,消息傳到福建時已到正月初八,而初十正是姚家迎娶焦家婦的日子。太后這一薨,姚焦兩府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得把紅綢換白幡,為太后守孝三個月,而兩家的親事自然得挪后。 聽到這個消息最高興的莫過于在廣州府的桂姨娘,她使了多少手段想將姚焦兩府議下的婚期延后,只是都無疾而終,太后老人家這一去,倒是便宜了她去。當時喜得她直念了聲佛,又叫起一府的丫頭婆子開始動起來,首先便要把府里那高掛的大紅燈籠和喜布拆下來換成白色,又叫人把姚三老爺?shù)男路挎i起來,各色事務安排妥當了,這才招來心腹花mama說事。 桂姨娘才換了身秋香色暗菊花紋的刻絲禙子,斜倚在花梨嵌玉石的羅漢榻上,許是喜過了頭,這會子卻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到底眉眼間還殘留了幾分喜氣,她人身得嬌小玲瓏,一張宜喜宜嗔的俏臉看上去仿佛才二十出頭的年紀。 花mama才掀起簾子,她便朝花mama招手,示意她上前來說話。 花mama見她這樣的神色,心里自是曉得她為哪般,又有心奉承,忙喜孜孜的上前小意道:“真是天公作美,給姨娘硬是掙來這好幾個月的時間,姨娘真是個有福氣的,若是抓緊了這幾個月懷上身子,給老爺添個哥兒,那才是姨娘的后福呀!” 桂姨娘伸出細白的手指朝花mama指了下,花mama這才在她腳邊跪坐下來,雙手輕輕的替她揉捏著,她這才答花mama的話,“話也不是這樣說,若真是天公作美,直接叫我懷上個哥兒才叫好,只是這么些年來卻是沒半點動靜,眼看焦氏進門在即,我這心里是一日涼過一日,今日叫你來,也是問你,上次叫你找那游方郎中的事,現(xiàn)在如何了?” 花mama事兒當然有辦成,這會有心在她面前顯擺,忙道:“可叫奴婢費了好些力氣,又叫奴婢家的帶人跑了好些路,才追上那郎中,因著過年姨娘事兒忙,老奴便把那郎中好吃好喝的給哄了下來,只道出了正月十五,才叫他進府來給姨娘看脈。” 她覷了眼桂姨娘,見她臉上并未見多急切,花mama心里便急了,心想,這個游方郎中費了她不少的力氣,她可是打聽到這郎中確實是有些本事的,后街上有個五六年不曾開懷的娘子,因著吃了那郎中開的藥方,這不她親自去瞧過了,果真是懷上了,那家人喜得什么似的,那娘子之前的情形便同桂姨娘十分相似,花mama心道,為了自己一家子將來的前程,無論如何也要勸桂姨娘動心,因此便把這游方郎中原本五分的本事便夸成了八分,又拿后街上這名娘子開懷的事說給桂姨娘聽,慢慢的,桂姨娘便有些動心了。 桂姨娘卻也沒說死,只對花mama說,過兩日叫她帶這個游方郎中來給她把把脈。 花mama服侍她多年,自然把她的脾性摸得準準的,回家與她那口子一番相商,又親自拿話語敲打了那游方郎中。只是那郎中卻是個有脾氣的,見花mama似是不信他,便起身背了藥箱硬是要走,說就算出價千金他也不給人看脈,花mama自認為閱人無數(shù),又見他這樣一番作派,心里是真的信了個十成十。 過了兩日,花mama果真帶了這游方郎中進府,那郎中四十多歲的年紀,青布道袍,長須白面的,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勢頭,桂姨娘卻當時沒見人面,直把人郎中涼在屋里喝了快四五盞茶,又叫丫頭時不時的給她說這郎中在屋里的情況,見這郎中也不左顧右盼,也不逗丫頭說話問事,只管低頭坐在那喝茶,桂姨娘心里便有了些底,沒過多久便叫花mama把人往里屋帶。 桂姨娘也沒興那些個規(guī)距,她坐在榻上,伸出玉樣的手腕,那郎中卻低著頭也不瞧她,只從那隨身帶來的藥箱里拿出條絲帕蓋在她手腕上,左手摸了約一柱香的功夫再換右手,半個時辰過去了,那郎中卻連連搖頭嘆氣。 桂姨娘見這郎中的樣子,一顆心快要跌到谷里,到底使了個眼色給花mama,花mama也在急,見他收了摸脈的手,便急道:“你這郎中好沒道理,一邊摸脈一邊搖頭嘆氣的,我家太太的身子是個什么情況,你倒是給說說呀。” 花mama打腫臉充胖子,把桂姨娘在外人面前喊太太,桂姨娘心里很是歡喜,便對那郎中更是端起身架來,也不主動問她的脈相。 那郎中這次很直接,道:“照太太的脈相看,怕是十多年未開胎吧,太太的身子瞧著倒問題不大,只是想要懷得子嗣,除了太太要按我的方子吃,男子那頭也需得吃我一劑方子才行。” 桂姨娘一聽得這話,倒與之前給她看脈的郎中說法不一,之前那些都說她身子偏寒才久無孕,而今這個郎中的說法倒是新奇。她朝花mama看了一眼,花mama聽得他說能讓桂姨娘得子,早就喜出望外了,又收到桂姨娘的眼風,忙問起了究竟,“你這郎中,怎地說法倒與先前給太太瞧病那些郎中的說法不大一樣呢?莫不是你也沒得法子保我家太太能懷上,才隨意扯個謊子不成?”花mama的話帶了幾分威脅,不錯眼的盯著郎中看。 郎中卻哈哈一笑,也不答話,只管提筆寫了兩張方子,末了才道:“既是不信老夫,何苦又留下老夫來給瞧病,老夫行醫(yī)半世,只求問心無愧,這方子我留下,吃不吃由你。”說完,把藥箱一背,頭也不回的便走出了內(nèi)室,留下桂姨娘與花mama面面相覷。 那郎中出了府便不見人影,花mama事后又叫人去尋,有人說看見這郎中往碼頭去了,待人再去碼頭邊找,卻哪里有半個影子,花mama回到桂姨娘身邊,便給她出主意,道:“奴婢瞧著這郎中是個有本事的,要不然也不是這么個性子,既然他留下方子,姨娘何不把方子給先前那幾個大夫瞧瞧看?” 桂姨娘也知道是這個理兒,便叫花mama拿了方子去找大夫驗證,花mama出去兩三天,再回來時臉上便止都止不住笑意,她對桂姨娘道:“奴婢先找的是城東的仁和堂的鄭大夫,后來又找了李大夫和陳大夫,三個都說給姨娘吃的方子確實是有助女子行經(jīng)養(yǎng)宮,奴婢家的伯娘便是接生婆子,打小兒伯娘便與奴婢說道,這女人啊,想要孕得子嗣,最重要還是在于腹宮,先前的大夫所開的方子無不外乎說姨娘體寒,吃了這么些年的藥,姨娘也沒個動靜,說不得還真是沒吃在點子上啊。” 桂姨娘眼晴一亮,指著那張男子的方子便問道:“這張呢?又是如何說的?這是給老爺吃的,若真有個萬一,老爺頭一個不饒的便是我。” 花mama卻笑嘻嘻的把嘴湊到桂姨娘耳邊細聲道:“這個方子再是無礙的,女子需得男精而成孕,這個方子嘛姨娘你聽我說...... 到底說了什么,只見桂姨娘聽著聽著,臉上卻紅了一片,末了,朝花mama啐了口,“老不正經(jīng)的!” 花mama賠了笑,又湊到桂姨娘耳邊去嘀咕了幾句,這次,桂姨娘沒再作羞樣,直接吩咐她按單子煎藥來。 晚上,桂姨娘描眉點唇的,極是溫柔小意的服侍姚三老爺,哄著姚三老爺喝了碗說是補身子的藥,花mama進來服侍二人歇下,她在屋外守夜,只聽得屋里兩人鬧了大半夜,她是過來人,屋里兩人來來回回只怕總有個四五次,又鬧得這樣的猛,第二日桂姨娘都起不了床,花mama這回是打心里的歡喜,一心盼著桂姨娘一舉得男。 ☆、第74章 惱羞 姚姒很快便得知廣州府那邊已經(jīng)成事,只是不知為何,事情沒做成之前她很是希望盡快能成事,真聽說桂姨娘和姚三老爺用了藥,預想的快感卻并未如期而至,她似乎渾身不得勁兒,她再不在屋里呆著,她去了主屋那邊,給姜氏的長生牌位上了柱香,又跪著念了幾遍經(jīng),良久,她伸出自己依然細瘦的雙手看了又看,一滴熱淚突然落到她手心,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就清醒過來,她同自己說,剛才那樣的失態(tài)只是誤入了魔障,而今她撐過來了。 等想起身的時候,哪里知道腿腳已經(jīng)麻木無力,就見旁邊伸出一雙修長有力的手,那只手只輕輕一拉,她就被帶了起來,她“呲”了聲才瞧見是他,一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tài)也不知被這人看了多久,她莫名覺得難堪。 趙斾瞧她這么個樣子,低聲嘆了口氣,狠了狠心,把她一把攔腰抱起,轉頭便往她屋里去。 她呆了呆,等回神才知道他對她做了什么,人已經(jīng)被他放到屋里靠窗的長榻上了。 實在是難堪得緊,她心里怪他唐突,怎的就把自己給抱了呢?只她一向愛在人前端著,就算心里再羞再惱,面兒上端的比誰都無事。 “謝五哥!”她咬緊了牙,為了掩飾似的,雙手輕輕的在腳關節(jié)處狠狠兒的揉搓起來,只把頭低低的,也不再搭理他。 他站在她榻前,有些居高臨下,瞧她這幅不爭氣的樣子,想要說點什么,最終只輕聲說了句:“真是個傻姑娘”。 傻姑娘正在難堪,心里正一半羞一半怒,理智早就飛得沒影,她自嘲道:“是有夠傻的,矯情個什么勁兒,不過就是一味絕子藥,值當我做出這么個樣子來惡心自己么?” 他見她越發(fā)的不像樣子,他如何不明白她此時的心情,他正是愛煞了她這份難能可貴的善良,對姚三老爺出手,正正是因為她還念著一份父女情份在,若不然等著姚三老爺?shù)谋闶且晃抖舅帯?/br> “姒姐兒”,他坐在她腳邊,眼晴卻定定的望著她,極盡溫柔道:“若過不去心里這個坎兒,就不要為難自己,往后隨著己心而動,姚家這樣的下作,你不動他們,他們也會把自己作死,在五哥心里視你如珍寶,如何舍得看你這樣為難自己!” 她自動忽視他話里的那句視她如珍寶,再這樣曖昧不清的她都快要瘋了,她無比后悔剛才自己發(fā)什么瘋,真的是腦子被漿糊了。 她打起精神來,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放空,這才對他說道:“就這么一次,叫我明白了對親人下手是種什么感覺,五哥不必替我擔心,他日我再不會入了迷障。既然五哥都覺得我這般好,我怎么能不善待自己呢?”說完,她便揚聲朝外喊紅櫻,紅櫻縮在外頭有些不敢進來,她又喊了句“人來了都不知道上茶,你們這丫頭到會比主子躲懶。” 紅櫻再畏懼趙斾的眼神,卻不敢不聽姚姒的話,急忙回了聲“這就來”,綠蕉急急的把茶盤遞給她,她就端著托盤掀簾子進屋。 早在紅櫻進屋前,趙斾就訕訕的坐回了椅子上,他忍著惱意,恨恨的瞪了眼姚姒,心里卻無不期盼她快點長大。 他倆個在屋里當著丫頭的面,自然都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趙斾不過說得幾句話就離去,姚姒送他到門口,說晚點再去他那邊說事,就轉回了屋子。 紅櫻跟在她身后,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終于惹火了姚姒。 “五哥是什么時候來的?”對著紅櫻她再不端著,臉上真真切切的含了幾分羞惱。 “姑娘才跪到太太牌位前,趙公子人就來了,只是趙公子不讓奴婢通傳,又讓奴婢和綠蕉兩個去外面守著,奴婢倆個沒法子,便隨趙公子去了。”紅櫻一氣兒就把趙斾給供了出來。 姚姒瞪了眼紅櫻,道:“你是我的丫頭還是他的丫頭,咱們自己不立起來,難道還指望別人尊重些,打今兒起,誰來都一樣,再有下次,扣一個月月例。”又指著綠蕉道:“你也是。” 兩個丫頭如何不曉得,姑娘這是惱羞成怒了,挨了一頓罵,兩人出來你看我我看你,都掩了嘴笑。 這事就這么揭過去,總歸是趙斾自己理虧,雖說他與姚姒兩人之間他先對人家動心動情,但人家姚姒那頭還端著不肯給句實在話,他怕把她嚇著,也著實有些后悔自己孟浪了。但抱也抱了,小手也拉了,他心里其實很是得意,仿佛這樣做是在她身上下了只屬于他的印記,這媳婦便跑不了啦,他越想越覺著樂呵,像無數(shù)陷入初戀的男女那樣,既期待又有些不確定,既甜蜜又想得到更多對方的回應。 他自己一個人傻樂,守在屋外的青橙和青衣看了一場稀奇,彼此擠眉弄眼的,青衣抖起了膽子,趁青橙一個不注意,就拉上了她的手,還在人家小手上摸了幾把,青橙反射性的甩手就給了青衣一下,青衣機靈著呢,躲開卻也沒很躲,青橙那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腦脖子后,啪的一聲,青衣假裝很受傷,嚷嚷道:“唉喲喂,你這是謀殺親夫吶。” 趙斾在屋里喊了聲:“你們兩個都給我滾進來,看爺?shù)男υ掃€沒看夠!” 青衣和青橙都斂了神色,恭身走進屋來,趙斾指著青衣道:“瞧你這出息,老大不小了的人了,媳婦還沒擺平。”青衣苦著張臉,偷偷朝青橙望了一眼,閉著嘴作委屈樣。 趙斾便向青橙問道:“你的事你心里有數(shù),你就給句實在話,你要是愿意,爺我今兒就替你們做主,把這親事定下來,等出了太后這孝,就把婚事給辦了,都老大不小了,再這么拖下去也不成樣。” 青橙噘著嘴,沒覺著半點不好意思,回他道:“爺你就偏著他吧,求親就要有個求親樣嘛,爺你瞧他這小人得志的樣兒,這哪里是將我放在心上的樣子。”她一向口無遮攔,想一出就說一出,沒半點女孩子該有的矜持,趙斾也頭痛了,懶得看她們這對冤家再膩歪,丟下一句話:“等出了太后的孝,四月初二就替你們主婚,其它的你們看著辦!” 趙斾的話一向沒人敢違抗,青橙哪里想到她只不過是看了一場主子的笑話,她的終身就這樣被定下來了,真是怎么想怎么都虧,她擼起袖子,對著青衣就是一頓好打,還邊打邊嚷嚷。 青衣由得她花拳繡腿的打,心里早就樂開了花,主子爺,比他親爹還親啊,終于能叫他抱上媳婦了。 姚姒在屋里發(fā)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氣,到下午緩了一陣,便嫌自己矯情,趙斾來找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她再不耽擱,帶著紅櫻出門,就往趙斾住的院子來。 趙斾正在屋里看文書,屋外青衣守著,姚姒每次來幾乎都是青橙,這次看見是青衣,便同他打招呼,又問趙斾是否得空兒。 青衣哪敢耽擱,趙斾老早就交待,只要姚姒來,不用通傳他,只管把人帶進去,他便替姚姒打簾子,見紅櫻在外頭守著,頗有些不解。 紅櫻用眼神朝里一脧,青衣便明白了,兩人相視一笑,都守在了屋外。 “來了,有個緊要公文要看,你稍坐會。”趙斾朝她抬頭微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她坐下,姚姒點了下頭,左右無聊,見桌上有壺茶,便起身給他倒了杯茶,輕放在他手邊。 趙斾確實是在看公文,不過卻不甚緊要,只因他上午才做了那等孟浪之事,姚姒這會仿佛沒事人般的來找他,倒叫他有些忐忑。不過她還曉得給他倒茶,是不是說心里消氣了? 公文總有看完的時候,他過了會子,故意抬頭伸手臂,一幅懶懶的樣子,自顧自說,“總算是看完了,京里最近不太平,如今咱們的動作可得加快了。” 姚姒巴不得他說些正經(jīng)話,順著他的話回道:“可不是,今兒五哥來,只怕是有什么要吩咐吧。” 見她眨巴著眼,一幅你快說的樣子,他心情大好起來,笑聲就有些大。 他這一笑,似冰融雪消,她在心里呸了聲,他怎地生得這般英氣好看吶! 趙斾哪里知道她心里是這樣想的,倒真?zhèn)€兒說起正事來,道:“古奇的事情,我瞧你安排得可圈可點,倒是沒想到你有這份能耐。” 虧她把他當作知心人,他就是這樣看她的?姚姒有點小小的受傷,不過嘛,左右她臉皮厚,做什么也不做那等妄自菲薄的事,她朝他無奈又可氣的眨巴了一眼,意思十分明顯,瞧他這話說的恁地不好聽,什么叫她有這份能耐,她確實有這份能耐好不好。 他裝著沒看見,又道:“我今兒來是要同你商量,接下來我邊那邊會安排人針對姚家的船只來,不單搶他海上的貨,還要順著他那條線摸出背后走私火器的荷蘭人來,還有,凡是與姚家這里頭挨上邊的,統(tǒng)統(tǒng)都趁機要么收為己用,要么一網(wǎng)打盡。” 他停了話,看她重重的點了下頭,他才往下說,道:“姚家雖與洪家是親家,又拉上與秦王有關的焦家,但到底如今他并未明正言順的歸順在秦王門下,但姚家卻是鐵鐵的投靠了王閣老,王閣老是誰,這只老狐貍,去年把姜家斗下,無非也是想要姜家手上的東西,他要秦王的罪證做甚,無非也是防著秦王的。事情到這里,倒叫我有些瞧不清楚了,現(xiàn)在趁勢動姚家,一來是試探京里的反應,二來,擒賊先擒王,拿姚家來震攝那幫子依附在姚家門下的鄉(xiāng)伸大戶,得叫他們看看,福建的天要變了。” 還有第三,他永遠也不會說出口,世道人情,以定國公府如今的門楣,如何會同意他娶一個毀家滅族的女子進門,姚家外面光鮮內(nèi)里實則由他掌控著,總好過將來滿門滅族的好,他對她越陷越深,越是喜愛,他就要為她想得更多,更舍不得她將來被世人的口水所淹沒,她在他心里,珍如瑰寶,她的名聲他容不得外人有一絲質疑。 她幾乎沒一絲疑慮,很是鄭重道:“五哥,我曾說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會疑你,你放手去做吧,這一生我最感謝老天爺?shù)模悄軌蛴龅轿甯缒悖媚懔级鄮椭抑缓薏皇悄袃荷恚荒芑貓竽阋欢!?/br> 幸好你不是男兒身,他有些啼笑皆非,卻又覺著她的話十分窩心,他為她做的這許多事終究是值得的。不過轉頭他就有些不喜,她動不動就這樣鄭重其事,弄得他心里很有些沒底,難道她對著他,就不能有點兒小女兒情態(tài)什么的?他對她的期望可不是她的感激之心,他無奈嘆息,她什么時候能開竅呢?什么時候能對他炙熱的心有那么一絲絲的回應呢? 兩人在屋里說著話,姚姒便把張順帶回來三個功夫很是了得的人說給他聽,依著她的意思,是希望趙斾能幫他看看人,一來,她要用那三人,雖則她信張順的人品,也對那三人有著最起碼的信任,但知人善用,對于慣在道上混的人,她是有些摸不透的,索性一事不煩二主,讓趙斾替她瞧瞧,她是放心的。二來,多少有些想借趙斻的勢。 趙斻是什么人,她的意思他還能聽不出來,那三個人如何,他早就叫人打探清楚了底細,這會子見她說出來,明顯是把他當自己人吶,他一喜,便替她拍板了,“張順是個忠心的,我看你身邊也缺這么個好用的人,往后張順就留在你身邊聽你吩咐,至于那三個人,你在京里也得有人,其中一個叫威二爺?shù)模故莻€細致人,有勇有謀,善打聽消息,這不你上次說要往京里鋪排一下人脈,我瞧著他就十分合適;至于另外兩人,你把人交給我,回頭我瞧瞧人,若是人愿意,我就把他們安排到船上去,海上這塊,現(xiàn)在由得我替你攬著,說到底,最后還是要你來接手的。” 姚姒喜出望外,這可真是瞌睡來了就遞枕頭,他這是里里外外的都替她打點好了,她笑得很是歡實,親手捧了杯茶遞到他面前,一勁兒叫他喝茶。 瞧她這傻勁,他把茶接過,很舒心的用了幾口,道:“好姑娘,加把勁啊,做好了五哥重重謝你。” 這到底是怎么個謝法,他沒說,只在心里偷樂呵。 ☆、第75章 收服 整個春日因著太后的孝,各處都禁了喜樂,來琉璃寺的人卻越來越多起來。 姚姒足不出戶,一腦門子都在琢磨著生意上的事兒,因著青橙在四月初二成親,她和姚娡都在孝期,若是做些針線活去添妝,卻又忌諱著她還在母孝里,怕沖了喜,因此她特地叫銀樓打了八套頭面首飾給青橙添妝,叫貞娘送到月兒港去。 古奇的半年之約只剩不到三個月,許是他帶來的番貨新奇得緊,趙斾給他的那七個人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三十幾艘船貨除去分給那幾個衛(wèi)所的,加上再勻出一些到譚吉那邊,其余的貨竟然已賣得七七八八;而進貨那邊除了瓷器和繡品因著古奇要的數(shù)目非常大,這些東西要制成成品卻非一朝一夕,便有些棘手。 負責采買的是周留與楊大盛,這兩人倒也算能干,只姚姒在與這兩人接觸的過程中,覺得這兩人對她有些輕慢,能干的人都有些瞧不起人,姚姒深知這個理兒,因此倒也沒理會,卻私底下讓貞娘多注意進貨的進度。 貞娘辦起事兒來很是妥貼,沒過多久,在沒驚動周楊二人下,發(fā)現(xiàn)一件事,繡品那塊出了些問題,只怕要湊不齊古奇要的數(shù)量。 貞娘對姚姒很有些推心置腹,細細的把事情始末便說給她聽,事情大概是這樣的,周楊二人負責采買,這又是他們做熟了的事兒,又見姚姒人小又是個姑娘家,雖說有趙斾在后面替她撐腰,但自以為有些小聰明的人就是這樣,對著自認為是弱者的人都會有總輕視的心理,對姚姒自然也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瓷器這一塊他們使了些手段,好歹勉強能湊足數(shù)量和交期;只這繡品一樣,他們雖派人去了四川收購,但古奇的數(shù)目要的大,繡品在路上一來一回的也不止半年,到現(xiàn)在也才訂不到一半的數(shù)量,余下的數(shù)量又趕不及出貨期;而蘇繡,原本他們是最沒壓力的,也已經(jīng)同幾個繡坊簽好了文書,只今年不知是怎地,宮里負責采買的內(nèi)監(jiān)開春后去了江南,幾大繡坊因著要接宮里的活計紛紛毀約。 繡坊毀約賠錢了事倒是小,只他們再到哪里去找人接他們的活計去?他倆人初次為姚姒做事,既存了輕視她的心里,自然也不能讓姚姒看不起;再者,每月例會時雖說會過問一二他們各自辦的事情,卻從不見她輕易插手他們的事情,于是這兩人滿以為姚姒只是個易糊弄的主,便很有些不將她放在眼里,于是這樣大的事情,他們并未上報,而是私底下去再尋繡坊接活,并出高價高購現(xiàn)在的繡樣成品。 姚姒聽完貞娘的說法,深深覺著老天真是幫她,她上一世在繡坊做了多年的活計,對各大繡坊自然是知之甚深。她仔細的思量了會子,心里便打定注意,要趁機借這事收服周楊二人。隔日,她便擬了份繡坊名單,叫貞娘送去給周留與楊大盛,她又好是一番交待貞娘這里頭的彎彎道道,又叫貞娘按她說的行事,若他們不深問,不許貞娘多說。 古奇偏愛蘇繡和蜀繡,原本周楊二人倒不覺著為難,只是經(jīng)了上面的事情后,這二人才發(fā)現(xiàn)事情要壞事兒了,正在想法子補救的時候,貞娘送來了一份姚姒擬的名單,這二人才知道,原來姚姒看著好糊弄,實則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她。 周楊二人收到名單后,加快了人手去調(diào)查,原本蘇繡列為四大名繡之一,上至宮里的娘娘下至王公夫人們也都愛蘇綉的精致,是以蘇繡的產(chǎn)量一向供不應求,再找繡坊接活哪有那么容易,只一樣人家的訂貨期都要至少一年以上才接,而蜀繡只在蜀地流行,繡坊里正經(jīng)會蜀繡的繡娘不多,他們二人卻不曾想,姚姒給的四家繡坊其名不盛,但其中有三家卻是養(yǎng)了許多會蜀繡的繡娘,又積壓了一些蜀繡的成品,三個月的時間卻也夠湊齊要交的數(shù)量來;而另一家“巧針坊”周留卻是知道些底細的,巧針坊與目前大周最大的蘇繡坊“錦繡坊”本是同出一源,都出自江南的鄭家,兩兄弟因家業(yè)起紛爭,因此將原本的鄭家繡坊一分為二,鄭家老二開的錦繡坊這幾年因走通了宮里的路子,生意是越做越大,而鄭家老大的巧針坊,這些年不是繡坊失火便是惹官非,眼見得就快沒了活路,但鄭老大卻是個有些成算的,不管如何沒落,只把手上的繡娘緊緊的抓住不放,錦繡坊原本就是要巧針坊手上的繡娘,巧針坊偏不放,如今就這么僵著。錦繡坊打的主意不謂不好,巧針坊沒生意,再如何貼錢養(yǎng)著繡娘也不是長久之計,托宮里那條關系,巧針坊的繡藝再精湛也接不到單子,到最后還不是得乖乖讓出繡娘來。 周留與楊大盛兩人一番琢磨,姚姒這個時候給他們這份名單,確實有些別個意思,他倆個老手,倒不知道這些繡坊的具體底細,而姚姒一個閨中還未及笄的女子,她是如何得知的;再說這名單不早不晚的,來得正是時候,這里頭的示恩敲打之意不謂不明顯。 兩人好一番合計,到底心里沒底,便雙雙上山來求見姚姒。 姚姒正在屋里練字,聽得貞娘說周留與楊大盛來了,她不急不忙的停了筆,又整了整衣賞,這才叫貞娘把人領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