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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閨事在線閱讀 - 第28節

第28節

    姚姒見jiejie一幅欲言又止的為難樣,撲哧一聲笑,道:“瞧jiejie這為難樣,有什么話就說出來吧,meimei在這洗耳恭聽呢!”

    姚娡見她還有心情朝自己打趣,心里一急,拿手在meimei頭上指了指,詳狀怒道:“你還知道笑。”接著話風一轉,“你老實同我說,你和那趙公子是怎么回事?如今這樣,你姑娘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你我姐妹雖然才相處這些日子,我卻是知道你一向是個妥當人,為人處事就連我也比不上,是以我也就睜著眼閉著眼由得你鬧。只如今我越瞧著越不大對勁兒,姒姐兒,你若是心里有我這個jiejie,就把話仔仔細細的同我說個明白,要不然,我這就去娘墳上哭你不孝去。”

    聽見jiejie這話說得重了,又見她眼眶紅紅的,姚姒忙上前掏了帕子替她拭目,口中一迭的向她告罪,道:“怪meimei的不是,是我沒把這里頭的事向jiejie交待清楚。”

    姚娡一聽,忙拿水汪汪的大眼瞪她,姚姒見她不哭了,這才正色道:“jiejie既然知道我是個妥當人,就該相信meimei,絕不會做那等糊涂事出來。說來,還是jiejie不大信meimei罷。”

    姚娡聽到她這樣說,一時放下心中懸著的擔擾,可一時也被這話氣倒了,臉上就有些下不來。長姐如母,姜氏這一去,就剩她姐妹倆相依為命,其實她也知道,meimei不是那糊涂人,說來說去,meimei都是為了她們的以后,這她如何不明白。但是,她不希望meimei這一番苦心,卻被有心人利用而去壞她的名聲。

    姚姒見好就收,拉了姚娡的手,嘆了口氣,道:“我知道jiejie都是為我好,才說這些話,我心里都知道。今兒我就把話同jiejie說清楚,往后少不得meimei還得同趙公子打交道,還望jiejie不要跟我計較才好。”說完,看了眼姚娡的臉色,見她也不哭了,只拿眼瞅她,便正色道:“jiejie是知道的,趙公子前前后后,也不知幫了我們多少忙,在meimei心里,我拿他是當恩人待的。再說meimei年紀小,也沒個兄弟,不怕jiejie笑話,我這是把趙公子直當親哥來看的。前兒彰州遭海寇夜襲,若不是趙公子留了人在這附近守著,只怕這寺里也遭了秧。趙公子待我們好,見他在寺里養傷,jiejie年紀與他相仿,自是不大方便,meimei年紀小他幾歲,沒那些個有的沒的,我不去問候一聲也不大妥當。再說了,他那邊丫頭小廝一堆,我也幫不上什么忙,趙公子愛下棋,meimei不過是略盡了些力陪趙公子下了幾局。”

    她這話說的都是實情,姚娡心里有數,卻還是問道:“那今兒這出又是怎么回事?”

    “還真是有點事。”姚姒見她窮追不舍,忙笑道:“娘還在生時,給了我和jiejie各五千兩銀,jiejie記得否?我還找jiejie借了兩千兩,加上我手頭上還有些歷年存下來的,總共湊了八千兩銀,讓趙叔幫我在外面開了間專賣洋貨的鋪子,余下的錢meimei便全部拿來屯積了一些舶來貨。要說咱們彰州這邊,也不乏做這些生意的人家,meimei便向趙公子請教,覺得京城離咱們這幾千里遠,咱們不稀罕這舶來貨,但京城就不一定了。天子腳下富有四海,這些洋東西說不得物以稀為貴,是以meimei便拿這事去向趙公子請教。一來,趙公子來自京城,多少是知道些行情的;二來,我這些貨可不是小數目,咱們也經不起賠本,我這也是涎了臉,希望趙公子看在我也曾幫過他的份上,讓他幫忙介紹些個門路。”

    meimei在外面這些事她雖有耳聞,具體的她倒是不清楚,只是不曾想,她是在做這行當,姚娡不由的揪起心來。本是千金之身,卻要放下身份來做這門生意,她一時竟覺得自己真真是無用。meimei做這些,無非是因為姜氏的嫁妝雖說明面上是給了她們姐妹,可實際上卻是姚蔣氏在背后握著的,她們看得著用不得,這便是最嘔氣的地方。

    “姒姐兒,是jiejie不對,不該疑你那些有的沒的。也怪jiejie沒用,護不了娘留下來的嫁妝。”姚娡這回是真傷心的哭了,想想這些日子,姚府的絕情冷漠,她暗自咬牙,今后一定要自立起來,要護住meimei。

    “無妨,jiejie也不用擔心,meimei一向就喜歡做這些事,咱們避居寺里,倒真是如了meimei的意,如今可不是海闊憑魚游,天高任鳥飛嘛,meimei做起事來,也就少了那些顧忌,做事也暢快。”說完,便把張順如何降服住金生的事說給姚娡聽,姚娡這回真真是目瞪口呆,沒曾想,meimei不聲不響的,倒將了姚蔣氏一軍,她心里非常的振撼,對著meimei喃喃的:“姒姐兒,你這腦袋是怎么生的,怎么就想出了這么個法子出來。”

    姚姒沒邀功,說這都是張順的功勞,姚娡便直說要親自對張順道謝。姚娡沒想到她來這一出,張順如今人也不知到了京城沒,又不敢把這里頭的事說出來,自然扯了個借口,把這事給圓了過去。趁熱打鐵,她便將明兒要同趙斾出去幾天的事兒告訴姚娡,“這也是不得已,先前那批貨,好歹有趙公子的幫忙,趙公子手上便有做古玩生意的鋪子,再各處分一分,也就把先前那批貨給清了。meimei是想著,做生不若做熟,這后頭的貨也得跟上,這不,趙公子剛好得空兒,他識得這里頭的一個人,連趙公子也說這人可靠,這事我又不放心讓別人去做,既然是這樣,那就只好meimei跟著趙公子跑一趟了。jiejie勿擔心,趙公子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他說好便是有七八分把握的,若是這條線牽得上,往后這生意便順了。”

    姚姒說完這些話,心里知道這都是哄著jiejie,面上卻不顯,只是到底不敢看jiejie的眼晴。

    這么多的信息,對姚娡來說,統統都是新奇的,一時心里亂亂的,哪曾想meimei又說要跟著趙斾出去,這會子更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一時是左右為難,哪里還顧得上姚姒這話有不妥的地方。

    姚姒瞧她這樣,稍一思量,為了永絕后患,便又添了把火,道:“jiejie恐怕還不知道吧,咱們芙蓉院已經被拆了,新院子才剛建好,那頭焦氏便給這院取了名,叫“韶華居”。這樣看來,姚焦兩府作親,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焦八為人如何我且不知,若咱們再不自立起來,將來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jiejie,名聲算什么,娘一輩子為了所謂的名聲,白白忍著老太太的叼難,夫君的絕情,耗去了最好的年華,結果換來的是什么,是姚家無情的謀殺。”

    “姒姐兒,別說了!”姚娡哪還聽得下去,心里最后一點對姚家的琦念頓時煙消云散。她一把摟住meimei,好半響才哽咽道:“姒姐兒,jiejie再也不說你了。你心里的苦jiejie都明白,做你想去做的事情罷,jiejie在家里等著你,無論何時,都要保重。你若有個閃失,jiejie也不活了。你只需記得,大不了,咱們守著娘留下的嫁妝度日,日子還是過得的。”

    姚姒心里無限愧疚,但轉頭一想,不讓jiejie知道她現在做的事,才是對她好。她心里暗暗發誓,以后,jiejie由她護著,她會給她攢一筆姚府姑娘所有人都比不上的嫁妝,再替她尋一戶厚道人家出嫁,jiejie這輩子,也就圓滿了一半。等將來,她再替姜氏報了仇,替姜家申了冤,她自己這輩子,也就圓滿了。

    姐妹二人說了許多話,又是哭又是笑的,等回過頭來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卻是甜的,兩人都覺著較往日親近了不少。過了一會,姚娡便喚蘭嬤嬤叫人打水進來,姐妹二人洗過面,略一收拾,蘭嬤嬤就上了茶,只是她的神情略有些悲戚,姚娡忙問她發生了何事。

    蘭嬤嬤這才沉聲道:“七月里姑娘打發長生去瓊州島看望舅爺一大家子,剛才外頭打發人來說,長生回來了,人這會子正在檐下候著。”

    姚姒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想,瞧蘭嬤嬤這樣,大約是姜家那邊發生了什么事情,姐妹倆望了彼些一眼,都心有郁郁。

    長生的爹娘是姜氏的陪房,可是他爹娘去得早,因他長得機靈,姜氏還在時,都是替姜氏做些跑腿送禮的活計。后來姜氏去了,姚娡姐妹倆來了琉璃寺,姚娡便打發他帶上些藥品布匹等一應日常都用的東西,叫他跑了趟瓊州島去向姜家報喪。長生這一去,來回快五個月,想是這一路吃了許多苦的,姚娡打起精神,急道:“快讓長生進來,再讓廚房做些吃食送上來,要快!”

    長生很快跟在采菱后頭彎腰進來,頭也不敢抬,進門便跪在地上,朝上首叩了三個頭,這才道:“請兩位姑娘安!”

    姚娡忙柔聲道:“快起來,你這一走幾個月,可算是回來了。”又叫他坐,長生哪里敢坐,不過是剛挨了個椅子邊,采芙便給他上了茶。

    姚姒略一打量長生,就見他較去前黑瘦了許多,臉上也甚是憔悴,心里越發的有著不好的猜測。

    姚娡見meimei臉上不動聲色,手上卻把帕子緊捏著,她強撐著,問長生:“外祖母和兩位舅爺及舅母幾家子人可都還好?”

    長生頓時下了椅子,悲戚道:“兩位姑娘可別傷心,老太太年歲大了,加上水土不服,小的到瓊州后,老太太聽到太太的事兒,當時就瘚了過去,拖了半旬人就走了。兩位舅老爺和舅太太算是盡心,送走了老太太,兩位舅老爺和幾位表少爺就去了軍中報到,大舅太太帶了兩家的女眷就在家守著,做些針線活去賣,日子倒也過得平常。”

    姚姒和姚娡一聽到這消息,兩人不約而同的就流起了淚,見姐妹倆個都極傷心,恰好采菱端了熱湯面和吃食進來,蘭嬤嬤便讓長生去隔間用飯。姐妹倆哭了一會子,加上蘭嬤嬤又勸了半晌,總算是收起了淚。

    待長生用過飯,就又喚他進來,姚娡便細細的問了些姜家的事,得知老太太的后事還算體面,姜家兩房人并沒有因老太太去了就要分家而居,男兒們在軍營報到后,長生又上下打點,好歹沒有被分到到那危險的事情,只做些護山林的事兒。女眷們雖說日子清苦些,但也算安頓下來。長生又說,大舅太太曾氏湊了點錢,買了兩畝地,就開了一塊菜園子,又喂雞養鴨的,如今倒是一家子自給自足。幾位表小姐也算和睦,每天做做針線,都統一交由曾氏去賣了,再換些銀錢做家用。

    “那大舅母把錢收了嗎?”姚娡又問道。長生這趟去,雖說是去報喪,但也主要是替姜家送些日常開支的,但聽得舅母曾氏這樣自立,又怕曾氏不肯收她的銀子。

    長生忙回道:“起先大舅太太不肯收,但后來要送老太太,只得收了,說是往后必定會還給姑娘的。又叫小的跟姑娘說,不必替他們擔心,也不要再送些銀錢藥品過去,若是姜家連這點起落都熬不過去,也就不配為姜家人。只讓姑娘往后與大舅太太時常通信互報平安,大舅太太說,姜家對不起太太,要兩位姑娘節哀!若姜家有那起來的一天,必定要替姜氏向姚家討回公道。”

    這話又惹起了姚娡傷心起來,姚姒倒忍得住,打賞了長生十兩銀子,說他差事辦得好,今兒天晚了,叫他且先歇去,待過幾日再安排他的差事。

    長生喜極,又給她姐妹倆磕了頭,這才跟著蘭嬤嬤下去。

    姜老太太沒了,做外孫女的只需守三個月的孝,但為了表心意,姚娡便讓蘭嬤嬤安排,去請寺里的法師給定個日子,給姜老太太做場法事。

    因與趙斾約定好明日出發,姚姒倒不是沒孝心,不想叫趙斾輕看了她去,是以也沒同趙斾商量改期出行,她自己回了屋子,替姜老太太念了幾遍經,又查看了打點出來的行置,這才長噓了口氣。

    姜家,她一定會幫他們洗去冤情重回京城!

    ☆、第65章 出海

    第二日天剛放亮,一輪紅日將將抬頭,姚姒便起了身。紅櫻和綠蕉忙進忙出,一個打洗臉水,一個鋪床疊被。屋里一陣忙活。洗漱完,紅櫻侍候她穿衣,衣架子上是一套男式玉色繡暗紋的圓領長袍,待紅櫻替她系好腰帶,再把頭發攏在頭頂梳成一個髻,髻上橫插一只白玉簮,姚姒自己朝那架玻璃穿衣鏡里瞧了瞧,只見一個唇紅齒白的俊俏人兒,細看之下眉清目秀,讓人真有些雌雄莫辨。

    姚姒很是滿意,自己圍著鏡子轉了幾圈,越發覺得這樣穿著有意思。紅櫻和綠蕉瞧她這孩子氣的模樣,心下嘆息,雖說平素那樣的老成,到底還只是個孩子。

    屋里正在鬧,姚娡帶著采芙便進了屋,瞧meimei這一身做男兒的打扮,姚娡心里難過面上卻帶著笑意,拉了meimei近身細看了一會,也覺著妥當了。她忍著不舍,想著往后既然避免不了出門,那就做男兒打扮是最好的。

    姐妹倆殷殷話別,姚娡有一肚子話要說,可真見著meimei就要出門,她忍不住哽咽起來,翻來覆去也就這幾句話,“路上千萬要小心,說到底你終究只是個女兒家,與趙公子男女有別,可別混鬧得太出格。jiejie等著你回來。”

    姚姒卻似混沒注意到她臉上的悲傷,答得心不在焉,“知道了,知道了,jiejie你就甭cao心啦,安心在家等著我回來。”她嘴上雖然這樣說,卻始終沒抬臉去看姚娡,背著人長吸了一口氣,轉頭就笑著吩咐紅櫻拿好包袱,她一馬當先的出了房門。

    姚娡見她這個樣,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嘆了聲“這孩子”,也只得收起臉上nongnong的不舍,送她出門。

    屋外,趙斾迎風而立,一身烏衣黑發,就那么隨意的站著,卻有幾分如松臨淵之姿。

    姚娡不期然他人就在屋外站著,極快的打量了面前這個高大的少年一眼,只見他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英挺斜飛,端的是個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的樣。

    姚娡心里有了數,能養出這樣的孩子,絕計不是普通人家,加上這趙斾聽說來自京城,她不禁為meimei擔憂起來。只是如今這場合,她倒也忍得住,收回打量人的目光,隨著meimei一同對他欠身行禮。

    姚娡身為長姐,自然是要有個長姐樣,臉上端著笑意,只站得同趙斾遠遠的,卻見meimei揚起笑臉,同趙斾低聲說著話,那熟稔勁渾不似作偽,而趙斾眉目一動,再不似剛才那渾身銳利的樣子,竟然淡淡的對著meimei笑起來,少年人的臉上含著寵溺之色,仿佛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姚姒心里嘎登一聲,她再不會看人臉色,卻也瞧得出兩人間的那種微妙情愫出來,她這心里越發的愁起來,或許meimei是年少無知,但趙斾呢?就看他前后兩樣的神態,哪里是沒那意思的樣子?

    姚娡再是愁,卻也還是要放meimei離開。趙斾帶來了一輛馬車,黑漆平頭兩馬并行,馬車看上去十分普通,但那趕車的馬夫精神抖擻,再看那兩匹拉車的馬兒,較之她見過的馬都要高大壯實,馬車簾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看上去就覺著厚實能擋風,她這才心下稍安。

    人家對meimei好,姚娡也不個鐵石心腸的,遠遠的再次朝趙斾福身施禮,見meimei上了馬車,她這才對趙斾道:“舍妹年幼難免玩劣,還請趙公子多擔待,小女這廂多謝公子了!”

    趙斾向姚娡抱拳,這邊,姚姒也跟jiejie揮了揮手,趙斾騎馬,他身后那一行六人便等馬車先駛,而后都默默的跟在馬車后面,一行人絕塵而去。

    姚姒沒想到馬車里竟然坐著青橙,只見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青橙斜倚在一邊,拿著本藥草經似看非看的樣子,姚姒一瞧她這樣就樂了。

    “jiejie這書瞧著好看,只是不曉得jiejie有這等本事,能倒著看書,不如教教meimei如何?”

    青橙本來就在做做樣子,哪里想到自己竟然把書拿倒了,也撲哧一聲笑起來。一路說說笑笑的,加上馬車非常平穩,姚姒也就不去想竟然趙斾要帶她去哪的問題,只一心和青橙笑鬧說話。

    青橙見她小小年紀,到十分沉得住氣,賣得公子還特特地把自己放在馬車上,說是怕姚姒一個人會悶,唉,鐵漢竟也有柔情,若是這二人能成,倒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

    桌上擺著四碟點心,一壺茶水,四只茶杯。只是,任馬車如何顛簸,這桌上的杯碟茶壺卻紋絲不動,紅櫻瞧著稀罕極了。姚姒卻是知道的,富貴人家,出行的馬車都是有講究的,就拿這桌子來說,這桌上的杯杯碟茶壺與桌面都是用了磁石,是以兩面吸得緊緊的,馬車雖說顛簸,但桌面上的東西卻是不會動的。

    馬車大約行了二三個時辰,外面馬兒長嘶一聲,馬車便停了下來。青橙面上一喜,可算是到了,叫她窩在這馬車里,真是混身不自在,哪里比得過打馬揚鞭來得暢快,這回五爺可欠著她一回了。

    姚姒瞧青橙這樣兒,鼻間撲來一股咸濕的味兒,她心里想著約模是到地兒了,只怕還是在哪個靠海的地兒。

    青橙跳下馬車,姚姒要跟著跳下去,青橙哪里敢讓她往下跳,二話沒說,就把姚姒抱下了馬車,紅櫻怕自己被青橙抱,羞得自己趕忙踩著小凳往下跳。

    趙斾自己也下了馬,走上前來,看見姚姒的小臉隱隱泛紅,知道她這是高興,他也跟著高興,看來這樣安排是對了。

    待姚姒站穩,觸目便是波光波光粼粼似萬點金,不遠處海浪拍著聲響,一來一回的,還真是在海邊。她笑盈盈的朝趙斾道:“五哥,這里是海耶!”

    真是孩子氣,看她興奮成這樣,趙斾的臉上也揚起了笑。

    青橙長長的吸了口氣,臉上是真的歡喜,對姚姒道:“可算是回來了,你還不知道吧,這里是月兒港,五爺的軍營便駐在這兒。”說完,拉著她便走,一邊說道:“今兒便在這里安頓下來,晚上五爺帶你坐船出海。”

    姚姒一愣,要出海,瞬間她也興奮起來,朝趙斾吃吃的笑。兩世人了,還真沒有坐過海船,更別提要在海上過夜,她興奮的朝還傻站著的紅櫻嬌笑道:“紅櫻,快跟上。”

    月兒港是個天然的港口,海灣邊停了二十多艘高大的船艦,時不時的有水軍來回巡邏,見到趙斾,都停下來給他行禮,趙斾見到自己的兵,臉上神情嚴肅,略問了幾句那兵頭,便放了他們過去。

    趙斾的主營建在靠山邊,都是扎起來的營帳,在主營旁邊,竟還扎了個小小的營帳,青橙拉著姚姒落后趙斾幾步,對姚姒咬耳朵,“諾,你看,那是五爺專門為你建的營帳,還特地靠在他的主營邊上,哼,五爺可夠偏心的,虧得我勞心又勞力的,就把我給扔到山上住著。”

    姚姒聽得她這樣打趣自己,是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時恨青橙這口沒遮攔的,只把臉轉過去,恰好的,青衣急急的迎了上來,先給趙斾行禮,便朝青橙笑起來。

    姚姒哪里肯放過,詳裝問道:“咦,青衣為什么對著jiejie笑,喔,我知道了......”她這知道了的后面把音拖得老長,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其意各人自知,青橙被個毛丫頭笑,又見青衣涎著臉,這回她也有些下不來,朝著青衣啐了口,“沒個正經樣,主子在前面你也在這裝神弄鬼的!”

    到底一路車馬勞頓,確實是餓了。青橙陪著姚姒一起用了飯。軍營里的飯食姚姒自是沒見過,卻見桌上四菜一湯,有魚有rou有青蔬,魚是海魚,rou是野雞rou,蛤蜊姜絲清湯,看著很是有味口。姚姒比往常多用了半碗,見青橙也吃得香,心里頓時明白,莫不是這是單獨給自己開的小灶?

    她這樣想,面上卻不動聲色,待青橙用完了飯,便問青橙:“五哥這會子也用了飯吧!”

    青橙一笑,指了指她的頭,道:“五爺那么大個人了,哪里會餓著肚子,你這心cao得好沒意思!”

    姚姒這回沒害羞,只笑著回她:“jiejie不必瞞我,必是五哥回來事兒多,這會子怕是還沒空兒用飯,回頭我也不便去五哥那邊,jiejie一會子且幫我告訴五哥,不必特意的給我開小灶,這樣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給你們添了這許多麻煩去了。”見青橙要說話,她便搶了話又道:“jiejie若真拿我當meimei,就幫我勸一勸五哥,若不然,下次哪里還好意思同五哥出來。”

    青橙見她執意這樣,心里到是對姚姒改觀了不少,顯少有大家小姐吃得下苦的,這孩子瞧著年紀小,倒也性子爽朗,能設身處地為人著想,也不是那等矯情之人的腥腥作態,怪不得五爺對她這般上心!

    見天日辣起來,正到中午,青橙自己也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便要告辭,又拉著紅櫻指給她瞧,半山上有坐小木屋,便是青橙住的地方,紅櫻一一記下來。

    姚姒送青橙出門,她自己也累了,叫紅櫻去用飯,自己便進了里屋,只見一張小小的架子床,瞧著床上的被褥床罩都是新的,且用的也都是柔軟的棉布,各色用具也一一放置在屋角,心里越發的念起趙斾的好,到底敵不過身子累得慌,把外衣脫了去,只穿著里衣倒頭就睡下。

    她這一覺睡得沉,直到掌燈時分才醒,秀氣的伸了個懶腰,紅櫻聽到動靜便進了屋子,要上前侍候她下床,姚姒朝她擺擺手,自己把外衣穿上,又腰彎穿了輕軟的繡鞋便下了床。

    紅櫻打了熱水進來,她洗了臉,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紅櫻道:“姑娘,趙公子在外面等著和姑娘一同用飯呢!”

    “啊?你怎地不早叫醒我!”沒得讓五哥等她的道理,急急的便出了屋子。

    果然,趙斾坐在桌上,自己在打棋譜,見得她來忙停手,又見她睡得小臉通紅,實在可愛得緊,便笑道:“你這一覺倒睡得香,險些要錯過飯點了。”

    姚姒不好意思起來,低了頭,也上前來幫他把棋子一粒粒撿到棋盒里,一邊說道:“要五哥久等了,咱們這便要上船出海了嗎?五哥可用過飯,若是在等我,不礙事的,我帶幾塊點心隨便打發便成,可別耽誤了上船。”

    “哪里急成這樣,飯都沒用呢?”趙斾再不逗她,叫紅櫻把飯菜擺上桌來。

    姚姒也沒閑著,給他面前擺碗布箸,桌上依舊是四菜一湯,兩碗香米飯,她期期艾艾,到底也未曾把話說出口。

    趙斾是何等人,只看她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中午,青橙便把她的話帶到了,沒曾想這丫頭倒懂得民間疾苦,倒是小瞧了她去。他詳裝沒看見她的神色,動箸夾了兩塊清蒸魚到她的碗里,“趁熱吃,這海魚冷了便一股子腥味。”

    姚姒從善如流,也給他夾了塊rou,他夾起來吃了,二人你來我往,一頓晚飯用得甚是香。

    待二人用過飯,他便讓紅櫻去拿一件她的披風過來。海上風浪大,如今這時節著實冷,紅櫻便知道這是要上船了,進了里屋,早就把準備好的一件素色緞面的夾綿披風給她系上。

    海上風急浪大,姚姒心里隱約明白趙斾接下來要做什么,便叫紅櫻留下來看屋子,紅櫻柔順的點了點頭,送了他二人出門。

    海風吹得前面提燈籠的小兵衣服獵獵,大紅的燈籠也隨風搖擺,趙斾走在前面,眼見得姚姒咋進冷風里抖擻了一下,便伸手拉了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她頓時急了,想抽出來卻被他握得死緊。

    她面上一紅,好在這會子天也黑了,人也看不見,過了好一會,她才回神,想著,他也太大膽了些,卻見他立在前面替自己擋風,被他緊握的手微微有些潮意,便知他其實也是極緊張的,又看他的臉,夜色中,那雙眸子如星般閃著莫名的光芒,他的身子高大,自己躲在他身后,只覺得溫暖安心,心想,他大概也是第一次牽女孩兒的手吧,自己手里能感受到他越來越多的濕意。

    他確實是緊張極了,鬼使神差的就拉了人家的小手,只覺著這手溫涼無骨,握著了就不想放開,只是他自己卻沒想到,怎么手心里的汗越來越多,他對自己道,你小子有點出息才行,她叫得他一聲五哥,當然這輩子都要護著她,這海風這樣樣的大,他自己受得住,可她這嬌滴滴的小女兒,哪里受得住這冷,這樣一想,他總算是替自己找了個好借口,手心也漸漸的不出汗了,就連步子也同她一致,他替她遮風,親自扶了她上了艦船,這才十分不舍的放開她的手。

    ☆、第66章 別樣心思

    趙斾帶姚姒上了艦船,姚姒的眼晴便挪不開了。她只覺著自己好像進了一個龐然大物的身上,雖然夜色昏暗,但船上有光亮,小兵手上的燈籠恰好能讓她瞧見這船通身漆黑,許是船只吃水淺,露出來的船身上四周開了弩窗矛xue,趙斾扶著她橙上船梯,到了樓船上便覺著如履平地。

    單單只是這只艦船便給了她太多的振撼,更別說艦船上放置的炮車、檑石、還有些她也叫不上名字的笨家伙,此時她的心里越來越沒底。

    趙斾也不取笑她,他指著船上的桅桿對她說道:“那是桅桿,桅桿上是用蒲草葉子編織的硬帆,海山風大,硬帆圍繞桅桿旋轉,若是順風,咱們船便駛得非常快,恰恰好,今兒咱們的船便是順風,倒省去不少力氣。”

    姚姒見他又指了指別處,一一將船上的物事指給她瞧,她倒也虛心受教一番,心里想道,往后自己少不得要同這些物事打交道,不懂這些東西只怕自己少不了紙上談兵,她本就心智堅定,決定了的事若非實在無法,是不會輕易的放棄,現在趙斾親自打點她,又何嘗不是為著將來著想。

    “五哥,多謝你!”她雙目晶瑩,此刻眸子里再不是一望望不到底的深沉,而是滿滿盛著感激。“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空在紙上談兵,但五哥沒在心里笑話我,反而親自帶著我走這一遭。”她抬起頭,目光定定的望著他,很是鄭重的道:“從今往后,我再不疑你的用心,必盡我終身之力助五哥!”

    他沒曾想,她鄭重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是明白了他的用心的。他心里好一陣激昂,只覺著為她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他想到了她剛上船的那一刻,適才她臉上的郁色他不是沒有看到,但她能這樣快的明白她的不足,卻未曾在無知的面前怯懦,其心智之堅著實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