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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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姨娘回到重芳齋,依舊與往常一般做起了針線,只是她好幾次被針扎破了手指猶不自知,她就這么神思恍惚的想了大半夜,到得天明時分,心里才得了大半的主意。錢姨娘這一下定決心,心里頓時便有了期盼,她仿佛周身蓄滿了精氣神,那雙常年迷朦的桃花眼也仿佛沾了春日的驕陽般亮了不止一星半點。她對著高腳玻璃鏡子讓丫鬟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又往頭上簪了支白玉釵,身上也換了身老油綠的交領(lǐng)禙子,又開了妝盒細細的在臉上勻了一層香粉,整個人頓時看不出來一夜未眠的萎靡樣。 待姜氏請了早安回屋后,錢姨娘掐著點兒進了屋,規(guī)規(guī)距距的給姜氏行了禮,便道明來意:“容婢妾冒昧,婢妾入府這么些年,娘家人也還從未來探過婢妾。這些時日婢妾是夜夜夢到家母,實在是想念得緊了,婢妾想求太太給個恩典,讓婢妾娘家母親來府探望。” 姚姒正要進門同姜氏辭別好去學堂里上課,聽得錢姨娘忽地提到她娘家人,她便停在門簾子邊也不進去,光明正大的聽起來。 只聽得里頭姜氏道:“這也不算個多大的事兒,既是你思念親母,叫人來府里探你一二也無妨。回頭我讓人給大奶奶說一聲,府里自有對姨娘親眷的定例,你們娘兒倆多年未見,到時好好說說話,我這里也不必讓你母親來見。” 姜氏這番話可以說是非常的體貼錢姨娘,錢姨娘立即笑臉對姜氏道了謝,便把她母親來府里的日子給定了下來,細細碎碎的又說了些她娘家添丁進口的事兒,姜氏難得好心情,竟也同錢姨娘拉起了家常。 姚姒聽到這里便再沒心思聽下去,她不由得想到,昨兒錢姨娘才與廖嬤嬤見了面,兩人在錦春亭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今日錢姨娘便來求姜氏讓她娘家母親進府來探她,這兩者之間必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只是可惜了,安插在錢姨娘身邊的人一時半會也沒探聽到她二人究竟說了些什么。 錢姨娘這一動,姚姒原本漸漸焦臊的心這才平復幾分。她原本還嫌錢姨娘不動作,如今倒是好,只要錢姨娘有了動作,她就不怕徇著這條線查不到什么。 姚姒心不在焉的上完早譚,一回到屋子便吩咐紅櫻讓焦嫂子進府來。 焦嫂子來得快,姚姒先問了她秋菊那邊的進展,焦嫂子便道:“趁著大老爺忙家廟的事兒,秋菊便花了些力氣收服了福壽。福壽一心的不讓金生再回到大老爺身邊,加上秋菊又許了他一些好處,又有那樣大的油水誘惑在,福壽倒是全沒顧忌起來。再過兩天咱們的人估摸著就能搭上大老爺這條線,開始著手進些舶來貨。” “這事兒辦得好,鋪子不著急開張,盡著銀子從大老爺那條線上先把貨給攢齊了再說。人是張叔找回來的,我是沒疑心的,但也要防著姚家,萬不可讓人知道咱們和秋菊有甚牽連。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nèi)f萬謹慎行事!再有,告訴秋菊,務(wù)必要盡快從大老爺那里弄到賬本。你去遞話給她,她的身份文書已弄好,什么時候交賬本,她便什么時候脫身,一切就看她的了。” 焦嫂子忙應(yīng)是,不該多問的一句也不多話。 焦嫂子有一大好處,就是姚姒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從來不問因由,這也是姚姒看中她們夫妻的地方。張順自從答應(yīng)幫姚姒做事開始,便陸陸續(xù)續(xù)的請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回來幫忙。張順的人品她是信得過的,那些人既然能被張順所用,姚姒自然不疑有它。人多了好辦事,姚姒的計劃便是從大老爺身邊下手,把姚家在海上的這門生意挖清楚,再者利用秋菊從大老爺身邊拿到姚家這暗門生意的賬本。是以張順在得知她的計劃后,便緊鑼密鼓的動作起來,如今看來頗有成效。 姚姒便又吩咐她:“你替我傳個話給張叔,讓他這些時日分一些人出來先不忙別的,無論如何先叫人給我盯緊了廖嬤嬤和錢姨娘身邊的柳婆子,無論她們在府外的任何行跡都瞧仔細了,你兩天進來一次告訴我。” 待焦嫂子都聽明白了,姚姒便讓紅櫻送她出去。 隨后,焦嫂子陸陸續(xù)續(xù)的遞進來一些消息,有用的不太多,只是有一件事倒引起了姚姒的注意,金生再沒回大老爺身邊去,而是接手了老太太位于城西的米鋪大掌柜。廖嬤嬤因著這件喜事,在府外大肆宴請,錢姨娘身邊的柳婆子當日送了份大禮,兩人便再沒交集。就是錢姨娘,除了侍候姜氏外,亦是安份守己的在重芳齋。 姚姒起了重重思慮,她總覺得金生的走馬上任有些不太尋常。按理金生是大老爺?shù)碾S從,就是一時被大老爺涼著,老太太也沒跟兒子爭著用人的道理。可若說是廖嬤嬤在姚蔣氏身邊舔著老臉給兒子求來的這份體面,看情形也不太像。之前廖嬤嬤那樣的上竄下跳四處為金生奔走,金生都還躺在家里,足以看出廖嬤嬤必定是替兒子求過姚蔣氏的,可那時姚蔣氏并未做任何安排,偏偏是在廖嬤嬤訛錢姨娘不成,第二次廖嬤嬤與錢姨娘見面后,姚蔣氏才安排金生的差事。 姚姒思前想后,越發(fā)的覺得這里頭有問題。第二天便是五月初一,姚府定例是每月初一發(fā)放月例銀子,這一日亦是各房各院的丫鬟下人走動頻繁的日子。姚姒開了自己的銀匣子,拿了五兩銀子出來給綠蕉,又對她好生吩咐一通,綠蕉笑嘻嘻的接過銀子,直讓姚姒放心,這點差事難不倒她。 到了掌燈時分,綠蕉便回了屋來,她臉上紅通通的,身上亦有股子酒味。姚姒不禁好笑,讓紅櫻扶了她去醒了會酒,待收拾干凈后,綠蕉倒筒子似的把事情交待了一遍。 “奴婢出了屋子后,打聽到水生家的要去大奶奶屋里核對這個月的薪炭錢,就故意讓人在她經(jīng)過的路上議論起金生得老太太看重,話里話外不外乎水生比不過金生,廖嬤嬤偏愛大兒子等等。水生家的當時就黑了臉,氣呼呼的罵了一通人才罷休。到得中午,奴婢請了幾個相好的在廚房那邊擺了一桌,桑大娘便把水生家的拉到了桌上,席間眾人把水生家的胡亂灌了一通酒,奴婢趁著送她回當差的屋里醒酒時,到是問出了些苗頭來。” 綠蕉歇了口氣,又噼里啪啦道:“廖嬤嬤一向的偏愛大兒子,二兒子水生偏又生得木訥寡言,水生家的沒少抱歉廖嬤嬤偏心不替水生謀個好前程,這回金生又得老太太高看做了大掌柜,是以水生家的越發(fā)心里不平衡起來。奴婢又給她灌了幾杯酒,略拿話激了她一通,水生家的朝奴婢呸了聲,恨恨的說了句拿命換來的東西老娘還看不上,那老貨心里頭只得她大兒,我且瞧著哪日遭了報應(yīng)去,反正老娘沒得過那老貨半分好處,倒也不怕報應(yīng)到老娘身上來。” 綠蕉還要再說下去,紅櫻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瞟了眼姚姒,只見一向鎮(zhèn)定自如的姑娘已經(jīng)面色發(fā)白,那雙黑幽幽的眸子冰冷深遂,叫人瞧得心里發(fā)毛。 姚姒確實是被這話驚到了,她的心里起了滔天大波。姚蔣氏好算計,自己怕贓了手,便叫這些牛鬼蛇神的下人做起了害人的勾當,錢姨娘十有*是被人拿來做了刀啊! 怪不得上一世錢姨娘能帶著姚嫻跟新的三太太焦氏一起去了三老爺?shù)娜紊希植坏昧螊邒弑蛔约郝砸辉囂奖泱@慌不已,她們替姚蔣氏做了這等見不得光的事情,廖嬤嬤是姚蔣氏的左膀右臂,事后姚蔣氏當然會籠絡(luò)廖嬤嬤一家子。而錢姨娘么,以姚蔣氏的性子,事后必定會除去錢姨娘的。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錢姨娘做下殺害主母的事情下來,事后回過神來肯定會察覺她性命堪憂,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測,錢姨娘為保命拿著這件姚家的把柄向焦氏投誠,而焦氏才會帶著她離開姚家一去經(jīng)年,并未像姜氏那樣在姚蔣氏身邊盡那所謂的孝道。 姚姒有了這樣的推測后,把屋里服侍的都打發(fā)了下去,拿起桌上的筆將事涉姜氏的幾個人都寫下來。姚老太爺,姚蔣氏,廖嬤嬤,錢姨娘,甚至還有姚三老爺。要保下姜氏一次不難,難的是她該怎樣絕了這些人要害姜氏的念頭! 首先拿姚老太爺來說,姚老太爺?shù)膭訖C不難猜,所有姚家的人在他眼里都是籌碼在。隨著姜家的倒下,姜氏自然成了無用的棄子,姚老太爺會想要與焦家結(jié)親,而非再為姚三老爺續(xù)一門在官場上有益助的妻室,只能說明姚老太爺已然瘋狂的陷入了他自己編織的海上王國夢。那么對姚老太爺而言,姚家的富貴榮華便是他的軟肋,顯然當初自己讓秋菊接近大老爺從而偷賬本是對的,有了這本東西在,姚老太爺再想動姜氏的命也得惦量著。 接著是姚蔣氏,這個性子要強剛愎自用的內(nèi)院第一人,又與姜氏有著這樣那樣的矛盾,若說誰起意要姜氏的命,姚蔣氏是絕對會在后頭推一把的人,若是姚老太爺只稍微露出那么一丁點想要除去姜氏的心意,姚蔣氏便會把這事促成個十二分。她想除掉姜氏的心是迫切的,既然姚蔣氏把姜氏當成了生仇死敵,那不妨自己就把姚蔣氏當成一個真正的敵人來看待,那么該怎樣對姚蔣氏一擊擊中呢? 再來是廖嬤嬤,這個毒辣的劊子手,姚姒要除掉她不難,只是沒了廖嬤嬤,姚蔣氏身邊勢必會有別人代為其勞,與其與一個全然陌生的人斗法,還不如想辦制服住她。說不得還能利用廖嬤嬤對姚蔣氏來個致命一擊,所以現(xiàn)在廖嬤嬤不能除,必需留著。 接下來是錢姨娘,姚姒能留她到現(xiàn)在,不過是想要弄清楚上一世姜氏被害的前因后果,如今既然大致猜到了一些可能,無謂多說,這樣像條毒蛇樣的女子,倒是沒必要留下來了。姚姒想到這也不禁冷哼一聲,就看這次她是怎么作怪的,到時作死了卿卿性命可怪不得她。 姚姒想明白了接下來的打算,已然到了半夜。她起身推開了小窗,黑沉沉的天空象一頭巨獸罩下來,遠處的幾株柏樹成了光陸離奇的影子,她立在窗前良久,莫名的情緒堵在心頭,她在心里默念著,姚三老爺,這個名義上自己的親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第47章 作死 五月初二,錢太太只身攜了個小婢進了姚府后院,柳婆子一路在前面引路,錢太太目不斜視的跟在后頭。五月的天已然開始熱起來,錢太太穿了身灰綠菊花暗紋緞面對襟禙子,她的后背隱隱被汗水洇濕,可錢太太的腳步依然從容不迫的跟在柳婆子身后,一行人大約行了一柱香的時候,便到了重芳齋。 錢姨娘倚在院門邊,待到錢太太走近了,她三步并兩步的迎了上去,嘴里的一聲“娘”頓時哽咽不成調(diào)。錢太太沉肅的臉上這才泛了一層暖光,她拉著錢姨娘的手,輕聲道:“還是這么沒規(guī)距。”她話雖這樣說,卻是拿了手帕往眼晴上拭了幾下,一面示意錢姨娘走在前頭,她隔著三步遠的距離才隨錢姨娘進重芳齋。 錢姨娘母女兩人十幾年未見面,此時團聚自然是好一番契闊。到得午飯時間,姜氏打發(fā)了小丫頭送了席面來,錢姨娘見只是幾個小丫頭并非是正院的大丫鬟,心里倒是感激姜氏體貼。她拿了幾竄錢出來打賞那幾個提食盒的小丫頭,就把席面鋪在了她屋里。恰好這時姚嫻下了課,瞧見屋子里一個老婦人,與錢姨娘生得七八分相似。錢姨娘之前便交待過她錢太太過府里的事,姚嫻心里明白這是她親外祖母,這可老婦人的臉上并未有多少喜悅之情,反而端沉著一張臉,倒叫姚嫻生不出親近之意,只略盡著禮數(shù)叫了聲“外祖母”。 錢姨娘哪里會看不出女兒的小心思,她一時間更是心酸不已。在姚家來說,姚嫻的外祖母是姜家的老太太,錢姨娘一想到這個,剛才聚然生出對姜氏的一絲感激蕩然無存,她越發(fā)的肯定了自己的打算。 三人略有了些飯食,姚嫻就趁機回了屋子。錢姨娘也不管她,把剩下的飯食都賞給了屋子里服侍的,錢姨娘給柳婆子使了個眼色,柳婆子趁機把人都打發(fā)了,親自守在錢姨娘的屋外頭,一雙利眼則四處打轉(zhuǎn),這情形一瞧就知是在替屋里的錢姨娘母女倆把風。 屋內(nèi),錢太太一改剛才木然的臉,把錢姨娘緊緊的摟在懷里,是心肝rou兒的哭泣起來。“娘這十幾年對你避而不見,實在是無顏面對你。我的兒呀,娘這輩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堂堂京城名門和仁堂萬家的嫡枝血脈,落到替人做妾,都怪你娘沒用。”錢太太聲淚懼下,說不出的凄然。 錢姨娘亦是哭,卻比錢太太要好些,她安慰錢太太道:“娘不要再說這些了,萬家在這世上已經(jīng)沒了人,就是娘自己也莫要再提起這個姓氏了。今日要娘親自來,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女兒學藝不精,之前已經(jīng)去信給娘,娘今日可把那藥帶過來?” 錢太太慢慢的止住了哭聲,她往左右瞧了一遍,錢姨娘道了聲放心,錢太太這才從她胸口處一摸,便拿出一個青色小瓷瓶,又交待錢姨娘:“想我和仁堂的先輩也曾是宮里得用的御醫(yī),當初也曾替宮里配制過這藥,只要一滴便能無聲無息的要了人命去。兒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當年你下手讓她再不能生育,已是損了陰鷙,如今又要拿了她的性命去,雖說姜氏該死,害我兒這些年來空度光陰,但這事過后你便收手吧,往后娘替你吃齋念佛,以化解你這一身戾氣。” 錢姨娘卻恨聲道:“娘不用說些有的沒的,怎地娘這些年不見倒越發(fā)的心軟了不成!我的路我自己選,若是要下阿鼻地獄那也是死后的事,誰管得了那時候去,要怪就怪姜氏自己該死,妄想用嫻姐兒來拿捏我。嫻姐兒是我的命吶,她投身到我肚子里便是庶女,一輩子矮人一頭,這孩子已經(jīng)這么可憐了,做娘的不得不替她好生打算一番,若能替她生個弟弟,這輩子嫻姐兒和我都有了依靠,往后的福氣還長著,誰要擋住我的福氣誰就該死。” 錢太太愕然的瞧著一臉猙獰的女兒,她輕聲嘆了口氣再無語。 錢太太出了姚府的大門,潛在一邊的暗護立即回了月兒港向趙斾回報:“回主子,屬下并沒看錯,那錢太太確實是當年宣赫一時的和仁堂萬家的僅存的后人,前些日子咱們的人在雙陽縣盯稍,瞧見錢太太進出了幾回生藥鋪,屬下讓人把她買的幾味稀罕藥材都記了下來交給了青橙,適才屬下問了青橙,那幾味藥材瞧著倒像是當年宮里配的一味毒藥。就在剛才那錢太太才從姚府出來,她女兒正正是姚家三房里的妾,屬下怕出什么亂子,特地回來報主子知曉。” 趙斾若有所思,片刻便叫人把青橙叫來。屋里很快進來一個身量高挑消瘦的女子,那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只算是秀麗,但女子氣質(zhì)清冷,身上若有似無的縈繞著幾縷藥香,倒也是個氣韻特別的女子。 這女子正正就是青橙,她進得屋來,恭恭敬敬的給趙斾行了禮便立在一邊,青衣舔著臉朝趙斾狗腿的笑了笑,那雙眼晴就巴不得粘在青橙身上,哪管他主子朝他不滿的一瞥。 趙斾單刀直入的問青橙:“那味藥是什么藥性?當真是先前宮里秘制的毒藥?” 青橙道是,“萬家的和仁堂在宮里流傳下來的幾味藥,就屬這味毒藥最有名氣,無色無味藥效快,沾一小滴便要人命。一向是宮里拿來賜死人的。當年我?guī)煾翟眠@藥來配解毒藥,只可惜配出來的藥不如意,后面隨著萬家得罪了宮里人遭滿門屠殺,這味藥便失傳了。” 趙斾只身往椅后一靠,過了一會便吩咐先前那暗護接著回去當值,回頭便對青橙笑道:“這回有個差事還非你莫屬......” 姚姒在錢太太離開后的第二天就私下里招來安插在錢姨娘身邊的眼線,那是錢姨娘身邊的二等丫鬟叫穗兒,穗兒有些為難的道:“當時錢太太和姨娘說了好半天的話,話里說的都是些家常,后來太太送了席面來,恰好嫻姐兒回來了,姨娘就讓人擺飯,飯后把吃食又分給了一屋子服侍的,當時柳嬤嬤便把奴婢幾個都攆下去用飯,奴婢后來偷偷的回來瞧見柳婆子一個人守在姨娘的屋外,屋里頭只隱隱聽到些哭聲,奴婢想了些辦法想引柳婆子走開,好讓奴婢去偷聽姨娘說話。沒想到柳婆子紋絲不動,愣是守了快半個時辰,直到屋里姨娘喚人,柳嬤嬤才把姨娘屋里的窗戶都打開,又喚了當值的丫鬟去服侍。” “后來你私下里可有打聽到,姨娘都在屋里與錢太太說了些什么?”姚姒問道。 穗兒很是老實的回道:“奴婢待下了值,暗里又好生打聽了一番,又請柳嬤嬤喝了幾杯,可柳嬤嬤的嘴嚴得很,上回來是柳嬤嬤喝多了幾杯奴婢才問出來姨娘與廖嬤嬤的話,這回不像上次好套話了,奴婢又怕她察覺些什么,是以不敢多問。” 姚姒看了穗兒幾眼,便贊她:“你做得很好,不要怕,萬事有我在,待此間事了,我不會虧待你的。”說完又讓紅櫻拿了幾兩碎銀子出來放到穗兒手上,道:“你娘那邊我已經(jīng)讓人請了大夫,大夫開了藥,再吃個幾劑便會好了,你用心當差便是。回了姨娘身邊不要露出馬腳了。” 穗兒眼晴一亮,真心實意的給姚姒道了謝,又把得的碎銀子貼身放好,這才避著人一溜煙的跑的不見蹤影。 紅櫻便嘆氣:“姑娘,錢姨娘母女這鬼鬼祟祟的掩人耳目,怕是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咱們的人又打聽不到,這可怎生是好!” 姚姒也在急,特別是眼瞧著離姜氏事發(fā)沒兩天了,錢姨娘說不得在這兩天內(nèi)就有大動作,而秋菊那邊還什么都沒拿到,若她說不著急上火是假的,可她不能在幾個丫鬟面前露出焦色來。她在屋里走了幾圈,只能想到,若實在不行,把柳婆子給綁了嚴刑逼問,總會問出些什么來,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會打草驚蛇。錢姨娘是個極謹慎的人,萬一這柳婆子是真不知道什么,到時錢姨娘那邊倒不好辦了。 就在姚姒左右為難的時候,綠蕉進來回道:“姑娘,您什么時候給太太請了個女大夫來,太太剛才打發(fā)人來說,那女大夫看著年紀倒是不大,可一身的醫(yī)術(shù)實在是了得。剛才您在屋里同人說話,奴婢便扯了個謊說姑娘在更衣,這會子姑娘快去太太那邊瞧瞧去。” 姚姒和紅櫻立即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存了疑惑,到底是姚姒醒神快,忙裝著漫畫不經(jīng)心的道:“可不是么,前兒讓紅櫻去請的人,我也是聽人說起的,真要是醫(yī)術(shù)了得那也是樁好事,咱們?nèi)ツ锬沁吳魄迫ァ!?/br> 等到姚姒進了姜氏屋子,就見姜氏與那個女大夫有說有笑的。那女子瞧著十七八歲的年紀,容顏一般,只是那雙眼晴難得的十分清澈明凈,令人頓生好感。 那女子瞧得姚姒進來,盈盈起身對姚姒施了一禮,姚姒一個錯眼便瞧見那女子的裙邊墜了枚玉佩,她頓生眼熟,心思玲瓏一轉(zhuǎn),她嘴角便帶上了笑,道:“辛苦jiejie了,我娘身子可還好?” 那女子忙道:“哪里敢當姑娘一聲jiejie,小女子名青橙,十三姑娘喚我名字即可。”她略頓了頓,便皺起了眉頭,又道:“依太太的脈相看,太太應(yīng)是當初生產(chǎn)時傷了身子,留下了些病根,再加上又沒調(diào)養(yǎng)好,所以才有了頭風之疾。我瞧太太面色蒼白,摸其手溫亦是冰涼異于常人,太太近期可能是心情抑郁,導致氣血有些不穩(wěn),太太這身子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番才是。” 姚姒頓時來了興致,沒想到趙斾找來的人還真有幾分本事,便又問了好些姜氏的身體狀況,青橙知無不言,又給姜氏開了幾個方子,姜氏久病成醫(yī),瞧了瞧那方子上的幾味藥異于平常大夫開的,那幾味藥她是知道藥性的,加上大夫又是女兒找來的,姜氏沒有不放心的,她難得的夸完了青橙的醫(yī)術(shù),又來贊女兒:“也不知你從哪請來的女大夫,雖說世人對女子行醫(yī)多有偏見,但咱們都身為女子,自是知道這世間女子立足的難處,倒是難為你替娘著想了。” 姚姒趁機便對姜氏道:“哪里有娘說得這么好,也是機緣罷了,既然娘這邊看完了,那就輪到給女兒瞧了,我把她領(lǐng)到我屋里去,一會再打發(fā)青橙大夫來給您說,您瞧著可行?” 姜氏素來知道女兒人小鬼大,一向的有自己的主意,自然是沒意見的。就這樣,姚姒笑盈盈的辭別了姜氏,領(lǐng)著青橙回到自己的屋里,她對紅櫻使了個眼色,紅櫻就和綠焦把屋里的窗子都打開,就連簾子也高高掛起,便和綠蕉一起出了屋子,臨走時還把屋門給打開,她和綠蕉遠遠的立在了廊下。 外頭的人看到姚姒屋里的情形,就真如姚姒在給大夫看診那樣的尋常,竟是絲毫疑心也未起。 ☆、第48章 定計 姚姒坐在屋里,一臉防備的盯著青橙,十分頭痛的出聲道:“趙公子這又是做哪一出,你今兒來這么一手,幸虧我娘沒起疑心,也不知道你這大夫是真的會診脈還是假裝的。” 青橙怪異的笑了聲,忽地出手如飛的擒住姚姒的手臂,兩根手指頭極快的搭在了她的脈門上,過得小半刻鐘她才遲遲的出聲道:“你這小身子板,能活下來還真是不容易。” 姚姒瞪了青橙一眼,青橙皺起了眉,十分肯定的道:“前些時候你可是大病了一場?” 姚姒點了下頭,雙目定定的望著她,意思不言而喻,人家這是不信青橙大夫有這么大的本事。 青橙頓時覺得好笑,嘆道:“小丫頭,剛才還jiejie長jiejie短的,這會子沒了人就露出尾巴來啦?嘖嘖,是誰要你的小命啊,只有對藥材的藥性極是熟悉的人才想得到這辦法,藥物本身不能亂用,若是有意為之,把相生相克的藥材混在一起用,就算不去掉人半條命,也會致使人昏迷不醒,這么毒辣的人真是我醫(yī)界的敗類。” 姚姒這下再也鎮(zhèn)定不了,她眼罩寒霜,說出來的話卻是極溫柔:“jiejie這話可莫亂說,怎地就見得我是吃錯了藥呢?我身子打小就弱,把藥當飯吃是常事,若是有人立意要害我,在藥材上面動手腳可是逃不過大夫的眼晴。” 青橙瞧著姚姒這小小年紀的卻十分的老成,裝著大人的模樣說話,猶其是那鋒利的眼神。她不再逗姚姒,挑明了來意,道:“你聽我說,京城有家仁和堂,主家姓萬,萬家的醫(yī)術(shù)是祖?zhèn)鞯模畮啄昵叭f家便是宮里的首席御醫(yī)。萬家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培藥,因此京里的藥材生意幾乎是萬家襲斷了。只可惜福貴迷人眼,萬家做借了事,被先帝下旨滿門抄斬,當時萬家有個小女孩被奶娘帶出門便僥幸逃過一劫。她奶娘為了生計便帶著她賣身進了一戶人家做奴婢。后來有個秀才游歷京城時生了場大病,恰好被這萬家小姐給救了,那秀才感恩這萬家小姐,不介意她奴婢之身,就把這萬家小姐娶回了家。” 姚姒聽到這里越發(fā)的瞪圓了雙眼,青橙也不理會她,又道:“這萬家小姐早在省事時便已知自己的身份,她憑著萬家祖?zhèn)鞯膸妆踞t(yī)書鉆研起來,此人倒也有幾分天份,對制藥猶其上手。這秀才姓錢,萬家小姐先后給錢秀才添了幾個兒女,只是可惜天災(zāi)*不能避免,錢秀才的田地幾年產(chǎn)出不多,于是就把大女兒給了人做妾。前些時日這錢太太在雙陽縣的幾處生藥鋪買了些稀罕的藥材,恰好叫我得知了,這幾味藥才原是配得一味好藥,這味好藥無色無味只得一小滴吃下去,便是神仙也難救。” “你說的可是真的?”姚姒忽地起身,不待青橙回她,便又坐回椅子上,拿著手帕子輕拭額角,到也掩了幾分失態(tài),良久便說道:“說了這些你還沒答我,趙斾叫你來做什么?若是擔心東西的安全,那你們大可不必,我說到做到,過了五月初五端陽后,我自然會雙手奉上。” 這小丫頭防心倒不小,青橙覺著極有趣,便道:“我主子沒交待,只說叫我來給姑娘提個醒,要是有用得著的地方,便是留我多住幾日也無妨,不怕再告訴你,令堂這身子也有些問題,我替令堂把脈,發(fā)現(xiàn)令堂體內(nèi)有些余毒未清,當年令堂產(chǎn)后大出血怕不是偶然的,這么些年來令堂未能再孕,并非是如幾個庸醫(yī)所述傷了身子不孕,而是因那些余毒所致。” “給jiejie賠不是了,都是我的小心眼,還請jiejie不要見怪!”姚姒起身給青橙施了一禮,便道:“就算我欠你一份人情,jiejie能替我娘把余毒清干凈嗎?我娘她時常會頭痛,痛起來全身發(fā)熱,這幾年發(fā)作的越發(fā)的頻繁了。” 青橙覺得很是好笑,這丫頭是屬狗的不成,一聞著味兒就立馬變了態(tài)度。反正趙斾讓她想辦法在姚府留下來,這不現(xiàn)成的好機會,她心里巴不得就此答應(yīng)下來,面上卻吊足了胃口,良久才道:“瞧你jiejie長jiejie短的,我這白受了幾聲jiejie也要付出點代價不是,看在你面上我就留下來住幾天,說好了啊只得幾天,我那還有一堆草藥沒人看管呢。” 姚姒自然對青橙表示了極大的感激,叫人來把她隔壁的屋子盡快收拾出來,又帶著青橙在姜氏面前扯了個謊,說是要留青橙一些時日替自己調(diào)養(yǎng)身體,姜氏自是不疑有它,很是周到的安排青橙一應(yīng)起居。 有了青橙這么個醫(yī)藥圣手在,姚姒仿佛吃了顆定心丸。如果錢姨娘要對姜氏下毒,至少她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預(yù)知了先機,是可以防患于未然的。不對,姚姒突然靈機一動,錢姨娘這么個毒瘤,何不將計就計,依此除掉錢姨娘,還有...... 姚姒越想越興奮,一個連環(huán)局就此在她腦中形成,她又花了一些時間漸漸將此計的漏洞一一補齊,便叫紅櫻去請青橙來。 青橙一副未睡醒的樣子,瞪了姚姒一眼:“我認床,你們家床太舒服了,我反而睡不著了,唉,真是丫頭的命。” “青橙好jiejie。”姚姒甜甜的叫了一聲,青橙的睡意立馬煙消云散。 “無事獻殷情,咦,聽得我都起雞皮了。”青橙往姚姒跟前一坐,笑道:“小丫頭,求人可不是一句jiejie就求成的,要求我可是有代價的。說來聽聽,什么事呀?不會是要我害人吧?” 姚姒的面上哭笑不得,這個連環(huán)局還真說不上是害人,但若是錢姨娘起了歹心,那就是她自尋死路了,怨不得她。 “趙公子可是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提的要求不過份,他沒有不答應(yīng)的。我敬重jiejie一身好醫(yī)術(shù),又為人仗義,自是不會讓jiejie做違背良心之事。jiejie也說過,某些人仗著會些醫(yī)術(shù)卻是拿來害人,若是這次某人不起歹心就害不到她自己,若是她拿著毒藥來害人,那只能說天要亡她,怨不得旁人。” 青橙沒想到姚姒會說出這樣一席話來,她能聽得出來這小丫頭話語里的真誠,青橙老臉一紅,這人啊果真聽不得拍馬屁。 “說吧,要我做什么?” “很簡單,jiejie到時只需要......”姚姒附身輕聲對青橙交待了一番,青橙聽得眼晴一亮,想都未想便答應(yīng)下來。 五月初五端陽節(jié),彰州有個習俗,每到端陽這日,城里的各家大戶在會彰州城外的九龍江舉辦賽龍舟,各家出具賽船和人手,贏了的不只是有豐厚的獎勵,更是替主家掙得臉面,是以這一日極是熱鬧。城里的大戶人家在江邊搭了花棚子,內(nèi)宅的婦人往棚子上圍一條細紗布,坐在里頭一眼向外望去賽事盡收眼底,而外面的人卻又看不到里頭來,許多大戶人家平素極是難得出來走動,到了這一日卻是個例外。 姚家是彰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自然是不能被小瞧了去,早早的就在江邊搭起了花棚子。到了端陽這日各房的太太奶奶大姑子小姐妹們是全體出動,偏姜氏要守孝不能來,而錢姨娘見主母不去,她一個姨娘的也不好往外頭湊,是以姚家這一日就剩下姜氏與錢姨娘這兩個主子在家,其余的就算是丫頭婆子也泰半來江邊瞧熱鬧了。 姚姒自然是從善如流,姚娡原本不大愿意來,她想要在家里陪姜氏,還是姚姒軟磨硬泡的把她給拉了來。姐妹倆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了下來,沒多久姚娡就被外頭的熱鬧喧染,竟也踮起了腳往外瞧,姚姒瞅了她一眼,不竟覺著好笑。十四五歲的年青小姑娘,哪個不愛這些熱鬧,若真是丟她在府里,過會子若真出了那事,只怕會嚇著姚娡。 姚姒面上端子微笑,可心里著實有些忐忑,要說為的什么她這會子也難以說得清道得明。她一向不是個膽前顧后的人,只是錢姨娘畢竟是一條人命,雖說只要錢姨娘自己不作死,就不會有性命之虞,可錢姨娘若真是動作了,那么就真如那毒藥,神仙也難救她。 姚姒不讓自己多想,為了姜氏,錢姨娘一條人命算什么,她不停的告訴自己,錢姨娘是自己害自己,與人無猶。可她想歸想,一條手帕子在她手里繞成了一團亂麻,紅櫻在她身邊瞧見了,輕輕的推了她一把,使眼色對她手上的帕了脧了眼,姚姒立即把那團皺亂不堪的帕子收進了袖口里,輕輕噓了口氣,神色漸漸放松起來。 “姑娘,喝杯消暑茶吧,這天兒也熱得快,姑娘體弱,仔細熱著。”紅櫻不知打哪兒端了碗茶水來,輕輕的放在姚姒手上。 “可不是么,這才五月天,看來今年暑日難過了。”姚姒細聲道。 姚娡回頭瞧了meimei一眼,對紅櫻道:“你個乖丫頭,怪不得你主子喜愛你,我跟前的采菱和采芙就沒這么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