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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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動機 聽到家廟被燒得片甲不留,姚蔣氏一口氣沒穩住險些裁倒下去。廖嬤嬤眼急手快的拉了一把,姚蔣氏這才穩住。來府里報信的婆子等在屋外,姚蔣氏急忙叫人喚這婆子進來細說經過。 這婆子姓馬,一向是在家廟那邊管些雜事兒,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她難辭其咎,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在姚蔣氏面前哭嚎,一迭聲的把事情交待起來。 “大半夜的時候,老奴便聽到有人在叫走水了,唬得老奴急忙爬起來,這一看不打緊,那晚風大,吹的又是西南風,火勢沿著西南邊的廚房一路燒到主屋,老奴急的安排人一面叫醒其它人,一面著人打水撲火,但火勢越燒越大,只來得及人逃出來,其它所有東西都燒得是一干二凈啊!” “好好的廚房怎的起火了?當日巡夜的婆子呢?都睡死了不成?”姚蔣氏狠狠的捶了下胸口,忙叫人去把老太爺找回來,一面著人叫大管家張進福趕緊的帶人去家廟察看情況。 對于一個正在興旺的家族來說,供奉的祖先神位被燒,這無疑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姚蔣氏寒霜照面,開口便罵道:“你們這起子叼奴,平常縱著你們胡來不打緊,這下子把我姚家的把祖先神位都燒沒了,你們這當的是好差啊!” 馬婆子何曾見過姚蔣氏這樣疾言厲色過,這個時候她不敢喊冤,只是她心中也弄不明白,廚房重地一向安排人看得緊,廟里的油水不重,難免有人會半夜肚子餓想要進廚房偷東西吃,馬婆子在廟里一向狐假虎威,把吃食用度看得像眼珠子似的,那晚是她親自看著廚房熄火的,這火說燒就燒起來了,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姚蔣氏知道這個時候光是發火無一絲用處,便耐著性子又詳細的問了失火前廟里的各屋人事。馬婆子不敢有半分隱瞞,把廟里一應事情說了個明明白白,說著說著,忽地,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幾番眼神閃爍,面上也驚疑不定起來。 姚蔣氏看馬婆子這番做張做喬的,猜這馬婆子必定是有些內情不敢說。她手一揮,便把屋里當差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 廖嬤嬤見人都出去了,忙給馬婆子使眼色,“都什么時候了,你這婆子還不知道輕重,有什么話趕緊說,這回你失了職,主子便是發賣了你還是輕的。” 姚蔣氏狠狠的盯著她,馬婆子在心里衡量了一二,人不為已天殊地滅。即便大太太常使些小錢買些方便,但真到了這要緊時刻,多咬個人出來自己身上便少擔一份責,便豁了出去,忙道:“老太太饒命啊,老奴這當了多少年的差,不說沒出過什么小差子,但大亂子是從不敢生的,這回火起老奴心里不是沒有猜測的。”馬婆子覤了眼姚蔣氏,見她面臉黑青,哪里還敢再耍心眼子,一五一十的說了來:“因著廟里住進來了大太太,廟里生活清苦老奴是知道的,大太太是金貴人,身邊的幾個丫鬟jiejie們服侍大太太也盡心。只是近來大太太不思飲食,丫頭們許是心急,便顧不得廟規,夜里避了人常開小灶墩些人參老雞和燕窩什么的。老奴亦是睜著眼閉只眼的就放了過去,要不是昨兒這場火燒得實在稀奇,老奴也不敢往這上頭想啊。老奴臨睡前還親自去廚房看過爐火,明明都是熄的,怎么這火就從廚房里燒起來了呢?” 馬婆子的話明著說是丫頭們一心為主,但影影綽綽的直逼大太太嬌生慣養不守廟規,姚蔣氏氣得心口疼,她好半晌才又罵馬婆子:“你們自己當差不盡心,還把這事往老大媳婦身上扣,你好大的膽子。” 馬婆子頓時顧不得擦鼻涕眼淚,連連對天發誓她這話無半句虛假,若有便叫她兒孫不得好死。 眼瞅著馬婆子發下重誓,姚蔣氏明上不顯,但心里卻是信了幾分。大太太的習性她如何不清楚,向來在府里好吃好喝的慣了,去了家廟里又哪里是個婆子能壓得住的。姚蔣氏深悔將大太太打發去家廟里,這才釀下如此大禍。原本她心里還有些松動要接大太太回府,如今看來這就是個攪家精,真是有她在哪里就不安生。 姚氏一族的家廟不明不白的付之一炬,老太爺是竭力安撫族人,又花錢又出力的替族里做了許多善舉,把族田多添了二千畝不說,又許諾要修族學,請名儒來教導族中子弟,又補貼每戶族人一些銀錢,這才把族長之位保下來。姚蔣氏給琉璃寺添了一千兩的香油錢,又做了十幾天的法事,并安排人按族譜把祖先牌位重刻起來,又請風水師看過風水后,開始重修家廟。 姚蔣氏對內對外都聲稱是下人失職而引發廚房起火,府里幾房太太明面兒上是相信的,但私底下難免會有一番猜測。在大太太并未被接回府來,就連大爺為了親娘到姚蔣氏跟前求情,姚蔣氏都沒給這嫡長孫半分面子,而且還把大太太送到了一個偏遠的鄉下莊子里去。 廖嬤嬤把整件事都瞧在眼里,還哪里不明白大太太這步棋又失敗了,出了這么大攤子事,甭管是不是大太太的無心,大太太這都回不來了,她的金生可怎么辦啊?廖嬤嬤舔著老臉向大老爺求情,讓金生再回來服侍大老爺,大老爺哪里是個長情之人,光看他對大太太的生死都不理會,怎么會搭理一個害自己丟了大臉的奴才去。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秋菊身上,最近被秋菊迷得的五迷三道的,對秋菊是當心肝兒rou疼著。秋菊為報當初廖嬤嬤陷害的仇,自是對大老爺說盡了金生的壞話。大老爺更加的把金生丟到了腦后去。 廖嬤嬤見這招走不通,心里越發著急上火。廖嬤嬤雖說自身也是奴仆,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呼奴喚仆的在過日子。金生靠著大老爺得勢時,很是發了些財。大老爺雖未直接管著鋪子,但那些商鋪田產什么的不過是姚家明面兒上的生意,暗地里姚家海上的事兒姚老太爺管著大頭,但貨物的流通卻是大老爺在管。錢姨娘之前不就是走了廖嬤嬤和金生的路子,錢家這才短短幾年間就發家起來了,如今金生丟了這塊肥rou,把廖嬤嬤rou疼的吃不下飯。 姚姒是火燒家廟的始作俑者,這事瞞過了別人卻瞞不過趙斾。兩人自打琉璃寺里的一番較量后便再沒了接觸,兩人彼此默契十足的都在不動聲色的試探著彼此的深淺與能耐,看誰會先出手。姚姒明知趙斾極有可能拿這事做把柄來要脅自己,但她顧不得那么多了。如今家廟被燒毀,即便是重新修廟,沒兩三個月是修不起來的。上一世姜氏枉死家廟,若是那些木雕的冰冷牌位真能顯靈,又為何縱容姚家后人干出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如今她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僅僅是希望上天眷顧,能扭轉姜氏被火無情吞噬的命運,即使她要付出的代價十分的沉重。 但姚姒卻有些枉做小人,應該說對趙斾的心機與耐心她還不夠了解,趙斾不但未拿這事來給姚姒添堵,而且還送了她一封信,信中道盡了洪家的始末,以及這次姚洪兩府做親的利益交換。 兵匪勾結,坑瀣一氣的橫行海域,姚家的膽子實在是夠大的。 姚姒當即立斷的給趙斾回了封信,她在信中道明,待過了五月初五端陽節后,東西她會親手奉上。她的信送了出去,很快趙斾回了信,信中只說君子一諾值千金,他等得起,讓姚姒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是他能辦到的絕不食言。 既然雙方把話說透了,姚姒也不嬌情,信回的相當直接,只要他趙斾不食言,今后一定會有求于他頭上去,只盼他趙公子亦能當得起這君子一諾值千金的話。 趙斾接到了姚姒的回信,很是難得的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對青衣問道:“你有沒有得罪過女人?” 這話問得青衣一臉莫名其妙,老半天才苦著臉回道:“主子呀,小的可沒敢背著您去勾搭女人,小的至今也就想著青橙一個人,這都老大不小了,就連青橙的手都沒摸過,小的哪里敢得罪她呀,不然一顆毒不死人又讓人活不下去的藥往小的飯里一下,小的可就冤枉了。” 趙斾瞧他那沒出息樣,裝著一臉的高深莫測教導屬下:“這世上小人可以得罪,可千萬別得罪女人。” 連日來姚府的氛圍都比較壓抑,姚蔣氏在家廟事情告訴一段落后,親自發落了一批下人,該放出去嫁人的丫頭也讓各屋擬名單上報。大奶奶是忙得分身乏術,二奶奶恰好這在個時候診出了喜脈,二太太高興自是不必說了。兩個孫媳里頭,姚蔣氏當然會偏向自己娘家的姪孫女,一時間二奶奶在府里的地位水撐船高。二奶奶多年不孕,一時心愿得成,哪里還顧得爭什么管家權去。二太太聽了女兒姚婷的話,這個時候對二奶奶巴不得供起來,一應好東西都往二奶奶屋里送,就是不送美貌的丫頭。 姚蔣氏冷眼瞧著二太太這回做事是靠譜了些,于是終于開了金口讓二太太幫著料理府上哥兒姐們的嫁妝采買事情。采買里頭的油水足自是不必說了,最令二太太高興的是,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插手管家。 二太太上任后的頭一件事,便是采買丫頭。各房各屋都打發了不少丫鬟婆子出去,又有姚府莊子上送來的家生子若干,二太太精挑細選了些,便把各房的空缺都給補上。原本太太們身邊的定例是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和八個粗使丫頭及若干婆子,而姑娘們身邊則是一個教引嬤嬤和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及幾個粗使婆子。二太太有心收買人心,便提出各房太太們身邊多添兩個一等丫鬟,姑娘們再多配兩個二等及兩個三等的小丫頭。 都是富貴人家里頭出來的,身邊服侍的人多了自然是極好的事,幾房太太樂得承二太太的人情。姚蔣氏對于裝飾門楣這種抬高姚府排場的事,自然是極贊同的。聽了二太太的提議是好生贊揚了二太太一番,于是二太太趁此機會把府里的人事做了番變動,在有油水的地方都換上了自己的心腹,而往各屋送的丫頭亦是聰明伶俐模樣可人。 姜氏在二太太送來丫頭后,就叫了姚姒姚娡姐妹倆及錢姨娘母女來正院挑丫頭。姜氏因之前姚嫻鬧的那事,早就把姚嫻身邊服侍之人泰半都打發了出去,如今又叫上錢姨娘來,其意不謂不明顯,是要錢姨娘給姚嫻挑陪嫁丫鬟了。 屋子里立了十五六個從十三到七八歲不等的小丫頭,里面既有外買采買的,也有姚府的家生子。能被二太太挑著送到各屋的太太們身邊,顯然已經是初步過慮了。小丫頭們倒各有眼色,見姜氏帶著姚娡和姚姒坐在一邊,而另一邊則是錢姨娘與姚嫻,便知道這屋里的人誰是嫡出與庶出,有幾個大膽的便目光殷殷的往姜氏這邊瞧,生怕挑到姚嫻身邊。 錢姨娘臉上的戾氣一閃而逝,雙手攏在袖口里握得死緊。錢姨娘半輩子看人臉色過日子,如今被這幾個臭丫頭小瞧,一口悶氣即刻就堵在了胸口。人爭一口氣,她沒有做正房太太的命,這些下賤丕子就敢給她的嫻姐兒難堪!若是將來嫻姐兒嫁出去了,她這做娘的沒有半分底氣,又怎么給嫻姐兒在夫家撐腰? 錢姨娘眼神幾番變幻后,輕噓了一口氣,這才恢復了幾分好臉色。她不停的告訴自己,這些下賤的奴才懂什么,最要緊的是她要找到個終身能給自己和女兒撐腰之人。三老爺眼見的是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倚仗的,但若是自己生了三房唯一的兒子,待這個孩子長大成人,這頭家便是自己的兒子當家。兒子是從她的腸子里爬出來的,母子間自有人倫天性,若是使些手段不讓孩子親近姜氏這個嫡母,將來兒子當了三房的家,姜氏就算再是正房太太,只怕那時也要看自己幾分臉色。 錢姨娘的自我安慰起了效果,不過幾息間,臉上就盈起了笑意,甚至還奉承了姜氏幾句貼心話。姜氏一向厚道,便給了錢姨幾分薄面,又有心敲打這些新來的丫頭們,便待錢姨娘言語間親和了不少。 屋里的丫頭們都再不敢表現得這樣明顯,都規規距距的半低著頭立在下首。 姚姒自打錢姨娘進屋后的幾番神色變幻,她不動聲色的都瞧在了眼里。錢姨娘是個極善隱忍卻又很是要強之人,這樣的人呲牙必報,可想而知這么些年來,她在姜氏手上伏低做小的討生活,她內心又是多么的憎恨姜氏。今番錢姨娘不過是受了這些新來的小丫頭們的幾個勢利眼色,錢姨娘的情緒就能起伏這樣大,由此不難推斷,錢姨娘是有動機要害姜氏的。 姚姒再一想到,她從孫嬤嬤口中得知上次廖嬤嬤與錢姨娘私下里見面的目的,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幾分。 ☆、第45章 借刀 姚家出了這樣不幸的事情,與之相好的幾戶人家都來姚府探望,略表關懷與親近之意。 今日上門的都是些通家之好,如杜家,黃家,李家,以及焦家等當家太太,這幾位都是老熟人了,許是都相約好了,一同來了姚府,到省了主人家分次待客的繁勞。 姚蔣氏親自在她日常起居的東次間招待了幾位豪門貴客。姚蔣氏只叫了五太太來陪客,她自己亦是殷情招待這些太太們。畢竟主人家里有事,要表達的心意到了,客人們略坐了坐便都相攜告辭,姚蔣氏和五太太把人送到垂花門才止步,見人一個個都上了小轎,姚蔣氏這才扶著廖嬤嬤的手回了屋。 換了身舒適的衣賞,又卸了些沉重的珠釵,姚蔣氏輕噓了口氣,卻是拿手輕輕捶了幾下頭,顯然是頭痛病又犯了。姚蔣氏最近為著家廟的事很是cao勞了幾日,又動了些氣,是以頭痛得越發厲害,性情便暴烈了幾分,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連大氣都不敢出。 廖嬤嬤雖說平素行事有些倚老買老,但卻不是個沒眼色的。主子正是多事之秋的時候,她行事也收斂了幾分,侍候起姚蔣氏亦多了幾分小心謹慎。 “您這是頭痛又犯了,要不奴婢替您捏捏。”廖嬤嬤試探的問。 “嗯!” 姚蔣氏手一揮,屋里的丫鬟婆子們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并把東次間的門給掩上。 廖嬤嬤上前把姚蔣氏的頭發打散開來,手勢嫻熟的開始從肩膀按捏,她力道使得巧,微痛伴著舒服一陣陣的,姚蔣氏過了半晌才囈了口氣。 “不服老都不行,這才忙活幾日,這頭便沒日沒夜的痛,瞧了多少大夫也無用。” 廖嬤嬤最是乖覺的,聽姚蔣氏的聲音里并無不悅之意,便奉承道:“您哪里是老了,您這是為了子孫cao盡了心,咱們府里老太太您呀就是根定海神針!” “你呀,盡揀著好話說。”姚蔣氏閉目,隨著廖嬤嬤忽輕忽重的力道而輕囈。 姚蔣氏不止一次贊過廖嬤嬤這手藝,經廖嬤嬤一通按捏,姚蔣氏也能輕快幾分。約模過了半刻鐘,姚蔣氏漸漸的歪在美人靠上閉起了眼,廖嬤嬤輕輕的收了手,正打算退下時,姚蔣氏卻忽然道:“再給我多按按,咱們也好久沒說話了。” 廖嬤嬤心下一喜,老太太多半是又有了什么煩心事兒,能說給自己聽,真正說明自己在主子身邊榮寵未斷。 廖嬤嬤拿了個美人捶跪在了姚蔣氏的腳邊輕輕對著她的腿敲起來,亦不多問姚蔣氏要說什么話。 姚蔣氏緩緩睜開了眼,喚了聲:“心蓮,你還記得傅氏么?” 心蓮是廖嬤嬤的名字,提到傅姨娘,廖嬤嬤大驚,差點滑掉手上的美人捶。說到傅姨娘,廖嬤嬤心里不是沒鬼的,傅姨娘是怎么沒的,她自是十分清楚。老太太這個時候提傅姨娘做甚? “老太太,莫非四老爺他......?” “你也算是經過些事兒的,怎么還是這般驚驚蜇蜇的。”姚蔣氏看了廖嬤嬤一眼,接著道:“傅氏去了多年,做人我都不怕她,何況她如今成了一捧白骨,老四就算是有心查些什么,只怕是難。害他姨娘性命的是他老子,干咱們什么關系。” 姚蔣氏這話安了廖嬤嬤的心,她訕笑了幾下,說道:“奴婢不怕,就是再來一次,奴婢也會為太太除去這個眼中盯。” 姚蔣氏聽得廖嬤嬤這樣說,臉上甚是滿意,伸手朝她指了指,廖嬤嬤會意,搬了個繡墩便在姚蔣氏腳邊坐下。 “你老大的傷養得如何了?” 廖嬤嬤還沉浸在傅姨娘的話題里,卻忽地被老太太這樣跳脫到她兒子金生上頭,心里頗為納悶,越發鬧不明白老太太有何目的,便規規距距的道:“傷是養得差不多了,只是大老爺有吩咐,讓他先把身子養扎實了再去當差。”廖嬤嬤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她是摸著姚蔣氏的性子來的,姚蔣氏一向的偏愛大老爺,哪里聽得別人說半分大老爺的不是。 姚蔣氏輕笑了聲,道:“你個老貨,還在我面前打起馬虎眼來,老大的性子如何我比你清楚,這次金生做錯了事,老大怕是有心冷一冷他了。” 廖嬤嬤裝著謊話被拆穿的憨笑,就是不說半句大老爺的不是,只說是金生該死,不會服侍主子。 姚蔣氏便道:“你跟了我快四十年了,自小陪著我,咱們情份不同別的。當初傅氏做怪,老爺雖說不曾做出寵妾滅妻的舉動,但心是完全被傅氏勾了去,那樣的日子有多難熬我是知道的,后來還多得你替我除了這個眼中盯,只念著這份情,我便不會虧了你一家子。金生的事我心里有數,城西的米鋪里大掌柜年紀也到了,過些日子便要告老,你回頭讓金生收拾收拾去跟老掌柜好生學著,什么時候出師了什么時候就接下大掌柜的位置。” 廖嬤嬤心里狂喜,城西的米鋪是老太太的嫁妝里頭最大的一間鋪子,光是每年出息便有五千銀子以上,又有個大掌柜的身份,不比跟在大老爺身邊差。老太太這般的抬舉,叫廖嬤嬤心里暖暖的,主子還是十分看重她的。她眼框濕潤,當即便給姚蔣氏磕了三個頭,越發的對姚蔣氏死心踏地起來。 “老太太您還是這樣的體貼奴婢,奴婢這一輩子能跟在老太太身邊,也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奴婢沒別的本事,只一顆心都撲在老太太身上,愿為老太太赴湯蹈火。”她話語哽咽,看得出是動了真情。 姚蔣氏見是時候了,便嘆了口氣,拉著廖嬤嬤的手道:“你的心我知道,眼下確有一件棘手的事。唉,這人越老心就越發的軟了,要是當年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廖嬤嬤這才明白,只怕剛才對金生的抬舉不是偶然的,怕是到了要用自己的時候了。她也不問是什么事,就先表起了忠心:“老太太您是有大福氣的人,那些煩心事兒哪里需要您的手來。您一句吩咐,老奴便卯足了勁去做,老奴別的本事沒,您怎么交待老奴就怎么行事,保準兒的給您妥妥的辦好。” 姚蔣氏越發的滿意,笑道:“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你也知道老三的事兒,咱們姚府一大家子的前程,說穿了都系于他一身,原本還有個姜家在倒也能借些勢,可如今姜家倒下去了,老三又沒個子嗣,這始終是我的一塊心病。” 廖嬤嬤壓低了嗓子,問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姚蔣氏亦是細聲道:“姜氏,我的意思是......”她做了個殺頭的動作,雙目定定的盯著廖嬤嬤,久在上位的威壓瞬間釋放出來,復道:“不怪我狠心,咱們家算是有情有義的了。當初姜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兒,休了她外人亦說不得咱們半分不是。只她是個臉皮厚的,自己沒半分廉恥,竟是生生的要斷了我老三的香火,我哪里能坐事不管。這樣的人活著無益,不如成全了老三,把這正室的位置讓出來,我便留她一個牌位得享我姚家子子孫孫的香火。” 廖嬤嬤起初聽得心驚rou跳,后來越聽心里越歡,老太太終于狠下心來收拾姜氏了,這樣的美差竟然還是交給自己辦,這就證明了自己還是老太太身邊的第一心腹,無人能比。再者,能取一個書香名門出身的正房太太的性命,對于身為奴隸的自己來說,無疑是她內心虛榮到極點的事情。當初姜氏對自己那一頓羞辱仿佛無限放大,廖嬤嬤絲毫不覺得要一條人命是多么狠毒的事,只要是礙著老太太的,又順帶替自己出口氣,人命對她來說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一想頓時讓她的臉上染了幾分異樣的興奮,立刻往姚蔣氏身邊湊近了些,問道:“您讓奴婢如何做?” 姚蔣氏高深莫測的笑了聲,陰測測的道:“這件事不需要你親自動手,不是還有錢姨娘么!該怎么做你聽我說。”姚蔣氏復對廖嬤嬤耳語了幾句,廖嬤嬤一迭聲的對姚蔣氏保證,一定會把這事做得妥妥當當的,絕不讓人起疑心。 姚蔣氏又留了廖嬤嬤半個時辰,兩人把事情是仔仔細細再推敲了下,把事情的漏洞給補了個齊全,到兩人都覺得這事萬無一失了,廖嬤嬤方離開屋子。 沒過兩天,廖嬤嬤又在錦春亭偶遇錢姨娘,這一次錢姨娘有些急切,打發了柳婆子遠遠的去望風,便問廖嬤嬤:“您老上回告訴我,老太太有意替三老爺納一房貴妾,這人是哪家的可定下來了?” 廖嬤嬤如何不知道錢姨娘是為哪般,她回想起了上回同錢姨娘在錦春亭的事。那時金生失勢,廖嬤嬤撩撥起姚蔣氏對三房子嗣的擔憂后,姚蔣氏話語里隱隱有幾分想替三老爺再納一房貴妾的意思,廖嬤嬤私下里猜測這事十有*能成。她人老成精,心思百轉,稍微動了下腦子,便想了出個訛錢姨娘送銀子的法子來,好緩解她一家子日益漸大的開銷。 廖嬤嬤素來是知道錢姨娘的心思的,無非是希望能生得三房唯一的子嗣,如今老太太若是再給三房納一房貴妾,錢姨娘人老珠黃,哪里比得過新鮮嬌嫩的美人。她把老太太的要給三老爺納妾的事便透了幾分給錢姨娘,錢姨娘確實慌了亂了。當時她便暗示錢姨娘,只要錢姨娘舍出三兩間鋪子來做報酬,事后她則會替錢姨娘打探新姨娘的人選,并承諾錢姨娘,她會伺機替錢姨娘在老太太跟前說話,把錢姨娘和新納的姨娘一同送到廣州三老爺身邊去。 只是如今看來這交易是不必做的了,錢姨娘這個自認為聰明的蠢貨,再聰明能厲害過老太太去。她一想到錢姨娘將來的下場,便無心再同她繞圈子,反問起了錢姨娘:“老奴上回可不止說了這一單事,不知姨娘是舍不得區區幾間鋪子,還是說姨娘做不得錢家的主?亦或是姨娘信不過老奴有這能力?” 錢姨娘臉一紅,廖嬤嬤如何猜不到,她嘆了聲氣兒,瞬間聲調便變了,臉上竟真真切切的堆了幾分同情:“罷了,看把姨娘臊的,老奴不過同姨娘玩笑幾句,姨娘不必當真。老奴雖說愛那些個黃白之物,但姨娘是老奴一手cao辦進府的,按說還有份香火情在,這些年也從姨娘這里得了不少的好處,哪里還真要姨娘為難的舍出幾間鋪子來。” 錢姨娘自是不信廖嬤嬤的話,卻裝著一臉迷糊的樣子,要廖嬤嬤解惑。 廖嬤嬤笑道:“敢問姨娘一句真話,若是老奴真要姨娘舍出幾間鋪子來,姨娘真能做得錢家的主?”廖嬤嬤不給錢姨娘回話的機會,頗有幾分心照不宣的笑道:“看來姨娘也有幾分不肯定。是了,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姨娘也不必覺得寒心。” 錢姨娘的確是被廖嬤嬤猜到了,錢姨娘當時權衡一番后便給錢家設在彰州的鋪子里送了信。哪知信是送了出去,錢家幾兄弟對于舍出三間鋪子很是有意見,錢姨娘不是不心涼的。但舍出三間鋪子錢姨娘自信能辦得到,只是她還有一重顧慮,如今金生在大老爺身邊失了勢,焉知這不是廖嬤嬤在訛自己,廖嬤嬤貪婪成性,手段百出,萬一開了這個頭,往后若是隨意向自己索取,到時又刻如何? 只是現在廖嬤嬤話風忽地一轉,她越發的鬧不明白起來。 廖嬤嬤心里有了數,便按姚蔣氏的交待行起了事,她對錢姨娘推心置腹起來:“姨娘傻了不成,這世上誰都不可靠,但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兒子才是終身能靠的人,姨娘的心思還是放在三老爺身上為好呀。” 錢姨娘這會子倒聽出些頭緒來,便順著廖嬤嬤的話贊同道:“嬤嬤的話在理兒,只是嬤嬤也明白,不是我不想生,是沒這機會,太太把我帶回來這么些年,可從不提讓我去廣州服侍三老爺,只留一個傻呆的桂姨娘在那邊,這是防著我呀。我做這么多都暖不了太太的心,如今眼瞧著娘家也不大靠得住,不瞞嬤嬤,我這心里竟是比黃蓮還苦呀。” 廖嬤嬤見機道:“只要姨娘有這份心意便好,若是姨娘有機會能替三老爺生個子嗣,老太太說了,孩子生出來就抱到老太太屋里養去,姨娘也跟著一起照顧小少爺,姜氏的手再伸得長,只怕也不能伸到老太太屋里。” 廖嬤嬤給錢姨娘畫了個大餅,錢姨娘正苦于溺水之人找不著浮木,而今還哪里管得了廖嬤嬤的意圖,只要讓她心想事成,別說廖嬤嬤圖她錢家的幾間鋪子,就是要她犯下幾條人命,她也是敢的。 “這些年大夫說我身子底很好,想要再生育不成問題,就連劉道婆都說我有宜男之相,若是我錢氏能有一番造化,必不會忘了嬤嬤的大恩!” 廖嬤嬤見火候到了,便對錢姨娘半真半假的道:“實不瞞姨娘,老奴上回因著紅櫻的事,著實受了三太太好大的氣,到如今這心里一想起來便不大舒服。這是其一,其二,這些天老太太不大爽快,瞧著各家的做滿月帖子雪片似的往咱們府里送,那臉色是難看到了極點,就是我這樣的老臉面,都吃了幾頓掛落了。老身侍候老太太四十年了,何曾見過老太太這樣的憋屈過,身為奴仆不為主子解憂,遲遲早早的連那幾分老臉面也都保不住了。姨娘是知道的,如今我也是滿身債,這人年紀到了,便想為兒孫謀個安穩前程,若是老身替老太太除了這心頭一大患,姨娘和我那是受用無窮啊!” 廖嬤嬤這話說得太露骨,錢姨娘立即想到,廖嬤嬤得罪了大太太,金生又被大老爺嫌棄,老太太還能再活多少年。是人都有私心的,廖嬤嬤哪里是因著私怨就要向姜氏報復的人,重頭戲怕是她在老太太身邊已不大說得上話,因此打著替老太太除去心腹之患的主意,能令老太太再次重用她一家子。 錢姨娘亦是對廖嬤嬤推心置腹起來,“看來嬤嬤早就胸有成竹了,不妨說來聽聽。” 廖嬤嬤遂笑道:“那是,姨娘且聽聽!”于是二人就在這四面空曠的亭子里,青天白日的密謀起了害人的勾當。 ☆、第46章 解連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