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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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想長高呢! 葉師兄答應過她,等她長高了長大了就會送她里飛沙,到時候就不用回回被葉師兄以“你還小”的理由雙人同騎他的踏炎烏騅了! ——明明名劍大會上自己和葉師兄搭檔打比賽的時候他親口說自己很厲害的,很放心地把后方交給自己來保護,怎么一下比賽場就把自己當小孩看了啊! 大人都是壞蛋,說過的話轉頭就忘記了! 小和尚扁扁嘴,護著腦袋,警惕地盯著那頭似乎還想伸爪子的原某人:“我們進去里面慢慢說……先說好不許再碰我腦袋!” 明明原先沒這壞毛病的,什么時候染上的? 原隨云從善如流: “進去里面說吧,不過……你準備就這么放著它不管嗎?” 順著某位眼瞎人士的手指指向,小和尚看到正試圖蹲到院落中的梧桐樹上的巨鳥。 那景象,就如同一只麻雀試圖在一棵狗尾巴草上安家一樣。 “……” ☆、第十六章 一炷香后,縮小成只有孩童手掌大的碧空云雀在梧桐樹的分枝上跳來跳去,時不時啄幾下樹干,整個兒把自己當啄木鳥用。 華服少年和穿著半舊僧袍的小和尚坐在西廂房的窗戶邊上,正午明媚的陽光灑遍全身,溫暖而……刺眼——后者僅指某個光頭。 有鑒于目前面對可以視作燈泡的光頭的人是瞎子,所以光污染完全沒有影響到原隨云嘴角勾起的弧度。 聞到一股沁香茶香,他溫和道:“這是什么茶?” “是傾流茶,此茶湯是集瀑布之水所煮,味道極美,舒緩人心,可使人經脈活絡。”小和尚一邊解釋道,一邊將茶湯推到原隨云面前,“阿云連夜趕來,正需要以此放松舒緩。” 少年端起,只聞茶香就感覺身心為之一松,再抿一口,果然如其所說:“當真是好物。” “不過傾流茶雖好,卻不能多飲。”小和尚笑嘻嘻道,“長期飲用會使人頸項發硬,故而,此茶雖好,切莫貪杯。” 原隨云微笑道:“我倒不知竟還有此講究。” “傾流茶乃是以瀑布之水沖調茶膏而成,而沖茶之水若是取自山川瀑流等地,則長期飲用都會引發頸項發硬的疾病……倒不是只有傾流茶如此,凡是取自此類水的茶湯都不宜長期飲用。”小和尚撥弄著手里的念珠,“茶之一物本是調劑身心,又有解讀養生之用,若是因了味美而放棄養生,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這也是阿晚師門前輩所言?”原隨云問。 “是啊!”一提起師門種人,小和尚剛剛半文半白的腔調頓時丟了個干凈,“門中每日會有三次講課,代掌門會在門旁內給本門弟子傳功授教,有志溫故知新的弟子可回門派打坐學習……不過總有些調皮的師兄們喜歡在大家打坐的時候插旗掐架,好想讓阿甘把他們丟下三星望月哦……” 說到最后,已經變成聲音細不可聞的抱怨了。 但是話語中的依戀和懷念卻是絲毫不減。 原隨云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阿晚平日里面對陌生人總是恭謹有禮,有時候即使是已經非常熟悉的人,如他,也會如此。 倒是提到師門之事,以及肚子餓的時候就整個兒丟開那些了…… 原隨云抿唇笑了笑:“待得此間事了,我陪阿晚去找那青巖萬花可好?” 從日常所言中,他知道那青巖萬花乃是在秦嶺中的一處極隱蔽的地方,當年谷主東方宇軒也是無意中誤入歧路,才發現了那一處谷底。門中之人大部分都是厭倦了外頭的風雨前來此地避世索居,可謂是世外桃源。 在阿晚口中,那地方不僅景色極美,人心更是純樸自然,一如那武陵人所見。 世外……桃源……么? 那等世人夢想中的無爭斗、無黑暗、無丑惡之景的地方……當真會存在? 人心的丑陋,從未消失過。 一切……不過是,笑話。 原隨云面上溫涼一笑,無人窺見其心中黑暗。 忽而身側有暖意靠近,他本能想躲,但是很快注意到貼近的花香。 是……阿晚。 意識到這點,他本擬躲避的動作頓時一頓,然后就感覺到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屬于孩童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另有兩指輕輕搭在他的脈門之上。 暖和的,細小的,阿晚的手指。 小和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一手抓著原隨云的手,另一手兩指搭在其脈門之上,“阿云你膽子太大了……居然敢乘著我的云雀兒過來,碧空云雀日行數百里,這天空之上本就是狂風不止,夜間更是冷如冬夜。虧得你內息修為深厚,寒毒未入,喝杯熱茶解乏了便好。” 確定了阿云身體無礙,小和尚放開了手,微笑道:“不過近日還是好好休息為好……我倒是沒想到阿云會這么快就過來,還是親自過來。” 她的手收了回去,原隨云自然地垂下手,衣袖蓋住了剛剛搭脈的地方和手掌,只面上帶笑道:“阿晚本以為是誰會來?” “唔,丁己吧?他是你手下的得力之人,很是得你信任,辦事也利索,功夫不錯,派他前來已然足夠。” “阿晚倒是打得好算盤,”原隨云抿抿茶湯,嘴角帶笑,溫良謙恭,“帶走了我的得力之人,倒是讓我怎么辦?” “額……這個,是我考慮不周……” 在原隨云看不到的對面,小和尚的臉頰上泛起羞澀尷尬的粉色,如朝霞初升。 “所以我只好親自來了。”原隨云笑瞇瞇地補上這一句。 小和尚本打算點頭,忽然覺得不對:“可是云雀兒只載了你一人來……” “啊,丁己功夫不行,而且似是對高處極為恐懼,半道上就下去了。”原隨云淡定道。 “……” 這一刻,想象力極豐富的某人腦中無數場景,其唯一共同點就是絕對需要打上一堆馬賽克才能公布于眾。 小和尚:好想問一句怎么下去的可是萬一聽到什么很血腥的事怎么辦…… “這會兒,應該離此地尚有數十里路吧,大約明日可到。” “……哦。”看來這次并沒有發生什么慘絕人寰的事…… 原隨云心頭稍有疑惑:這種既松口氣又隱約有點失望的聲音是怎么回事……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點疑惑放到一邊了,小和尚開始仔細講述濟南城中的事,另有楚留香可能插手并其調查方向推測等等各種事項,正是他目前所需的。 聽那稚嫩童音一個一個有條不紊地說下來,華服少年微微頷首,默默記在心中。 等第二日一臉菜色的丁己敲響烏衣庵的大門時,原隨云便帶上還未來得及休息的可憐丁己直進濟南城。 同時,易容成關外長白山大參客張嘯林的楚留香也進入了濟南城。 不過一日,這位大參客在朱砂派粉面孟嘗冷秋魂面前以三十萬兩銀子投石問路之舉就做成了詳細的情報,送到了原隨云手中。 “虎嘯山林……么?”手指似是無意般在紙箋上一拂,其上細微的凹凸感就印入心底,化作文字,原隨云微微一抖箋紙,那白色箋紙就化作粉末般的碎屑。 “名字倒是好名字,只不過,人卻配不上這個名字……便是換做盜帥楚留香,也是一樣。”說著這話的原隨云,眼底的漆黑如同暴風雨中的大海,幽深無光。 丁己送上情報后并不發言,聽得他家公子如此道,才低聲問:“那我們的計劃……” 原隨云背過身去,淡淡道:“保護那幾人的安排不需動,我們就先當個看客吧,看這一場……好戲。” 這的確是一場好戲。 便是原隨云也沒想到,隨后,竟然有殺手中原一點紅出現。 月夜之下,兩條人影,一前一后,在濟南城干燥的晚風中凌空飛掠,就像是一根線上系著的兩個風箏。 片刻間,兩人便已飛掠出城。遠處煙水迷蒙,已到了大明湖邊,這月下的名湖,看來實另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風韻。 “……那前頭的一條人影看著有些眼熟?”依舊一身半舊僧衣打扮的小和尚后腰上掛著一個紫金木魚,有些呆呆地看著在不遠處停下的兩道人影。 只聽聞后頭的一道人影笑道:“朋友你還是留步吧,我保證絕不傷你毫發,但是若是想躍下水,就未免要自討苦吃了。” 大明湖邊花木繁盛,小和尚的身影在夜色中被掩了個結實,故而兩人并沒有發現這里還有一個旁觀者:“嗯……這會兒看著后頭的人影也有點眼熟了……”和某個把她當小雞一樣從海里頭拎起來的某人特像…… 那前頭的人影夜梟般一笑,道:“楚留香!我終于認出你是誰了!” 話聲中,突然有一股奇異的紫色煙霧爆發而起,吞沒了那兩道人影。 小和尚一愣。 這等手法……東瀛忍玉?忍術?這是忍者?從手法看……是伊賀忍者? 因杏林一脈的阿麻呂師兄的緣故,小和尚對東瀛方面的了解并不算少,一眼認出了那人所用乃是伊賀忍者的脫身法。 繼而,一道人影自紫色煙霧中沖出,無聲無息地沒入大明湖中。 待得那后頭一道人影閉住呼吸,沖出煙霧,到湖邊時,那人影已不見了,只有湖水上一朵漣漪,正在裊裊消散。 大明湖何等面積,入了水,隨便找個地方上岸便堵不住人了,故而楚留香并沒有下水追去——而旁觀的小和尚則是因為自己正處于易容中,無法使用輕功,也沒法追上去。 不等旁觀的小和尚表示自己沒看懂這發展準備現身出來問個明白,又是一人出現,一出來就要求楚留香拔劍。 不多時,兩人戰到了一起——但奇怪的是,這打斗卻和往日里所見不同,那黑衣人回過長劍,直刺自己咽喉,楚留香卻是上前試圖劈手奪下其兵刃! 星光下,只見劍光閃動,人影起落,兩人畢竟已動起手來,但這兩人動手,一個為的竟非傷人,而是救人。另一個要殺的也非對手,而是自己。 這樣的動手,倒當真是空前絕后,絕無僅有。 小和尚表示自己活了十三年,還沒見過這么二缺又……無聊的比斗。 就算是葉師兄那個看到惡人谷扎堆就忍不住一個風來吳山呼上去的藏劍弟子,也沒干過這種……無聊又浪費時間的事。 人生啊……你的名字就是浪費! 正當已經懶得看那邊比斗的小和尚認真思考起人生哲學的時候,變故陡生。 ☆、第十七章 突聽“錚”的一聲,湖上竟響起了一聲琴聲,琴聲叮咚,妙韻天成,但其中卻似含蘊著一種說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國破家亡,滿懷悲憤難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積郁難消。 琴聲響起,天地間便似充滿一種蒼涼肅殺之意,天上星月,俱都黯然無光,名湖風物,也為之失色。 楚留香和小和尚心境開闊,胸懷磊落,聽了還不覺怎樣。 那另一個人——中原一點紅卻是身世凄苦,落魄江湖。 他心胸本就偏激,本就滿懷抑郁不平,否則又怎會以殺人為業,以殺人為樂?此刻琴音入耳,他只覺鮮血奔騰,竟是不能自己,突然仰天長嘯,反手一劍,向楚留香刺了出去。 這忽如其來的轉折讓本已移開注意的小和尚跟著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