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霍之汶趕去參加霍書集團的年會,人不在現場。 陸地見病房里東西不多,想著霍之汶說還要讓席宴清年后再住回來,也沒有太用心忙于搬行李。 室外地凍天寒,清晨路邊的草叢上還結著寒霜。他和溫九把席宴清的書整理好,一回身就見席宴清已經把自己塞進厚實的冬裝,包成了一個粗壯的粽子。 陸地知道他的肺損傷嚴重,痊愈慢,受不了隆冬濃重的寒氣。 但見他內層口罩,外層圍巾遮臉,又開始擔心他呼吸不暢,窒息于路上。 他忍了幾忍才問:“師傅,你不熱?” 席宴清還沒回答,溫九用腳踢了陸地一下,踹得毫不留情,力道強勁:“零下十度啊兄弟,零下十度一定能熱死你。” 陸地即刻拍她后腦勺回擊,作勢揍她:“噎死我或者熱死我能讓你有成就感?還能不能有點兒愛心。” 溫九低身躲開他的手:“單純看你現在智商不夠用,友情贊助。” 陸地夸張地瞬間離她數步遠:“別嚇我,你拉低整座醫院的智商就算了,別順帶拉低我的,我們是交惡的關系,不用這么友愛互助。” “艸”,溫九開始罵人,“我好好和你說話你罵我。” “你那話里有一個形容詞是好的?”陸地給她添堵。 “你這混蛋忘了你滯留郊外回不來是誰去接你?” 陸地把整理好的小行李箱從角柜踢下來放到地上,“砰”一聲過后才接口:“是誰大半夜不睡任勞任怨地陪你跑新聞?”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從病房拉鋸到病房外,從樓上對戰到樓下。 陸地平日也和溫九斗嘴,但是從來幾句作罷,這次有愈演愈烈的趨向,而且事出源自小事,席宴清禁不住蹙眉。 不同尋常。 近來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 等三個人擠進陸地那輛駕駛位車門打不開的英朗,已經是半小時之后。 上了車溫九還不死心。 “老大,不然我們下車隨便打一的,平時也就算了,陸地這破爛坐里面我怕你不舒服。” 她嘴上這么說,身體卻絲毫沒動。 席宴清見陸地狠狠地瞪著溫九,扯開自己遮住口鼻的圍巾和口罩,嗓音溫潤清涼,略給氣氛降燥:“如果你們停止斗嘴,我自然不會不舒服。” 他另外特意對陸地說:“小六,別忘了溫九性別為女。” 陸地還沒說什么,倒是溫九哼了一聲:“我稀罕他讓我?” 她這話一落,陸地捶了一下方向盤,拳正巧敲到了喇叭,車身發出的聲音讓溫九下意識地渾身一抖。 陸地急速打火,車子起步有些猛,溫九還沒系安全帶,上半身禁不住前傾,差點兒碰到車前的遮光板。 她去拉車頂的把手維持平衡,下一秒就聽到悶了許久的陸地氣急敗壞地說:“我tm要不是看她順眼,我跟她浪費生命東扯西扯干什么!” 席宴清眉一挑。 看順眼? 問題似乎有些大。 溫九沒碰到額,可她下意識地還是伸手揉上去,手都開始發顫:“我真謝謝你啊,陸地。本姑娘的追求者都在truth底下攔路了,嗆你幾天你就憋出一個‘看她順眼’,虧我以為自己性向正常看上的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車內異常安靜。 可誰都知道這表面的平靜已經快要壓不住內里的暗涌。 席宴清等了三秒,陸地這車還在平穩地開著。 “停吧”,他目光在陸地和溫九的側臉上逡巡一圈,“你們兩個下去,把車留給我,有什么問題說清楚了再上來。” 溫九憤憤地看著陸地,沒動。 陸地集中注意力看了下前后路段的車況,搖了搖頭,突然笑了:“師父,不用那么麻煩。挺正大光明的一事兒,我送完你再開始追她,隔個十幾分鐘而已,該是男人還是男人,純陽的男人。” **** 宴會廳棚頂撒下的光束溢彩鎏金,霍之汶致辭完揭幕敬酒,便退出了主席臺。 霍書集團她最熟悉的兩個子公司星城娛樂和沃刻科技出席的人均不多。 秦輕在她致辭后擠到她身前來,向她八卦沃刻的近況。 “晏總這幾天總是掛彩,不知道招什么霉運了,聽說今天車還在自家停車場被人卸掉一輪胎。” “公司謠言四起?”霍之汶將自己高腳杯中剩余的酒液傾空,問她。 秦輕點頭:“公司謠傳是因為情債,晏總的一秘說,他有很多來電撥入工作用號,被他全部拒接。” 情債?關于晏陽初的私生活,霍之汶只知道一個名字——杜合歡。 晏陽初的前度,這個姓杜的女人,實在是一個讓她不太愉快的存在。 霍之汶點了下頭:“回去之后轉告晏陽初,他可以換個秘書了。” 她而后專注地看向秦輕。 秦輕接收到她沒什么溫度的眼神,即刻了然:“除了你,別人那里我自然不會多嘴。” 霍之汶自然也了解她的性格:“拿晏陽初鋪墊,想告訴我什么?” “kerwin,不是——” 她還未找到合適的稱呼,霍之汶已經替她說下去:“已經幾個月了,關于他被警察從沃刻帶走衍生出來的謠言還沒禁止?” “秦輕,你也想卸職嗎?” 霍之汶在有血有rou和冷血無情間總是能自由切換,秦輕顴骨一聳:“這個我自然已經搞定。不是關于那件事,是你們的關系,不知道從哪里走漏出來的,在公司內已經不是秘密。” 霍之汶沒動,秦輕以為她不喜公司內的人了解她的私生活。 可沒想到霍之汶說的是:“人是我的人,早該昭告天下。” 這樣,諸如winny那種想要撬她墻角的狼女,就該自動退散了吧? 不損一兵一卒,何樂不為? **** 席宴清幾乎剛下車揮別陸地和溫九,流沙就從房內撲了出來。 這段時間照顧到她的少,醫院的環境不適合流沙跟隨,平日里霍之汶不回家時,流沙都是回霍宅,或是跟著霍靈均和顧棲遲。 隔著一層厚重的衣料,他卻好似還能感覺到流沙身軀的柔軟。 流沙抱了席宴清一下,而后伸出手在他身體上她能觸及到的部位戳來戳去。 邊戳邊笑,還在不停審視研究。 “戳不壞我就放心了”,她主動拉席宴清的手,笑瞇瞇地往房門內拽他,“我接你回家啊,爸爸”。 她小小的脊背在席宴清身前,席宴清腳步加快,即刻走到流沙身側和她并肩,突然微俯下/身,唇印在流沙額頭,親了一下。 流沙即刻停下步子,小掌先碰了下被他親過的地方,而后又戳了下她自己的側臉:“還有這里也要。” 席宴清跟隨她所指的位置再度親了上去。 最虔誠的貼合。 他的唇和流沙的皮膚都是暖的。 流沙這才滿意:“爸爸,我會對你好的。不會讓你白親的。” 席宴清被她語調里的鄭重其事逗樂:“聽你舅舅說,最近認識了新朋友?” “嗯,他睡了我在舅舅家睡過的房間,我不小心掀了下被子,他在里面,就認識了。” 她見席宴清沒有接話,又認真地補充:“爸爸,我還是會很愛你的,有了新朋友也一樣。” 一聲笑在席宴清喉嚨里滾了一圈,他沉吟了片刻才抱起流沙進門:“以后把他介紹給我,爸爸愛你,也會好好愛你的朋友。” 流沙點頭:“好。但是爸爸你現在得放我下去了,陳奶奶烤了我喜歡的蛋糕,在你懷里我不方便吃它們。” 她澄凈的雙眸一眨,雙睫在席宴清眼前刷下一片陰影。 席宴清伸出修長的指勾了她鼻梁一下。 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女兒在漸漸長大,但他的地位因為幾塊蛋糕,就岌岌可危了…… **** 流沙還在樓下,安頓好了一切,席宴清推開書房門,看到那件遮著一層布簾的尚未完工的婚紗。 這間房應該許久沒有人進去過,陳媽平時清掃,沒有他們的允許,也不會入內。 而霍之汶在對面,另有一間屬于她的書房。 距離除夕還有兩天,時間足夠他完成這件作品。 只是光有這件婚紗還不夠。 他在書房里坐下來。 年會難免會碰酒,霍之汶離開的時候,是司機前來接她。 他想了想,撥給她的司機,確認她回程的時間。 “老霍總已經離開很久,小霍總大概還得等到結束,至少還要兩個小時才能回。” 席宴清想了想又問:“老霍總回得哪里?” 司機應聲:“老宅。” **** 書房里有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席字帖。 霍岐山的收藏愛好里,有著各種各樣類似的物件。 席宴清向陳媽和流沙簡短交代了下要出門,就開著霍之汶停在家里的座駕上路。 如果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