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第58章 秋桂宴 崔娟從不愿意回憶那晚踏進郡公爺崔澤厚書房的情景,可是心底里卻是記得分外清楚,那晚,她的手剛一觸到郡公爺的腿,便整個人一個哆嗦栽倒在那男人的身上,身前的柔軟緊緊的壓住了那人的腿,然后便仰起頭,哆哆嗦嗦的說了一句:“伯伯憐惜我......” 她并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除了身下男人油膩灼燙的皮膚,她似乎什么也感覺不到,仿佛就要窒息了一般,只有一顆心在突突突的狂跳著,倒是很像一個一心求寵的yin*婦,直到被那男人一腳踢開了,崔娟才覺得自己重又活了過來,之后的事情倒是真的都記不清了,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外院出來回到自己房里的,第二日醒來,崔娟便大病了一場,她本以為并不能再于永嘉坊呆下去了,誰知顧氏卻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說起來好像還對她更好了些。 此刻坐在五娘床前,崔娟心里卻還在猶豫,她知道自己是欠了程娘子一個極大的人情,但她現在哪怕是賴著不還了,其實那程娘子也并不能將自己怎樣的,崔娟不由探手捏了捏藏在自己袖籠里的紙箋。 玉華見那崔醫師按著自己的手腕半天沒動,雙眼卻直愣愣的不知在看什么,便伏身湊上前去,輕輕扯住她的袖子晃了一晃,仰臉沖她露齒一笑,小聲叫了句:“崔醫師?” 崔娟回過神來,就看見眼前這小人眨巴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小鼻子慫著,滿臉期待的望著自己,哪還有剛才在人前斯斯文文的樣子,她一下想到了這幾個小娘子在府里的處境,心里一軟,便探手將那紙箋取了出來,塞在了玉華手里,輕輕說道:“這是幾個常用的藥方子,你自己先看著記熟了,若有不懂的,下次來了再問我……” 說到這里,崔娟頓了頓,有些話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了,那程娘子在紙條里寫的清楚,讓她主要教這五娘一些婦人調理與生育常用的醫理與藥方子,可這五娘才多大點的人啊,應該并沒有經過教引嬤嬤的教導,人事都還不懂,可怎么與她說明白這些子事情呢,真不知道這程娘子是怎么想的,崔娟撓頭想了半宿,才先給五娘寫了些婦人不同體質如何判斷與進補調理的醫理,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否能看的明白。 崔娘子有些慌張的扔下了幾張紙頭便走了,玉華可是如獲珍寶,她自懂事起就伺候病重的親娘,別人還坐在炕上玩泥娃娃呢,她就已經從張藥師那里學了些最簡單的常識,懂得怎么觀察趙蜜兒的臉色和舌苔,好替她按不同劑量熬藥,還自己摸索出一套按壓筋骨解乏去痛的辦法,成日里就盼望著能早些將娘的病徹底治好,于這醫理之上,玉華一直便有著一份特別的熱情。 而這崔娘子雖不是什么醫學大家,但其幼時得母家親傳的醫術,學醫時間算起來可也有十余年了,現在又照管著崔府一大家子下等女眷的身子,實踐經驗可算的上十分豐富,再加上她覺得五娘年紀還小,便將復雜的醫理盡量寫的通俗簡單了一些,玉華本就聰穎,如此全神貫注的看了下來,眼前仿佛被打開了一扇門一般,心里興沖沖的恨不得連夜挑燈全看完了,無奈趙嬤嬤她們看管得緊,雖不太知道她在看什么,但直說她這兩日身子本就不好,不準她再多用功,玉華便也只能強按下心中的興奮之情早早熄燈睡了。 自從定下了這藍田縣縣主為太子妃,這長安城內便一直處于一種蠢蠢欲動的興奮與喜慶之中,之前有關太子的那一點流言也早就消散殆盡,各家的帖子雪片一樣的發到了安親王府上,都是想宴請那未來太子妃的,無奈整整頭一個月里,安親王世子妃都以縣主旅途勞頓,身子羸弱為由,替車縣主統統都婉拒了。 各府的夫人們心里都難免有些別扭與不服,明明都傳出縣主精于琵琶的話來了,那赴宴肯定是不成問題的,這安親王世子妃分明是仗著照拂縣主的機會,在這里奇貨可居,自抬身價啊。心里雖是這么想的,可夫人們難免還是要主動貼上去與世子妃周氏周旋親香一番,一時間,這過氣王爺家的府邸便空前熱鬧了起來。 又過了幾日,長安城內顯貴人家的府里,都突然收到了永嘉坊的帖子,那暌違已久的小曲江又要開席設宴了,這會兒天氣晝暖夜寒,頭一茬桂花便已經悄悄冒了頭,永嘉坊設的便是那秋桂宴。這本就夠吸引人了,要知道前陣子永嘉坊的各種傳聞可是從來沒斷過的,已經閉門謝客了兩個多月,而更引人注目的是,竟然從那安親王府里傳出了話來,說車縣主這回也會去那永嘉坊赴宴,這簡直猶如往那熱油鍋里撒了一把鹽,那秋桂宴的帖子便頓時一貼難求起來。 等“金針坊”的女裁縫來給沁芳閣的小娘子們量體的時候,玉華她們才知道,六娘此次也可以出來參加秋桂宴了,雖還沒見到她人,卻聽齊嬤嬤說六娘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精神頭上還略差些,已經能照常起居,此次秋桂宴后,她便也要開始恢復課業了。 如今玉華她們幾個手里都也攢下了一些好東西,大多是顧氏、元娘和宮里娘娘賞的,這次齊嬤嬤放出話來,說要讓她們幾個自己選料子做衣服,并且搭配頭飾,但凡小姑娘,哪有不愛這些的,等又過了兩日,金針坊的人捧著二十來卷五顏六色、金絲銀線的料子堆在了沁芳閣樓下正廳里白云石鑲面的大案上的時候,別說已經好幾日都沒合上嘴的四娘,就連玉華,也都是臉上泛起了興奮的紅暈。 齊嬤嬤今日還帶了五枚一樣款式的金華勝過來,這華勝有小孩巴掌那么大,整個呈一扇面狀,內里是由一朵一朵的桂花相連成形的,花瓣為金,花蕊則為小顆的紅寶石,精美華貴的讓人簡直移不開眼睛,玉華她們幾個以往得的東西多為顧氏和元娘賞的舊物,雖也都是極好的,但哪比得上這金華勝是天工樓新打造出來的,剛洗過的金箔黃燦燦的反著光,直把幾個小娘子看的眼也花了,四娘拿著那華勝對著鏡子來回比著,笑的見牙不見眼,蕓娘和琪娘兩個則湊在一起比較著衣服料子,除了齊嬤嬤,那徐娘子和李嬤嬤也在一旁湊趣,一時間這樓下正廳里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唯有玉華,雖也站在四娘邊上扯著一塊桃粉的錦緞揉搓著,眼睛卻忍不住一直偷偷瞟著站在齊嬤嬤身邊不遠處的六娘,這是六娘大病后第一次露臉,剛才乍一見到的時候,其他四人差點都沒認出她來,六娘雖與五娘同庚,原先長的卻比玉華結實很多,小臉總是紅撲撲的,如今卻是白生生的一張臉,毫無血色,下巴尖削,整張臉只剩下了巴掌大,她原本眉眼就生的濃烈醒目,如今看過去簡直半張臉都被一雙烏黑的眼睛給占了,再也沒有了那份生機勃勃的英氣,倒像是一個一碰就要碎的瓷娃娃一般。 除了容貌,這六娘自下樓來就沒正眼看過任何一個人,倒不是說她無禮,她現在舉止行動總是輕輕緩緩的,看著比以前斯文多了,不過就是一直垂著頭,連琪娘上前與她挽著手親熱的說話,她也只是低低應答,既不看琪娘,也沒什么表情,等大家都開始選料子和首飾了,六娘便微不可見的側頭看了齊嬤嬤一眼,才走到了那大案的一角,低頭默默的看著一塊櫻草色衣料,半天也沒有動彈一下。 大約是玉華盯得實在太明顯了,那六娘忽然抬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兩人的目光就正好對了個正著,六娘的眼睛頓時慌亂的不知道要看哪里,驚慌失措的躲閃了兩下,便又趕緊垂下了頭去,下巴都快要貼在了胸口上,玉華被她弄的也是一驚,隨即心里突然陣陣發涼,這六娘的病哪里是好了啊,分明就還很不正常。 玉華腦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這六娘上次就是在那玉簪宴之后莫名得了這場重病,今次這場秋桂宴又把她推了出來,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蹺不成?難道上次玉簪宴不止自己被惦記上了,連本就沒出席的六娘,也遭遇到了什么事情嗎?玉華心中驚懼不定,一時便有些傻在了那里,直到被身旁的四娘晃了兩下,才醒過神來。 在齊嬤嬤的再三催促之下,幾個小娘子才選定了各自的料子和首飾,六娘就選了她眼前那方櫻草色軟緞算數,仍在那里一動不動,徐娘子和李嬤嬤兩人便開始一一查看著各人選的東西,說起來這大概也算是對前陣子幾人所學功課的一個考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要求不高,只希望每個看到最后一章的同學,能順手藏一下,好么,好么 別往后看了,童鞋,索的就是你! ☆、第59章 惡名 這場考校,最終卻是四娘拔得了頭籌,她選了杏黃撒金綠的妝花緞搭配櫻桃紅的織錦,首飾除了顧氏今天剛賞的金華盛,又挑了一套緋紅色珊瑚珠串首飾,從發圈到耳墜都是用金絲串著珊瑚珠,雖不怎么貴重,顏色卻是紅的極艷極正,四娘頭發濃密烏黑,便梳了一個隨云髻,李嬤嬤與徐娘子看了都頻頻點頭,這四娘于其他地方雖不太聰明,但從一開始學習梳妝打扮便顯出了一定的天份,她皮膚白膩,人也生的嬌媚,這些濃艷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并不覺的俗氣,倒是猶如春日下嬌花一般燦爛明媚。 其他幾人雖沒四娘那么好,但也都算知道自己適合什么裝扮,于顏色搭配上也無大錯,只有六娘站在那里垂頭不響,徐娘子便說她還沒來得及學習這些,那櫻草色軟緞也太清淡了,并不適合六娘,就替她做主選了石榴紅的織錦緞配了孔雀藍的素軟緞。 雖然幾位小娘子自己選的裝扮都受到了肯定,但如此正式的宴請場合自然還要經過夫人顧氏的親自把關,等過了幾日裙衫都做好了,幾位小娘子便被裝扮起來帶到了主院,到了堂屋跟前還沒進去呢,便已經聽到里面歡聲笑語的挺熱鬧,是小娘子們才特有的清脆尖細的說笑聲,玉華她們并不知道顧氏這里有客人,都在堂屋門前慢下了腳步,齊嬤嬤便笑著說了句: “小娘子們進去吧,沒事的,來的都是府里的親戚,因為要來參加秋桂宴,便都想先到咱們府上來探探消息的。” 房里除了二娘、八娘和上次玉簪宴上見過的大奶奶家的兩個meimei吳三娘和吳四娘,還有兩個玉華沒見過的小娘子,其中和八娘坐在一起的一位身量苗條修長的小娘子,是四娘和八娘的庶姐三娘崔玉蓉,她與琪娘蕓娘兩個同庚,都是十一歲,大約因為是不同娘生的緣故,她與四娘與八娘長都不相像,眉眼纖細清秀,行動間很是拘謹小心,八娘與她說話的時候態度非常隨便,顯然并沒把這個庶姐放在眼里,倒是四娘見了她還有些興奮,湊上前問了些家里的瑣事。 另外一個小娘子則打扮的頗為華貴,她挨著元娘坐著,正笑著和在顧氏說話,大約也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頭上戴著一對點翠雀頭步搖,各綴著一顆指甲蓋大小碧綠寶石,隨著她的動作不停搖動,胸前掛著小兒拳頭般大小的一塊鑲銀白玉長生縷,那玉質暖潤滑澤,一看就不是凡品,看見玉華她們進來給顧氏請安,也沒從座位上起身,神態間頗為倨傲。 等元娘給玉華她們引薦了才知道,這位原來是安王世子妃周氏家里的嫡妹,懷化縣縣公家的女兒周蕙芝,今日元娘特意將她請來給大家先說說太子妃的見聞,顧氏查先看了一番玉華她們的妝容打扮,就叫小姑娘們都到元娘的院子里自己玩去了。 元娘的院子雖然不大,卻收拾的極為雅致,花園里也種了桂花,如今正香的不行,今日天氣晴好,元娘便也沒把她們往屋里帶,直接安排在花園里的涼亭坐著,幾人一坐定,八娘就迫不及待的問道:“芝jiejie,那藍田縣縣主的琵琶果然彈的極好嗎? 周惠芝并沒馬上回答八娘的問題,她微微仰著臉,耷拉著眼皮慢慢環視了其他幾個小娘子一圈,才緩緩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了,車縣主的琵琶奏極為極妙,你若有機會聽了便知道了,不過人家縣主可不是隨便什么人跟前都彈奏的。” 八娘跟著七娘,也算常和這些勛貴小姐們打交道,她年紀小又圓滑,并不計較周惠芝的態度語氣,仍是一臉親熱的繼續追問道:“唉,我哪比的上芝jiejie呢,也不知過幾日秋桂宴上能不能有幸一賞車縣主的風采,芝jiejie,想那車縣主既能被賜婚為太子妃,定是極為美貌和賢德的吧?” 八娘說完,已經做好周惠芝又要拿鼻孔看人的準備了,誰知那周惠芝卻是表情一滯,臉上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皺著眉頭躊躇了一會兒,才說道:“恩......那自然是賢德的...”。 見周惠芝這副表情,元娘和七娘不由對視了一眼,她們今天請周惠芝過來,就是想探聽一下太子妃車芷蘭的性情和喜好的。因這陣子大家的眼睛都緊盯在安王府上,世子妃周氏和顧氏也不方便往來,而安王府里的幾個小娘子身份高,說話多有顧忌,唯有這個周惠芝,既不是安王府的人,再加上性子粗放,又最愛顯擺,從她嘴里套話那是既方便又實誠的。 現在見她說話難得吞吞吐吐起來,元娘姐妹兩個不由大為好奇,略一思忖,元娘便開口柔聲問道:“芝芝,不知道那車縣主可否是個愛說笑的,對人可和氣嗎?” 周惠芝聽元娘這樣問,倒是馬上一撇嘴,回答道:“哪里談得上什么愛說笑啊,悶死人了,大姐問她個七八句,她半天才能回一句話,哼,也不知道神氣個什么,以前也不過是......”,最后一句大不敬的話,周惠芝費了半天勁才咽了回去。 元娘聽了不由更加好奇,這周惠芝明明還是那個莽撞的脾氣,也不見的多喜歡那車芷蘭,為何在評論她的品格時,倒沒怎么大放厥詞,她正想再探問幾句,那周惠芝突然先開口問道:“林兒jiejie,聽說你們這次還請了那卓王家的李紀?可是真的?” 元娘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今次本就是要請咱們自己家親戚聚一聚的,自然是要請他的呀。” 這長安城里的顯貴宗親之間,算起來多少都有些親戚關系,永嘉坊這次秋桂宴只請這些人,并不請清流一派和其他無關朝臣,這也是崔皇后授意的,要給永嘉坊這個體面,由他們做東道讓未來的太子妃在親戚面前先露露臉,將來親戚間才好交往。 “哎呀,真請了他啊,你們難道沒聽說嗎?那個李紀性子可暴虐了,不但那臉可怕的很,人也跟魔王一樣的,萬一到時秋桂宴上不小心碰到了可怎么辦啊,上次忠武將軍家的何jiejie不小心迎面撞上他,都被他給嚇暈了,更別說,他還愛用鞭子抽人呢......”,那周惠芝嘟著嘴巴,急急的說道。 一聽她這樣講,八娘也來勁了,瞪起眼睛興沖沖的說道:“芝jiejie你也聽說那件事了,是吧?” 周惠芝哼了一聲:“這城里誰還不知道啊,把人家府上一個唱曲的女子一鞭子打花了臉呢,簡直跟個瘋子一樣。” 見她們兩個說的熱鬧,吳四娘也忍不住插話進來:“可不是嗎?我聽有人說,那人是因為自己臉上留了疤,所以看人不順眼時就專門喜歡弄花別人的臉,還說他在軍中和同僚切磋的時候,也是都把人往死里打的...” “咳咳......好了,咱們別說那些了,你們說車縣主到那天會穿什么顏色呢,芝芝你可有問過世子妃嗎,到時候大家別和她撞上了......”。 崔玉林自然也是知道這些傳聞的,不過她的見識比其他小娘子高的多,知道這李紀可并不是她們好隨便議論的人,此時見幾個小的越說越肆無忌憚起來,連忙出言打斷了。 玉華她們一直圈在沁芳閣里,雖然知道李紀是誰,但哪里聽過這樣新鮮的奇聞異事,雖端坐著不懂,也都是豎起耳朵聽的全神貫注,見被元娘截住了話頭難免頗為遺憾,不過大家又聊起秋桂宴上的衣服打扮起來,倒也十分熱鬧。 等幾個小娘子要告辭走的時候,玉華找了個機會湊到二娘跟前,先是為了上次她幫自己的事道了謝,本還想和她多說幾句閑話親近一下的,可二娘臉上神情頗為尷尬生硬,也不答話,玉華便知趣的退開了。 客人散了以后,饒嬤嬤又來把五位小娘子請回了主院,顧氏正坐在榻上等著她們,見五人依次款步進來,儀態得體大方,個個都算得上花容月貌,臉上笑意越發盛了,招呼她們坐下用了些點心后,便開口說道: “我聽齊嬤嬤說了,你們幾個這陣子越發懂事用功了,課業都學的不錯,前陣子你們剛到府里來,規矩上難免有些差距,所以我吩咐嬤嬤們將你們管的嚴苛些,也都是為了你們好,如今你們規矩也學的差不多了,言談舉止上也十分得體,連娘娘身邊的李嬤嬤也都是稱贊的,今后,你們也可跟著你們元娘jiejie一起,時常到外面親戚家里去走動走動,小姑娘家家的,都還正是貪玩的年紀呢,過幾日秋桂宴,我也不安排你們坐在一處了,如今你們也都是我永嘉坊的閨女,也要學著幫母親待客分憂了呢,你們可還愿意?” 五人齊聲應下,但臉上卻是表情各異,四娘與玉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琪娘的嘴角卻已經是抑制不住的翹了起來,蕓娘總是習慣性的跟在琪娘身后,見她笑的開心,也一下明白了,頓時也是心花怒放的。 原來顧氏這話里的意思,是說玉華她們五個總算能拿出手了,總算能有資格真正像永嘉坊的小姐一樣生活起居了,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整日被約束在沁芳閣里,不能隨意走動。上次在玉簪宴上,她們五人自己單坐在一桌,也沒人幫她們與其他小娘子引薦介紹,只能傻不愣登的坐著被人圍觀議論,哪里算得上永嘉坊的女兒呢,而這次秋桂宴,按顧氏的安排,她們便是要正式以永嘉坊小姐的身份亮相待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五娘和刀疤臉能見上嗎?能嗎? ☆、第60章 虛實(上) 等幾人回到了沁芳閣里,玉華便察覺到連齊嬤嬤對她們的態度也有些不太一樣了,雖然那張丑臉仍是不茍言笑,但言辭間卻已經多了一點點鄭重和恭敬,輕易也不再對她們指手畫腳的。 至于阿蠻阿秋她們則是更加明顯了,尤其是阿秋,鞍前馬后的一直找機會想在玉華跟前多露露臉,四娘還不太清楚這其中的區別,只是覺得今日里秋高氣爽,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周圍的人也似乎格外寬容,讓人心情極為愉悅。她照常賴在玉華的房里,意猶未盡的聊起了上午聽到的各種新鮮傳聞。 “五娘,你有沒有見過那顧王妃啊?”,四娘喝著阿蠻給泡好的花茶,興致勃勃的問道。 玉華雖沒見過永興坊的顧王妃,但因有程娘子的教導,對這些人物倒也是熟悉的,便搖頭回答道:“我以前又不住在家里,怎么有機會見王妃呢,聽說顧王妃是個有名的美人,四娘jiejie可是親眼見過嗎?” 四娘一聽可得意了,馬上一仰脖說道:“我可見過顧王妃不止一次呢,那可真的是風姿綽約、傾國之姿啊,雖是貴為王妃,對人可是極和氣的,說話比三娘jiejie還要細聲靜氣的,一點架子都沒有,真真是個好人,你剛才可聽見元娘jiejie說了嗎?說顧王妃這次不能來秋桂宴了,我猜啊,她一定是被那個魔頭給逼的不敢來。” “魔頭?你是說那李紀嗎?” “那還有誰啊?可不是他嗎,都說那李紀自從回來了便一直不肯回府,也不愿意去見顧王妃,弄的城中沸沸揚揚的都在猜忌那顧王妃,要我說這怎么可能呢,他這樣兇蠻的一個人,要是顧王妃真有對不住他的地方,他哪里會就這樣就善罷甘休,還不早就打上門去了,這分明是耍陰招壞人名譽,唉,顧王妃多好的一個人啊,怎么會碰到這樣一個魔頭,哎呀,對了,五娘啊,她們都說那李紀臉上留了疤嚇人的很呢,你說我們在秋桂宴上會不會碰到他啊,萬一碰到了那可怎么辦啊......” 四娘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玉華邊聽邊偶爾點個頭應付著,心里卻想著程娘子告訴自己的事情,那李紀當年失蹤的背后究竟有何隱情,程娘子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過對此事她只簡單寫了一句推斷:嫡長子失蹤,唯有后母與嫡次子受益最大。 后面李紀死而復生的事情,程娘子就不清楚了,但玉華聽說那李紀臉上留了可怕的疤痕,想來這些年在外面過的定也是極為艱險的,現如今他回來了,卻又被人傳出這樣的名聲,而那顧王妃卻是一面倒的都說好,連四娘這種養在深閨的小娘子,也知道她的賢名,這其中的奧妙,就值得人好好玩味一下了。 緊挨著東邊延興門的新昌坊里,東南角有一座三進的小院落,自從隆慶之亂后,便一直空置著,外面看著院墻上爬滿了枯枝草藤,頗為衰敗的樣子,可若是開門進去仔細瞧瞧,卻會發現這小院內里的房舍院落、花園石山、廊道水池都布置極為精巧別致。 一個多月前,新昌坊其他院落里住著的官員便發現這小院里開始有人進出收拾了,后來又看到戶部侍郎左大人親自來視察了這院子的修葺情況,便猜到這里定是賞給了什么要緊的人物。等前幾天一水的黃梨花家具往里搬的時候,便有各府的管事奉命上去打探了一番,回到府里紛紛稟告說,雖沒探聽出是什么人要住進來,卻看到有宮里的內監在里面打點拾掇呢,就沒敢繼續打探,聽到這樣的消息,新昌坊里其他的住戶便紛紛叮囑了家里的下人們,沒事別往那院子跟前湊,平日里也最好都能繞道走。 所以這日太子李濟民喬裝從新昌坊東角門進來的時候,便覺得這院子著實不錯,滿院墻的爬山虎生的蔥郁別致,院子四周也特別的清凈,心道父皇果然第一個疼的就是李紀這小子,一出手便把壓箱的寶貝賞了他,這院子原是鄭太后以前給自己留的私產,不光里頭建筑十分精妙華貴,更有夾墻地道通往城外,絕非其他一般院落能比。 院子里頭,李紀早在影壁前恭候著他了,兩人到了書房坐下,屏退了無關人等,李濟民便開門見山的說道:“這陣子的風聲莫非是你自己有意放出去的?你可是又有了什么打算?” 自從太子妃一事后,李濟民便對自己這弟弟更加另眼相看了,知道他不止是只有一身行武的韜略,于這朝政大事上,看的也是極為透徹的,所以當他聽到滿長安城瘋傳著李紀暴虐傷人的新聞,也沒馬上來找他興師問罪,等這日得了閑來看他家里收拾的情況,才打算仔細問問。 李紀哼聲一笑,滿臉譏誚的說道:“那三哥可是冤枉我了,從我一回來,便有人參我在北疆虐殺俘虜了,是小衛將軍先行一步壓了下去才沒鬧出事來,而后便陸續有各種消息放出來,光光是傳聞里被我這張臉嚇暈過去的小姐、舞姬等人,也有五六個了,后來小弟不過是幫他們往火里又填了一把柴,把一個想爬我床的女人抽花了臉而已,這陣子說我在軍中考校時隨意傷人的話嗎,倒是我自己找人放出來的,主要是看他們消息實在太不靈通,這樣好的材料都放著不用,有些替他們著急罷了。” 聽李紀說這些話時,李濟民臉上已經是幾次變色,尤其聽到有人拿李紀臉上的傷疤說事,更是氣的眼中精光一閃,等到李紀說完,他擰眉盯著李紀看了半天,才沉聲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肯和我說實話嗎?” 李紀見李濟民神色肅然,也不慌張,慢騰騰起身立在了太子面前,伏身一躬后,才說道:“三哥恕罪,之前弟弟絕不是刻意隱瞞,不過有些事連弟弟自己當時也還沒搞清楚,不敢妄言而已,如今這番風聲放出來,弟弟已派人順著查實清楚了,由此推論起來,想那當年要害我性命的,必是我那好繼母顧王妃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不及了,先上半章 繼續打滾求收藏 ☆、第61章 虛實(下) 李濟民聽了李紀的話倒并不很驚訝,李紀原來雖話說的好聽,什么不愿意回永興坊住都是為了繼母弟弟考量,但他這樣死里逃生回來,竟然一直避著那卓王妃不見,本來就極為反常,那顧王妃早就放出話來,說李紀是在怨她,而李濟民則一直猜測李紀就是在懷疑顧王妃,所以他此刻只遲疑了一下,便馬上問道:“你說當年是那顧王妃害你的,只是根據今次傳言所推論嗎?是否還有其他的證據。” 李紀微微一揚眉,笑了笑說道:“三哥,其實我當年被人擄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誰害我了,當時我父王尸骨未寒,顧氏病倒在床上,府里亂成了一鍋粥,我沒事怎么會孤身隨便跑出城外呢?” 李濟民沉吟了一下說道:“當年顧王妃說你是夢到了你父王,所以執意要去城外云葛寺去還愿……” “呵呵,是有人說夢到了我父王,是有人拼了命也要從床上爬起來去那云葛寺燒香,不過不是我,是那顧氏而已!” 聽李紀這樣一說,李濟民頓時明白了,李紀當年臨時起意,突然只身出城,若不是有人提前知道消息,怎么會那么正好就擄了他去,這事的主謀除了是讓李紀去那里的顧氏,再沒有別人了。 顧氏這計策可謂是簡單粗暴,但極為有效,只要騙了李紀出城,只要他死了,便再也沒有人知道真相,顧氏定是覺得用山匪和暗衛兩路人馬對付李紀一個孩子實在是十拿九穩,所以也并不用留后路,卻實在沒想到這李紀竟然能大難不死,逃出了一條命來。 但是即便如此,現在除了李紀本人心知肚明外,講起來卻并無證據。到底是誰要去云葛寺,只要他們自己兩人知道。 李紀此時又是一笑,說道:“三哥,你知道那顧氏當年是怎么說的嗎?她說我父王托夢于她,說自己才是九五之尊的真龍天子,當日只是暫時蒙難,并未真死,若有人能戴著龍袍去那云葛寺燒香祭拜,再將那龍袍偷偷燒了給他,他便可死而復生,所以,她要我陪著她只兩個人偷偷前去,不能給其他任何人知道,呵呵,三哥,你看看這是多么荒唐的胡言亂語,我怎么還會聽信于她呢?你說我是不是蠢笨如豬呢,哈哈哈哈……” 李紀說著話,便仰頭長笑起來,他臉上有疤,不笑還好些,這樣大笑,實在看著面目猙獰可怕,李濟民知道他這是恨極了,心中憐憫,便也任他發泄,并沒有去打斷,李紀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才低低咳嗽了幾聲慢慢停了下來。 等完全收了笑容,李紀突然跨前一步,跪拜了下去,李濟民一愣,說道:“你干嘛呢?腿還沒好利落呢,有什么事,只管起來說話。” 李紀卻并不起身,仍長跪在地上,看著李濟民說道:“弟弟有事要求三哥,今日弟弟雖將當年的事闔盤向你稟明了,但弟弟求三哥不要插手此事,一切由弟弟自行處置,求哥哥今日出了這門,還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吧。” 李濟民本身已起身要去扶李紀了,聽了他這話,身子卻是一頓,又坐回了位置,他皺了皺眉,問道:“你這是…怕我夾在中間難做嗎?” 顧王妃與崔皇后及永嘉坊一貫都交好,背后又有一股軍中勢力,無憑無證的就想要動她,確實并非易事,而李濟民在一聽當年是她搗的鬼,也確實已經起了要替李紀做主的心思。 李紀卻是搖了搖頭,眼中寒光一閃,說道:“我倒并不怕三哥為難,我只是怕你太過心慈手軟……” 李濟民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被李紀給攔住了,他輕笑一聲問道:“三哥,你可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嗎?我最恨的并不是她要殺我,她本不是我親娘,為了自己的親兒子要置我于死地,于這長安城內也不算什么稀奇。她當年進府時我才五歲,她待我極好,吃穿住行,我的喜好脾氣,無一處不是照顧的精細入微,父王常年忙碌,我全是由她一手照顧,后來有了李綸,我小孩子心性,生怕她會因為弟弟而冷落于我,便暗自生起了悶氣,她察覺了,便馬上將李綸交給了那乳娘去看管,自己仍親手親腳的一心只照顧我,當年在我的心里,那顧氏美麗溫柔聰慧體貼,對她簡直比父王還親近百倍,你們都知道我從小是個冷性子的人,卻是什么話都愿意和她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