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徐氏茫然:“不知皇上何意?皇祖母瞧著病了,皇上還不宣太醫嗎?” 看她不肯老實交代,穆戎徐徐道:“上回你中毒,朕叫人查遍了宮中所有奴婢,唯獨沒有查你,朕想你孤兒寡母過得艱難,誰想到你與你父親尚不死心,也是,若皇兄不曾去世,你這會兒便是皇后,誰又能甘心呢?那吳監丞家中有個弟弟,正巧不久前消失了,吳監丞想必是為救他弟弟甘愿舍命,好讓你演上一出戲,叫皇祖母疑心是朕要殺你們母子倆。” 他把茶遞到徐氏嘴邊:“為陷害朕,你不遺余力,那么為阿儀,你且再中回毒罷。把這喝了,喝下去,阿儀不用死,不然他被你養大,將來也是死路一條。” 徐氏身子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皇上,妾身不曾……皇上您誤會了。”她伏地哭道,“妾身豈會做這等傻事?” 穆戎道:“來人。” 何遠領著幾個護衛應聲而入。 “讓她喝下去。” 何遠接了茶,叫兩個護衛一人抓住徐氏一只手,他一捏徐氏的下頜,把茶水悉數倒了進去。 徐氏四肢一陣抽搐,血從嘴角流出來,她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就死了。 死在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渾身冰冷,沒料到是徐家人在背后推動,叫她做個替死鬼。 她果然老了,竟然連這點都不能分辨出來。 還留在宮里作甚呢? 她已是個一無是處的老婆子了。 “還請皇上把阿儀交給我,一起去南園,將來也不用封阿儀為親王了,就叫他當個普通人罷,衣食無憂。”她拖著虛脫的身子起來,鄭重的向穆戎請求。 穆戎看了她一會兒,準了。 姜蕙等在坤寧宮,眼見半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 耳邊聽金桂道:“是出了事兒呢,好些禁軍被抓了,”她壓低聲音,“聽說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護衛。” 穆戎還沒動王家,故而太皇太后有好幾隊禁軍護衛,且他們王家也有些人手掌兵權。 難道太皇太后原本是想發動宮中政變? 不過人既然被抓,穆戎想必無事。 可她也坐不得,在屋里走來走去,好不容易聽到“皇上”二字,她急忙跑到門口,看見他穿著披風立在那兒,渾身都松懈下來,過去握住他的手道:“您總算回了。” 穆戎道:“不是一早告訴過你,叫你莫擔心。” “可還是忍不住。”她上下瞧他一眼,他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但凡這個樣子,必是心里不舒服。 她沒再問一個字。 假使是她,恐怕也一樣。 被親人背叛的滋味,誰也承受不了。 這晚上,他就沒怎么說話,拿了卷書,也不知看進去多少,回頭一瞧姜蕙,她本是在看自己,結果目光卻避了開去,裝模作樣的繡花,他忍不住笑了笑。 她怕打攪他,可又擔心他。 故而顯得鬼鬼祟祟的。 他眸中一片柔和。 這兩年多,他從親王到太子,又做了皇帝,經歷了不少事情,幸好身邊一直有她在陪伴著,她聰明,又獨立,因為娶了她,好似自己也再沒有以前那么孤單,因為她了解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就像今日,她定是已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問她:“在繡什么?” 聽見他說話,姜蕙心道,他大概是好一些了,她笑道:“在繡研屏。” 這研屏是擋灰塵的,而且擺著也美觀,當然原本書房都有,可她親手繡一個,打算送給穆戎,叫他放在御書房里,那么每回見到,就好像看到她呢。 穆戎有些興趣,放下書過來看一看。 一方淡紫色的錦緞上繡著兩只白鶴,其中一只還未繡完。 “怎么會想到繡這個,你書房不是有嗎。”他問。 姜蕙道:“還不是皇上說的,叫我不要cao心別的,我空閑便只能做這些了。”她也不說是給他的,將來有個驚喜。 可這紫色早已經暴露出來,因他喜歡這顏色。 穆戎假裝不知,往后看一眼,便有宮人端了椅子上來,他坐下來道:“明兒皇祖母要搬去南園,你看看有哪些要準備的。” 他終于說了。 姜蕙一根針差點戳到手上,南園冷清,多年未有人煙,早前還有幾位武帝的妃嬪住著,可也去世了,現在太皇太后去住,可見這祖孫兩個的關系已經到頭。 她輕聲詢問:“那皇嫂跟阿儀呢,皇祖母搬走了,他們仍住在慈心宮嗎?” “康太子妃暴斃了,阿儀隨同皇祖母一起去南園。” 又是一個驚天消息。 姜蕙微微睜大眼眸,什么暴斃,看來是被他處死了,那上回的事情許是出自徐氏之手?趁著穆戎與太皇太后關系不好的時候,想利用太皇太后?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最終,落得這個結果。 她點點頭:“我會打點好的,皇上……”她頓一頓,“母后那里?您可說了?” 穆戎道:“還不曾。” 正說著,皇太后使人來問了。 怎么也不可能瞞過去,只是面對親生母親,他仍有些不忍心。 “皇上,我陪你一起去。”她站起來。 穆戎這回沒有拒絕,兩人攜手并肩往坤寧宮去了。 ☆、第112章 不出所料,皇太后難以承受,差點暈厥。 她哭了許久才停下來,伸手拉住穆戎的手:“戎兒,難為你了。” 只有這樣疼愛自己的人,才會知道他的傷痛。 哥哥要殺他,祖母也要殺他。 他這一生,興許是失敗的,哪怕得了這整個天下。 穆戎垂下眼簾:“母后,是孩兒沒做好。” 皇太后搖搖頭,眼淚從她眼眶里滾落下來:“都是我這當娘的錯!”太皇太后一早就提醒過她,可她從來沒有真正的正視過這個問題,她一直自以為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定會相親相愛,不會兄弟相殘。 然而,她錯了。 她對不起穆戎,也對不起穆炎。 這孩子生出殺弟弟的心,也是皇上太過偏心了,可她并沒有好好的安撫,兒子死了,也只顧著自己傷心,沒有注意到兒媳婦的變化,如今為時已晚。 這一晚,像是過得特別漫長。 到得第二日,下起了雪。 雖然不大,可也叫這天氣越發的冷了,姜蕙想讓太皇太后過幾日再走,可太皇太后不肯,執意在今日離開,她沒有法子,只得吩咐宮人把一應東西準備好。 車隊從宮門里緩緩行出,穆戎站在不遠處看著,今日一別,也許永生也不會見了。 皇太后沒有出來,她還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自己的婆婆要殺兒子,那么殘忍,她不好面對太皇太后,想必后者也一樣,那么,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罷。 她坐在窗前,看著落雪,忽然羨慕起太上皇。 像他這般,可能人生才能過得快活。 經過這事兒,皇太后也懶了,原本還管一些事兒,如今是一點不碰,終日里只在殿中歇息,倒是姜蕙怕她孤寂,總抱著阿元去看她,皇太后見到孫兒,仍是會露出笑臉來。 但可想而知,這一年春節定然不會那么愉快了。 幸而時間總是匆匆,眨眼間就在眼前飛快的越過去。 不知不覺,阿元就滿周歲了,一周歲的孩子都要抓周,皇太后記得孫兒的生辰,與太上皇商量,太上皇前不久剛回宮,他們也沒把穆炎的事情告訴他,只說徐氏暴斃,皇太后想去南園養老,帶著穆仲儀一起去了,太上皇竟然也不懷疑,人簡單就是這個好處。 二人興致勃勃,叫人在景仁宮布置好大案,把抓周的東西擺放好,花樣繁多,竟把大案都擺滿了。 坤寧宮里,姜蕙正給阿元穿新衣,她有些發愁,孩子一歲了,竟然還不會叫爹娘,上回穆戎過來,取笑兒子笨,一點兒不像他,說他八個月就會叫人了。不過皇太后說,有些孩子甚至一歲半才叫人呢,叫她莫擔心。 “阿元,今兒是你周歲生辰,你可得好好表現,莫讓你父皇又說你。”她摸摸他腦袋,“怎么也得抓個綬帶,簡冊,是不是?” 阿元咯咯的笑,手摸在她臉上,好像在安撫。 “傻孩子。”她在他胖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又把臉對著阿元,“也親親娘。” 阿元雖然還不會說話,可他看得懂別人的意思,小臉湊過去,就在姜蕙臉頰上吧唧一聲。 姜蕙滿足的笑起來,抱著他坐上鳳輦。 到得景仁宮,二人進去,阿元看到皇祖母就伸出手。 “瞧瞧,他最喜歡就是您了,母后。”姜蕙抿嘴一笑。 皇太后道:“這孩子有良心呢,總在我這兒,知道我帶他辛苦。一天兒的要我抱,是不是,阿元?” 阿元往她懷里拱。 現在宮中事宜都是姜蕙在管,有時候忙,她就把阿元送去景仁宮,太上皇常出去玩,皇太后冷清,也樂得帶孫子,這祖孫兩個的感情越來越好,皇太后最近也沒有以前憔悴了。 稍許蒼老的面上有了些紅潤。 都是兒子的功勞,姜蕙知道,也怪不得老人喜歡享天倫之樂,這小小的人兒哪怕不說話,可他在你身邊就像是小小的太陽,散發著活力,叫你覺得這人間滿是希望。 姜蕙這會兒才看到大案:“這么多東西啊!也不知道阿元會抓什么。” 聽起來有些擔心,皇太后笑道:“抓著玩兒,怕什么。” “是啊。”太上皇也道,“我抓周還抓了賬冊呢。” 結果沒當賬房先生,也不懂算賬,還不是當了皇帝。 正當說著,穆戎來了,穿著一身龍袍,腳蹬黑靴,顯然是才從朝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