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皇太后嘆了口氣, 皇后聽了點點頭,但心里不以為然。 她可是看見姜蕙臉色的,顯然嚇得不輕,要說錯,也是兒子一時興起,她這做婆婆的橫加指責,惹得兩人都不高興,又何苦? 再說,總是才成親呢,正是最歡喜的一段日子,等時間長了,兩個人自然就沒那么黏糊了。 穆戎帶著姜蕙圍著校場走了一圈。 她初時有些緊張,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抱著他,只緊緊靠著他胸口,后來走得遠了,皇太后等人都看不見,才松口氣,嘴里有些抱怨:“不知道旁人怎么想。” “你又不是姑娘家,管他們呢。”他語氣灑脫。 姜蕙抬頭看他一眼,見他嘴角噙著笑容,很是高興的樣子,又是奇怪:“怎么突然要拉我上來?” “也不知道,就是想了。”他騰出一只手摟住她腰身,“沒和女人騎過馬。” 姜蕙噗嗤笑起來:“這有什么好玩的,你看我坐了,你還不能跑了。” “跑得時候多,這樣的時候可沒有。”他爽朗一笑,“不過下回你還是穿騎射服好。” “下回我自己騎。”她俏皮一笑,“我從小兒長在鄠縣的,家里不知道養了多少牛羊呢,馬兒也有幾匹,我幼時是騎過一點兒的,只不太記得,但要是練練,定然不差。” “哦?”穆戎驚訝,想一想,“對了,你家原是地主。” “是啊。”姜蕙笑道,“幼時玩得東西多,滿大山的跑呢,現在什么也沒有了。” 她露出幾分惆悵。 “怎么沒有,你如今要什么不行。”穆戎道,“本王今日才得了百兩黃金,你拿去買地,還當個大地主。” 姜蕙瞪大了眼睛:“都給我?” “給你,本王不缺錢,也不缺地。”他豪爽的道。 她大喜,但同時又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早前自己為開個鋪子,掙點兒錢絞盡腦汁的,如今呢,他隨口一句,她又多了那么多的銀錢,加上庫房那些,幾輩子都用不完了。 人啊,真是不能比。 看她突然又不說話了,穆戎挑眉問:“怎么,不想要?” “拿了便欠了殿下好大一份人情了。” 穆戎笑起來:“好說,本王會記在賬上的,你慢慢還便是。” 說著,手就不老實,滑到她衣服里頭。 姜蕙也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暗道那真是不拿白不拿呢,反正晚上天天都得伺候,她從衣服外面握住他的手,正色道:“騎馬就算了,這可不行,被人發現,我以后沒法子見人。” 原先好看的臉透出幾分冷艷來。 穆戎收了手:“回府里再玩你。” 姜蕙暗地里啐他一口。 他打馬回來,聽說第三輪是吳將軍射斷了柳枝,前往賀喜兩句。 皇上盡興了,也很高興,賜下宴席與那些將軍。 眾人陸續去坤寧宮,皇太后不再湊熱鬧,與小輩們說得幾句,便回慈心宮了,太子妃的肚子如今大的很了,有些累,也回了東宮,剩下的沒幾個人。 姜蕙便與富安王妃,永寧公主在一處閑談。 穆戎走到外面,看見不遠處,執筆太監張壽正與太子說話,也不知說了什么,張壽拱手,太子卻搖頭,好似也沒有多少耐心,轉身往旁處去了,張壽立在原處,很有些失望的樣子。 他覺得奇怪。 見他立著不動,旁邊一個小黃門叫劉宏福的,想一想,鼓起勇氣上去道:“昨兒張公公的侄兒闖禍被蔣大人抓了,張公公向皇上求情,皇上左右為難,大概張公公也是無可奈何。” 所以想請太子援手? 穆戎看一眼劉宏福,年輕人生得眉清目秀,一雙眼眸亮閃閃的很是機敏,他問道:“他侄兒闖什么禍事了?” 他沒記錯的話,張壽的侄子在禁軍當差。 “放班的時候,喝醉酒打人,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是要砍頭的。 穆戎唔了一聲,沒再說話。 劉宏福識趣的退到一邊。 這些小黃門在宮中待久了,一個個都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別看太子如今是太子,可以后不好說,是以好些人坐在墻頭上,一會兒東晃晃,一會兒西晃晃的。 都不是本分的人。 可不本分,對他沒有壞處。 穆戎叫來何遠:“你派人去查查張壽的侄兒打死什么人了。” 何遠應了一聲。 到得下午,他才來與穆戎說,這會兒都用過午膳了,穆戎正跟姜蕙要上轎回王府。 他讓姜蕙先上去,與何遠立在旁邊說話。 “也是個潑皮,兩人一語不合就打了,真要論起來,難說對錯。不過蔣大人嘛,殿下也知,他女婿前年吃了癟,被張壽擺了一道,被降職了,蔣大人是為女婿出口氣呢,抓著這事兒不放。又是刑部的事情,張壽插不了手,正巧皇上看蔣大人也是老資歷的,不肯幫……”何遠頓一頓,“莫非殿下想出手?” 穆戎淡淡道:“蔣原治跟張壽,不過半斤對八兩,蔣原治利用職權犯得事兒還少?要不是有劉大人護著,早貶官了,父皇還不是看劉大人的臉面?” 當然,他這父皇本來也嫌少管事兒,都是劉大人在管呢。 不是說劉大人權傾朝野便無法無天,事實上,越國也多虧得他與其他幾位重臣,才能得以繁榮。 可劉大人也總是個人,包庇些自個兒親信,也是常有的。 這蔣大人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自己女婿被太監弄倒了,他當然不甘。 何遠詢問:“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去見周知恭,他有法子把張壽的侄兒弄出來。” 周知恭雖然也是穆戎的隨從,可不像何遠,他是經常看不到人的,何遠知道他暗地里定是做了不少事兒,因王府好些暗衛都是歸周知恭管。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候遇到,也是神神秘秘的。 可不像他,尋常只負責穆戎的安全。 何遠領命,暗道,劉大人今年七十三了,聽說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又有幾年好活?等到他一倒,蒼天大樹沒了,蔣大人還依靠誰? 可張壽還年輕呢,不止得皇太后的信任,也是伴著皇帝長大的,在朝中也有不少左臂右膀。 這是一股新的勢力。 自家主子是想讓張壽欠個人情。 他明白了,快步走了。 穆戎這才上轎。 姜蕙剛才正貼著窗聽他們說話,幾次聽到張壽,她記起來了,張壽是那個大太監,皇上后來身體不好了,事情全是交給他處理的。她那時候跟著穆戎來京城,住在宮里不怎么出門,也常聽到這張大太監的名號呢。 原來穆戎是與他有這份淵源的。 看到他上來,她又坐直身子。 轎子慢慢抬著走了。 到得街上,只聽外頭熱鬧紛紛,今兒是端午節,各家各戶用過飯,好些都出來玩樂,她忍不住掀開車簾,只見路上有耍雜耍的,有賣粽子的,有賣符文的,有賣水果的,一個個吆喝起來,此起彼伏。 小姑娘們頭上戴了榴花也出來玩,父母走在前面,兄弟圍在左右,她由不得想起以前在鄠縣,每回出門,也是這樣。 那時候,她們還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呢,就跟普通的庶民一樣,自由自在的。 她看著入了神,突然一只手壓在頭頂,把她嚇得渾身一顫。 但一想,自然是穆戎了。 “有什么好看的?”穆戎道,“有本王在,你還顧著這些?” 他把她抱到懷里,上下其手。 姜蕙一會兒就不行了,氣喘吁吁的推著他:“皇上送你轎子,可不是叫你拿來……”見他還不停手,她嬌嗔道,“一會兒動得厲害,轎夫都知道在干什么了。” 她怎么好意思下轎? 下面四個轎夫呢。 穆戎一想,收了心,抱著她不動了。 姜蕙松口氣。 自打成親也有一個多月了,可這人在這方面沒怎么收斂,還跟以前一樣急吼吼的,見到她,總是忍不住動手手腳,沒個節制,其實這算好事,可有時候她也真覺得羞人。 就像剛才,差點被他得逞。 她摸摸臉頰,有點燙,身上也熱得很,穆戎與她差不多,渾身燥熱,只覺這轎子越發悶得慌。 他把姜蕙抱在里面坐好,伸手把簾子掀開,立時有微風吹進來。 現在舒服多了。 “可見這轎子有個不足。”他道,“應該做個雕花窗,便是不用簾子,從外面看進來,也看不清人。” “這主意好啊,雕個芙蓉花的。” “那么喜歡芙蓉?”他問,“怎么不在園子里種上大片芙蓉花呢?只弄了些花盆,太不像話了,本王叫你好好布置的,你又來糊弄?” “不是,是因為不知住多久呢。”她嘆口氣,“我怕白費力氣啊。” 聽到這句話,穆戎沉默下來。 皇太后的意思,是想讓他去衡陽,其實他自己去哪兒都行,可被人逼著去,他不太樂意,但是為此要父皇為難,與皇太后起沖突,他又覺得不太好。 長久以來,他便是在進與退中矛盾著。 有時候想要退一步,或許海闊天空,可有時候又明白,這是一個天真的,難以實現的想法。 他這樣的人,興許生來就只能往前進,哪怕最后粉身碎骨。 看他眉宇間漸漸有了愁,上輩子見到的沉郁好像又回到了他身上,姜蕙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抹掉它。 她看向窗外,忽地叫道:“殿下看,有風箏呢。” 他轉過頭,果然看到天上有個風箏,好像是個燕子,飛得高高的,自由自在,又瞧見她明朗的側臉,他心情好一些,伸手捏捏她臉頰:“沒出息,都是王妃了,還當自己是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