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解什么呢。”梁氏道,“聽說你暈了,我簽都沒拿穩,如今也不知掉哪兒了。” “也罷了。”姜蕙原先還有些好奇。 梁氏笑道:“我瞧著像是好簽。” 其實她也不甚確定,只記得一句,八龍交會日,方遇寶花緣,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但看著應是不差。 姜蕙道:“也罷了,總歸我還小呢,那阿娘可知道堂姐抽了什么簽文?” 梁氏聲音低了一些:“聽解簽的說好像暫時莫要給阿瑜定親,便是定了也不長久,當時你二嬸聽了,臉色甚不好看,臭罵了那解簽人幾句,但好像還是聽進去了。” “居然會這樣。”姜蕙訝然,“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呢。” “我也不知。” 兩人說著,已到寺廟門前,正等車呢,只見兩個小廝過來:“回老太太,也不知怎地,這馬兒突然跟瘋了似的,不聽人話,馬夫吆喝也吆喝不住,橫沖直撞的就跑了,驚得另外一匹馬兒也跟著跑了。” 老太太斥責道:“怎么回事,連個馬車也看不住!還不回頭去府里重新拉一輛來。” 小廝忙要去。 旁邊卻走來一個公子,笑道:“見過姜老太太。” “哦,秦公子。”老太太認識他,“你還沒走?” “四處看了看。”秦少淮關切的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沒法子坐車回去了。”老太太嘆一聲。 秦少淮笑道:“正好我有馬車,不如老太太坐了我的車回去。” 老太太道:“那怎么好,你自己得坐呢。” “我是男兒無甚,你們女眷等著也累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莫客氣,我這馬車寬松,便是坐六七人也不擠的。再者,聽我jiejie說,你們姜家與何家常來往的,我讓個車算什么。” 見他那么客氣,老太太倒也不好推辭,便同意了。 秦少淮立在旁邊,見她們一一上車。 輪到姜蕙時,他走得近一些,特意叮囑道:“姜姑娘,我這馬車有些高,小心摔了。” 他這般體貼,姜蕙少不得瞧他一眼,倒是個英俊的男人,只眼神不太穩重,有些飄,她道了聲謝謝。 聲音甜甜的,帶著些兒柔和,十分動聽。 秦少淮心里一熱。 差點想伸手扶住她,但還是忍住了。 幾人坐著他的車回去。 胡氏夸贊道:“沒想到何夫人那么清高,她弟弟倒是很有風度,可惜已經娶妻了,不然……”她嘖嘖兩聲,“何夫人可是威遠侯家的姑奶奶,聽說威遠侯也就一個兒子,這秦公子可不是將來的侯爺嘛。” 老太太點頭:“那更是難得了,我看他很懂禮貌。” 胡氏忽地想到金太太,啐了一口道:“何夫人還不知道金太太與那金荷的真面目呢,竟還與她們在一起進香。” 提到金荷,姜瑜微微嘆了口氣。 剛才路上相見,她一眼都沒看自己,兩個人的友情也確實煙消云散了。 她對金荷提不上恨,畢竟沒傷到,只是覺得惋惜,明明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卻偏偏成不了。 這日晚上,姜蕙就做噩夢,把金桂銀桂實實在在嚇了兩回,剛把她伺候睡了,又尖叫起來。 早上,姜蕙去請安,眼睛下面青黑青黑的,老太太一問,知道做噩夢了,其實姜蕙原先真做過,只從來不曾說,因怕嚇到眾人,可經由穆戎一事,她發現,原來也不是這么難以接受的。 老太太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叫她不要擔心:“做噩夢無甚,我老太婆也不知道做過多少了,晚上我叫廚房燒碗定心湯給你,定會好的。” 眾人也沒怎么放在心上,畢竟做夢是常事。 可姜蕙仍沒好,這事兒連姜濟顯都知道了,胡氏與他說:“老太太還說阿蕙得了福運,我看是反了,該不是去廟里沖撞到什么了,要不請個高僧回來,我去與大嫂說。” 姜濟顯道:“再看看罷,興許明兒就好了。” 二人正說著,姜蕙來了。 胡氏奇怪:“不躺著歇歇呢?” “二嬸,我有話要與二叔說。”她神色很嚴肅,也透著一些惶恐。 胡氏皺起眉。 姜濟顯知這個侄女兒聰明,她既然說的那么清楚,定不是胡鬧的,就叫胡氏先出去。 胡氏一走,姜蕙道:“二叔,我定是得了觀世音菩薩的指點了,這幾日做得夢一模一樣,只我不敢與旁人說。” “哦?”姜濟顯不免好奇,“到底是什么夢?” “我夢到周王謀反呢,不止如此,還連累到咱們姜家,許是上回二叔加派人手,阻攔了周王的計劃,他拉咱們姜家下水。”姜蕙往前兩步,拉住姜濟顯的袖子,驚懼的道,“死了好些人,我很是害怕,二叔,這事兒會不會是真的?” 姜濟顯怔住了,可他沒有盲目相信,沉吟片刻道:“可有別的?你這夢,沒說周王何時謀反?” 對于周王,他自然了解他的圖謀不軌,因皇上的不作為,周王有些肆無忌憚,可謀反,他沒料到他有這樣大的膽子。 姜蕙想一想道:“好似就在明年五月了,皇上要出游,被行刺,周王趁機起事,直攻宋州。” 姜濟顯這才面色一變。 因她說得甚是詳細,而皇上喜歡出游乃常事,每年總要出去幾趟的,但到底何時去,并不一定。 這個夢太真實,假如是真的,周王定是謀劃了好一陣子。 姜濟顯叮囑:“阿蕙,這事兒你切莫告訴旁人。” 姜蕙急于知道他信不信,忙問:“二叔可相信我這夢?我實在怕成真了,咱們姜家……”她想起往事,不由哽咽。 姜濟顯安慰道:“莫怕,無風不起浪,雖是夢,可你既然夢到了,定是有理由的。”他其實也解釋不了,可人總是敬畏天地的,如今關乎他姜家存亡,又如何能不在意,他伸手拍拍姜蕙的肩膀,“此事我會好好調查,阿蕙,你今日告訴我,便不要再擔心了,晚上好好睡。” 雖是此等大事,可姜濟顯并不慌亂,他顯得很是鎮定。 姜蕙信賴他,卻也忍不住提醒:“還請二叔小心些,萬一被周王知道……,我怕咱們宋州也有細作呢。” 小小年紀,倒是謹慎,姜濟顯笑道:“自然。” 或許他也該找何大人商量商量,上回行府一事,何緒陽也甚是警惕,應與他一般,都在防著周王。 姜蕙見他確實聽進去了,這才告辭。 她心里也輕松了一些,比起外人,二叔自然比何大人更值得信賴的,自己的性命,終究只有自己與家人才最為看重。 姜濟顯等她走后,徑直去了書房,寫信一封,派人送去京城。 他在官場這幾年,自然是有幾位好友的,有一位正在光祿寺當差,與宮里黃門走動頗多,興許能探得消息,若皇上五月真要出行,那他真是絲毫也不能放松了。 姜蕙此后自然也不再做夢,眾人都放了心。 過得幾日,胡氏的弟弟一家終于到達宋州。 她弟弟叫胡海,妻子戴氏,兩個孩子,兒子胡如虎十一歲,女兒胡如蘭十三歲。 說起來,胡氏樣貌還是不錯的。 不然姜家在鄠縣那么大的一個地主也不會娶了胡氏。 故而胡海兩個孩子也生得頗是端正。 尤其是胡如蘭,長了父母的優點,一張瓜子臉惹人憐,眼睛細長,頗是風情,性子也不錯,見到人笑嘻嘻的,一來就拉著姜瑜說道:“大表姐,咱們好久不見了。” 他們是住在鄰縣的,平常不太來往。 也是有兩年多不曾見了,還是在姜濟顯一家要搬去宋州時,才見過一面。 姜瑜笑道:“現在可好了,可以天天見。” 胡如蘭又去看其余人等,見到姜蕙的時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笑道:“這是阿蕙啊?竟然長那么大了。” 她記得兩年前見到,也還小小的,現在個子竟然那么高,比自己高出了半個頭。 姜瓊笑道:“她成日里吃得多,能不長得快嘛。” 胡如蘭笑起來:“那我也得多吃點,比阿蕙矮那么多。” “咱們家伙食好,你定是能如意的。”姜瓊性子活潑,立時要拉胡如蘭去看她住的地方,“你就與我一起住,我還小,等到jiejie嫁人了,咱們再一人一個院子。” 便是這地方再大,也是有個頭的,不可能每人都有獨家獨院。 胡如蘭抱歉道:“還得你跟我擠呢,實在不好意思。” “有什么啊,人多熱鬧。”姜瓊拉著她走了。 姜瑜,姜蕙,寶兒也一起跟著去。 姜秀在旁邊跺了跺腳,好似誰來都不愿跟她走得近,可她還年輕呢,不過就嫁過一次人,便把她當婦人了? 那幾個悄悄話也是躲著她說,姜秀恨得咬牙,只覺自己不尷不尬的,既不能與小姑娘一處,與大嫂,二嫂,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轉身就往外去了。 姜瓊住的院子在南邊一處,兩進的小院,隨身伺候的有四個丫頭,四個婆子,里頭青磚鋪地,很是潔凈,她也不愛種花種草,只得三座假山,山上零星有一些綠草,仔細看來,倒也有幾分雅趣。 胡如蘭露出羨慕之意:“哎呀,到底是宋州,咱們縣里可沒有這樣的人家的,便是知縣,我去瞧過,也就你這院兒大,聽我娘說,你們還有女夫子教書呢?” “別提了。”姜瓊懶洋洋,她可不喜歡這些。 姜瑜笑道:“是有女夫子教,你如今來了,也可一并學的。” “那得從頭學了,我只識得幾個字。”胡如蘭朝她們幾個身上瞧一眼,只見這樣貌,氣質無一落落大方,心想,才別幾年,自己竟與她們落得如此大的差距。 難怪都要論家世呢,幸好自家姑母嫁得好人家,成了知府夫人,這派頭是不一樣。 幾人說得會兒,進屋喝茶,待過了半個時辰姜蕙才牽著寶兒出來。 沿路見寶兒老吐口水,姜蕙奇怪道:“怎么了?” 寶兒指指嘴巴。 姜蕙叫她張開嘴來,只見她兩顆小牙齒已長出一半,倒是沒什么,就是下頭的牙齦有些紅腫,她忙讓金桂去與門房說一聲,請寧大夫來。 如今她鋪子里有兩位坐堂大夫,除了寧大夫,便是李大夫。 李大夫正如寧溫說的,膽子很小,早早就來他們鋪子了,如今來看病的確實比以前多了許多。 金桂不敢怠慢,轉身就走。 姜蕙帶寶兒去屋里,給她喝了點兒水:“一會兒大夫看過就好了,你別用舌頭舔,小牙齒長歪了,可丑了。” 寶兒點點頭,小大人一樣嘆口氣:“好些牙呢,得長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