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姜蕙應了聲,心里卻知道怎么回事。 因梁氏來歷不明,她恐是想隱在鄠縣,只可惜,被有心人盯著,在哪兒都一樣,還不如在二叔身邊呢,他總是個知府。 一行人去往上房。 府中下人聽說姜家大房來了,少不得相看,見到梁氏都不免驚異。 果然如傳聞所說,她那右半邊臉上有一塊極嚇人的疤痕,叫人看一眼就要轉過頭,可見到另外半邊,卻又是極吸引人的。 他們便有些明白為何大房的兩個兒女會如此出色了。 姜濟達見到老爺子,老太太激動的喊了聲阿爹阿娘,其他人也都上去見禮。 老爺子滿臉笑容:“你們總算來了,我這東盼西盼的,差點就叫人去接你們呢!”說罷瞄一眼姜秀,皺眉道,“你這穿的什么?” 姜秀撇撇嘴兒:“阿爹,我來宋州總不能給你們丟人,得穿好一些罷?” 老爺子頭疼。 老太太忙道:“先快些進屋了,要說什么,要玩什么都放一放,趕了這么多天的路,哪兒能不累呢。” 她吩咐下人領他們先去客房,行李也收拾起來。 “是得歇息會兒,晚上給你們接風。”老爺子看胡氏,“都準備好了罷?” “好了,爹放心,今兒廚房買了兩只雞,一只鴨,一個豬腿,還有些魚,總是齊全的,還能叫大哥,大嫂餓著了?”胡氏笑。 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 姜濟達與老爺子說良田的事情:“已經尋了可靠的莊頭看著,我以后每隔三個月回去一趟,把賬算算清。” “這些事以后再說,你娘都說了,趕路這么多天能不累嗎?快先去休息。”他拍拍大兒子的肩膀。 雖說姜濟達念書不行,可人老實,這田交給他,老爺子還是放心的。 姜濟達應一聲。 晚上姜濟顯,姜辭,姜照回來,正是吃飯的時候,父子兄弟訴完離情,便上桌吃飯。 因是接風,酒是不會少的,姜濟達兄弟兩個也是闊別了兩年再次見面,互相敬酒不停,老爺子看兩個兒子和睦,也高興,多喝了幾杯,至于姜辭姜照兩個小輩,平日里不可能喝酒,這會兒沾了幾下,便有些吃不消。 到得最后,除了女子,全都醉了。 幾個姑娘家看著他們露出醉態,都抿嘴笑起來,胡氏忙叫那些個下人扶著一個個回屋,一邊笑道:“今兒都盡興了,看把他們高興的。” 老太太道:“一家子難得聚一起,是這樣的,早上記得早些喊他們醒,尤其是濟顯,不能耽誤了衙門事務,煮些醒酒茶給他們喝,。”又叫她們也都盡早睡。 這是難得的一次團聚。 姜蕙這晚上睡得特別香,心想如今都聚在一起,將來也定是和和美美的。 ☆、008 梁氏,姜秀與寶兒第一次來宋州,胡氏算是殷勤,主動要帶她們去街上看看,這兒商鋪比之鄠縣是多多了,買的東西也多。 結果梁氏不肯,說是麻煩她,倒是姜秀急吼吼的,連忙就要出去。 胡氏最后只得帶了姜秀去。 那姜秀沒個數的,用了她不少錢,買衣料,買吃食,買首飾,胡氏rou痛,后悔死了,果然這小姑子不懂事!還當幾年未見,有所改變,竟是一點不改。 難怪除了老太太,都不喜歡她呢。 胡氏尋了個借口就忙回來了,姜秀還不盡興呢,自個兒在街上逛到很晚才回來。 姜蕙聽說這事兒,跟梁氏道:“阿娘,您戴個帽兒去又有什么呀,不如我明天與您出去瞧瞧?” 在鄠縣,梁氏住了十幾年,那些左鄰右舍早就習慣,故而她對自己臉上的疤痕也不介懷,可到了宋州又不一樣,再如何,還是怕別人的目光。 便是女兒這么建議,梁氏仍是不愿,笑道:“為娘這把年紀了,對此也無興趣,你帶寶兒去便好了。她這小饞嘴,就是喜歡吃,宋州吃食很多吧?” “多啊。”姜蕙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尊重梁氏的意思,便笑道,“那我就帶寶兒去了,再叫上堂姐堂妹。” 到得第二日,四人就出去玩兒。 在宋州的長興街,吃食最有有名,兩排都是小攤子,賣什么的都有,藥木瓜,凍元子,辣腳子,辣蘿卜,米團子,酥水晶鲙,煎夾子,五花八門,只要說得出的,沒有沒有的。 寶兒聞到香味就流口水。 小女孩才六歲,光知道吃得年紀,看到了,這個也要,那個也要,三個姑娘都疼她,一下買了好些。 看她吃得香甜,姜瑜打趣:“寶兒,你再吃可要成元子了。” 寶兒歪頭道:“堂姐不喜歡寶兒了?” “喜歡,圓了更可愛。”姜瑜笑道,“不過不能多吃,要生病的,知道不?吃了走走,等餓了再吃。” “好。”寶兒從善如流。 幾人又去十合香看了看,買了些熏香,姑娘家骨子里都喜歡這些東西,一去便待了好久,每人都買了幾樣,姜蕙想著梁氏不肯來,便給她也挑了兩盒合適的熏香。稍后,又去看料子,看首飾,這些倒是沒買幾件。 因都是貴重的東西了,她們只是姑娘家,手頭銀子不會多,別說府里每月原本也要添置。 等她們從一家珠玉鋪出來時,姜瓊擦一擦額上的汗,抬頭看天:“難怪那么悶熱,原是要下雨了。” 只見天已是被烏云遮掩,黑沉沉的,姜瑜問了下婆子,驚道:“咱們該回去了。” 不知不覺,竟到酉時。 就在說話間,瓢潑大雨忽然落了下來。 姜瓊哎呀一聲:“那么大的雨,早知該問過吉日,不宜出門。” “出來時天還好好的,宋州當真是五月天,孩子臉,說變就變。”姜蕙道,“還沒帶傘出來。” 姜瑜叫兩個婆子去買,想到書院里的姜辭,姜照,又加一句:“不知他們帶傘沒有,你多買兩把。” 婆子冒雨前去。 回來時,渾身濕透。 姜蕙見狀道:“這雨不知何時停呢,便是撐傘也不行,淋濕了怕生病,尤其是寶兒,不如在此等等。” 姜瑜無奈:“也罷,就怕家中阿娘著急。” “怕什么,又不是去遠處。”姜瓊眼睛一轉,“總是晚了,咱們往回走一段,索性等了堂哥,阿照一起回來,反正要去送傘。” “那怎么行,路上好些學子。”姜瑜很守規矩。 姜蕙笑道:“阿瓊說得不錯,堂姐,前頭那條路便是通書院的,咱們也不要去到門口,只在那兒鋪子面前等著就好了,他們回來都經過這條路。” 二人都這么說,姜瑜也依了,反正現閑著也是閑著。 這兒一長通商鋪連著,在屋檐下走路淋不到雨。 幾人往回折去,片刻功夫就到書院附近。 姜蕙想起一事,從婆子手里拿來吃食:“一會兒給他們路上吃,都在長身體呢,哥哥說,還沒到家就總是餓了。” “是啊,阿照也這么說的!”姜瓊笑道。 雨此時已漸漸小了,她探頭探腦,忽地指著前方道:“來了,來了,哎呀,這些小廝恁不像話,也不知道去買傘,堂哥跟阿照擠在一把傘下面呢。” 姜蕙忙叫金桂撐著傘過去,一邊道:“哥哥,阿照,咱們來接你們來了。” 姜照哈哈笑起來:“來得好,來得好,沒想到這雨一直下。” “誰叫你們不帶傘,也不知道叫人買去。” 姜辭道:“雨那么大,也不消他們跑了淋濕,本想會停的,幸好穆公子有傘,咱們借了一把。” 姜蕙這才發現穆戎就在后面。 油傘遮去了光,顯得他臉上很暗,整個人像是隱在雨幕里,偏又穿身深紫的直袍,越發暗沉沉的。 但姜蕙也不想看見他的臉,對姜辭道:“我帶了吃食,你跟阿照吃罷,這會兒總是餓了。” 誰料姜辭道:“阿蕙,穆公子借咱們傘,這吃食就當道謝好了。” 姜蕙一怔,手把食盒握緊了。 穆戎挑一挑眉。 其實他才沒想過借傘,那傘原是何遠的,姜辭看到,以為多了一把,便說借一借,他自然沒有拒絕。 可總是借了,但這姑娘好似不舍得把吃食送給他。 過得片刻,姜蕙才把食盒往前一遞:“穆公子,謝謝你。” 食盒是深褐色的,她的手卻是雪白。 如同美玉置于案上。 穆戎原也不想拿,可不知為何,因她這手,忽然生出一種錯覺,這食盒里的東西定也是美味的。 他伸出手,握在食盒上:“破費了。” 聲音極輕,像是雨滴落入雪中,可卻那么清楚,一如往昔。 姜蕙忍不住抬起眼,見到他俊俏的臉孔。 還是如以前一樣出色,沒有可挑剔的地方,甚至因為年輕,少了些陳郁,多了些飛揚,更為吸引人。 姜蕙心想,便是因這等樣子,所以當年他領著她從曹大姑那里出來,她心里異樣的生出欣喜。 誰想到,白高興一場。 她在他沉靜的黑眸中,見到那些過往飛一般掠過去。 她迅速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009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