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唔,你自己做主就是了,不用問我。”新康接過來只掃了一眼,就還給了嘉桐,“你也不小了,該自己獨當一面了。” 嘉桐驚訝,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見母親對她的事這么放開手腳,不過她也早盼著這一天了,當下就歡歡喜喜的答應了:“您放心,不會給您丟人的!” 衛嘉棠看來看去,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什么東西呀?” 新康回道:“過些日子你jiejie過生辰,她要請幾個姐妹去驪山玩。” “我也要去!”嘉棠立刻嚷了出來。 嘉桐就給了他一個白眼:“我是請小娘子們去玩,你一個小郎君跟著去做什么?好好在家練字學箭吧!” 嘉棠哼了一聲:“不去就不去,等我過生辰,我也請我的伙伴們去,不帶著你!” 新康就笑道:“你請客,就是請你阿姐,她也不會去的。我正要說你,你今年也十歲了,再不可像以往一樣無知,須知男女七歲不同席,更不能私相授受,若是有誰借著跟你交好,要送你阿姐什么東西,你可不能隨便就接了。” 嘉桐沒想到母親話題轉到了這里,頗有些窘然,嘉棠卻還懵懂著,問:“誰都不行么?圣人和凌四哥也不行么?” 新康心說我防的就是他們,當下斬釘截鐵的回道:“不行!還記得阿娘告訴過你的話么?你是男兒,等你長大了,阿娘和你阿姐還要你保護,剛才我跟你說的事,就是為了保護你阿姐,知道了嗎?若是你推脫不過去,就說得先交給我,他們就不會難為你了。” “阿棠知道了,阿娘放心!”嘉棠一聽這是保護jiejie,豪氣頓生,挺著小胸脯就答應了。 嘉桐很無語,在旁邊嘀咕:“本來也沒有過……”從今年起,新康就不像以往一樣縱容她跟他們玩耍,加上大家都大了,事情也多,還真沒有私底下互送過什么東西呢。 新康淡淡的回道:“我知道沒有,有了不就晚了么?好了,傳膳吧。” 姐弟倆一看見母親這副神氣,立刻都夾緊了尾巴,知道這事沒有絲毫商量余地,于是都不敢再多說,老老實實陪著新康用過午膳,又各自回去睡了午覺,等醒來時,衛仲彥也回來了。 嘉桐想到可以出門,興奮的爬起來挑衣裳,還特意按照早上跟新康說好的,挑了一套新做的沒上過身的衣裳,著意梳妝打扮完了,才去了華茂堂。 新康這里正在囑咐丈夫:“……少讓他們吃外面的東西,早些回來用晚膳……”眼一轉就看見了走進來的女兒,她身穿淺碧紗衫、翡翠色繡纏枝蓮羅裙,頭發梳了雙環望仙髻,兩邊各簪了青玉簪,那樣亭亭玉立的站在屋子里,比湖邊的新柳還嬌嫩可愛。 “這還差不多。”新康略微滿意,把女兒叫到跟前,仔細打量一番之后,又吩咐,“當心回來時冷,青蘿去取一條披帛帶著。” 等青蘿去取了一條柳黃底印玉蘭花的披帛回來,嘉棠也已經收拾妥當,嘉桐就拉著嘉棠的手跟著父親出垂花門,到外院去坐車。 衛仲彥出門一貫是騎馬,他有兩匹先帝御賜的好馬,其中一匹是大宛名駒,通體烏黑,只有四蹄帶有白毛,神駿非常,衛仲彥最為喜歡。但是這次是要去坊市里游玩,那馬兒施展不開,衛仲彥就騎了另一匹溫順些的棗紅馬。 衛嘉棠一看父親騎馬,說什么也不肯跟jiejie一起坐牛車了,衛仲彥帶他們出去本就是為了高興,當下就遂了他的心意,讓他騎上了自己的小白馬。 有父親安排,嘉桐更不會多管弟弟,自己上了錦帳寶蓋的牛車,跟在父親和嘉棠的馬后出了公主府,沿坊中十字街一路向南出坊門,又穿過坊間大道,就到了東市所在。 越往東市里走,街面上越熱鬧,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還間或有小販的叫賣聲傳來。嘉桐聽得心里癢癢,干脆掀起了錦帳向外看,見外面行人雖然都遠遠避著自己這一行人,但臉上卻并沒什么驚慌好奇之色,反而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或停下來向小販問價,或悠然前行,都有種說不出的安然淡定。 “賣花啦,賣花啦,新折的宮花樣子,快來買咯!”一個婦人的聲音傳入嘉桐耳中,她不由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姜黃衣衫、石榴紅裙的青年婦人正挎著個籃子在賣絹花,那婦人身上的衣裙雖然都是用布做的,但顏色鮮麗,漿洗的也很干凈,整個人看起來頗有幾分姿色。 再看圍在她身邊買花的小娘子,雖然也是布衣布裙為多,卻個個都打扮的齊齊整整,有的頭上還插著花簪,她們三三兩兩的結伴而行,并不見一絲局促慌張。 嘉桐看著看著,不由露出一絲懷念的笑,這場景,多么像前世的閨蜜們一同去逛街啊!可見盛世之民都是一樣的,平安、富足、有希望。 ☆、第18章 不速之客 衛仲彥早年閑暇的時候,是常出來宴飲游玩的,對東西兩市好玩的地方也比較了解,加上事先有打發人過來安排,所以他早早就定好了這次出來的行程。 嘉桐被通知可以下車了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父親會先帶他們姐弟來茶樓。 這茶樓有三層高,完全用實木建成,門前用高高的旗桿挑起了一面青旗,上面只寫了一個斗大的“茶”字。二樓三樓似乎都是包廂雅室,窗子大多糊著輕紗、垂著竹簾,看不見里面有沒有人。 嘉桐并沒有在前門下車,而是由茶博士引路轉到后門,進到院子里,才在仆婦們的服侍下下了車。嘉棠被父親派來等她,一見了她就拉著她的手往里沖:“快走快走,要開始了!” “什么要開始了?”嘉桐莫名其妙,連打量院子的空兒都沒有,就被嘉棠拉進了茶樓大堂,并一路沿著樓梯上了樓。 嘉棠一邊走一邊指向大堂靠西邊的位置,說道:“要開始說故事了呀!阿爹說先帶我們聽這個,聽完了去看百戲!” 是說書的么?嘉桐好奇的往那邊張望了幾眼,只看見有一張長條桌子擺在西墻邊,墻上掛了一幅字,也不知是誰人寫的,字體還算圓融灑脫,與寫的“甘苦自知”這四個字莫名和諧。 嘉棠卻顧不上那么多,硬拉著嘉桐上了樓,直奔右邊的一間雅室沖了進去。 “你慢一點!”衛仲彥一看他這樣沖進來,不禁蹙眉說道,“當心摔著你阿姐!” 嘉棠嘿嘿一笑,松了手,奔到父親身旁的窗邊往下看,邊看邊嚷:“阿姐快來!說故事的人來了!” 嘉桐走過去往樓下大堂瞟了一眼,就回身坐到父親身邊,端起一盞分好的茶,淺淺喝了幾口,眼睛四處打量。 這間雅室坐東朝西,東西兩面皆有開窗,面積卻并不大,除了嘉桐和衛仲彥圍坐的黑漆圓桌,在他們后面不遠處還鋪了一張竹席,竹席上擺了一張矮幾、幾個蒲團,還有一只紅泥小火爐,似乎是給專門來飲茶的人準備的,此刻卻是他們自家帶來的侍女在煎茶分茶。 剛才嘉棠拉著她進來的那門朝西而開,門前擺著一架雕八仙過海圖的大插屏,這樣即使在開門時,也能隔絕外面的窺視。 總體來說,這雅室布置的還不錯,難怪父親會選這里作為第一站。嘉桐正尋思著,樓下忽然一聲脆響,大堂里的喧囂漸漸平靜,一個沉厚的聲音響了起來。 “列位官人請了!” 嘉桐放下茶盞向外望去,只見那長桌后面此刻已經站了一個褐衣中年人,正作著四方揖向看客們問好,那些坐在大堂里的人也捧場,多有回復的,于是很是吵嚷了一陣,那中年人才開始講故事。 早前嘉桐也曾聽說,現在市井里流行這種消遣,多是講一些游俠志怪之類的故事,不過這種消遣還只是流行在男子宴飲交游的場合,嘉桐并沒有聽過。 那中年人長得其貌不揚,聲音卻很有磁性,講起故事來抑揚頓挫,又以白話為主,所以很是引人入勝,底下叫好聲不斷。反倒是故事本身并沒什么出奇的,不過是一個科舉不第的書生游歷四方,恰巧遇見一個紅顏知己,兩人恩愛相投,不料書生認識了一個道士,看出這紅顏乃是精怪所變,要幫書生擒拿云云。 這個套路的故事,嘉桐前世不知聽過多少,因此并不覺得多么出奇,可嘉棠卻是聽得津津有味、雙眼放光,還隨著故事的進展頻頻驚嘆,神情也時而緊張時而憤怒,把嘉桐看的十分想笑。 好在這故事不長,很快就以精怪最終被捉走、書生傷心之下發奮讀書并最終考上進士、娶到白富美、不對是世家小姐為結局講完了。 嘉棠有些意猶未盡,衛仲彥就笑道:“你先坐過來喝點水,吃點東西,一會兒還有新故事。”嘉棠年紀小,新康還不肯讓他喝茶。 “真的嗎?”嘉棠漂亮的鳳眼再次亮起來,在看到父親點頭之后,就乖乖坐到嘉桐身邊吃了些點心喝了一杯溫水。 果然在嘉棠喝了一杯茶之后,那個說書先生又開始講新的故事了。這次他講的是一個游俠游歷四方、替天行道的故事。 武俠故事是嘉桐一向很喜歡的,加上那中年人鋪陳的好,講到主人公去哪里,就把哪里的特色和風光先講一番,兼之主人公武藝高強,心存仁義、不畏豪強,做的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漸漸的就連嘉桐也聽了進去,再顧不得其他。 偏偏就在這時,門口侍候的刀風進來回話:“郎君,蕭公子與朋友在此小聚,見著了陳酒,知道您在這里,特來拜會。” “唔,是嘛,請他進來。”衛仲彥徐徐回道。 嘉桐正聽得入迷,聽說有客來,不免有些掃興,可她看父親神色如常,便也不好說什么,只又往嘉棠那邊坐了坐。嘉棠回神,問:“誰來了?” “蕭漠。”嘉桐剛剛低聲回了,刀風就去而復返,陪著一個身穿雪青襕衫的高大少年走了進來。 有客人進來,嘉桐自然要拉著嘉棠起身,等蕭漠跟衛仲彥見禮過后,也分別與他問好。 衛仲彥并沒有要女兒回避的意思,反而如常介紹:“……犬子嘉棠你已見過了,這是小女。” 蕭漠微笑回道:“小娘子也是見過的。” 衛仲彥也早聽說了前兩次的事,聞言就點頭:“既然都見過,就不必客套了,坐吧。”指了自己左手邊的位置讓蕭漠坐。 蕭漠見衛家姐弟都坐在衛太傅右手邊,便沒有客氣推辭,道謝之后,坦然的坐下了。 嘉桐挨著父親坐下,嘉棠卻并沒有回歸原位,他見了蕭漠十分高興,特意跑到他身邊去坐,還說:“蕭大哥,下面正講到云州,你昨日說,你是去過云州的,對不對?” “是去過,就是去年去的。那時我要回朔州拜祭父母,就是從幽州過云州后到的朔州。離開朔州之后又一路向西北而行,過勝州到豐州,后來一路到了玉門關才回返。”蕭漠答道。 嘉棠聽完就開始問蕭漠云州的事,兩人一問一答,沒有停頓的時候,嘉桐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聽樓下說書了,她看父親似乎也很愿意聽蕭漠講,就示意侍女去關了窗戶,干脆只聽蕭漠講算了。 讓嘉桐意外的是,侍女剛把窗戶關上,蕭漠就察覺了,還微帶歉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似乎對于擾了她的興致感到抱歉。 嘉桐心中一動,先是覺得此人很有眼色,隨即想到他今日冒昧求見,以及往日里頻繁去自家拜訪的情形,對蕭漠的觀感立刻復雜了起來。 這個蕭漠雖然樣貌堂堂,氣質也是不卑不亢,如清風朗月,可連番行事卻只讓嘉桐想到“鉆營”二字。就嘉桐來說,每日里父親見的客人之多,估計連門房都未必數的上來,她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可蕭漠這么一個遠道而來、似乎沒什么背景的士子,她今日卻已經是第三次見了。 要知道父親認識蕭漠也才一個月啊!他就已能借到西樓的書,能讓刀風隨隨便便陪著去悅性齋,能讓父親在帶著自己姐弟出來游玩時見他——父親平時可不是這么一個平易近人的人——可見父親對他的態度有多么不同。 現在就連嘉棠這個混世魔王,也只見了蕭漠一面就滿口“蕭大哥”、黏在他身旁了。 這人要不是真的天生就討人喜歡,那一定就是他太懂得投其所好了! 而蕭漠剛剛看她的那一眼,讓嘉桐心里的天平飛快的朝著后者傾斜了一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就能這樣察言觀色,關照到每個人的情緒,如果不是為了討好位高權重的父親,又何必如此呢? 似乎進士科馬上就放榜了呀,是因為這個,蕭漠才這樣連番來拜訪父親的吧?現在的進士考試是不遮擋姓名的,考官在評分的時候,除了考慮文章好壞立意高低,還會看這個士子的背景和名氣,而蕭漠搭上了父親這棵大樹,能得到的好處顯而易見。 有了這樣的想法,再看蕭漠略顯樸素的衣著以及挺拔如松的姿態,都不覺變成了一種作態。嘉桐一邊在心里做結論,一邊上下打量蕭漠,思忖間就忘了遮掩。 “……有幸去了云中都護府拜見李大都護……”蕭漠不是沒有面對過苛刻審視的目光,他也以為自己已經能夠直面任何含義莫測的眼神,可是此時此刻,坐在他斜對面那個小娘子的打量,卻份外讓人不自在,蕭漠的話說不下去了。 ☆、第19章 能臣干將 嘉棠根本沒察覺到什么,大聲驚嘆道:“蕭大哥還去過云中都護府?” 蕭漠回神,將目光定在衛嘉棠身上,努力忽略那小娘子的眼神,力持鎮定的答道:“嗯,先父與李大都護昔年有些交情,我到了云州后,聽各族百姓都稱頌大都護,就不揣冒昧前去拜會,幸得大都護不怪罪,還親自見了我。” 他這一番話說完,嘉桐更堅定了蕭漠是個投機之徒的猜測,耳聽父親開始說話,她終于將目光轉到了衛仲彥臉上,不再打量蕭漠了。 蕭漠悄悄松了口氣,斂神回答衛太傅的問話:“大都護氣色很好,聲如洪鐘,眼含精光,倒與傳聞不甚相符。” “哈哈哈,李永年這些年可受了不少攻訐,他又不會自辯,傳言自然不太好聽。”衛仲彥大笑出聲,“偏他十余年不曾回京,久而久之,更沒人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 蕭漠聽衛太傅直接稱呼大都護李成的表字,說話的語氣中又充滿了調侃,似乎對李大都護頗為熟悉,他心中微定,不再迂回試探,而是直接說道:“太傅所言極是,由此也可見傳言之誤人到了什么地步。我見到大都護之后,也曾為此替他鳴不平,可大都護卻只笑而不談。” 衛仲彥輕輕點頭:“他一貫如此,只做不說,否則當日先帝也不會將北疆守土安民重責交付于他。”當年趙國與西突厥部決戰,一舉擒獲可汗沙耶利后,朝廷在突厥各部分設州郡,遣官治理,又在云州特設都護府,安置沙耶利舊部。其時大都護的人選曾爭執很久,最后還是先帝力排眾議,定了軍功不顯的李成。 “大都護也說,就算不為了所轄各族百姓,單為了先帝的知遇之恩,他也要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是晚輩后學總是意氣難平,便向大都護請教,明明手握重兵,緣何要堅持己見,多方妥協,以致于落下個懦弱無能的名聲。” 直到聽到這里,嘉桐才明白蕭漠和父親說的是誰。她對什么大都護、李永年這兩個稱呼都沒什么印象,但北疆有個手握重兵卻對突厥降部卑躬屈膝、丟盡上國□□臉面的李成,她卻是不止聽過一次的。 如今風氣開放,便是女眷宴飲游樂的場合,也常有談起國事的,只是眼下國家承平,沒甚大事好說,這個鎮守北疆的李成便常常成為話題。 據說李成轄下足有二十萬大軍(這點嘉桐頗為懷疑,只云州就這么多人,國家要怎么養啊?),可是每當各族各部落發生沖突的時候,他卻從不派軍鎮壓,而是只遣文官前去調解,這本來沒什么可讓人詬病的,但是幾乎每次調解到最后,都要朝廷出錢安撫雙方,這就不能不讓在京官員、尤其是戶部禮部鴻臚的人不滿了。 除此之外,李成還常常為突厥降部首領請封,也不管這些人是不是都對朝廷忠心,或者有沒有過叛亂前科。有在云州治下做過官的人回來還說,李成與各降部首領關系密切,常常與他們結交宴飲,朝廷實在不可不防。 這些傳言林林總總下來,李成自然就被塑造成了這么一個不光彩的形象。可是聽父親剛才的評價和蕭漠所說,似乎李成并不像傳言那般不堪,嘉桐多了點興趣,專心聽蕭漠繼續講下去。 “大都護反問我,知不知道朝廷為何要在云州設都護府?我自然答‘守土安民’。大都護就笑道,‘既是守土安民,又怎能只逞兵器之利?北疆二十四州,盡已為我大趙土地;北疆之民,無論何族,盡已為我大趙子民。我該揮刀向誰?’小子當時慚愧不能答。” 這話也有些道理,看來李成倒是個心胸開闊的,并不像時下一般人心里時刻想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嘉桐想道。 衛仲彥點頭道:“鎮守北疆之人,就得有這份心胸,不然凡事只想武力鎮壓,北疆不能平靖不說,朝廷必然也要為此焦頭爛額。”人總是殺不完的。 蕭漠神色間充滿了贊同之意,說道:“太傅所言極是。后又談及降部各首領,李大都護說如今還剩下來的各部首領已都是真心降服,就算還有三心二意的也不多,且這類人用財帛就足以打動,實在無須多費心思。至于真正有二心、桀驁不馴的,這些年來早已剿滅,所以大都護才不斷為各部請封。” 這件事衛仲彥實是了解內情之人,李成雖然在外名聲軟弱不堪,但實際卻是個頗有智計的人。他剛走馬上任的時候,降部叛亂、叛逃之事時有發生,若一味只用朝廷之兵剿滅,難免會讓其他觀望之人寒心膽怯,進而激起更大叛亂。 李成索性從中略施手段,一方面對有意謀劃叛亂的加以招撫,許以錢帛,若是還有不聽招撫的,才派軍剿滅,同時將被剿滅的部族的牧民奴隸分給各部,以安撫人心;另一方面也厚賞對朝廷忠心的部族,還特意表彰前來報訊告密之人,如是幾番,不過幾年,各部之間的風吹草動就瞞不過他的眼睛了。 而各部族之間往往因領地、牧民、牛羊會有爭端,李成對這種爭端多是派人調解,只是調解來調解去,往往大部族就變成了小部族……;即便沒有和別的部族爭端的,當老首領去世的時候,兄弟子侄也難免發生矛盾,這時候李成就派人去幫著分家,聽話分家的,自然就會收到朝廷的封賞。 不過這些事卻不方便在外多說,于是衛仲彥只是一笑,示意蕭漠繼續說。 “我在云州耽了二十余日,各處都走了走,也與不少異族牧民說過話,見他們各自安居樂業,與我漢民相處的親如一家,實在是難得。且云州邊貿繁榮,甚至還有遠自廉州、廣州而來的客商販賣海上運來的貨物,其熱鬧繁華之處,雖及不上兩京,卻也足堪稱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