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霍定姚不由得有點惱了,聞言冷冷道:“既然這樣,我們也不好再勸三jiejie了。前頭趙姨娘煮了點干糧,我們都吃了過來。三jiejie若是餓了,便自個兒去吃吧!” “你這話什么意思?”霍榮菡抬起頭,發火道:“難道你要我一個人過去不成?!” 霍定姚冷笑一聲:“難道三jiejie還要我們再陪你去一次?方才讓你跟我們一起,你偏要拿喬不愿意。現在我們都要睡下了,你又要開始這樣那樣折騰人。再說了,三jiejie一向自詡膽子大,這里到前面不過就穿過一條走廊,又怕個什么勁兒。” 霍榮菡氣得滿臉通紅,那外面沒有一個人,她如何敢一個人過去?可是她現在又冷又餓,如何能就這樣熬一晚上?想起以前在侯府,老祖宗也疼愛她,媯氏更是把她捧在手心上,身邊丫鬟婆子圍著伺候,哪里受過這些苦楚,想著,不由得就含了淚,狠狠瞪了霍語桐一眼。 霍語桐嚇了一跳,三姑娘的脾氣她如何不清楚。便出來打了個圓場,道:“十meimei也別說這些了,我陪著三jiejie再走一趟。” 霍榮菡本想啪一下打開她的手,但是想著外面的狀況,還是忍下了這個舉動。她起身出了門,回頭朝跟在身后的霍語桐冷笑一聲,道,“你今晚還沒去母親跟前伺候,便學著那些沒規沒矩的蹄子作起小姐氣派了。跟我去母親屋子里,看我母親不好好罰你!” 她話雖是對著霍語桐說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霍定姚。說完,跺跺腳,轉身出了門。 霍有纖有點憂心,霍莊蓮雖然一向對這些不是很明白,也知道三姑娘似乎不高興了。霍定姚對此根本不上心,賣力地燒了熱水。幾個姑娘擦了臉,喝了開水,霍定姚甚至還帶頭燙了燙凍得僵硬的腳丫子,這一番下來再躺到了草墊子上,只覺得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邢氏過來了一趟,見她們安置得好,便叮囑了幾句,又說老祖宗已睡下了,其他幾房的幾乎都安妥了下來,只有四房的似乎還在吵吵囔囔,也不知道在計較些什么,只說三姑娘和四姑娘留在那邊,不過來入睡。她雖然身為長房,可如今也沒多少精力去管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見她們自行生了火,只叮囑她們入睡后,定要讓人守著或者熄滅。 本來她們屋里有五個人,正好輪換著守夜到天明,如今剩下了三個,人手卻是短促了一點。邢氏便讓惠姨娘過來,到也勉強夠用。 她們這一屋子的人輪換著舒舒服服的睡了過去。霍定姚躺下的時候,瞧了眼窗外,只聽見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只是閃電和打雷都停了。聽著雨聲,她倒是覺得如悅耳的古曲一般,不一會兒便沉沉入了睡。 一開始,她也以為自個兒會認床,卻沒想到,頭一沾到草枕,便睡得十分香甜,勞累了一天的筋骨都舒展了開來。恍惚間,似乎還做起了美夢,夢見她還在自己的院子里,帶著小丫鬟們似乎在偷偷捉什么東西,玩了一身泥……紅素急匆匆到處找她,一邊走還一邊擔憂的叫著。她腳步卻更快了,心想被紅素捉住了,定要被母親知道受罰……這個時候藏碧卻笑嘻嘻的從門簾后轉了出來,叫她躲進去。 夢境十分美好,只是忽然院子外頭傳來了呼喊聲,她以為是母親邢氏帶人來了,心頭不由得一慌。卻瞧見了母親匆匆一過,竟朝這外面快步離開……突然那呼喊聲變得越來越大,十分尖銳,幾乎變成了凄厲的哭喊…… 她打了一個激靈,便驚醒了過來,臉上還帶著茫然的神情,只盯著眼前的人神色帶著幾分焦急,揉揉眼定睛一瞧,原來是五姑娘霍有纖正在一旁搖晃著她,嘴里急切道:“十meimei,東盡頭那邊出事了。” 霍定姚這下完全清醒了過來。除了她之外,霍有纖等人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裳,連惠姨娘也穿戴整齊。外面雷雨已停了下來,風似乎也小了下去。只是那天卻還暗沉沉的,東方也沒泛起魚肚白。 而東盡頭的屋子里凄厲的哭喊聲,卻是越來越急了。 東盡頭住的誰,起先霍定姚還沒弄明白。不過惠姨娘卻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東盡頭的廂房比較大,東西也齊全得多,被一向眼光毒的四奶奶看中搶了去,大奶奶邢氏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現在那邊似乎出了亂子,惠姨娘臉上的神情便不由得多了一點幸災樂禍了,只施施然跟著眾人朝那邊走。 霍四爺卻是慌慌張張趕了過去,只見媯氏氣得渾身發抖,正指著霍榮菡。后者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哭泣,頭發也亂糟糟的,瞧著十分狼狽。而她們的身后,正躺著一個人,發出陣陣□□,臉燒得通紅,似乎十分難受,赫然是八少爺霍榮軒。 媯氏怒道:“叫你好生看著火堆,你一晚上都做什么去了!這……這,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要害死你弟弟才安心?” 霍榮菡眼圈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怎么可能會想著要害軒哥兒?母親這都是,說得什么話呀啊? 媯氏見她不說話,只一味低頭嗚嗚哭泣,不由得更加惱怒,提高了聲量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叫你半夜盯著火,你倒好,自己在一邊的椅子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心里哪里還有我說過的話?!若不是夜里火熄了,我可憐的軒哥兒又怎么會……” 霍四爺不等媯氏說完,一個箭步沖到了床邊。他抱起霍榮軒,一摸對方的身子,竟然guntang得如同碳烤一般。再借了窗外微弱的亮光一看,竟然臉色也是通紅的,可燒得這樣guntang,額頭上卻不見一顆汗珠。 霍五爺稍微懂一點醫理,翻了翻軒哥兒的眼皮兒,又瞧了瞧他的舌苔發白,再問了媯氏幾句話,便皺緊了眉頭道:“只怕是昨晚趕路淋濕了身子,吹風盜汗,半夜屋子里又陰冷沁骨,這才讓邪寒侵了骨。這病來得這樣急,只怕也和前段時間心神勞累有關系。” 這話仿佛坐實了霍榮菡的過錯。霍榮菡一瞅母親的臉色,再看看連霍四爺也跟著變了臉色,生怕連后者的怒火也燒到自己身上,頓時擰了一把跪在地上的霍語桐:“母親,我冤枉啊!昨個兒晚上弟弟瞧著有點不對勁,您便吩咐讓我和四meimei看火。我們可是輪換著來的,明明是這妮子偷懶,才讓火堆熄了。” 霍語桐臉色一白,張嘴想要說話。霍榮菡卻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甚濃。后者便垂下了頭,只不過卻悄悄捏緊了手里的方巾。 果然,媯氏那懷疑的目光便朝著后者盯了過去。她雖然嘴上不饒人,心里可擰得十分清楚。這事情若是怪自己的女兒,那肯定是她偷懶,可若真是桐丫頭看火,那就真不一定了。隔著肚皮出來的孩子,即便是一樣沖著自己叫母親,那份量都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她的生母鄭姨娘還活著好好的呢。 鄭姨娘也嚇了一大跳,謀害嫡少爺,這罪名怎么擔當得起?她想也沒想,飛快上前,動手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嘴巴子。 周圍的人都被這聲耳光驚住了。便是霍語桐,也用手捂住了嘴,睜圓了眼睛吃驚地盯著鄭姨娘,仿佛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鄭姨娘卻不瞧她,跪下對霍四爺不住磕頭道:“這丫頭原本生得一片孝心,可就是做事毛手毛腳,丟三落四,常常忘了東墻拆西墻的。老爺訓斥了她多次,可仍舊死性不改。如今沖撞了四奶奶,還累得軒少爺染了風寒,這罪孽怎么贖得清啊!妾身真是沒臉活了!”說著,眼圈一紅,開始抽抽噎噎起來。 媯氏冷笑一聲:“鄭姨娘倒是生得一張利嘴。桐丫頭是不是真的忘性大,還是有什么心思,那要問問她本人才清楚。” 媯氏這話一出,霍語桐頓時慌了。她剛想抬起頭來辯解,鄭姨娘卻輕輕上前一步,“jiejie說的什么話,桐姐兒瞧軒少爺不好,整個人都嚇傻了,她還能知道些什么?”說完,眼睛更紅了,只委委屈屈拿眼去瞧霍四爺。 霍定姚在一旁聽得不耐。四伯娘平日里精明透了,眼下卻泛起了糊涂。只想著借著此事將鄭姨娘打壓下去。可明明霍榮軒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呀!不過她對鄭姨娘也是刮目相看,那么畏畏縮縮不吭聲不出氣的一個人,一旦四姑娘有了難,卻第一個挺身出來護著她。再說三姑娘霍榮菡,她卻是產生了淡淡的反感,想必定是她自拿身份,不肯去干這些守爐丫頭干的事情,才一股腦推給四姑娘霍語桐的吧,卻沒想過后者也舟車勞頓了一天,哪里能熬得住整個通宵。 還好霍四爺此刻比較清醒,瞪了一眼媯氏:“你還好意思,聽菡兒的話,她弟弟半夜就不大好了。你以為屋子里生這火,榮軒就一定不會發病?!只怕是被壓一壓,來得更兇險罷了!你倒好,如此大事,不來跟我說,現在到是有理由怪到孩子身上去了!桐丫頭往日就這個樣子,你這個當母親的難道不清楚嗎?還在這里拎不清楚!我看軒哥兒的事情,你也別再插手管了。” 媯氏氣焰立馬弱了下去,榮軒是她的兒子,她不管誰來管?難道讓姨娘來照顧?這不僅是天大的小笑話,更是生生打她的臉啊。 ☆、第80章 泄露 好在霍四爺也只是在氣頭上這樣一說。媯氏微微緩了緩神情,不由得瞪了自己女兒一眼,若不是她瞎嚷嚷什么弟弟半夜就不好了,這筆賬怎么又能算回到她頭上? 媯氏不禁有點泄氣,生一個女兒只會在吃穿上算計,對著庶子庶女使使性子,即便眼下罰她跪在一旁又能怎樣,也不會多長點心智出來。反觀兒子聰慧過人,卻又同自己對著干,往常里竟然和大房的走得更近。真不知道她上輩子作了什么孽,才得來這一對冤家。 邢氏交給霍定姚的包袱里,有當初偷偷藏起來的清涼丸,是用川桂枝、炒白芍、生甘草、茯苓、鮮藿佩和鮮荷梗等混合而得,當初英王府那黃瘦臉婆子還特意叮囑,這玩意兒功效頗大,有個腦熱發寒的,都可以化水服上一顆。只可惜后來被兵勇搜羅出來,浪費了許多,更別提還有好些更珍貴的黨參鹿茸丸,被那些人一搶而光。這清涼丸只剩下了幾顆,當初被邢氏縫在了腰間,這才堪堪躲過。 霍四爺做主,當下便化了兩丸給霍榮軒服下,又重新在屋子里生起了火。媯氏憂心忡忡,坐在一旁服侍著。霍榮菡也不敢再在霍四爺和四奶奶眼皮子底下把活兒推給旁人,便在一旁打下手,端水擰帕的,累得都沒喘上一口氣。 只是等到了天光大亮,趟在床上的霍榮軒根本沒有好轉,竟然燒得說起了胡話。 這不僅將四房的人驚嚇住了,便是霍五爺也不敢再隨意瞧了化藥吃。連霍老祖宗聽了消息,也由趙姨娘扶著了手,趕了過來瞧瞧。 媯氏一見霍老祖宗,便撲過去跪下哭得傷傷心心:“母親,您終于來了。您快瞧瞧軒哥兒,若不請大夫來看看,只怕軒哥兒會挺不過去啊。” 霍老祖宗抬頭看了一眼霍五爺。霍五爺神情凝重,道:“軒哥兒這病恐怕不是普通的風寒,本來尋常的風寒吃了藥,再捂住被子出一身熱汗,這寒癥都能去掉大半。可看他的樣子,熱汗卻是一直沒悶出來,這樣下去,只怕會更不好。”他這樣說,便是認同媯氏的話。 霍定姚心頭一沉。風寒誰都得過,可是燒得這樣兇險的,在霍府以往卻是從來沒出現過。再說了,以前府里的少爺小姐們稍微有點異狀,早就請了名醫診治,也沒機會鬧得如此兇悍。 林氏在后面扯了扯霍二爺的衣袖。霍二爺正抱著手在一旁瞅著,一瞧自己妻子是模樣,便如臨大敵。他十分了解林氏的脾性,人是個軟弱好拿捏的,否則也不會讓自己納了一個又一個,還讓寵愛的姨娘生下了庶長女和庶長子。可她還有個毛病,就是沒什么心機之余還看不清形勢,經常說些扯后腿的話。 果然,林氏憂心忡忡地低聲道:“雖說四房那孩子瞧著可憐,可是四奶奶怎么也不想想,我們攏共才幾輛銀子?若是請來了大夫瞧好了倒也作罷,萬一這冤枉錢也花了,人也……沒大好,到時候找人哭訴去?這一路上還要吃飯打點,反倒累得我們沒了依仗。” 霍二爺聽了頭就開始疼。林氏想到的事情,難道別人會想不到嗎?他不耐煩道:“你別去出這個頭,現在錢袋子都在大奶奶身上,原本是她該煩的,你去嚷嚷個什么勁?你瞧瞧別人,都在一旁看笑話呢。”說著,偷偷努努嘴。 林氏順著他的動作,見三房的霍三爺雖然沒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卻也皺著眉眼望著自個兒的衣袖上的一塊污漬,明顯心思不在這里。而王氏雖然一直神情淡淡的站在一旁,可嘴角卻含著幾分諷意。 媯氏大抵也想到了這一層,更加哭得死去活來。霍四爺勸了好幾次,都止不住她的哀嚎。在媯氏的心中,只要不依不饒,老祖宗必定就不會舍棄這個孫子。 霍老祖宗不禁在心里搖搖頭,莫說現在有銀子,便是真沒,她這個當祖母的,哪里就會眼睜睜瞧著孫子病死?沒想到,這四房的兒媳婦連這點都看不清。 邢氏瞧了瞧霍老祖宗的眼神,開口勸道:“四奶奶你先起身,若哭壞了身子,誰又能來照顧軒哥兒?這事情,母親想必自有計較,四奶奶且寬心。”她使了一個眼神給霍定姚,霍定姚瞧了跪在一旁的霍榮菡,滿心不樂意。她這個三jiejie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去勸她,說不定還要倒得了一根刺呢。 不過母親大人下了令,她也不得不照辦。于是便磨磨蹭蹭挪動了過去,手上虛扶著,嘴里也跟著道:“三jiejie也要仔細身子,昨個兒你熬了一宿,別起太急,容易眼花頭暈。” 她這話說得在理,可聽到了有心人耳里,卻生生變了味。旁邊的一直紅著眼圈的霍榮菡頓時惱道:“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是在挖苦我昨晚實則是舒舒服服躺了一晚,現如今都是我自作自受?”她一把推開霍定姚伸過來的手,自己咬牙搖搖晃晃扶著墻根站了起來。 別看霍榮菡熬紅了眼氣息奄奄的,這用了十成的氣力竟然不小。霍定姚沒提防,一下被推得倒退了好幾步,差點頭就碰到了窗框上。 霍定姚也惱了,沉下臉來:“我不過一句話,三jiejie也能想那么多。可見三jiejie你是做賊心虛,否則何苦要被罰跪在這里?你自己做了那樣的事,又何必擺出一臉委屈樣,祖母一直被四伯娘拉著手,都沒工夫注意到門口,你這樣子又能討得什么好,還不如將惜一下自個兒呢!” 霍榮菡大怒,咬著牙聲音都尖銳了幾分:“我究竟做了哪里的事情!是不是軒哥兒沒了,你們都要怨恨到我身上?!你們都認為是我的錯是吧?卻沒想過我也難受得很,是不是要我一頭撞死在這里,你們才安心?” 霍定姚不耐煩聽這些,說得那么含血憤天的,口口聲聲的都是別人的錯罷了! 不過她也暗自后悔起來——她何苦要多嘴這幾句?霍榮菡死不認錯的偏激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見對方狠狠盯著自己,眼底一片通紅,頓時警惕起來:四伯娘不是個善茬,該不會霍榮菡也有模有樣地學了幾招,若被她抓到了眼睛,吃苦的可就是自己了。 卻不想,后者卻收了打人的勢頭,轉而冷笑一聲,竟似收了滔天的怒火,瞧著又重新冷靜了下來,道:“你以為你們大房做的事情就沒人知道?我弟弟病重,你們也脫不了干系!我今天就要在祖母面前揭發出來!” 霍定姚心頭一驚,連忙拉住她:“你說的什么事情?”她心頭飛快旋轉起來,難道這人還想將霍榮軒生病的事情推到大房的頭上?可是沒理由啊…… 不等她細想,霍榮菡便得意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充滿了惡意。她一字一句道:“你想讓我告訴你?好讓你又顛倒黑白?我才不會讓你得逞。我是沒討著好,但是你們也別想著撇得一干二凈——你們就等著倒霉吧!那件事兒若祖母知道,一定是狠狠責罰你們的!” 她猛然跑進去。屋子里的人都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霍榮菡也不理會霍四爺黑了的臉色,一把撲過去,跪在了霍老祖宗跟前: “祖母!孫女兒何嘗不心疼軒弟,那是孫女兒的親弟弟啊,便是要割了孫女兒身上的rou,要了孫女兒的性命去換,孫女兒也是愿意的!孫女兒自知無能,不能以命相抵!可軒弟就這樣病重,偏偏卻有人袖手旁觀,孫女兒不服,還望祖母主持公道!” 她喘了一口氣,一雙含恨的淚目直直射向了邢氏,“孫女兒也不是不明白,今時不同往日,旁人有那些藏私的心思也無可厚非!可事到如今了,軒弟眼瞅著就要去了,而大伯娘身上明明有好多銀子,卻不肯拿出來!難道,我們四房的孩子就不是霍家的子孫了么?!” 王氏耳尖,霍地一下站起來,緊緊盯著霍榮菡道:“三丫頭你說什么?你說大嫂身上有許多銀子?可她不是只有幾輛碎銀而已,你莫不是眼花了吧!” “才不是這樣呢!祖母,三伯娘,你們都被騙了!”霍榮菡一咬牙,手指著霍定姚,“這妮子早就偷偷藏了包袱,我親眼瞧見了,她將那包袱打開給了大伯娘,兩個人還在窗戶底下偷偷數數呢!我路過覺得奇怪,不小心瞧了一眼,那里面整整齊齊的,都是分量十足的銀元寶,起碼有二十來只;還有些碎袋子了,足足有十多個——更別提還有好些銀票呢!”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到了邢氏和霍定姚身上,恨不得能鉆出幾個洞似的。眾人臉上的神情都變幻莫,這粗來一算,至少也得有幾十兩,若票額大點,幾百兩也說不定是有的。難怪最近邢氏瞧著就氣定神閑的,原來這腰桿是這樣挺直了的。只不過人在做天在看,藏得再好也會露出狐貍尾巴,這次霍老祖宗定會好生敲打大房的人一番了。 可不是這樣嗎?瞧瞧老祖宗的臉,不早就陰沉了下來。 媯氏也愣住了。沒想到自己女兒還會藏了這一手,可這對四房也是有利無害,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心一寬,挑事兒的本性又躥了起來,便猶嫌不夠地在一旁添鹽加醋,道:“母親,這一路上孩子都不禁折騰,只怕往后要使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 她的女兒果然還是聰明的,這樣天大的秘密被她瞧見了,又在這么恰當的時機給抖露出了。大房的處事如此不公,銀子這么重要的東西,放在她們那里,豈不是很不妥當?若是母親英明,開了這個口……把這管家的權放在自己手里,那也不是不能想的是不。 “夠了!”霍老祖宗忍無可忍,當女兒的愚蠢,做娘的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難道你們以為,這事情我會不知道?你們就不想想,眼下這樣的情形,這事情能聲張嗎?你們是不是還怕銀子多了不夠惹眼?簡直糊涂!” 媯氏頓時愣住了,腦子如僵掉了一般。如果母親早就知道,剛才這一出,不是自己的女兒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嗎?她也是急昏了頭,明知道自己女兒不是個穩妥的,又沒提前知會自個兒再去探聽清楚明情況。 如今回頭一想,只怕是被大房的人下了套了…… 說不定那銀子,就是大房的故意讓她瞧見,就盼著她自個兒嚷嚷出來呢。 霍榮菡早就嚇傻了,那天晚上她明明聽見的就是霍定姚讓邢氏不要聲張,任何人都不要提起,為何祖母會知道了?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急著撇清關系:“不是這樣的,那天晚上我明明聽見十meimei跟大伯娘說什么不要跟我們四房的提這事兒,免得瞎嚷嚷得人盡皆知……” 她還沒說完,見眾人都拿異樣的眼光瞅著自個兒,突然臉上一紅,訕訕住了嘴。 可不就是被別人說中了嗎,這下還真鬧得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一點上還真是沒得冤枉了四房的人。 好幾個姨娘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埋著頭偷偷悶笑。 ☆、第81章 打擊 再怎樣怒其不爭,當務之急還是軒哥兒的病最緊要。既然開了這個口子,幾房的主子便留了下來。在打發姨娘和孩子離開前,老爺們三令五申外加連嚇帶哄,好歹是讓不相干的人閉緊了嘴。 霍五爺同霍大爺、霍四爺商議了一番,便去了大門,瞧著是去找劉鐵角了。這一路因著有了銀子,劉鐵角也沒多加為難,而且隊伍中有孩子發了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們也脫不了一個監管不力的罪責。 因此見霍家人憑空多出了好幾兩銀子,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哪個抄家流放的沒點準備,他們自然也理解。見劉鐵角放話同意,眾人都安了心下來。 媯氏難得的還向霍五爺說了一兩句感激之言,后者臉上倒是淡淡的。 只是武安從鎮子上回來時,卻還只有他一個人,身后根本沒有跟來什么大夫,連個最差的江湖郎中都沒有。問道緣由,只道是這鎮上的大夫嫌遠,還有的不肯給犯人瞧病。 媯氏見狀,不由滿肚子懷疑:“這都是什么話,哪里有給錢不要的理兒?一個不肯來,就再去其他地方尋一個啊,總不會個個都不肯吧!該不會是這些當差的,拿了我們的好處吃酒,轉身將托的事兒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推開了去吧。說來說去,當初就不應該相信他們!” 她這話嚷得十分大聲,旁邊的霍四爺唬了一跳,連忙扯了她一把,“就算我們吃了虧,也不能擺到明面上,你還以為你是侯府里的四奶奶嗎?!” 霍定姚也覺得納悶,她和著兩個差役是打過交道的,雖然說貪錢,性子卻并不是十分jian詐油滑之人。否則此前哪里能打通關節,給自家人尋來那么多便宜?而且找個大夫也不是什么難事,她方才也仔細瞧過了,卻隱約覺得那武安臉上的神情還十分難看。 不僅如此,他低聲朝劉鐵角耳語了幾句后,后者臉色竟然大變,抬起頭死死盯向了荒屋一旁的那封鎖著的西院。 莫非,那西院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她回頭看了看,媯氏還在那里折騰,自個兒母親在好聲好氣勸她,霍四爺在發脾氣,霍榮菡被訓斥后又對著霍語桐出氣,一屋子人臉上都不好看。她見反正沒有人注意到她,便偷偷溜出了屋子。 再說武安拉了劉鐵角在院子外,嚇得面無人色:“大哥,這事兒千真萬確,我打聽得清清楚楚,這地方可真呆不住人了。我看也別管那個霍家的小少爺,趕緊出城了事。” 劉鐵角明顯也亂了陣腳:“我們又沒有通關文書,你以為想走就能走?你到底有沒有問清楚了,可別是聽茬了吧?” “哪里會呀?!這要命的事情,我怎么會不留十二萬分的心?”武安哭喪著臉,“那城里的大夫一聽是到這里,個個都露出驚懼的神色連連搖頭,我還當是那些大夫嫌棄診金少,最后終于找到一個收了點好處肯開口的,含含糊糊說了幾句,這才知道了原委。” 他們兩人說著話,卻根本沒注意大門后面躲著一個人。